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煜大军赶回沧江以北……”一名面容刚毅的大汉忍不住出声。
“哦？”欧阳沣闻言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只是眼神依旧冷漠，仿佛在看一团随时死去的生命。
他手下……何时多了这么一个蠢的要死的将领？
也难怪乎商煜可以在两军对战僵持了这么久之后思索到了打破僵局的方法，撤去了原本截断沧州粮草道路，驻扎在燕然山下不断死于‘繁漪’香味的大批将士，改为切断沧州水源——沧江的支流琉秀江，此举一方面减少了不必要的将士伤亡，另一方面成功抓住了沧州的命门。
没有粮食对于屯粮充裕的沧州可能算不了什么，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是如果被截断了水源，沧州城上下绝对支撑不了三日，商煜此次策略性的转变，完全将沧州城牢牢控制在手中，如果再想不出破解之法，沧州是真的要失守了。
他还真是小瞧了商煜！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出这么完美的破解之法，不仅成功的摆脱了两军对战一直陷入僵持的不利地位，而且截断了琉秀江这条沧州城唯一的水源，将沧州牢牢掌控手中，实现了完美的翻身！
如果……
不当机立断的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就无法顺利脱身去南蛮国接回岚岚，而一天不解决商煜大军，岚岚的处境就更危险一分！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只要击溃商煜大军，抵御了商煜南下的脚步就可以了吗？
震远王挟持岚岚的条件只有这么一个，那么他不择手段也要达到，哪怕遭万人唾弃也在所不惜！
岚岚，远在南蛮的她此时又在做什么呢？震远王有没有为难她？她在陌生的地方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不快乐？
她……也会如他此时一般想他吗？
思及再也看不到她那张带笑的娇颜，欧阳沣的心都开始痛了起来。
为什么只是分开了短短几日，他就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岚岚，她的岚岚，她的妻……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从他手中夺走她！
凤眸微眯，欧阳沣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震远王，这笔账他以后绝对会和他算！
大掌不自觉握紧，脸色却是如常，欧阳沣淡淡的吩咐：“清风，将这封信带给商煜。”
“王爷？”不仅是清风，在座的将领也都大敢惊讶。
“怎么，谁对本王的决定有异议？”眯起了凤眸，欧阳沣唇畔慢慢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是眸底却一片锐利冷漠。
“臣等不敢。”
众人被他那冰冷锐利的一眼瞪得毛骨悚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清风带着信件离开。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吗？”见清风离开，欧阳沣眉宇间的阴郁之色渐渐散了些，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将领身上。
“启禀王爷，那沧州水源的事……”
“这个嘛……”欧阳沣略微沉吟一下，道，“待商煜收到本王书信，战况自然缓解。”
“那依王爷之见，臣等现在又该如何？”
“按兵不动，静候佳音。”欧阳沣神色淡淡的回答，眼神不自觉飘向沧州城外的方向。
当驻扎在沧州城外商煜收到他的信之时，又该是何种精彩的表情呢？
思及此，欧阳沣忽的勾起了唇，轻轻地笑了一声。
如果没有了岚岚，纵然是坐拥天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另一种煎熬……
所以，甘愿为臣，放弃霸业又如何？
长久以来的自负与骄傲使得他始终是孤身一人，坐拥江山，笑看天下只是他打发消磨人生漫漫旅途中的一个游戏，一种玩乐，一种唯一可以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其实他并不是非那个位置不可的，只是习惯了寂寞之余打发时间的一种消遣而已。
而今，他拥有了岚岚，那个让他恨不得印在心底的女子，什么江山，什么王位，什么霸业，对他来说再也不重要。
只要有她，一切便已足够。
他，永不后悔。
只要，有她。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天下
商煜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会对着一封信露出震惊的神情，可是拿着手中这封欧阳沣的亲笔信，商煜的的确确愣了好大一会儿。
两军对峙了这么久，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欧阳沣，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握紧书信的大掌不自觉的的收紧，指节握得几乎泛白。
燕王欧阳沣，自从获了封王的称号，来到封地就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称霸天下的野心，尤其在新帝登基之后，在他默许之下底下人一系列明里暗里的活动都无一不透露他觊觎帝位的野心，这几年来更是蠢蠢欲动，称帝之心昭然若揭。
在新帝根基不稳的处境下，对欧阳沣在燕地的过分的举动自然无可奈何，可是如今新帝已登基两年，朝野大局基本已稳，这个时候的欧阳沣如果再不收敛一下他的野心就是蠢了！
欧阳沣的的确确这两年收敛了许多，只是……还不够。
在商氏一族看来，如果不能成功地拔掉他这根刺，新帝的位置永远坐不稳，一旦江山易主，那么商氏一族的下场，简直是不敢想象。
因此，在商氏一族为主的一干老臣的力谏之下，才有了他今日假借‘平定南蛮’的借口，集结三州数十万大军南下平乱，趁机剪除燕王一党所有的党羽！
思及此，商煜微微眯起了眼，看向了不远处屹然耸立的沧州城，一种复杂的感觉在心底弥漫。
欧阳沣，从来都不是个内敛的人，张扬自负，锋芒毕露才是这位年轻的王爷一贯的风格，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是众人皆知。
而今……竟然做出这样令人震惊的决定，怎么不让人惊异？
手中的纸张上那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大字清晰地传达出一个明显的信息：他要归降！
怎……么可能？
商煜有满心的疑惑，恨不得直接去沧州城当着欧阳沣的面问个清楚，这么艰难的对峙，这么长久以来的坚持，这么扑朔迷离的局势，他，怎么可以归降？
这种不战而胜的结果让他情何以堪？
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书信的内容，商煜几乎忍不住有些出离的愤怒！
云儿……
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渐渐在脑海中浮现，商煜忍不住大掌握拳，狠狠地砸向桌子！
她……选择了欧阳，不是吗？
如今欧阳归降，自愿请求新帝除去他‘燕王’的爵位，献上封地，主动交出燕地军政大权，甘愿成为一介平民……
这些，云儿……都知道吗？
黑眸中复杂的的情绪一闪而过，商煜大掌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终于忍不住看向那个从刚才献上书信就静默立于一旁的青衣男子，“你们……燕王真的打算这么做？”
清风闻言，忍不住看了商煜手中的书信一眼，凭着多年跟随欧阳沣的经验以及了解，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新的内容，忍不住面色凝重，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以来的精心筹谋，暗中布置，就在大业近在眼前之际，王爷竟然、竟然选择了放弃……
这让他也忍不住唏嘘感叹。
不过，依照王爷对凌姑娘的用情至深来看，这个决定又在情理之中，并不让人意外。
自己主子一向以来的性子，本就不是对王位江山热衷之人，所有这一切筹谋计划，所有一切人，都不过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想要的只是一种游戏的乐趣而已。
如今，凌姑娘才是他倾尽一生寻找到的人，既然找到了，那么以前所有一切都是虚无……
“王爷有带话给小侯爷，他说他已经将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休战已是他的诚意，如果王爷还心有怀疑，王爷愿将将帅之印亲手奉上，只望小侯爷早日结束战事。”清风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将欧阳沣的意思转达出去。
他每说一句，商煜的脸色便阴沉一分，等他将话说完，商煜的脸色已是阴郁一片，冷冷道：“燕王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的结束战事？不要告诉我他突然良心发现为广大燕地百姓着想。”
清风对于这位一向阴郁冷漠的鼎远侯向来敬畏，但他突如其来的问话还是令清风诧异了不止一下，当然对他话中的隐隐嘲讽更是感到十分的无奈。
这个理由怎么也跟他家性格乖张的主子不沾边啊，王爷选择归降的理由明明只不过是因为个人一点点地私人原因，怎么掩饰美化也高尚不起来啊……
心中有些无奈，清风面上不免有些尴尬的解释：“小侯爷说笑了，王爷做出这样的决定只不过是因为他一点点的个人问题，小侯爷不必挂心。”
“哦？”听到这个原因，商煜的脸色微微一变，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能让欧阳沣不顾一切，放弃江山王位霸业的私人原因，他……隐隐有些猜到了。
“是因为云儿？”眯起眼，商煜冷冷开口。
“啊？”清风猛地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懵了一下，随即尴尬的笑道：“这个……王爷的私事，作为下人没有资格议论，还望小侯爷见谅，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先告辞了。”
话罢，也不看商煜的反应，清风行色匆匆的快速离开。
笑话，关于二男争一女的戏码他在燕王府已经亲眼见到过，才不会挑这个时候拉住子的后腿，要知道只要事关凌姑娘，王爷的反应总是超出一般……
商煜神色复杂的看着清风离开的背影，面色一沉，眸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芒，淡淡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查一查沧州城内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关于燕王身边女子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是。”来人应了一声，黑色的身影一掠，急速的追随青色身影离去。
见人已离开，商煜慢慢地走至大帐外，黑眸深深的望着沧州方向。
云儿……果真出事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相思成灾
十天了。
距离来到南蛮已经十天了，欧阳沣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凌岚雪轻轻在心中叹气，一袭洁白如羽的缎衣，不施粉黛的素颜，寂寞的立于庭中的那株梨树下，片片洁白如雪的梨花不时飘落，凄美的犹如残蝶的羽翼，忍不住伸手，一片洁白的梨花落入掌心。
欧阳，真的会如震远王所言的那么在乎她吗？
真的会因为她的原因，帮南蛮抵御商煜大军吗？
低头凝视着手中那朵不染纤尘，洁白的梨花，凌岚雪眸底忽的掠过一丝落寞的忧伤。
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叫着“会的，一定会的……”，可是欧阳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个性外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方式渐渐与商煜冷酷的形象重合在一起，渐渐合为一体，让她内心又忍不住生出阵阵恐惧。
欧阳从来不是一个甘于人下之人，其骨子里的嚣张狂傲从来也未曾掩饰，一向所图者大，她很害怕，如果，有那么一天，欧阳也像商煜那样为了利益，残忍的牺牲她之时，她又该如何？
“公主。”一名宫装丽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凌岚雪的身后。
“是你？”凌岚雪慢慢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唇畔忍不住浮现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静静地含笑看着她。
“王妃……”在她的目光之下，碧瑶目光忍不住有些飘忽，终于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
闻言，凌岚雪握紧梨花的手不由得用力一握，洁白如雪的梨花瞬间化为一团汁水，浸染了她的手掌。
碧瑶，果然是欧阳的人……
微微一怔，凌岚雪很快回过神来，看着已然满花的汁液的手指，手指柔美，十指纤纤，拿出袖中的手帕就要擦拭。
见她动手，立于一旁的碧瑶慌忙出声，“公主，这些活让奴婢来。”话罢迅速的取出一块丝绢仔仔细细地帮她擦拭干净。
凌岚雪不言不语的任她忙碌着将自己的手指擦拭干净，由她想到了另一个远在千里的人，心忍不住微微一颤。
而正在低头为她擦拭手指的碧瑶趁机却在她耳边低低出声：“王妃，请您再耐心一点，给王爷时间，王爷一定会来救您的。”
听了她的话，凌岚雪有些诧异地挑眉，淡淡的反问：“碧瑶，你敢肯定？”
碧瑶这次的回答明显有些迟疑，“会的，王爷当然一定会！”
“呵……”瞧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凌岚雪轻笑，忍不住勾唇。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又怎么期待别人能确定呢？
在巨大权力的诱惑面前，她真的不确定欧阳沣对她的感情是否经得起考验……
毕竟，她之于欧阳沣，也不过仅仅只是众多美人中的一个，而江山却只有一个，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有没有说什么？”经过内心的再三挣扎，凌岚雪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为什么只是离开了他十天，她就尝到了一种相思成灾的滋味？
一夜缠绵，两处相思。
欧阳，此时又有没有和她一样的情绪，会不会也在想她呢？
碧瑶摇头，“主子只是用密信交待奴婢定要护王妃安全，等他消息。”
闻言，凌岚雪眸底的落寞之色更深，有些疲惫的挥手摒退了碧瑶，静静地遥望远方。
欧阳，会在乎她吗？
十天，足够他部署与南蛮的结盟，足够他法号任何一个指令，可是，他没有。沧州依旧是平静的可怕，除了与商煜大军每日对抗中的不断消亡的数字传到她耳中，在无一丝别的消息。
或许，真的是她对他的期待过高了？
嘲弄的勾唇，凌岚雪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的无知。
有商煜的前车之鉴在，她怎么忘了她一贯其烂无比的眼光？真的是奢望了……
“公主，王爷请您移驾至承乾殿参加晚宴。”
一名陌生的宫装丽人带着三四个宫女捧着大大小小的珠宝衣物鱼贯而入，对着庭院中的凌岚雪盈盈一拜。
“哦，又有晚宴了啊……”凌岚雪轻盈地转身，看了面前跪了一地的宫女，忍不住有些无奈地蹙眉。
这震远王还真打算把她这个山寨货捧成炙手可热的南蛮公主啊……
每次有重大场合的宴会，总让她这个山寨公主出席充人数，糊弄一下周围大大小小的邻国与山寨高级领导人，害的她都有宴会恐惧症了。
为首的宫女依旧是中规中矩的转达指令：“王爷吩咐，今夜有尊贵的客人，请公主务必出席。”
“哦。”凌岚雪懒懒的应声，不感兴趣的扫了眼那华丽的宫装及首饰，有些无奈的叹气，“又是哪一国的君主？”
南蛮周围大大小小的邻邦小国和山寨多的不像话，这样频繁的用国宴款待下去，她真有点为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