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没有东西能够进入你的心里,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勾起你的情绪。所以在司徒对我说那样子的话的时候,虽然句句属实,但我仍然想要确定一下。”
“现在确定好了?”雅静冷哼一声。
“确实已经确定好了,而且答案还真是令人吃惊。”天晓嘿嘿笑道。
面对嬉皮笑脸的无师天晓,雅静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淡然地说道:“你还是快些回到他的身边比较好,虽然躲开了追兵,但没有到达汝州你们依旧很不安全。而我,也该回宫了。”
看着雅静伸手捂着肩头的伤口,绕是皮厚的天晓也终挂不住笑脸,担忧地说道:“陛下身上的伤——”
“无碍。”雅静打断天晓的话,足尖一点飞掠到了墙头:“你快走吧!”
看着雅静消失的身影,无师天晓叹了口气:其实两个人要强的性格,还真的很像。
——
等雅静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去上朝了。
伸手撕开肩头的衣服,雅静颤抖着手给自己洒上金疮药。
“嘶——”绕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洒上的药粉碰到手上的肌肤还是疼得雅静全身打颤。
等上好了药,雅静已经是疼出了一头的冷汗。僵硬着用白色的纱布将伤口包住,雅静几乎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使力。
包扎完了伤口,雅静这才舒了口气,从怀中摸出已经被刀砍断的玉笛。
这只玉笛,是烨华留给她的。不管她身处何地,哪怕是沙漠荒滩,只要吹奏曲子,烨华都能够找到自己。
而今,却为了救他,折断了玉笛。
而此时的雅静并不知玉笛的另一段是在权易真的手中,此时的她所有的思绪都始终沉浸于当时沈斌的表情。
当时的他,看到玉笛的表情很是错愕,又很惊恐,然后就硬生生的把他们给放跑了。
沈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只玉笛又代表了什么?
当时烨华也只是说若有难,拿出玉笛就会有人帮助自己。难道烨华只得人是沈斌?可是烨华并不知道今后的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从而和沈斌交手啊!
此时的雅静怎么也想不通当时的场景,却不知她手中的这只玉笛是听雨楼风使的象征。
凡是听雨楼的人,见玉笛如见风使。而沈斌又是听雨楼的人,所以在见到雅静拿出玉笛的那一刹那才会有这样的表情。以至于最后将他们给放跑了。
而此时的沈斌正担心自己将风使的玉笛砍成两段,风使知道了,会不会把自己给砍成两段。
一样的夜色下,每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在黎明到来之前惴惴不安着。
——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也。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
屋子内传来熟悉的声音,清脆的如同黄鹂出谷,使得站在门口的雅静跟着微翘起了嘴角。
“殿下可知这话里面的意思?”傅灵竹的声音接着传来。
“天下有道,圣人可以成就事业;天下无道,圣人只能保全生命。现在这个时代,仅仅可以避开刑戮。幸福不过像羽毛那样轻,不知怎样才可以去承受;祸患重得像大地一样,不知怎样才能避免。”雅馨回答的毫不犹豫,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显然是对这一段记得很熟了。
“好,很好!皇太女殿下真乃奇才也,这书才看了几遍就已经背下来了。”傅灵竹因为得笑着点头。
“馨儿有如此成绩,傅大人的功劳也是少不了的。”雅静笑着走了进来,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不住露出的慈爱的笑。
“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母皇。”
两人双双行礼,雅静笑着将二人扶起,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伤痛。
自从那次祭天之后,馨儿就开始改变了。
从前的她总是“母皇母皇”的叫着,却从来都不曾行礼,但自从那次事情之后,这孩子已经不会再向自己撒娇,每次看见自己也是做足了礼数。
她们母女,有隔阂了。
镇魂 第十三章营救天牢(4)
“都起来吧!”雅静伸手将雅馨扶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傅灵竹站在一边,低着头,问道:“不知陛下来此所谓何事?”
雅静轻笑了一下:“今日早朝所发生的事情想必傅大人都已知晓了吧!”
“臣略有耳闻。”傅灵竹点头道。
“既然如此,朕想听听傅大人的意见。”雅静说着,朝着书案走去,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傅灵竹和雅馨皆跟随在雅静身后,在离书案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此事微臣不敢妄自断言,但微臣想陛下心中已有了计较。”
“朕心中是有想法。”雅静点头说道,又忽的对站在傅灵竹身侧的雅馨说道:“馨儿,你先下去休息会儿吧!看了一天的书,想必也是累了。”
雅馨低着头,应声离开了屋子。
见雅馨离去,傅灵竹方才开口问道:“微臣不知陛下心中想法如何,但微臣却已知晓陛下似无心将他缉拿归案。”
雅静微垂下眼眸,微微笑道:“人道傅大人是老狐狸,朕想这句话说的确实一点也不假。朕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大人已是知道朕想要说些什么了,朕这心里头又想些什么了。”
“陛下恕罪。”傅灵竹抬手行礼。
雅静挥了挥手,示意傅灵竹对此不必在意,只道:“现在朝野上下一起要求朕广发召文缉拿权易真与幕州太守无师天晓,只是已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朕怕这人早已跑到天边去了。”
“那陛下是打算就此放任?”傅灵竹反问道。
“朕若就此放任只怕天下人心口不服,故朕想将这件事情交给傅大人处理。”雅静笑着说道:“您身为两朝元老,这人不管抓得到还是抓不到都不会有人说一句您的不是。”
“陛下是怕此事牵连甚广,祸及无辜的人吧!”傅灵竹抬头,笑眯了眼看着座椅上的雅静。
雅静莞尔:“原本此事想要交给司徒的,但是丞相大人今日公务繁忙所以朕只好亲自过来一趟,劳烦傅老出面了。”
“既然是陛下开口说话,微臣就是百般不愿意,也是要顶着上去的。”傅灵竹说罢,跪倒在地。
雅静起身,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该有的庄重:“朕特命太子太傅傅灵竹大人即日缉拿重犯权易真和无师天晓,不得有误。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微臣领旨。”傅灵竹叩首参拜。
——
又是一场大雪袭来,纷纷的雪花如同漫天飘飞的白梅,让他不住想到那时自己还拥着她站在梅花树下看着明月。如今想来,甚是可笑。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内力也在天晓的协助之下恢复了原先的水准。而今再有追兵前来,他已经丝毫不用害怕了。
想到前些日子将他们围困在泥藻中的士兵,权易真不住勾起了一丝冷笑。
“叛贼权易真还不速速出来投降,女皇陛下已经下令若有违抗者杀无赦。尔等若不乖乖出来束手就擒,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那时候马车的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只待一声令下这辆马车马上就会变成马蜂窝。
“放心吧!我定是会护你周全的,否则这么大的牺牲就太对不她了。”那个时候无师天晓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
直至今日想起,权易真还是没有想明白无师天晓口中的“他”究竟是何人。
那次逃出来,无师天晓中了两箭,好在权易真行军多年对于处理伤口早就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洒了药粉,就直接包扎了一下。
一个月来,他们不敢有所停留,直奔汝州。
撩开帘子,几片雪花飞落了进来,触碰到他的脸颊,冷冷的,瞬间让他从深思中清醒了过来。
马车外传来车夫架马的呵斥声。
就在昨天的时候,他和无师天晓分道扬镳。天晓逆行而上,直接去了幕州筹集钱粮去了,临走之前还塞给自己一大推的银票,说是到了汝州一定会用到了。
那个时候他很好奇,天晓是从哪里得来的银票,每一张的面值居然都是千两!
但看见天晓若有所思的眼神,权易真决定还是暂时不要问出口不较好。
“大人,就快要到汝州地界了。”外头出来马车夫略带笑意的话语。
权易真放下手,被撩开的帘子又再次遮住了风雪:“再快些吧!尽量在天黑之前到达军营。”
镇魂 番外4雪落
烨华依稀记得当初他们相识的时候也是这样下着雪的时节,隆冬,寒冷且干燥。漫天飘飞的雪花在北风的吹动下舞的分外妖娆。
那个时候,她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而他也只是淡漠的从她身体边走过。
这样大的孩子死去,在听雨楼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他,就是从那些尸体中爬回来苟延残喘的人。
所以当经年之后烨华第一次遇见权易真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两个其实是同一类人。
都是从地狱里爬回来渴望阳光的人,怯弱、自卑的活在黑暗的世界里,每当夜深人静时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纵然是灯火辉煌,纵然是歌舞靡靡依然散不开这种缠绕在他们灵魂深处的孤独。
所以之后当两个人同时争抢静儿,他也并不觉得奇怪。
每一个孤寂的灵魂都渴望着有人能够陪伴自己左右。他们不求对方有么厉害,能力有多高,计谋有多辣,武功有多强,只求能够在自己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带来一丝温暖。能够为了自己毫不犹豫的面对死亡,能够用自己的鲜血洗涤他们的伤痛。
而在这充满利益和各种诱惑的世界,这样子的人真的是太少了。
每个对你微笑的人,背后总是藏着伤害你的刀刃;每个对你关怀备至的人,觊觎的总是你身后的利益;每一个意图接近你的人,计算的总是你能给他的好处。
却也只有那双清冷淡漠的眼,宛如整个世界都不在她的心间似地。
许是被伤害的次数多了,所以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就已经失去了相信别人的能力。
只是不想这几年的相处让他再次明白,原来他并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也并不是为了任务而活着。他活着,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如同保护她,保护听雨楼。
“烨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肯笑了。”月光下,黑猫的毛色有着淡淡的柔和,波折出了神秘的光晕。
微翘着嘴角低头看着徜徉在湖边青石上的黑猫,烨华轻声说道,似乎怕打破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色:“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还是笑了。”
“曾今我以为我的世界里只有血,只有鞭子,只有任务,如今想来事实并不是如此。”烨华微垂下眼眸,月光在他微翘的睫毛上洒下一片银辉,颤抖着如同随时振翅而飞的蝴蝶:“静儿她……”
后面的话语,他始终没能说下去,那份心思就像这沉寂的湖水永远埋藏在心底。
“烨华,被情所困,是大忌。所有事情皆因有了情这一字,心才会有了顾虑,面对敌人时就会手软,面对危险时就会惊慌。情,自古无人逃得出,也无人琢磨的透彻。你身为听雨楼反未来的风使,情这一字,将会是你的劫。”那夜,黑猫是如此说的,碧绿色的猫眼盯着烨华平静的双眸。
而真如黑猫所言,情这一字,真的成了他的劫,而且还是医生的劫。
所以往后的时日里,只要烨华抬头看着金座龙椅上那刚刚登基不久的女皇,他就知道:为了她,他将把一生都陷进了朝堂。
曾经的江湖之远,而今的庙堂之高,都是为了她。
“相父,你又在想母皇了?”身后传来清甜的声音,与她是极像的。
烨华转过身,躬身行礼:“臣,叩见女皇陛下。”
“相父快快起身。”雅馨伸手将准备跪倒在地的一袭白袍官服的男子扶起,眼中露着浅淡的笑意:“相父乃我大鸿有功之臣,以后见到朕无需下跪行礼。何况您即为朕的相父,就是朕的长辈了。母皇在世之时多有言朕左右,让朕聆听相父教诲,视您若父。”
“女皇陛下言重了。”烨华摇了摇头,轻笑道:“烨华虽贵为一国丞相,却也是一朝臣子,当初先皇让您认下官为义父,却也只是了做补偿罢了。而今先皇已不在,这君臣之礼却不敢废。”
见烨华如此说,雅馨也只是笑了笑,转身伸手接住廊外飘落而下的雪花:“朕幼年时曾听闻相父与母皇也是在这下雪的时候结识的。”
烨华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飘飞的雪花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而扬起了嘴角,状似自语的呢喃:“是啊!当年的雪也是下得这么大,密密麻麻的飘落而下。那个时候先皇受了伤,倒在雪堆里浑身都是血。红与白,在那个冬季显得尤为刺眼。”
“母皇说,若是那个时候没有遇见相父,她早就冻死在那场大雪里了。”雅馨收回手,拢进了袖子里:“母皇还说,她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相父您了。而母皇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您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不必为她空守一生。”
烨华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继而又抬头看着灰冷的天空,长叹了口气:“覆水难收啊!感情若是一旦交付了出去,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收复回来!若真是如此,天下间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人袖手一生了。”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话音一落,一道白影闪落,随即就是桀骜不驯的大笑声,伴随衣衫簌簌飘落,最后停留在烨华身边。
就算不用看,也能知道来人是谁了。
“好一句‘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闻言,雅馨不由翘起嘴角,转头看向来人:“司徒叔叔的才情可真是越来越高了。”
“不敢当,不敢当。”司徒流筝厚着脸皮笑道,伸手拍了拍烨华的肩,道:“楼主让我传消息给你,说是当初你在将军府里就下的女子已经苏醒过来了。只是除了自己的名字,她把什么都给忘了。”
烨华转头看向司徒流筝,枉然间想起当初静儿曾托付自己救一人。只是那人被关押得太久,又深受刺激,所以一直沉睡在听雨楼中,没想到如今却苏醒了。
“她叫什么名字?”
“摩琴。”司徒流筝从腰间抽出折扇刷的打开,丝毫不顾及冬季摇扇子是多诡异的事情:“据查证,是前吉首城城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