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是气恼安阳这样做是为慕容泽积德,不过,以我和慕容泽之间的深仇大恨,只凭安阳做点这种小恩小惠可有可无的事情,怎么可能化解得了?我一向对外界有利的帮助来者不拒,既然安阳来帮忙,我总不能拒绝吧?说起来,也和慕容泽行事有些相像。大概是因为在燕国那七年我所学的一切都是他教授的关系吧?
如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慕容泽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眼看着就要进入宫门,又有一队禁卫军围拢过来。我蹙了蹙眉,玉临王也太嚣张了吧?这关卡设的一个接一个!
秦逸之掀开车帘钻了出去,厉声对这些禁卫军道:“都给我退下!”
“参见将军大人!”为首的禁卫军头领率先见礼,而后不卑不亢地开口,“王爷有令,皇宫之中,不得有马车行驶,还请将军大人见谅!”
“我有御赐金牌!谁敢拦我?”秦逸之底气十足,再次重复道,“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将军大人……”那人迟疑了,可还是不敢放行。
“逸之,实在不行,我就随你步行进去吧!”我低声道。
他压低声音回道:“不行!玉临王在暗中肯定还有安排,如果你出了马车,就会彻底暴露在明处,太危险了!我们直接冲进去好了!”说着,他抢过车夫手里的马鞭,对着马儿挥鞭下去,四只马儿甩开蹄子朝宫门狂奔而去。
“将军大人!”似乎是不可置信的声音,我坐在马车里,暗暗皱眉,现在连秦逸之进宫都如此不易了吗?
隐约听见刀戟相向的声音,还有秦逸之大喝‘放肆’的声音,马车骤然停下,我听到一阵嚣张的笑声。
如果我没猜错,来人一定就是玉临王了!
果然,秦逸之冷声道:“王爷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我道是谁,原来是秦大人!秦大人,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见陛下吗?”玉临王明知故问道,似乎将视线投射到车帘上盯了一会儿,然后故作惋惜道,“真是不巧啊!陛下龙体欠安,方才太医已经诊了脉,现在陛下已经服药歇息了,秦大人有事改天再来吧!”
我心中一颤,抓紧手中的手炉,可手炉再暖,我的指尖仍旧是冰凉刺骨的,连带着心底也泛出丝丝凉意——父皇身体不适?不可能,一定是玉临王在搞鬼!
“王爷放心,我不会打扰陛下休息,等陛下醒来我再请安不迟。这会儿我要去见小世子……”秦逸之针锋相对道。
毕竟他兵权在握,玉临王不会在他面前太过嚣张吧?我暗想着,却听到玉临王一声厉喝。
“大胆!竟呼太子殿下为小世子,秦逸之,莫非你要抗指不尊吗?”玉临王鸡蛋里挑骨头,纠正着秦逸之的错误。
秦逸之也不气恼,直接改口:“对,微臣要去见太子殿下,王爷还有事吗?”
“马车里是谁?闲杂人等可是不准进宫的!”玉临王说着朝马车走来,“本王检查一下就放秦大人进去。”
秦逸之闪身上前拦住他:“王爷!您这样做可就不妥了。这里是皇宫,可不是王府!”
“秦大人,你也别跟老夫拐弯抹角的,老实说吧,你带木洛熙进宫想做什么!”玉临王开门见山地道。
秦逸之怔住,万没料到玉临王会在这里说出马车里我的身份。
我再也沉不住气,蓦然掀开车帘,直直望向正要朝马车近前迈步而来的玉临王,似笑非笑地开口:“王爷不让本殿进宫,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木洛熙!你——”玉临王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不太相信我会如此下面地与他抗衡!
“大胆!竟敢直呼本殿的名字!”我嚣张跋扈地开口,打断他的话,对两侧怔住的御林军道,“来人,给我掌嘴!”
“木洛熙!你不要嚣张!你已经不是太子民命上了,他们不会听你的!”玉临王怔愣过后便是自负,毫不在意地知道,面带讽刺。
我也笑,笑得云淡风轻:“哦?是吗?本殿不是太子,可父皇有说要削去我皇子的身份吗?如果你说父皇不准我进宫,那证据呢?圣旨呢?就算我不是太子,这宫里又有谁能阻拦我觐见父皇?”
“这……”玉临王被我问住,眼珠转转,似乎在想着应对之法。
我挑眉对他哼了一声,然后对秦逸之道:“逸之,走吧!”说着放下车帘,看也不看玉临王。
秦逸之护在我身侧,见我退回车内,这才松了口气,驾车绕过玉临王继续前行。
御林军也不敢再拦我,毕竟我说的没错,父皇并没有削去我的皇子身份,即便我不再是太子,也还有皇子这一重身份,他们没资格与我抗衡!
“熙儿,刚才你的气势真强大!”秦逸之赞叹道,“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呢!你方才那样正义凛然、骄傲自负、嚣张跋扈的样子真令人敬佩!”
“行了,你就别乱用成语了!我这也是急中生智,总不能让他亲自掀了车帘指着我大喝我没资格进宫吧?我当时想着决不能让他的气势把我比下去,所以脑子一热,就想到了这个方法,没想到还真管用。”说着,我笑了,看来人都是这样的,欺软怕硬,只要你底气足,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秦逸之驱车带我朝太子宫驶去,雪越来越大,冷风灌进来,冻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马车停了下来,不等秦逸之掀开车帘,我自己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举目四望。
——太子宫的景致已经换了样,白雪皑皑下,空空荡荡,我以前种的梅花和竹子全都不见了。
秦逸之见我怔住,有些不忍心,轻轻解释道:“我听说当年陛下怕长公主睹物思人,所以便命人将这里的景致都换了。我回来之后也是见这里变了样,才在将军府里特意建造了一处跟以前的太子宫相似的地方,不要伤心,以后想念以前的生活了,我陪你,跟你一块回忆。”
“你就是要告诉我,有你就够了,是不是?”我白了他一眼,这个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家伙!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恶劣了!
“没错,熙儿明白就好。”秦逸之笑呵呵地应道,然后伸手扶我下了马车。
雪已经积了一寸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我缩缩肚子,裹紧狐裘,漫步在太子宫的庭院。
这时候,父皇应该在批阅奏章吧?哦,对了,方才玉临王说父皇身体欠安……
我担忧地看向秦逸之:“逸之,你派去保护父皇的人有没有贴身伺候的?万一玉临王要对父皇下手……”
“放心吧,有的。”秦逸之安慰道,“只是,陛下是真的龙体欠安,应该是忧思成疾……”
“什么?!父皇真的病了?!”我有些焦急。
“你别担心,根据我的观察,陛下应该没有大碍。”秦逸之建议道,“待会儿我们去乾坤殿觐见陛下的时候,我帮他诊诊脉。”
“嗯,这样最好。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我刚要迈步,忽然想起,来这里是要看木木的,所以便又转身,朝太子宫的内殿走去,“我先看看木木吧,还没见过他呢!”
走了两步,便见窗口一团小小的火红肉球跃下,朝我踉跄奔来,口中喊道:“娘亲——”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十五章 天伦之乐
我错愕地停下脚步,望着朝我奔来的火红身影,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方才在叫什么?
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疑惑,他又用稚嫩的声音喊了一句:“娘亲——”声音急切,表情泫然欲泣。
娘亲?!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离我越来越近,跑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里蓄满泪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脸朝下趴去——
我忙掠过去,扶住他,他抬头见是我扶住他,一下子扑过来用矮小的手臂圈住我的小腿,呜呜咽咽地叫道:“娘亲——娘亲——你终于来接木木了——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木木?!”他就是木木?他唤我娘亲……是把我当做了姐姐吗?我跟姐姐有那么像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姐姐也喜欢穿这样的白衣狐裘,而且我的面容与姐姐的确是有三分相像。小孩子分辩力低下,再加上我与姐姐怎么也是有血缘之亲,他觉得跟我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
轻轻将哭成个泪人儿的木木抱起来,我单手将他桎梏在怀里,然后用另一只手帮他拭去眼泪:“木木不哭啊,木木很乖很听话的是不是?我们木木是男子汉呢,不能动不动就哭,你说是不是呀?”
听着我的话,小家伙泪眼朦胧地盯了我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小手伸出来,顿在半空,似乎想触摸我的脸颊,但是又有些迟疑,歪了头又仔细打量我半晌,这才将有些凉意的小手贴在了我的脸上:“你不是娘亲……”
看他那副失望的样子,我也于心不忍,心疼至极,只能搂紧他蹭蹭他嫩嫩的脸颊,柔声道:“没错,我不是娘亲,我是舅舅。你的娘亲应该跟你提到过我吗?”
“舅舅?”他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娘亲说,舅舅在很遥远的地方……”
“现在舅舅回来了,木木,你不喜欢在宫里待着吗?”我问。
“嗯!”他小手抓着我胸前的衣服,又哭了,“我想娘亲了……娘亲好久都不来看我……爹爹也不疼我了……爷爷好凶……呜呜……我不想待在这里……舅舅……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木木不要胡思乱想,娘亲跟爹爹都很疼木木的,只是他们现在很忙,木木要乖乖的,他们很快就会来看你了。先让舅舅陪你好不好?”
“真的吗?只要我乖,他们就会来接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点点头,抱着他朝殿内走去,“外公对你好不好?”
“嗯,外公对木木很好,就是不让木木出宫回家,还要让木木当什么太子……可是木木不想当太子……”他嘟着小嘴不满地道,忽然眼睛眨眨,晶亮的光闪过,他搂着我的肚子,撒娇道,“舅舅舅舅,要不你来当太子吧!这样木木就可回家了!”
我无力地笑笑:“这个还是要听外公的,舅舅争取跟他说,好不好?”
“好!”他破涕为笑,心思很快被转开,可爱的小脸洋溢着这个年纪的孩童所拥有的纯真笑容,他盯了我半晌,忽然凑过来在我脸颊重重亲了一口,“舅舅你真好!”
我也笑了,发自内心地笑。
都说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最直接最纯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会有矫揉造作,更不会有尔虞我诈、笑里藏刀。
整颗心都沉淀了下来,我对姐姐的亲生骨肉,没来由的有一种亲近感。
看着木木纯真可爱不带一丝尘垢的笑容,我不禁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也该是这样纯真无忧无虑吧?真想快点做完手中的事,然后将两个孩子抢回来,他们是我的,不该让慕容泽和冷傲天抱走!倘若在他们懂事后再相遇,说不定他们不会再跟我亲近,慕容泽和冷傲天那样的人会教育出什么样性格的孩子来,我还真有些不敢恭维……
“舅舅!舅舅!”木木一叠叠的脆声呼唤将我的思绪拉回,他扭动着小身子道,“放我下去!”
我依言将他放到对上,他颠颠地跑向内室,不多会儿抱了很多衣服出来,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吃力地将衣服摆在外间的矮塌上,笑道:“舅舅,这是娘亲做的衣服!她说是给舅舅穿的!嘱托木木记得给舅舅保存好!”
心中酸涩又感动,姐姐……姐姐!你还是对我一如既往地好呢……
“舅舅!娘亲说你喜欢穿红色的,跟木木一样呢!木木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喏,这件好看吧?”他踢掉小短靴,爬上矮塌,在衣服堆里抖开一件火红的衣衫,银丝镶嵌,别具一番风味。果真是姐姐的手艺,独特而迷人。
我看向几乎跟衣服滚成一团的小外甥,他美滋滋地翻着各色衣服,讨好似的递给我,然后让我试穿。
为了不让他失望,我便脱下大氅和外衣,一件件试穿姐姐为我亲手缝制的衣服。
秦逸之在旁边欲言又止,我示意他无碍,他便无言,继续守在一旁看我们两个玩闹,目光沉静。
“阿嚏——阿嚏——阿嚏——”脱脱穿穿,加上外面寒气逼我,我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感觉鼻子有点塞住,秦逸之不再纵容我,忙拿了我原本的衣衫和大氅过来将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熙儿,你还好吧?这些衣服可以等天暖了再试,现在这么冷,如此折腾会感染风寒的。”秦逸之蹙眉无奈地叹道。
我嘻嘻一笑:“没事的啦,已经试穿完了,果然姐姐最清楚我的喜好。我都喜欢,待会儿帮我带回家吧!”
说完我才后悔,那么顺口就对秦逸之说出了‘家’这个字眼,等我醒悟,他已经眉开眼笑地收拾衣服,连声答道:“好,没问题!”
我白了他一眼,忽然感觉心口有些刺痛,忙小心翼翼扶着床柱坐下来,秦逸之余光扫到我的动作,丢下衣服快步走过来扶住我,急切道:“熙儿,没事吧?很痛吗?”
我摆摆手,安慰道:“还好,稍微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旁边木木见我脸色骤然惨白,唇色青紫,大眼睛里闪烁着害怕的光芒,他小跑两步跑到我身边,跪坐在那里,伸出小手,轻轻地覆在我胸口,一下一下帮我揉着,口中喃喃自语:“舅舅不痛,木木帮你揉一揉,痛痛飞走……”
“木木真乖。”我会心一笑,想着,或许姐姐心疾发作的时候他也是这般乖巧地守在姐姐身边帮她挺过这难捱的一刻吧?
秦逸之默契地从我身上翻了翻,摸出当年他送我的灵药倒出两颗递到我唇边:“服两颗药吧。”
我点头,就着他递过来的药张口吞下,然后闭目养神。
木木的小手按在我胸口轻轻地揉着,他小声道:“舅舅……还疼吗?”
“好多了,木木真厉害!痛痛飞走了。”我笑着回答。
他咧嘴笑了,露出满口小白牙,得意道:“娘亲痛的时候也是让木木帮她赶走痛痛呢!”不过说着说着,他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我想,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