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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吓得快要晕过去的关头,忽然一个声音排众而出:“行了,这单不干了!”
她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听见小流氓们乱哄哄地说:“为什么呀?”“不都答应好了的?那可是二哥的妹子下的单啊!”“大哥怜香惜玉了这是?”
那个声音又说话了,这回她听出来带着不悦了:“秃毛,回去管好你妹妹!小小年纪怎么这样?走,我说不干就不干了啊!”
安卉有点不太敢相信,正如她刚才也一直不太敢相信自己竟遇上这样的厄运。
她感到身边的压力渐渐散去,刚才那个声音又说:“没事了,起来吧。”
她不确定地怯怯移开双臂,却还是不敢抬头,怔怔地望着跟前仅剩的那双修长的腿。
那个声音放轻柔了些,比刚才和气多了:“你叫安卉,是不是?”
这是在示好的意思吗?安卉可不敢领这个情,咬着嘴唇不肯回答,好像对方是可怕的魔鬼,一旦让他落实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就再也逃不开诅咒。
他见她不肯说话,叹了口气:“快回家吧,我保证以后没人再欺负你了。”
安卉蹭着墙角慢慢站起来,浑身都是虚弱到了极点的戒备。她飞快地扫了那人一眼,只见他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打扮没有刚才那些人那么流气,但也看得出跟那帮小混混是一伙儿的。
对了,他们嘴里的那个“大哥”就是他吧?
所以,他才是最可怕的一个吧?
安卉想到这里,顿时就有劫后余生及危险未尽的两种感觉同时灭顶而来,她短促地尖叫一声,撒开腿就往回家的方向冲了过去。
人一旦开始逃命,就会比佯作镇定时还要紧张,她其实很快就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照理说应该已经没有危险,可是恐惧的惯性还是紧紧追随,她放缓了脚步,却觉得每一步都是踩在不知道是不是稳当的下水道井盖上,下一步就会一脚踩空坠入泥潭。
像是小时候大人频频叮嘱的遇到恶狗不要跑,越跑狗就越是要追,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不得不迫自己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
她顶多只能撑到五步才回一次头,而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那个人遥遥地跟在后面。
既然是“遥遥地”,应该不那么容易发现,可她怎么就是每一次都能看到?
后来,她回到家平静下来之后,才有点理过来了。
他长得实在是太帅了,就算是在茫茫人海之中,想不一眼看到都难。
而他怎么老跟着她呢?这算是刚才他说的“以后没人再欺负你”的保证,还是想摸清楚她家在哪里,好再伺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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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安卉牵着Teddy往回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瑟瑟发抖,直到迎面撞上谢知轩,被他一把搂住:“怎么了?叫你一直不答应。”
安卉发着抖,反应速度及时恢复:“我冷……”
谢知轩摸了摸她的胳膊,眉头微蹙:“穿得不少啊,是不是生病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安卉拉开他的手,返身抱住他的腰,偎进他怀里,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你怎么才回来呀……”
劫数是一个轮回,转了一圈之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她再遇见苏牧,还是害怕到了极点。
回到十四岁的当初,她还不知道苏牧的名字,苏牧却已知道了她叫安卉,这越发给她一种我在明敌在暗的不安全感。
老话怎么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安卉这就是被贼惦记上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初三期中考试前一周。
她的学校要求毕业班的学生早上六点就要到校出操,然后早自习,所以大多数学生早上根本没时间吃早点,因此很多人会在下课时间比较长的课间操时段出去吃早餐。
安卉也是这样,每天课间操前一下课就赶紧冲出去,在学校旁边的小市场上买点盒面、炸串什么的,迅速把咕咕作响的肚子垫起来。
但是那天数学老师拖堂了,因为她们班的数学测验成绩不理想,数学老师很生气,下课铃响之后,还足足又说了差不多十分钟。
这样等他们可以离开教室,课间操又要马上开始了,所有学生都不让缺席,校门也会关闭。
大家唉声叹气:得饿肚子了今天……
做完课间操,学生们刚回到各班教室,上课铃就准时响了起来,安卉记得很清楚,那节是英语课。
刚上课一分钟,老师还没说完开场白,只见门卫大叔提着个塑料袋过来了,里面装着油饼、包子和牛奶,站在门口对英语老师说:“给你们班安卉的,她哥哥说她低血糖,不吃早饭不行,特意送来的。”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安卉投过来,安卉不知所措。
她哥哥?哪个哥哥?
那节课她根本没法好好听,早餐的香气在桌斗里一直撩拨着她,而她在一个个排除,到底是哪个表哥或者堂哥突然来做这么件大好事?他们不都在要么上学要么上班吗?而且,谁会知道她刚好今天就没吃早餐?
排除了半天,一个不可能的可怕念头钻进了她的脑海。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他?没道理啊!
而且,怎么会想到他身上去的?
那次,安卉并不能确定给她送早餐的人就是苏牧,但不久之后,她就确定了。
期中考试考到政治的那天,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天亮透之后就开始起风,降温。
大多数人都没穿够衣服,只好把教室门窗都关上,闷就闷一点吧,反正一会儿考试,不太可能犯困。
离考试开始还有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安卉忽然听见好几个同学叫她,从靠走廊窗户的座位一路传递过来的。
她抬头,愕然看到苏牧站在外面,冲她举了举手上的大衣,示意她出去拿。
令她真正崩溃的是,那件大衣正是她的!
她连忙出去,极度的惊讶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他,自然得好像这么做天经地义:“快穿上,别感冒了。”
安卉愣愣地接过衣服:“你、你怎么会有我的衣服?”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我爬上你家阳台到你房间衣柜里拿的。”
安卉被他噎得都快背过去了。
他摆摆手:“那我走啦,你好好考试。”
中午放学的时候,安卉走到校门口,门卫大叔叫住她:“丫头,你哥对你真不错呀,上次送吃的,这次送衣服。你们家两个孩子都长得好,你爸妈有福气啊!”
安卉不敢纠正他的误会,只得红着脸道:“麻烦您了大叔。”
门卫大叔捶捶膝盖:“没事!这天一冷啊,我的风湿又犯了,两条老腿疼得慌,一看是你哥,就让他自己给你送进去了。快回去吃饭吧,下午还考试呢。”
从那天晚上开始,安卉睡觉前一定把自己房间和阳台之间的门窗都锁死。
为什么她们家就住在二楼这么矮的地方呀……
她跟妈妈提过一次,能不能在阳台装上防盗窗,妈妈正在做饭,头也不回地说:“整幢楼都没有装防盗窗,光我们家装,那就等于反倒给了坏人梯子,邻居本来不想装的,这样一来都被迫装了,会怨我们的。”说到这里,妈妈忽而起疑,“怎么了?你丢东西了?”
安卉忙道没有。
她不敢说实话,怕爸爸妈妈说是她自己招蜂引蝶。
但是她所担心的事情倒是一直都没有发生,反倒来了一件让那个年龄的女孩子最糟心的事。
刚刚开始月经来潮,时间很不规律,小女孩又总是忘了随时做好准备,那天,大姨妈突然造访的时候,她正毫无准备地在学校上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天没穿浅色的裤子。
所以,课间操之前,她和最好的朋友没去这几天老去的小摊买面线,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店,那里有面包卖,也可以买到卫生巾。
两个女孩子原本盘算得很好,借着买面包的由头,偷偷凑到老板娘耳边低声说“还要一包卫生巾,用黑色塑料袋装”,谁知这个时段小店里也忙得人仰马翻,买面包蛋糕饮料的学生乌乌泱泱,每个人都得用抢着喊来交流,老板娘哪里有空来听人咬耳朵。
两个女孩着急地站在一旁,本来都快轮到她们了,一犹豫就又被拥上来的人挤到后面去了。
眼看着快要上课,安卉只好说:“要不你回去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我回家一趟,或者换个远一点的超市……”
小姐妹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了:“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安卉往回家的方向刚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人蹿过来问她:“上哪儿去?”
安卉定睛一看,又是苏牧!
她热胀着脸不说话,错开他又要走,他急了:“你到底要买什么呀?为什么不去跟老板娘说?这家店没有?那你跟我说,我去买了给你送过去。”
安卉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这种事怎么可能跟你说?
苏牧混社会当老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空有一身功夫全无用武之地的窘境,急得抓耳挠腮:“你早餐还没吃呢!你到底要买什么呀?我给你买,你回去上课,不然迟到了怎么办?”
他嚷嚷得那么大声,周围好些人都看了过来,安卉也急了,眼见他不肯罢休,跺跺脚都快哭出来了:“你别问了行不行啊,跟你又没关系!”
苏牧愣了一下,陡然明白了过来,脸也通的一下就红了。
他挠挠头,压低了声音,也有些不知所错:“是不是……那个?”
安卉咬着嘴唇不肯回答,绕开他又要往前走。
他一步拦住她,胸膛都鼓了起来:“我说了的,我、我去帮你买!”
那天课间操后的课上到一半,安卉的“哥哥”又来给她送东西了。她出去接过那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也没好意思往里面看,立刻往洗手间冲。
苏牧追上来:“喂,我跟你一起去!”
她红着脸:“你去干嘛呀?”
他提醒道:“里面还有面包,你总不想把吃的也一块儿带进去吧?我拿着在外面等你。”
安卉一直没好意思问,他一个男的,是怎么好意思跑去买卫生巾的。
他买的还都是最好的牌子,安卉从洗手间出来,别别扭扭地问:“多少钱?我给你。”
他笑了笑,把面包塞给她:“找个地方吃完再回教室,我走了。”
这天下课之后,开始有女同学鼓起勇气向安卉打听她的这个“哥哥”了。
安卉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说:“他的事我管不了,你们下次自己找他好了。”
初三上学期的寒假开始的那天晚上,安卉终于解放,爸爸妈妈允许她看电视到深夜才睡。
在床上躺下来已经11点多了,习惯早睡的爸爸妈妈早已沉入梦乡。
安卉也困了,可是就在她开始迷糊的时候,忽然听见窗户上响起笃笃的叩击声。
外面就是阳台!
安卉一下子清醒过来,刷的一下坐起来,脸色发绿地望着窗户。
叩击声又响起来,同时伴随着男孩压低声音的轻叫:“安卉!安卉!”
她拥紧被子,紧张得动弹不得。
那个声音锲而不舍:“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你房间的灯刚刚才关!”
她只好披上外套起床,拉开窗帘,压着声音气急败坏:“你疯了!”
他看到她,笑起来:“快出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觉得不可理喻:“我爸爸妈妈会听到的,你不怕他们报警?”
“不会的。你爸妈的房间跟你的房间之间隔着个杂物间,我上次来都看清楚了,咱们这样说话他们不会听见的。”
安卉语塞,只好道:“去什么地方呀?你快走,不然我喊人啦!”
他有恃无恐:“你喊吧,真的要喊啊,不然我可要喊啦!”
她愣了一下,被他将住了。
他干脆走到一旁敲门:“快出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这回敲门的声音比刚才敲窗可大多了,安卉吓坏了,赶紧把门打开:“你到底要干什么?大半夜的去哪儿呀?”
他神情愉悦:“去了就知道了,快走!对了,你要不要先放两个枕头什么的在你被子下面伪装一下?我带你爬下去!”
她为难道:“我不会,也不敢……”
他拍拍胸脯:“特容易!哎呀,不行我背你下去都没问题,快走吧!”
7、7 。。。
这天安卉下了课,从学校回家。
时间还早,谢知轩一定还在上班,她像往常一样在食堂吃晚饭,然后去乘地铁。
从学校回家算是从市郊往市中心走,刚好和晚高峰反向而行,地铁上人并不太挤,偶尔还能有一两个空位。但安卉刚吃饱饭,也不想坐下,再说她一个年轻女孩,坐着难免不踏实,遇到老弱病残孕,又得起来让,于是她就靠在门边站着,戴着耳机在手机上边听歌边打游戏。
到了某一站,地铁门打开的时候,有好几个人下车,其中有一个经过安卉身边的时候,忽然一伸手把她手机抢了,撒腿就跑。
安卉急坏了,不假思索拔腿就追,边追边喊:“站住!抢手机的!快拦住他!”
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这样抢手机的,不落到自己身上都没法提高警惕,今天真是她大意了。
也不是多么惜物,只是现在的手机跟以前的太不一样,里面存储的个人信息委实太多,包括支付宝钱包……安卉越想越急,也顾不上对方是个男的她是个女的,就算真能追上,难道还能抢得回来?
一路上人人侧目回首,但谁也没来帮忙,这又有什么奇怪?安卉冲到楼上,发现那人跟丢了,她无措地原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人的踪影,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好在那人穿了件很张扬的红黄两色的夹克,十分易记也十分显眼,她张望了一会儿,就远远地看到那抹颜色一闪,原来人已经出了站。
她连忙刷卡出站,想让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帮忙吧,却又来不及说这么多话,咬咬牙还是自己追过去。
这个出口是新开不久的,安卉以前从没来过,出了站才发现附近相当偏僻,然而那人的衣色在夜幕中也很是亮眼,安卉的怒火壮着胆气,全速奔过去:“站住!我看见你了,别跑了,我已经报警了!”
那抹红黄一闪,人突然消失不见。
安卉跑到跟前,发现是个三岔口的巷道,不知道那人是向左还是向右,而且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处境其实非常危险,假如遇上歹徒,甚或对方不止一个人,对她还起了别的心思,她别说手机要不回来,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她有些退缩了,却又不甘心,也许她的直觉已经告诉了她这事和谁有关,所以,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危险。
她色厉内荏地高声叫了一句:“你跑不掉了,快出来,手机还给我!”
其实这句话也只是表示尽力而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安卉原打算说完也就走了,赶快回家把支付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