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礼早就携美眷入席,敲了下酒盏不耐烦的道“费什么话,刚好大伙儿吃了油腻正渴着呢。”他风花雪月半辈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还真就没见过美人煮粥。
独孤明睿自然不放心她进厨房盯着独孤窦泽看了会儿挥手招呼着侍从,侍从领命去厨房搬家伙。
独孤明玉与凤绮凰也双双入座,期间独孤明玉压着嗓子问“你泽哥哥又在玩什么把戏?”
凤绮凰听到他用这个称呼眸光一抖只一瞬便恢复,靠过去道“妾身不知殿下这是何意?”当初父亲要她嫁给独孤明玉也是看着他坐上龙座的几率最大谁知世事难料,如今朝中各分秋色,鹿死谁手她也无法预料。
一切准备妥当,锦娘优雅的走过去。独孤明睿也由着他胡闹,食材全是自己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而且煮出来的粥又不是一个人喝量他也不敢下毒。
咕噜咕噜,热气扑了锦娘一身,她没觉得暖反而更加冷了。一锅粥煮下来她已经冷得全身发麻,却强行撑着还要面带微笑才能不惹人生疑。心中迟疑,难道这衣料真有那么神奇。但也不对,这粥可不是给一个人喝的。她下意识的朝后看了眼,独孤窦泽微微对她点了下头,回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她这才重新拿起勺子晃晃搅搅。
凤绮凰也觉得奇怪,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并不了解独孤窦泽。
过了大半柱香的时间,荷花的香气铺满了整间屋子,压盖了酒肉颓靡的气息。锦娘拿起丝绢擦了下手。侍婢端过碗拿起勺子一碗碗盛好朝一旁端去。
还是朱承礼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夸耀道“侧妃的手艺恐怕连御膳房见了都要眼红了。”他显然已经喝醉忘了方才门口的不快。
众人见他喝了没事才放心的拿起勺子,独孤明睿向来对锦娘好奇也端着碗吃起来。凤绮凰虽然谨慎但毕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也不能不动筷子。小小的吃了一点重新放下。
独孤窦泽始终站在中央,锦娘可以断定他的目的达到了。可是自己已经冻的浑身僵硬。
黑头巾的男仆又一次匆忙进来,耳语一番,独孤明睿面色大变真的坐不住了。对众人道“各位真不好意思,本王军营里有些急事。恐怕不得不失陪了。”
独孤明玉道“二弟正事要紧,我们这些人不碍的。不过账先记着了日后回来要可要双倍赔礼。”
独孤明睿起身道“那是当然。”抱拳道“本王先失陪了。”
主人都走了客人还留着做什么,不消一刻大伙儿都陆续离去。
凤绮凰和独孤明玉再转身时已经不见了锦娘他们的身影。一股不祥油然而生。
正文 第五十七章,虎符
宽大的软帐马车里点了微弱的烛光,他伸手将她抱过,从怀里取出一粒褐色药丸递到她嘴边道“吃下去。”锦娘冻得全身发麻,就着他递上的温水咕咚一声吞下。侧头将冰冷的面庞贴到他温热的颈间,半晌体内一阵翻腾,渐渐恢复了温度。
直到她冰冷的双手渐渐回暖他才将她放到一旁的座上,又扯过早已准备好的薄被替她盖好。掖了掖被角柔声道“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锦娘略微呆愣,他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然而她知道他此刻的温情并不是应为她这个人,但至少她为自己日后的生活挣了一份保障。倦意袭来,合了眸子。
她睡不安稳,马车啃哧啃哧轻轻摇晃。似是过了许久,她睁大了眸子问道“怎么还没到。”
他从书页上抬头道“先去一个地方。”
想起方才独孤明睿的反常,锦娘吃力的坐起来道“妾身想知道今晚的事。”语气强硬似是不许他拒绝。
他合了书一手支在桌面上一手指着锦娘的衣服道“这衣料的源来我想你已经清楚,它是极其阴寒之物,本王将它处理之后本没什么特效但是若和百莲搅在一起却是至寒之物。”
锦娘急急道“若是人吃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独孤窦泽眼眸一冷道“你是在担心谁。”
锦娘无语,他这气生的毫无道理。“若是大家有事妾身可是罪魁祸首,妾身还没活够才不要这么快就到天堂报道。”
轻巧微嗔的语气打消了他的疑虑,接着道“死不了人的,不过是让习武之人暂消内力而矣。”
暂消内力,他果不其然是针对独孤明睿去的。她也傻,有凤绮凰呢他怎会夺人性命。不过副作用还是有的吧。“那么正常人吃了会如何。”
“加上荷叶可消磨意志,使人昏沉十来天。”说着挑开窗帘看了下外面的月色道“此时药力也该出来了。”
若在问下去,他定是要恼她了。不过他短短几句已把要害跟她说了明白。锦娘想方才他是故意引独孤明睿出去,他中了毒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她想独孤明睿身上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她朝后舒服的一靠,安然的闭上眸子。
独孤窦泽站在高高的墙头朝下看,男子凄孤慌乱的嘶叫伴着仓皇而逃的脚步,不消一刻一个黑影翻身上来,摘了夜行的面罩抱拳道“王爷。”
“东西到手了吗?”
杜禄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块儿明黄色的腰牌晃了一下,独孤窦泽勾唇接过。杜禄不解的问“趁这个机会解决了他不是很好。”他实在想不通,方才明明可以一刀解决的独孤明睿可王爷偏说将东西取到便可。还派人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他挂回腰间。
他并未打算回答指了一下下方的军营道“叫人撤了吧。”
杜禄知道问下去无果,抱拳应了声利落的翻身下去。掏出怀里的信号,火光吱一下窜到天上,顷刻间只剩下噼里啪啦烟火的声音。
再一次醒来,马车里已是她空空一人,眸底漆黑一片,挑起帘子,刚刚二更,夜色正浓离天亮还远着呢。借着娇透的月光她看到凄凄的野草一个人也没有。被忽然从不远处窜上的烟火吓了一跳,知道是他下命令的信号。放下帘子坐回去不敢点烛,心中忍不住咒骂独孤窦泽。黑灯瞎火,荒郊野外,连个侍从都不给她留。她若是出个事怎么办,这样一想不免伤神,她若是出事也只有她自己会感到悲悯。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心跟着提起。帘子一动,来人取出火折子将烛火点亮。锦娘暗暗松了口气美眸直溜溜的瞪着他。
独孤窦泽见她表情奇怪,抬起她的下巴沉声问“方才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锦娘鼻子一吸,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的确,她委屈什么,有人疼爱才有资格委屈。她对所有人来说什么也不是。
偏过头呶呶嘴道“方才被风沙迷了眼睛。”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猜到她的想法,“本王之所以不带上你是怕你危险。”
这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不过还好至少他愿意花心思跟她解释,至于理由恳切与否不重要。不对,锦娘赶忙收住思绪,怎么感觉好像是个怨妇,又一想,算了,他爱怎样怎样只要别搭上她就成。
见她半晌不语他也懒得再费力,“走吧。”沉声吩咐,小厮马鞭一扬,车轮重新转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锦娘问“王爷事情办妥了?”
他靠着软榻掏出一块儿明灿灿的金牌在她面前轻晃,锦娘接过细细端倪敛眉问“这是什么?”
“虎符。”
“虎符?”怪不得他如此煞费苦心,虎符是北祈六军特用。是高祖皇帝未防将领而设,为阴阳两面,皇帝拿的一面为阳,将军拿的一面为阴,谁能将两面虎符同时出示也就意味着谁是六军的统帅。一般是不用出示的,只有国家动乱时皇帝才会拿出虎符重新调动六军。可是虎符不是应该在萧衡那里吗。她拿在手中翻翻转转,疑惑的望着他。独孤窦泽伸手取过道“独孤明睿此番来朝就是为了那一面。”又摇头道“算了,朝中之事你不懂。”
若是如此那一面定然还在宫里,可不是他一个人盯着这样东西呢,“王爷不会对圣上也用这招数吧。”话出口锦娘有些后悔,与他相处久了她反而顾忌的越少。不该问的常常脱口而出。好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都没跟她计较。如今也是,他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似是累了。
锦娘小心的将自己身上的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取过后侧的厚丝绒披风围上,服过药她已经不觉得那么冷了。
不待多时,“王爷。”侍从在外面轻叫,深怕恼了里面人的思绪。
“嘘。”锦娘挑起帘子将手放在唇上,半探出身道“别吵王爷刚睡着。”
“那,娘娘。”他仰着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锦娘一看已经到了王府后院,松下心弦道“你去休息吧,我陪着王爷。”
那侍从估计是怕独孤窦泽责罚,一叠声道“那怎么行,奴才和娘娘一起陪王爷。”
锦娘拉下脸来压着声怒道“叫你去休息难道是叫你去做砧板不成。”这年头怎么想当个好人都这么难。
那侍从没法子,将手中的马鞭放好。躬身深深的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锦娘望了望天色,离透亮还有一会儿。她坐回去静静的陪着他,呼吸都放轻了。她知道心里背着沉重包袱的人睡眠怎么可能好,再说他昨夜忙了一整夜,今日肯定又有堆挤的事物要处理,好容易睡着了就让他睡得安稳些。
他眉梢微动,习武之人向来敏觉。她如此大的动作他若是感觉不到早就身首异处了。他一味的测试她结果一次比一次好。开始他认定她是萧衡的人,后来经过调查他将她定义为不安位份的女子,而后又有的王钰一层关系,他总觉的不放心还是那夜她求着他帮她离开他才打消了疑虑。或许她真是个别无所求的女子,或许她当初选择这条路不过是想换一个好一些的环境。
朝内侧动了动,放心的沉沉睡去。
正文 第五十八章,收拢(一)
似是过了好大一会儿,阳光穿帘入幕,又渗透木窗的缝隙投进里面。夏至一过太阳出的愈发早,啼鸣刚过日头已经热辣高悬。
他伸伸手臂起来装着好奇问“怎么不叫醒本王。”
马车空间有限旁边又侧躺着人,她还得小心动作不敢惊扰了他,身体绷着坐了半夜已觉得腰间酸乏,面上还是没有丝毫不悦。软声软语“妾身见王爷睡得安沉不敢打扰。”
他见她眉眼中的倦意推了推薄被跳下车去,锦娘也跟着下来。他朝她微微伸手,全然是下意识的动作,锦娘嘴角一勾扶着他的手顺着仆人一早放好的木阶梯下来。今日后院冷清,连洒扫的婢子也不曾遇见,恐是昨夜的小厮特意嘱咐不让人进来惊扰他们。
他瞥了她一眼道“本王还有事要办,可要叫婢子送你回院。”说着抬手就要提声唤人。“王爷别。”锦娘赶忙出声止住屈前一步道“自己家里事事苛求礼节给谁人看,况且妾身又不是不识得路,再说大伙儿都忙妾身好手好脚的何必去徒增麻烦。”
他捋了捋飘然的头发轻笑道“本王只说了一句怎惹得你这么一大串儿言语。”
锦娘伸手替他理了理月白色的衣襟道“王爷快去办事吧。”转而又嘱咐道“路上小心些。”
他脚下一滞背对着她呢喃道“你可是关心本王?”
锦娘轻笑着退后一步道“王爷别忘了这一大家子的性命全指着您呢,锦娘怎会不关心。”
“也包括你?”话虽轻飘飘的却夹着丝丝讽刺。
虽背对着自己锦娘还是俯身下去道“妾身与所有姐姐一般,望王爷诸事顺利。”
与情感上她不想与他有什么纠葛,至此为止她还没遇到那个可以让她倾尽所有的人,她现在的感情无论对谁多多少少都参杂些私欲在里面,很多时候她都认为世间没有纯净的感情,戏词里的那些碰人心动引人遐思的故事都是杜撰出来的情感空白。
对于这点,她不想欺瞒。故此话虽说得漂亮大方却独独少了恋人之间的亲昵。
她想,他也不需要吧。
没有再回她,他大步离去。她的意思他明白,她可以与他举案齐眉,却做不到琴瑟和鸣,她可以与他相濡以沫,却做不到绵卷云舒。得妻如此,他是该笑还是该哭。仰天叹了口气,很快便投入到繁琐的事物中去。
锦娘沿着过廊分花拂柳的走着,拐了个弯朝西院方向行去,迎面上来的婢子仆人皆是俯身行礼问安。应了最初的几个渐觉乏匮干脆连头也不点一下。那些奴婢哪里敢造次皆低低的躬身走过,行至后花园锦娘脚步一顿。朝那个拿着扫帚擦汗的粗布婢子走去。
一侧的婢子见她走来皆跪地道“娘娘万福。”只由得暗香还兀自站着,身体支在竹竿上薄汗淋淋的怒目对视。身后婢子看的一阵心慌,惹了侧妃不快保不齐她们都要受累的。有一婢子趁锦娘不备暗地里伸手扯了扯她身后的衣襟。谁知暗香依旧大无畏的站着,双颊通红徒增了几分怒意。
锦娘指着她道“本宫乏了扶本宫回院。”
暗香很有骨气的硬着声道“婢子满身灰尘不敢脏了娘娘绣裙。”
锦娘哼哼一笑道“还是如此不懂规矩。”朝一旁冷声道“给我掌嘴。”
地上的婆子站起来一个走到前面扬起手啪啪的打得痛快,暗香咬着下唇不发一语。锦娘往一旁的石凳上一坐道“停。“婆子意犹未尽的收了手臂俯下身去,暗香朝她愤恨的啐了一口。
锦娘幽幽道“禽择良木而居,本宫希望你认清现实。挣扎带来的只要痛苦与徒劳。”
暗香不笨绕着她进府后的事连着一想,又经她这么一说竟然真的服气了,低下头去道“婢子谨记娘娘教诲。”
锦娘伸伸胳膊她赶忙上前扶起,锦娘淡淡一笑由她扶掖着离去。身后婢子毕恭毕敬的又跪了一地,心中想着侧妃行事独特手段高明。
越往西走已不似前院热闹,基本上不见什么人影,锦娘边走边半调侃道“还记得刚来府上时还是你第一个领我走了这条道。”
暗香摸不清她的心思,却被她磨了尖刺低低道“能够侍奉娘娘是婢子的福分。”
锦娘脚步一顿侧目道“你真觉得如此?”
暗香低垂着头道“婢子不敢欺瞒娘娘。”
锦娘微敛目灼灼道“那你跟我说说明日冰凌想做什么。”
暗香浑身一颤,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转到小主身上跪地道“婢子不知,请娘娘责罚。”
锦娘挨着廊檐坐下道“你即不知需本宫罚你什么,你即请本宫责罚便是知而不答。”
她轻而易举的抓住她的话柄,又接着道“本宫知道你与你家主子感情笃厚,本宫之所以看中你正是应为你那份衷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