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夫人杏眼一瞪,厉声喝道:“什么人?”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过后,一身灰衣僧袍的老行脚僧闪身出现,对童辛道:“小公子果然是猜测到了。”
童辛上前一步,“那师兄果真是大理段氏后人了?”
“没错,君恒正是前元大理总管段世的是世孙。”老行脚僧目光蓦然悠远,“十三年前明军入滇,那时君恒方八岁,为保段氏血脉,段明也就是现今段归仁和段归义两兄弟之父,奉命保护君恒杀出重围,可终不敌战死沙场,君恒被俘入营中。”
童夫人听到此倒吸一口冷气,“按明军惯例,小童战俘不但要为奴,还要被阉割的。”
童辛闻言心头一紧,“难道师兄他……”
老行脚僧摇摇头,“明军知君恒是段氏嫡系倒也不敢这般待他,可君恒性烈不肯俯首称臣,为使他屈服让他亲眼所见自己的小伙伴被阉刑,最后他们还在君恒的额前烙下印记,君恒宁死也不受屈辱,所幸我当时途径救下的他。至那以后他便一直跟随我云游了。”
听完,童辛和童夫人都沉默了许久。
“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童夫人几分警觉的问到,“他可是未归顺的前朝大员后代,我们可是朝廷大员的家属。”
“阿弥陀佛。”老行脚僧单手竖掌在胸前,“不知道夫人可信姻缘轮回?”
童夫人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是不信那些玄虚神话的,但如今她就因玄虚神话而来到了这个时代,所以她不得不信。
“老衲自知时日已不多,唯放心不下君恒。”老行脚僧说到自己的死期十分坦然,似是在说别人一般,后郑重的对童辛道:“小公子命中与君恒却有一段缘。”
童辛一脸沉重,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果然是潘金莲。”
老行脚僧:“……”
童夫人:“……”
后童辛又蓦然变脸,沉重消散兴奋莫名道:“那我和师兄谁攻谁受?”
老行脚僧茫然,但关键字还是抓得挺准的,“攻?受?”
童夫人:“……”
“不过,如果是师兄的话,我万受无疆也愿意。”
童夫人:“……”
老行脚僧继续不知所谓。
童辛不等老行脚僧的下文便匆匆跑向归功阁,只见树影下段君恒依然一身黑纱笠帽玄衣黯然。
“师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心……”虽然看不见段君恒的眼睛,但童辛还是感觉到了段君恒凌厉的目光,“呃……分担下。”硬生生地将话拐个弯,童辛差点没闪着舌头。
“哼。”段君恒冷哼一声,没再理他。
童辛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发的人,舔着脸绕到段军的面前,“师兄,那是真的,痛苦要与人分担,这样痛苦才会减半。”
段君恒再转身。
童辛再贴过去,“就像我,每次被我爹揍完了,我就去揍他的马。”
段君恒:“……”
童辛得意的,“然后看到我爹他蛋疼马的时候……”
“……”
“呃,不,是心疼马的时候,我屁股就真的不那么疼了。”
段君恒垂首看童辛,“……所以你想我揍你,然后你再去揍你的父亲的马吗?”
“……我爹是无辜的。”
“……”
8、少林路漫漫兮(一)
童老爷目送着马车的远去,送儿远行的心情倍是难以言表。
童夫人安慰童老爷,“你不是常说辛儿游手好闲,迟早会闯出大祸来的,如今难得他自愿去少林受约束,你应该高兴。”童夫人也知道,自己的丈夫虽然平时对儿子责骂棍棒不少,但心中对这个一直带在身边锦衣玉食娇惯着养大的儿子还是疼惜多点的。“而且老三也在少林,不怕没人照顾他,所以不用担心。”
被夫人道中心思,童老爷有些不自在了,“谁担心这混小子了,我是怕他那跟蹲马桶似地马步丢了我的老脸。”
童夫人忽然想道:“对呀,上少林可是每天都要练功的,辛儿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你说儿子他挺得住不?”
一想到自己曾经在少林当俗家弟子的艰辛,童老爷也心疼儿子了,可又一想他的儿子鬼主意不是一般的多,不禁开始担心少林寺了,“夫人,如果……如果有天少林寺变成少林庵了……你说和我们儿子有多大关系?”
童夫人:“……”
老行脚僧和段君恒一路走去少林是没问题的,可童辛有问题,所以他们都坐童夫人准备的马车。
马车虽看起来朴实无华,但里面一应俱全实用得很。
他们一行预定的路线是出了北京城就往南,先到保定接着经过石家庄、邢台和邯郸,最后就到登封嵩山少林寺了。
童辛没出过远门,因此一开始各种兴奋,配上他穿的一身花里胡哨的锦衣像只精神抖擞的小公鸡,等他兴奋劲过了又风餐露宿几宿后,童辛依然是小公鸡,但已经是发瘟的小公鸡了。
吃的虽然不似家里的那么滋润,但童夫人知道儿子爱吃肉准备了不少肉干给童辛带着,是故童辛也没受多大罪,就是视觉疲劳得难受。
青山绿水一开始看还挺新鲜的,可如果一路上的景色都是这样就腻味了。
本来以为有美人师兄在侧是一种享受的,可童辛一靠近就被他连人带垫子的踹出去和驾车了鲍参翅肚作伴。
被踹多了童辛就不敢造次了,于是就深情地凝望坐禅入定的老行脚僧。
老行脚僧一脸的沟壑难平艰难险阻的,别说美了,童辛看他久了觉得那山里窜出来的野猪都丰神俊朗了。
得不到视觉享受的童辛就开始像得了多动症一样。
有事没事扒扒坐禅老行脚僧的眼皮,给人家一个脸部大特写,吓得老行脚僧差点就永久性入定。
一到吃饭的时间,他就把馒头掐成各种恶心的形状再发给大家。
伺候童辛有些年月的鲍参翅肚知道,他们家二少爷这是快到忍耐底线了,再不找个美人给他养眼,一旦底线突破周围的人就要都倒霉了。
于是鲍参翅肚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在天刚蒙蒙亮城门刚开时终于赶到城里了。
一听说进城了,童辛立马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四处扫看,“良家妇女在哪里?”
段君恒和老行脚僧:“……”
“卖身葬父的在哪里?”
“……”
“要么yin娃dang妇也行。”
“……”
天才刚亮,别说是良家妇女了,就是卖身葬父的也没那么早出门,yin娃dang妇更是在修生养息为晚上的激战储备能量,所以街头巷尾没有一个不是公的。
段君恒依在马车旁心情极好的看着童辛穿街走巷的找女人,特别是看童辛没找到女人而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心情更好了,连甚少上翘的嘴角都有了弧度。
童辛耷拉着脑袋回来,跟着在他身后的鲍参翅肚见他这样一副模样如临大敌,很莫名其妙的恳求段君恒,“段公子就让我们家二少爷看你一会吧,不然他就要唱歌了。”
段君恒不以为然的,“是嘛,那我倒要听听。”
鲍参翅肚齐声:“段公子,你绝对不会想听的。”
貌似已经老不及了,童辛已经开始了,“……野驴呀,神秘野驴呀,野驴野驴呀……”
“……”
大街上顿时一片萧瑟,刚才还有几个人的大街上现在就剩下他们了。
段君恒突然觉得师父的狮子吼是那么的软语轻声,童辛的那才叫要人命的。
段君恒赶紧捂住童辛的嘴,干净利索的夹着塞进马车里,回头问鲍参翅肚,“给他看美人就不闹腾了?”
“嗯。”鲍参翅肚齐点头。
段君恒又问童辛,“真的要看?”
童辛眼睛一亮,“要看要看。”
段君恒受不住他的眼神,递给他一个小铜镜,“那就看吧。”
“……”童辛看着手里的铜镜,一脸的被欺骗感情的凄楚,“掀起你的头盖骨来……”毛骨悚然的。
段君恒:“……”
童辛总算是没闹下去。
鲍参翅肚将马车赶到这城里他们童记分店的客栈。
客栈的掌柜知道少东家来了,赶紧亲自出来迎接。
掌柜的体态圆润,红光满面,未笑先有三分欢喜,“二少爷一路辛苦了,小院已经备好了,二少爷是在外面用早膳还是让小二端到小院去?”
童辛边走边道:“端去小院吧,顺便烧好水,我们要沐浴。”
“都准备好了,就等二少爷你吩咐了。”
“啊,对了,小院几间厢房?”
“三间。”
童辛一听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掌柜的,“怎么能有三间呢?”
“啊?”掌柜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到这位少爷不高兴了。
童辛又道:“两间就够了。”
掌柜的看看老行脚僧,又看看段君恒,“包二少爷三个人,怎么两间就够了?”
段君恒道:“因为你们家少爷他想露天睡院里。”
童辛:“……”
洗去一路上的泥尘睡了大半天,几人的都恢复了精神,可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再赶路就又要风餐露宿了,便决定明天再启程。
他们来得恰巧,正好赶上灯会。
暮色方浅,城中各家各户便携老扶幼手持各色的孔明灯往城外的天光寺涌去了。
老行脚僧说要做晚课便没同童辛他们去,段君恒被童辛死缠烂打的只能和他一同去。
沿路他们听说,每年这个时候放飞写有愿望的孔明灯,能保风调雨顺,家人平安,夫妻恩爱,子女成材。
童辛觉得好玩,找到卖孔明灯的小摊贩也想买个孔明灯。
只见各色孔明灯琳琅满目,童辛犹豫半天后才决定买个红色的。
可有人和童辛一样,看中了那唯一的一个红色孔明灯,而且几乎同时伸手拿到。
童辛抬头,就见一个看似是富家子弟的小少年恶狠狠的瞪着他,口气不小道:“给本少爷放手。”
“凭什么,我就不放。”街头小霸王这种事在北京城里童辛可没少干,跟他装小霸王无理取闹,他奉陪到底。
见童辛这么丝毫不退让,小少年顿时恼了,“好你个不识抬举的,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要问你娘。”童辛道。
少年:“……”
9、少林路漫漫兮(二)
见自家主子受气了,跟在小少年身后的一个随从颇为狐假虎威的,“大胆刁民,竟然敢和我们世……唔……”
忽然蹿出一个书生,捂住了那个多嘴随从的嘴,后轻声的对小少年道:“正事要紧。”
这书生背对着光,让人不可看清他的面容。
小少年本是不甘,可听了书生这话纵然有不愿也放手了,后撂下你给我记住了之类的老套狠话才走。
童辛见争东西争赢了正高兴,可低头一看手上的孔明灯,不知何时多了四个指洞,顿时气得两腮跟青蛙似地。
童辛吃瘪,段君恒又开心了。
只见童辛握起拳头对着拳头哈了一口气,就奔才走不远的小少年而去。
近了就是突然袭击的一拳,打完很贱的撒丫子就跑。
童辛的逃跑那可还是从小被童老爷追着揍给练出来的,而且人越多他溜得越快,像泥鳅一样。
最后气得那小少年骂骂咧咧的,什么礼仪教养都不要了。
段君恒和鲍参翅肚尽量和童辛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让人知道他们认识童辛,太丢脸了。
跑出人潮熙攘处,童辛躲在小树林中大口喘着粗气,段君恒脸不红气不喘的随后跟到,鲍参翅肚不见踪影估计还在不远处的人堆里被挤着。
童辛念念叨叨的,“吃……吃亏了,又……吃亏了,呼呼……没想到那小子的脑壳这么硬……早……早知道关门放师兄了。”
段君恒:“……”
倏然段君恒不知觉察到什么了,很唐突的拎着童辛迅速跳上树躲了起来。
能和段君恒靠那么近,童辛当然高兴了,如果不是那么脑充血的话,“师……师兄,能换一头吗?脑袋在下面了。”
“闭嘴。”
段君恒把童辛的脑袋那头换上来。
难得童辛真的就安分了,就是目光有点奇怪。
段君恒不得不在留意远处的同时,还要分点余光看童辛。
就见童辛欲羞还罢,欲言又止的,“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
段君恒愣,“哈?”
童辛绞着袖子,“其实如果是亲一下的话也不用特意上来,下面也没人会看到。”
段君恒磨牙,“……”
就在段君恒想把童辛给扔下去时,远处的动静终于过来了。
朦胧月光下,一位老妇人和个僧人在大打出手。
说是大打出手,其实就老妇人在一味的进攻,僧人则是一再的躲闪忍让。
远时看不清,近了童辛才发现那个僧人竟然是应该在客栈里做晚课的老行脚僧。
童辛脑中顿时涌现各种老和尚和老寡妇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两人并未在树林处多做逗留,很快便边打着边又远去了。
“好了,师兄,现在没人了,我们继续吧。”童辛嘟起嘴吧。
“……”
段君恒一抬脚,童辛整个人就被踹飞了。
幸好鲍参和翅肚适时赶来把他接住,而段君恒欲追着老行脚僧和老妇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安全着陆的童辛道:“师兄真是的,一有人来就害羞了。”
段君恒脚下的步伐一个踉跄,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鲍参和翅肚:“……”
见段君恒去追了,童辛也跟去了。
段君恒跑了约莫一刻钟左右,见前面有庄园,规模不小。
庄园大门处,两个大红的灯笼,灯笼上金色的祝字一个。
也不知这庄园的主人是否是在办酒宴,门前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门口迎接宾客的门官在接过来客的请柬后,一一的高声唱报,“名剑山庄少庄主到——”……
可见是武林人士的聚会了。
段君恒一路紧随老行脚僧他们到这,看着他们进去。段君恒没请柬只能绕着庄子找隐蔽的地方,准备翻墙而入。
但不知这次是什么聚会,竟然连庄子外围的守卫森严,让段君恒无计可施。
耽搁之下,童辛吭哧吭哧的也跑来了,就是不见鲍参和翅肚。
而且更神奇的是童辛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