慕云锦一怔,下意识地问道:“谁?”
“呵,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似是嘲讽地一笑,这个劫匪不再理会慕云锦,而是放大了嗓门对远处的警察喊话,“给我一辆车,加满油,车子要好一点。”
对面的谈判专家看了温赭一眼,然后转回头来说道:“车子可以有,你们要去哪,我们也可以帮你开。”
“开你妈的。”呸了一口,劫匪口气不善的说,“别给我耍花招,我不想听你们的屁话,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干,否则我就毙了这个妞!”
说着,他另一只手一用力,慕云锦就觉得胳膊上一阵剧痛袭来,她眼前一黑,差点痛晕过去。
“唔……”惨叫声被生生吞进肚里,慕云锦咬紧牙关,硬是扛过了骨折后的第一波剧痛。
劫匪突然的举动引起警方的关注,谈判专家再次出声:“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可以协调,在最短的时间内满足你,请不要伤害人质。”
一身便装,看起来很是普通的谈判专家站在对面,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竭力展现着自己的无害。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能让这个既残忍又奸猾的匪徒放下一丁点的警惕。他的手段和心理素质都展现出他绝对是一个犯罪老手,他小幅度的转动头打量着四周的楼顶,一边无时无刻不让自己藏在慕云锦身后,形成狙击手的视线死角。
胳膊上的剧痛一直没有散去,慕云锦死命的咬着唇压抑着即将溢出的呻吟声,她甚至感觉到了嘴里的丝丝腥甜。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可她还是不得不尽量放松下来,因为她需要尽量保住孩子。
她听到自己的灵魂在一遍一遍的呐喊着她不想死,然后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温赭一直站在她的对面,没有看她,可是脸上的冷意却似要凝结成霜。
这个时候,只有温赭一个知道他此时此刻有多么恐惧,他多么想一枪打死那个混蛋,然后把慕云锦抱进怀里。可是现实是他只能无力的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掰断胳膊,然后咬着牙坚持一声不吭。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然后扫视了一眼正西方的一座大厦。他知道,那里有他们的一个狙击手。
残阳如血,鲜红的颜色铺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绝望的颜色。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驶来,停在了温赭面前。
“把车给我开过来!”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劫匪看见车来了,紧了紧手中的枪,喝道。
温赭侧了侧头,示意里面的人出来,然后自己坐了进去。
“头儿!”殷悦跳下车,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
温赭置若罔闻,缓缓发动起车,朝着劫匪驶去。
“你的小情人儿来接你了。”冷笑了两声,劫匪目光灼灼的盯在那辆车上,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兴奋与贪婪神色。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本来还是缓慢行驶的桑塔纳突然失控一般的瞬间加速,竟是朝着劫匪和慕云锦的方向直直的撞了上去!
“妈的——!”千钧一发之际,劫匪的身子忍不住的从慕云锦身后暴露出来,他推了慕云锦一把,枪口刚对准她,还没来得及开枪额上就突然多了一个血洞。
已经做好疼痛准备的慕云锦闭上眼睛,然后就听到身畔一阵汽车轮胎急转弯后与地面撕心裂肺的摩擦声,几乎是在同时她感到了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她的脸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闭着的眼睛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把手伸到眼前,那些鲜红刺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四下里变得无比嘈乱,警察开始蜂拥出动,传呼里是各种命令各种声音。
可是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那个衣衫狼狈,从车子里跳下来,向着自己跑来的男子。
就算隔了这么远,可是慕云锦却将他眼睛里的惊恐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向来都从容地一丝不苟的男人,此时却连脚步都是凌乱的。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就狠狠撞进了一个怀抱。
“慕云锦,慕云锦,慕云锦,慕云锦……”那个男人像个迷失的孩子一样抱着她低声呢喃着,揉捏她的力道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一样,浑身充斥着一种绝望。
她的脚下一软,顺着他缓缓跪了下去。
她迟缓的感受到熟悉的胸膛和拥抱,慢慢地转动了下眼珠,然后缓缓伸出一只手回搂住男人的背。
她搂着一脸慌张的男人,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四周很嘈杂,可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最中央跪在地上相拥的两人。
……温赭,我怎么才能告诉你,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那一刻,脑海中最后想到的是你。
豪门一品萌妻;墨九邪;第二卷 警官来袭;023真正的危机;
“头儿,头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喊了好几声,温赭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稍稍松了松紧拥着慕云锦的胳膊,他转头去看发出声音的那个人。
看着温赭终于肯给点反应了,殷悦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还有些怔忪的组长说道:“头儿,你先放开慕小姐吧,她现在需要去医院。”
这个样子的组长殷悦还真是从没见过。以前见过再怎么棘手的案子,再怎么变态的凶手,她也从来没在温赭脸上看到过除了冷冰冰之外的任何表情,今天这种慌乱和茫然,还真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温赭这时才记起慕云锦胳膊上的伤,他眼神瞬间阴冷下来,周身的温度也可觉得降到了冰点以下。
“你还可以吗?”他回头,刻意放轻了声音问慕云锦。
过了一会儿,慕云锦才点了点头。
顺着温赭的力道起身,慕云锦在走了两步之后脚步突然一滞,扭头向身后看去。
面色狰狞的劫匪脑袋正中央,一个鲜红的深不见底的洞空空的出现在哪里,他四肢大开躺在那里,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显然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的死亡。
她弯下腰开始呕吐,温赭冰凉的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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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片,打石膏,录笔供。
当慕云锦一身冷汗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晨刺目的朝阳让她反射性的伸手遮住了眼睛,然后她躺在那里轻喘着气,等着梦中那抹腥红缓缓消褪,直至消弭。
枪声,尖叫声在耳边久久萦绕,不肯散去。
血的颜色,夕阳的颜色,缠绕交织在一起,最终归于一个空空的洞,一双没了生气的眼。
“……”她想撑起身,却发现一支胳膊已经被打上了厚重的石膏。沉默中,她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洁净的环境,一尘不染的桌子,还有空气中隐隐的消毒水味。
是医院。
病房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了。
她躺在床上,大脑放空的看着天花板,然后不知过过了多久,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她转头看去,温赭手上提着一个保温桶推门走了进来。
看她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温赭身形一顿,然后关上了门,把保温桶放在了桌子上:“醒了。”
点了点头,慕云锦朝着他伸出一只手:“扶我起来。”
一张嘴,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温赭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把枕头在她身后垫好,调了一个舒服一点的角度,然后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端到了面前。
慕云锦接过水,低着头开始默默地抿着。
温赭站在床边看着她喝水,也没吭声。
沉默在房内蔓延,直到最后慕云锦喝完了一杯水,她掩饰性的咳了两声,然后抬头把杯子递还给温赭。
“我什么时候出院?”
除了胳膊骨折之外,她身上并没有受伤,在医院里住上一晚也只是因为温赭不放心而坚持的。
“今天下午。”温赭看了她一眼,拿过保温桶,一边打开一边说,“我找了一个心理医生,下午出院后就带你去。”
“心理医生?”用还完好的右手接过勺子,慕云锦不解的抬头看他。
“你就当做例行检查好了。”温赭说,“就连我们,在解决一些特别的案子之后也是要去看心理医生的。”
舀了一口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慕云锦点了点头,没有反对。等第一口粥进到了嘴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变:“我爸妈那边——”
“我知道你不想他们知道,没有通知。”温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直接打消了她的顾虑。
她表情一缓,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平静的吃完了早饭,看着温赭收拾餐具的背影,慕云锦突然出声:“温赭,你知道最近苏家那边的动静吗?”
温赭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你是指哪方面?”
想了一会儿,慕云锦不太确定的说:“生意上的?”
把保温桶放到一边,温赭坐回到了病床旁边,盯着慕云锦的眼睛,他试图从那里看出一些什么。而是除了慕云锦坦荡直白的注视之外,他再也看不出什么。
最后,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苏氏在城西的那项计划前段时间被叫停,现在虽然解了禁,可是期间浪费了大量资金,再加上之前股市动荡,所以城西的那块地可能会面临不得不抛售的境地。”
“抛售?”慕云锦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正听到的是时候,慕云锦还是没料到这么严重。
城西开发计划是今年苏氏最大的计划,也是支撑苏氏的黄金计划,如今连这块地都要抛售,可见苏氏现在的情况有多么不妙。
“苏氏现在很不乐观,如果抛售的话,虽然遭受了损失,但也拿到流动资金,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看着慕云锦那么在意苏氏,温赭心底有些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可是,慕云锦的反应明显有些大了,抿了抿唇,他冷冷的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问这个?”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慕云锦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她只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又一蹙眉。
看她这表情,温赭就知道她又开始乱想了,索性主动问她:“你还想知道什么?”
“嗯?”显然这一句慕云锦听到耳朵里去了,她倏忽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严肃的看着他,“你记不记得大约一个月前,你跟我说除了罗云熙之外还有人在调查我?”
豪门一品萌妻;墨九邪;第二卷 警官来袭;024等你不到三万场;
双手摊开放在床沿,平铺在了透过窗棂而倾泻的阳光之下,温赭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慕云锦张了张嘴:“我……”
温赭的态度让她有些拿不清楚。怎么说呢,那片刻的沉默仿佛包含了太多含义,深沉的让人不敢去窥探。
可是……
仿佛依旧在耳边,穷凶极恶的那人桀桀的笑了几声:“你以为我为什么平白无故的选你当我的人质,就因为你长得最显眼吗?反正你今天也活不成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有人给我钱买了你的命,你所有的资料我都看过了。”
突然,她的肩膀开始剧烈的抖动,她弯着腰曲起双腿,将自己缩得很小,嘴里不住的嘟囔着:“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云锦。”
耳边一声低叹,而后已经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有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温赭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慕云锦却能恰如的听清。两人肩靠着着肩偎依着,衣服似能摩挲得到对方的衣服——安心的距离。偶尔掠过的微风带过,还能嗅到对方发丝上淡淡的洗发水味。
一切都很淡,却偏偏让人渐渐地安心。
她阖了阖眼,用右手抓住他的衣摆,压低了颤抖尽量正常的说:“那个人说……有人花钱给他买我的命,还给了他我的资料……”
温赭放在她背上安抚她的手冷不丁的一顿。
可是突然,咚咚咚——有些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两人,慕云锦只来得及微偏了偏头,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云锦——”
看到床沿正相互偎依的两个人,大步跨进来的青年脚下骤然止住,站在了玄关处,再也迈不出一步。
青年的到来完全在慕云锦的意料之外,她怔愣了一下,然后从温赭的怀里离开,叫出了青年的名字:“……林、林少攸?”
青年卸下了之前的惊慌失措,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是嘲弄道:“呵,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两位的好事了。”
温赭面色如常,端坐在那里看不出任何端倪,倒是慕云锦脸色却忍不住变了变。
此时,林少攸也看到了慕云锦打着石膏的左臂和那张难掩苍白的面庞,想起刚刚自己一时冲动口不择言的话,就一阵懊恼。
他重新迈开脚步跨到病床的另一侧,嘴硬的骂道:“这都生活不能自理了还不老实,早知道就不来看你了。”
“……我又没逼着你来。”慕云锦忍不住顶嘴。
“你!”林少攸瞪了瞪眼,刚要说什么就突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所以只张了张嘴就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只是闷闷的盯着慕云锦看也不说话。
林少攸的到来,让慕云锦心底的阴郁消散了不少,眉眼也鲜活了起来。
可是,似乎从林少攸迈进病房的那一刻起,温赭紧蹙的眉头似乎就没抚平过。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抬头看他的两个人微微颔了颔首,说:“我出去打个电话。”话一说完,人就径直出了病房。
温赭出了房间之后,慕云锦和林少攸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林少攸先开了口:“你……还好吧。”
“如你所见,还没死。”慕云锦指了指自己的左臂,自嘲了一声。
“祸害遗千年。”林少攸安慰她说。
慕云锦看了一眼他正经的表情,嘴角抽了抽:“……谢谢。”
“那个……”林少攸双手交十撑着下颌,犹豫的开口。
慕云锦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怎么了?有话想说就说啊。”
转头凝视着窗外,林少攸动了动嘴:“我……下个月就订婚了。”
窗外一只鸟儿扑棱着飞过,泛黄的树叶被风一吹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去。
屋内,慕云锦微微侧头,也看着窗外,眼光波动了一下,她笑了起来,笑得格外温柔与由衷:“那么恭喜你了。”
她笑的时候,两颊会有浅浅的酒窝。栗色的卷发调皮的垂落到了身前,一双桃花眼笑起来似乎泛着水光。阳光下,她原本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看起了柔和了许多,美丽却糅杂着脆弱。
慕云锦就像是一块水晶。阳光下,很美,但却经不住摔,一碰就碎。
林少攸的眼睛有些发涩。
他不是那个可以守护水晶的人,他知道他自己不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