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珏早已习惯这种气息，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向池君走去。
池君正站在河边，河水不在湍流，维持着静止的姿态。
“密月林本是惩戒之地，惨死在这里的弟子数不胜数。后来我的师兄觉得此地过于凶险，于是将这里设成了禁地。虽说如此，可每年依旧有不少弟子偷偷潜入进来。有一个人我很是印象深刻……”
“那个女孩儿进来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我们以为她死了的时候，她又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池君将手上的叶子扔到了河中，瞬间，被河水浸染的绿叶融化成水。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秋珏伸手，将整个密月林笼罩再结界中。她又眨了眨眼，只见沿路腾飞出鬼火，那幽幽的火光让隐藏在林中的野兽们无处躲避。
“我只问你几件事，我希望池君上仙能老实回答。”
“你这是在威胁吗？”池君嗤笑一声，看着秋珏的眼神满是不屑。
“不。”秋珏说，“你必须这样做，你别无选择。”
池君冷笑，“如果我不呢？”
“死。”
池君沉默片刻，道：“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
“你大可试试，不过……”秋珏弯眼一笑，“你最好不要试。”
密月林充满戾气，这些气息让她修为大涨，池君应该深知此理，不会想不开的挑衅她。
“我问你，裴清知道我是灵秋吗？”
“知道。”
“他为何杀我。”
“他没有杀你。”
秋珏呼吸顿时一窒，她不由攥紧拳头：“杀我的是谁。”
“我。”
淡淡的一个字，毁灭了她以往所有的坚持和固执。
“我说过，你不能存在于世。“池君的眸色如寒冰一般。秋珏看着那双眼睛，突然与上一世的情形结合。
秋珏不由后退几步，呼吸略显凌乱。
“你会毁了这里，毁了裴清，没人想让你活着，秋珏。你应该清楚，全天下的人都想让你死。”
“你现在贵为一界之主，可你扣心自问，你真的征服了他们的心吗？”
没有。
如若秋珏没有那么强大，那么那些人会立马割了她的脑袋。
强者生，弱者死，弱者顺应强者，这就是魔界的生存法则。
当初秋珏手刃自己的师傅拿到了那个地位，那么以后……也会有人取代她。
秋珏冷静下来，“这些事轮不到你来管。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假扮裴清杀死我。”
“所有人都知道你和裴清的关系不一般，你心似磐石，可唯独钟情裴清一人，当时锁魂塔眼看失守，我们需要一个强大、愤怒、充满怨气的灵魂去镇压妖魂，而你是很好的选择。”
秋珏懂了。
原来她一直被这些上仙玩弄，视为棋子。
“可笑的是，身为浮玉弟子的裴清放走了你。”
幽深的火光在周身闪烁。
秋珏有些恍惚，更窒息无比。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打有记忆起，秋珏一直是一个人，仿若傀儡一样的游荡世间。
后来，后来她遇到了裴清。
跟着裴清，和裴清一辈子。
这便是她此生的唯一念想。
再后来……再后来她没了念想，失了希望，唯有恨将她支撑到此。
秋珏闭了闭眼，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上前几步，五指弓成鹰爪的模样，秋珏在池君面前站定，直接将手刺入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她黑色的眼窝中是如枯井一般的寂静干涸。
噗嗤——
秋珏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直接挖了出来，她煞气颇重，以至于让长居与此的野兽都在惧怕。
秋珏将心脏捏碎，“我还以为你会反抗一下呢……”
“没必要。”池君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唇边含着一抹笑，临近死亡，池君依旧维持着以往的淡然和高傲，“这是我预料当中的事。”
曾在通天镜中，他不止看到了被秋珏毁灭的浮玉宫，还看到了惨死在她脚下的自己。
池君抬眸，忽的看向了秋珏身后，“该做的我都做了，裴清，你这是在自食恶果。”
“以后……好自为之了。”
池君闭上眼睛，身体逐渐化为灰尘。
师兄，你的基业……他终究无法守住。
秋珏扭头。
在这灰败肮脏之地中，白衣清尘的裴清周围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他看着自己，无喜无悲。
秋珏视线一转，对上了一双水汪汪，湿润的眼睛。
腓腓眨巴眨巴眼，呜咽一声将身子埋在了裴清胸前。
看样子是这小家伙告得状了。
秋珏将视线再次落到了裴清脸上。
“池君将事情都告诉过我了。”
“嗯。”
“一命抵一命，你现在要为你的师叔报仇吗？”
“萌萌……”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不是萌萌。”秋珏从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她擦拭着沾染血腥的五指。
鲜红的颜色像是入侵在皮肤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去。
曾经的灵秋……调皮捣蛋、不受管教，可她从来没杀过人，有一天无意杀了一只兔子，至此以后，她开始害怕一切毛茸茸可爱的东西，那些雪白的生物让她联想到那艳红的颜色和无辜的眼神，让她恐惧而又内疚。
可是现在……
秋珏挖人的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以为我知道一切会感动的痛哭流涕，抱着你的大腿求着让你和我在一起？”秋珏扔下手上的碎布，她看着裴清，一字一顿，字字清晰，“不可能。你们这所谓的极乐之地充满了肮脏的，让我想要呕吐的气息。裴清，包括你，你和他们一样，虚伪，自私，卑鄙，狂妄自大。”
“离开之后我才明白，最自在的地方是你们称作魔界的地方，谢谢你裴清，当初让我去哪儿……”
裴清手上一松，腓腓从他身上跳下，跑出了密月林。
裴清攥着拳头，一步一步的像她接近着。
秋珏抹了把眼泪，声音微颤：“我要走了，从此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深吸一口气，与之擦身而过。
忽然，裴清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秋珏怔楞片刻，开始挣扎。
裴清拉着她，将她轻轻一推，推向了一旁的树干上。秋珏瞪大眼睛，瞳孔中，他的五官逐渐放大，下一刻，裴清柔软的双唇落在了她唇间。
他表面清冷，内里却温柔细腻无比。可此刻，他的吻狂热而又暴躁，又带着些许的急不可耐。
秋珏被亲懵了，半晌没有回神。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反抗。裴清狠狠咬了一口她的下唇，秋珏吃痛的闷哼一声。
秋珏被亲的有些窒息，裴清的大手紧扣着她的腰身，他柔软的舌尖舔过她优美的唇形……
“你昨个儿说，要和我生个真的萌萌出来。”
裴清声线喑哑。
秋珏抬头，神色诧异。
鬼火的幽幽火光在他眸间跳跃舞蹈着。
“我不当仙尊了，你可会带我走？”
他问，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
☆、第五十九章
夜半鸡鸣。
苍梧殿的夜幽寂而又清冷。
寝宫内，地上四处散落着衣襟，风自窗外倾泄而入，将幔帘微微抚起。此时，一双细白的手从里伸出，撩起了帘子。紧接着，从榻上迈下一条腿。那条腿修长，白皙，小腿肚子细润，一双玉足踩在地上，脚踝纤盈而又精致。
她弯腰，随意将衣衫捡起，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戴整齐。
秋珏将发丝盘好，扭头看去。裴清侧躺在床榻上，他墨黑的发丝蜿蜒成海浪，垂下的双睫遮挡住那双清冷的眼眸，他睡得熟，呼吸清浅而又平静。
秋珏咬咬下唇，小心翼翼的上前。
她坐在床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裴清的发丝，他的发丝比她的还要柔软光滑。以前，秋珏最喜欢玩儿的就是裴清的头发。
心中忽然生出一抹感慨来，秋珏俯身，缓缓低头，柔软的双唇轻轻碰上了他的耳垂。睡梦中的裴清觉得耳垂微痒，他蹙眉，又很快舒展。
秋珏抿唇笑笑，做完这一切，秋珏起身，深深地看了裴清一眼，转身离开。
今夜很凉，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她一头发丝。
秋珏看着悬浮在上空的玄月，不禁老泪纵横：几千年了！她可算是把裴清给睡了！！可算吃到了裴清这块老牛肉！！着也算是了了她一撞心愿，等回到魔界也不会再惦记着。
秋珏表示很开心，很心满意足。
后头传来响动，秋珏扭头，道：“蠢货，我们要走了。”
黑夜中，噬魂魔从树间飞身到她的身边。噬魂魔拍打着翅膀，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秋珏。
秋珏摸了摸噬魂魔身上的倒刺。此时，噬魂魔望着远方，那张丑脸写满依依不舍。
估计再想他那头雪白的小情人。
秋珏挑眉：“你可以留下来。”
噬魂魔呜咽一声，摇摇头，神色委屈。
“不用勉强，你留在这里也没关系，如果你实在和它分不开的话。”
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棒打鸳鸯不是她的作风。
噬魂魔吐了吐黑红色满是毒素的舌头，脑袋轻轻蹭了蹭秋珏的手指。
秋珏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后退几步，嫌弃的看它一眼：“你是在卖萌吗？好恶心。”
“……”
被嫌弃了，噬魂魔表示自己委屈难过心里苦。
秋珏冷哼一声，冲他挥挥手，“去吧，再晚点我就走不了了。”
都说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顾，两者皆可抛。
于是噬魂魔……身子一转，撒丫子跑向了苍梧殿中。
雪白的小情人，魂魂要马上来到你的身边了~~~~
待噬魂魔没了身影，秋珏敛目，向外走去。
如今秋珏修为恢复，也不用遮遮挡挡，一路遇到了巡逻的浮玉弟子，未等他们叫出来，秋珏便直接将这些人放晕了，没一会儿，秋珏就走出了浮玉宫。
此时，潜伏在浮玉宫外的天玄门弟子。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女人的样子。
女子红衣如火，乌发如墨，精致的眉眼般般入画。
走近了，那强大的气势几乎让他晕厥，他倒吸一口凉气，小心后退几步，准备立马回去向玄空尊者禀报。然而刚扭头，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刚还在前面的女人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了他身后。
天玄门弟子喉结滚动，心中瞬间涌出危机，他压下恐惧，拔腿就要跑。
秋珏拦住，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对方眼神中惊惧颇浓，秋珏眯着眼睛，冲他呼了一口气，男人原本清明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你什么都没有看见，记住了吗？”
“记住了。”
“回到你原来的地方。”秋珏松手，注视着他迈着僵硬的步伐离开。
秋珏深深地看了眼浮玉宫，走了之后……就真的不会回来了。
秋珏离开不久，一直在旁边屏息凝神的伏月桐才敢出来。目送秋珏离开的身影，伏月桐走向被迷惑的天玄门弟子前，她拍了拍对方的脸颊，轻言道：“醒醒。”
天玄门弟子眨眨眼，逐渐恢复清明，他茫然环顾四周：“哎？怎……怎么回事？”
刚发生了什么？我是谁？这是哪儿？怎么什么都记不住了！
“你被那女魔头迷惑了。”
“女魔……”他这才回神，恍然大悟道，“对！我看到那个女魔头了，她从浮玉宫里面出来了！”
“她一直潜藏在浮玉宫内，甚至还杀死了池君上仙。”伏月桐语气微顿，“女魔头诛杀上仙可是大罪，你速去禀报昆仑长老，让其他上仙在下空山脚下会和，而我去拦住那女魔头。”
“可是……那魔头修为颇深，以你一人之力……”
“不用啰嗦！”伏月桐打断他的话，“你快去，再耽误下去就不妙了！”
现在事态紧急，耽误不得。
天玄门弟子担忧的看她一眼，咬咬牙，御剑飞去。
等人走了，伏月桐脸上的急色便淡了。
眼看要回到自己贼窝了，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不知道裴老贼醒来后看她走了会怎么样，估计会暴跳如雷？想起裴清那癫狂的样子，秋珏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秋珏忽觉落寞。
“其实仙界也挺好的……”
育仙苑的那些花骨朵们也挺好的。
秋珏不喜欢小孩，在她变小的那段时间里，秋珏更觉孩童的生命脆弱，他们不仅脆弱，还敏感……然而这脆弱的生命力，有很多秋珏所没有的东西。
秋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就在此时，秋珏听到下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秋珏侧耳细听，可不熟悉，这不是元明吗？
“救命啊——救命！！”
“救命——！”
元明……再喊救命？
秋珏蹙眉，想也没想的向对方飞去。
此时正值平旦，暖阳刚在水平面上，整个大地处于灰沉沉的朦胧状态。
漆黑的森林中，秋珏一眼看到了穿梭着草丛间，衣衫破损的元明。
元明大声喊叫着，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秋珏飞跃到元明身边，一把扣住了元明瘦小的肩膀。
“啊呀！”元明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他仰头，满是哀求的看向秋珏，“你……你是谁？不管你是谁，你能救救天涯吗？天涯……天涯被困在里面了。”
天涯？
这个名字秋珏有印象，就坐在她前两排，个子小小，不爱说话，每次见她都会露出腼腆的笑容。是个不怎么讨厌的笑男孩。
“你说清楚，他怎么了？”
元明脸上流露出些许懊恼：“我听说不空山出没上古神宠，我就想来抓，可是我分辨不了位置。天涯在这方面是强项，于是我连夜拉着天涯出来，没想到……没想到……我们入了不空山山鬼的洞穴，现在他抓了天涯，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山鬼虽称为“鬼”，可实则是看守山脉的神，有山鬼存在的山脉，就算是上仙都不敢前去叨扰，没想到这些孩子胆子这么大。
秋珏拉起元明的手，“走吧，你带我过去。”
元明吞咽口唾沫，忽的扯着她的手往后退几步。
“怎么了？”秋珏看去，眼神困惑。
元明呼吸一窒，额头泌出了冷汗。
“没……没什么，我们快点过去吧。”
秋珏并不怀疑元明的用心，只当他在害怕。
越往前走，气息越是阴暗。秋珏拉紧元明的小手，她能感觉到元明手心上的冷汗，秋珏垂眸，元明的性子从来张扬无比，哪像是今天这般惊慌失措，想来真的被吓怕了。
秋珏不觉得放软语气：“不用怕，别说山鬼，就算山神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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