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连个丫头都不如,处处要看人脸色,那看管我们的老婆子还总指使我们干这干那……呜呜呜……”
水幽寒走进偏厅,就见欧阳正陪着姜老娘坐着。姜老娘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浑身上下也无装饰,正拿袖子抹眼泪。姜老娘下首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少年,正往嘴里大把大把的寨点心。水幽寒和王嫣然带着人进了屋,那少年见来了人,似乎怕人和他抢点心,竟将盘子的点心一股脑都塞到嘴里,连嚼都不嚼,就往肚子里吞,顿时噎的面红耳赤。
委老娘见他这样,就停了哭嚎,一边骂着一边狠命拍打那少年的后背,让他把点心吐出来。
“你这短命鬼,老娘为你操碎了心。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一点都不中用,白养了你啊。”
那少年噎的说不出话,还是舍不得把嘴里的点心吐出来,只使劲往下吞。
欧阳见水幽寒来了,后面还跟着王嫣然,忙迎过来。
“小寒,嫣然,你们怎么来了?这里……你们还是回房去吧。”欧阳转头瞧瞧姜老娘母子,似乎不希望水幽寒和王嫣然缘下。
“振衣哥,一定是外婆家的下人疏忽,让她们跑出来,给振衣哥添了麻烦。振衣哥,我让人这就把她们带回去。”
那边的少年被姜老娘大力拍打后背,一张嘴,将点心吐了一半,另一半都吞进肚子里。还在不断的咳嗽,就又拿手去拣吐出来的点心要往嘴里送。姜老娘啪地打开他的手,拿了茶碗塞到他手里,让他喝茶压一压,就忙着对欧阳又哭起来。
“振衣,好孩子!我求求你,别让我们再回到沈家去。那样的日子我们可过不了了。我一个女儿让她们害的丢了性命,另一个女儿也让她们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们说是要养着我们娘俩,那是说给外人听的,怕我们出去坏了他家的名声。他们哪里是养着我们,分明当我们是犯人一样啊。一天有了上顿没下顿。我这些年攒的那些衣服、首饰、银子也都被他们搜罗光了。振衣,你说话有份量,你别让他们带我和松儿回去。我们就在你这里吧,就像以前那样,咱们娘几个一起过日子,这该多好啊。”
欧阳看了看姜老娘,没有说话。姜老娘又把那个喝水的少年扯过来,推到欧阳面前。
“振衣,你看看松儿。小时候多机灵的孩子,我实指望他给姜家延续香火,给我养老送终。可你看,他现在被沈家害成什么样子。除了吃就知道睡,别的啥都不懂。十几岁的人了,都该娶媳妇了,可他还在尿床。”
“怪不得进来时闻到一股怪味道。”王嫣然在水幽寒耳边小声抱怨,拿手帕捂住了鼻子。
水幽寒看那叫松儿的少年,身量上看来有十几岁。可脸似乎一点都没长开,完全没有姜燕儿和姜莺儿的好相貌。而且这少年双目无神,举止完全不像正常人,竟是个痴呆儿。这少年也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好几处都破了,也没有补。再看那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却明显有好些污迹。
水幽寒看看姜老娘,同样的粗布衣裳,她的可就干净整洁多了。作为母亲,水幽寒心下腹诽。
“振衣,你可是答应燕儿要照顾我们。还有你死去的姜叔叔,你看在他的份上,你也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在沈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你救救你松儿弟弟吧。松儿,这是你振衣哥哥。你还记得你振衣哥哥不,小时候他多疼你啊。快叫振衣哥哥,让振衣哥哥救你。”
“嘿嘿,嘿嘿。”松儿嘿嘿傻笑了两声。
“还不赶紧叫振衣哥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可被你给拖累死了,,
“振……衣,哥哥,点心,我……我,要点心。
呵呵呵,松儿完全不为姜老娘的哭骂所动。他看看欧阳,又看看被他糟蹋了一半的点心,像几岁的孩童那样,磕磕绊绊地开口要点心。
欧阳脸色很复杂,从另一张桌子上端了点心递给松儿。
“好松儿,这是点心,慢慢吃。”
松儿欢快地叫了一声,接了点心。似乎怕人跟他抢,又把点心都塞到怀里,然后蹲到墙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振衣,燕儿对不起你。可她已经遭了报应了。当年她看上沈二******,我就说沈二面相就是刻薄寡情的,还是跟着你
拦不住她。燕儿她这个结果是活该,可她害苦了我们一家,先是松儿跟着遭了殃,不知被沈家哪个缺德的下药给害成这样。后来,燕儿那个狠心的,跟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说实话。她妹妹那个样子,她也不帮忙。振衣,你没娶她,是你的福气啊。
你好人有好报,振衣,你看在你姜家叔叔的面子上,可不能不管我们啊。”姜老娘想来是认为欧阳记恨着姜燕儿,因此先把姜燕儿骂了一通,又看欧阳对松儿露出怜惜的表情,更是觉得欧阳必能留下她们。
水幽寒本来看着姜老娘带着个傻儿子,心里有些怜悯。可听她骂姜燕儿,又把她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更加不耻她的为人。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她为了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哪里会拦着女儿攀高枝,做帮凶还差不多。
这时小莲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王嫣然说道:“姑娘,我已经打发人去通知寿园那边的管事。咱们的家丁就在门外。”
王嫣然对小莲点点头,又对欧阳说道:“振衣哥,姜家都是些什么人,振衣哥也清楚。他们一脉相承,是半点真情都没有,惯会说谎污蔑旁人的。振衣哥别一时心软,又被她们糊弄了。我这就让家丁送她们回寿园吧。”说着对小莲使了个颜色,小莲便出去叫了王家的家丁进来,拉起姜老娘和松儿就往外走。
姜老娘当然不肯走,又不敢和王嫣然争瓣。只有对欧阳大哭道:“欧阳振衣,你就这么看着我们孤儿寡母被沈家欺负吗?你那些好心肠去了哪里?燕儿说,你答应她要照顾我们的。你不能不守信用。”
欧阳伸手拦住王家的家丁,王嫣然变了脸色,“振衣哥,你? ”
“大哥,我知道你见不得人受苦。可这是沈家的家事,咱们要是强行插手,于理不合,不仅会伤了沈家的脸面,连王家也跟着没意思。
大哥,你要帮忙,我不拦你,可你要思虑周详些。”水幽寒悄悄拉了拉欧阳的衣袖,低声劝说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欧阳低声安慰水幽寒。
“嫣然,她们一个老,一个小,而且心智不全。你让人轻着些,别伤了她们。”
王嫣然见欧阳并不是拦着她带人走,就笑着应了。
“嫣然,我和你一起送她们回去吧。子舟可在寿园?我要找他说话。”
“九哥上午和我哥在一起,现在就不知道去哪了。”王嫣然迟疑着答道。
“恩,那我就先去寿园等他。”
委老娘见欧阳要去找沈九,便说:“振衣,你先留下我们,再找沈家人算账。你现在都和王郡守平起平坐了,还怕沈家做什么?你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你先留下我们,我不想去寿园受苦。”
水幽寒走到王嫣然身边,笑道:“这还没怎么样那,就已接开始挑拨离间了。亏大哥还好心,要帮他们。真气死人了。嫣然,你一会和子舟说,大哥心软,惯吃姜家这一套的,让他千万别由着大哥来。”水幽寒剜了欧阳一眼,假做和王嫣然说悄悄话,故意让欧阳和屋里的人都听见。
王嫣然也笑了,“就是。这起子小人,惯会调唆。当着咱们的面就这样说话,背地里还不知能说出什么来。只是任她怎么说,有谁会相信?咱们才不会上了她的当。”说着嫌弃地扫了姜老娘母子一眼,马上就转开头,吩咐人把姜老娘和松儿往外拖。生怕多看了她们,会弄脏了她的眼睛。
欧阳对着水幽寒苦笑了一下,还是要去寿园找沈九。水幽寒心想,姜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她只听欧阳提起往事的时候说过。姜家姐妹可从来没提起过这个弟弟。据欧阳的叙述,松儿小时候并不是个痴呆儿。那么就是在沈家发生了什么事,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欧阳是个念旧的人,对这个松儿应该是很怜惜吧,因此想要帮他。不过欧阳不是愣头青,其中牵涉沈家的面子,沈家的隐私,他应该会妥善处理的。
而且退一步说,没有姜燕儿,姜家母子就是被拔了毒牙的蛇。不论欧阳如何处理,她都有办法转圜。
“大哥,那你早去早回。晚上等你回来吃饭。”水幽寒对欧阳低声嘱咐。
欧阳偷偷握了握水幽寒的手,便带着黄芪,和王嫣然一起走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荣华背后
晚饭时分,欧阳果然按时回来,还带了个客人,沈九。大家一起坐下吃饭,水幽寒见欧阳和沈九都不提姜老娘的事,她也不好当面提,就打算吃完饭和欧阳单独谈。
沈九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叫随从搬进两坛酒来。
“好饭菜,怎么能没有好酒。这两坛是我从南方寻来的绍兴陈酿。欧阳,小刀,今天咱们三个一定要痛饮三百杯,喝他个不醉不归。”
那两个酒坛,并不是普通的小酒坛,每个都像小缸似的,足有一二十斤。水幽寒心想,就是这三华人如何能喝,一顿也喝不了这么多呀。
饭桌上,沈九不住地称赞菜好吃。其实他并未吃多少,反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个不停。后来还嫌酒杯太小,喝着不痛快,说还是在龙家寨那样喝酒痛快,硬是拿了碗来,要一碗一碗地喝。
到后来,他也不要人陪他喝,自顾自地喝起来没完。沈九虽然笑的开朗,可水幽寒看他这喝酒的架势,明明是借酒浇愁。待要劝阻,欧阳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像沈九这么喝,当然醉的快,一坛酒只喝了半坛,他已经有些醉眼朦胧,可还是一个劲地要继续喝。欧阳无奈,亲手给他倒了一碗酒。
沈九一口喝下,不一会工夫就支撑不住,趴在桌上打起鼾来。
“他这么喝没个头,我在酒里加了些安神的药末,如此睡一觉就好了。”欧阳低声向水幽寒解释,然后就叫了沈九贴身的随从,把沈九抬到车上,让随从送沈九回寿园,好生歇息。
这边饭桌撤下,摆上茶水、鲜果,水幽寒才有机会和欧阳单独说话。
“大哥,子舟这是怎么了?”
“心里不舒服吧。我问他,他又不说。我猜是好几件事赶在一起,他有些想不开。不过依他的性子,时间久了,总会想开的。”
水幽寒哦了一声,看欧阳不想就这个话题深谈,就问起她更为关心的话题。
“大哥,你和沈九是怎么说的,那姜家老娘,她们?”欧阳并没有带姜老娘回来。
“我去寿园看了看,也和沈九谈了。让他多叮嘱那些下人,对姜家母子优厚此。沈九答应了。沈家的本意倒不是要留下她们母子折磨,只是不想带回蓬莱碍眼,就留在这里,不过是多养两个人。虽然不会像过去那样要什么有什么,也不至于在饭食方面克扣。是那些下人都是势利眼,见她们以前风光,如今落魄了,就私下里克扣怠慢她们。”
是啊,对于沈家那些下人来说,姜老娘是和她们身份差不多的人,只怕还有人认为姜老娘的身份不如她们。可就是这样的人,就因为一个女儿,一家子都被沈家供养起来。以姜老娘的为人,自然不会是个待下和善的。如今她从高处摔下来,等着落井下石的人自然不会少。
“哦,大哥,当时看你很同情那个松儿,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们接来家里养着。”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从亲戚远近来说,姜老娘两个女儿都嫁到沈家,她如今一个孤老,还有个儿子,也是不能自己养活自己的,自然是要留在沈家。我接他们出来,算是怎么回事?别说我不会这样提,就是这样提了,沈家也断然不会同意的。
小寒,这个道理你比我还清楚,你这样说,是不是故意抠我?”
水幽寒笑而不语。
“你以为我又会犯傻对不对?”
水幽寒岔开话头,问道:“大哥,那个松儿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会去找沈九说情,多半是因为松儿的缘故。”
说到松儿欧阳的情绪明显低落。
“松儿他,哎,自打她们一家不告而别,我就再没机会看见他。
我一直以为姜燕儿受宠,姜老娘和姜莺儿的日子过的那样风光,松儿是她家唯一的男孩子,自然待遇不会差。我真没想到,松儿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哥,松儿是不是,是不是这里?”水幽寒不好把痴呆说出口,就拿手指指了指脑袋。
“是的,松儿现在是个痴呆儿,从心智上来说只有六岁。”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水幽寒问。松儿跟着母亲、姐姐在欧阳家住了几年,如果那时候就是痴呆,欧阳应该能看出来才是。
“松儿原本是个很聪明可爱的孩子,是到了沈家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问了沈九,这是沈二内院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燕姨娘刚进沈家不久,她带去的弟弟就病了。然后病好后,就没了机灵劲。刚开始还*****样,过了几年,才发觉完全变成了痴呆。”
水幽寒心想,难道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松儿并不是生病,我给他把了脉,应该是中毒所致。”欧阳继续说道。
“啊?是中毒,那是不是还能治好?”水幽寒吃了一惊。
欧阳摇摇头,“太晚了。如果是中毒后立即治疗,应该有八九分的希望能治好,可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些年,再吃多少药都不会有效果,这孩子一辈子都只有这样了。最多,也只能是治好他失禁的毛病。”
“大哥,松儿他怎么会中毒?”这个问题,水幽寒其实也不是问欧阳,因为很明显,松儿中毒是到沈家以后的事,欧阳又怎么会知道那。
欧阳苦笑,“大家族内宅人多心杂,沈二又是个风流的性子。不过沈家的家规是没有嫡子前,不可纳妾。即便有了嫡子,这妾也不能随便纳,妾的家世背景都是有讲究的。
沈二是内定沈家下一任当家,这方面要求就更严格一些。燕姨娘,是他有了两个嫡子之后,第一个正经抬进门的姨娘。”
“燕姨娘的身份背景,还带着老娘和弟弟妹妹,自然有很多人看着不服。沈二虽然没有正经的姨娘,可通房丫头们可不少。具体情况是怎样,我无从知晓。不外乎有人醋海翻波,结果是松儿,这个最小最无辜的孩子,受了连累。”
“大哥你刚才说如果治疗及时,松儿不会落到今天这样。那我就不懂了,既然燕姨娘那么受宠,怎么会当时没找好的大夫给她弟弟治疗?”
欧阳沉默半晌才说道:“这个,我也猜不出,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是啊,当事人啊。水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