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芳心,好名字。却不知何事让姑娘如此忧虑,连湖光山色都懒得欣赏?”
“只是些无聊琐事罢了,公子贵人事忙,怎有闲情来管这些闲事?”寸心也试探着。
听到寸心的问话,男子笑了笑,和煦得如沐春风,“三公主放心,在下只是一只闲云野鹤,一向闲游三界,闲人一个自然爱管闲事。不过既然三公主不便说,那就罢了。不过,倒是有个问题,务必请三公主解答。”瞳中笑意不再,多了几分阴沉。
“但说无妨。”。
“你身上的宝莲灯法力是从何处得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有宝莲灯的法力?你到底是何方高人?”。
“我说过了,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如这样吧,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帮你解答你的一个问题,如何?”。
“我心中的疑问只怕任你道行再高,也无能为力吧。”水眸中又现雾气,她讨厌现在的自己,那么彷徨,那么无助,以前的骄傲呢,曾经的勇气呢——难道都埋葬在一个她不知的角落里?
那样的神情任何人见了都不禁起怜惜之情,但是男子依然清风朗月般微笑道:“你不问,又怎知我答不出呢?”。
“好,那你可知我为什么大病一场之后,仿佛生命里断去了一段记忆般?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会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为什么他们说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一口气发泄了数月来压在心头的疑问,寸心粉颊红嫣,更显得娇艳动人。
“答案很简单,三个字——忘情水。”笑意不减,可是眸中却浮现冷意。哼,想不到这东西至今还留存于世,早知道当年他就把所有的忘情水都毁了。其实他早就听到了寸心和听心之间的对话,这种种表现,定又是那忘情水在作怪了。
“忘情水?那是什么东西?”寸心将信将疑。。
“此乃上古就创出的一种神药,不过在我看来,让人灭情弃爱的东西都不该留在世上。”冷意更加凛冽,因为他也尝过忘情水的滋味,女娲以为此法就能让他放弃心中的执念,可惜她大错特错了,区区忘情水又怎奈何得了他?。
“灭情弃爱?这么说,我遗忘的是……”寸心终于明白了自己失落的是什么。
“是你心底最深的爱,也是最痛的伤。”淡淡道出真相,毫无意外地发现寸心的脸色愈发苍白,女娲啊,你留给世人的到底是祸还是福呢?神仙就要清心寡欲吗?难道追寻情爱就是弥天大错吗?
“那么我如何才能找回这段记忆呢?”。
“那就要看你的心了,心之所动,任何人任何法力都阻止不了。”这就是为什么忘情水对他没用的原因。
一阵长久的沉默,男子终于开口:“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对这宝莲灯如此关心?”寸心不希望任何救过她的人受到伤害。
“它与我的一个故人甚有渊源,只是想睹物思人罢了。”。
“好吧,其实我身上的法力是二郎神借用他妹妹三圣母的法宝,也就是宝莲灯,用来给我治病,所以……”。
“原来如此,想不到无情之物落在了有情之人手中,哈哈……”男子温润如玉的脸却笑得那么张狂不羁。
转眼间,湖心之上,只剩下了寸心一人,那男子到底是谁——寸心永远都不会想到,一场偶遇会给她的命运带来多大的变数,而更意想不到的是,为她开解疑惑的居然就是如今三界最大的敌人——无极魔尊。
不错,谁都不会想到,这飘逸俊美的翩翩公子,竟然会是被封印了十几万年的绝世魔头……二郎神与哮天犬已经下界三个多月了,可是依然没有不周山的丝毫线索,到底那十方不周到底在何处?
“主人,我们找了那么久,一点眉目都没有,那可怎么办啊?”忠心的狗儿也替主人担心。
“我记得,师傅的典籍上有提过,十方不周乃天柱矗立之地,所以要找不周山,必须先找到天柱所在。”杨戬沉思一会儿道。。
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一阵饥肠辘辘之声,杨戬轻笑了一下,“这些日子你陪我风餐露宿,也实在辛苦你了。今天我请你吃顿好的吧,就当犒赏你啦。”摸了摸狗儿的头,和蔼地道。
“主人,其实我倒没什么,就怕您太辛苦,前一阵子,您下界回来,好像消耗了法力,到现在都还没复原呢。”。
“放心吧,你主人我还没那么不济,只要静心调养一下就没事了。”近来事情繁多,神斧之事又迫在眉睫,他根本没功夫休养生息。。
“主人,不如到灌江口去休息一下吧,您不是已经重建了旧宅吗,我们也该去看看了。”哮天犬建议着,反正这里到灌江口也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好吧,就听你的。”当初也是为了让兄弟和朋友们在凡间有个聚会的地方,在自己最迷茫彷徨的时候,也能有个地方给他静思反省,暂时抚平内心的伤痛,才决定重建的。
杨戬双手轻轻推开杨府的大门,进入这个属于记忆的世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由他亲手重建,还有那依旧悬挂在门檐上的风铃——虽然只剩下孤零零的两片,但乐声清脆,低低诉说着这个家曾经拥有的快乐和温馨。。
“主人,我去弄些吃的去,您坐下好好休息吧。”哮天犬看到主人沉浸在对过去的缅怀中,识趣地悄然离开。
“好,那你快去快回。”活了几千年,经历了无数风浪,杨戬早已悟明白了已往之不谏,知来者可追的道理,如今三妹一家和乐,他已经心满意足,而那时刻牵挂的人儿,他不想强求什么,劫数将至,如果能用他的一切换得她们的平安,那么即使灰飞烟灭,他又有何足惧呢?从回忆里抽身,杨戬此刻有着似曾相识的坚决,如同他当初决定忍辱负重,帮助沉香迎接新天条出世一般,只是这次他预备付出的代价更沉重更惨烈而已。
杨戬金眸微闭,开始调理气息,周身蓝芒化作球体笼罩着,逐渐进入佳境……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杨戬调息完毕,睁眼时,哮天犬已经备好了饭菜,看到桌上的菜式,都是曾经寸心悉心为他做过的,执着筷子的手又停顿了一下。。
此举却被哮天犬误会:“主人,这凡间的家常便饭,您就将就一下,当然和天庭的没得比,不过我暂时只能弄到这些了。”。
“我当然不会在意饭菜的差别,只是……罢了,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到找天柱吧。师叔说过,天眼可以帮助我寻到不周山,可是三个月来我来来回回用天眼几乎搜遍了人间的每个角落,还是渺无音讯,难道师叔弄错了?还是我疏忽了什么重要的地方呢?”。
“是啊,没道理连用天眼都找不到,除非它根本不在这个世上。”。
“不在世上,那么又该在哪里呢?……”一丝豁然开朗的笑容扬起,“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不周山乃三界最神秘的所在,不但肉眼凡胎看不到,神仙也看不到,因为它——在虚元之境,所以在人间用天眼一样找不到。”。
“那么这个虚元之境怎么才能进去呢?”抓了抓脑袋,还是不明白。。
“很简单——元神出窍!”想通了这关键所在,杨戬眸中精光一闪,“哮天犬,为我看守躯体,我这就去查看一番。”话音刚落,一道蓝芒冲天而起,而屋里的杨戬仍然端坐在桌前,只是一脸木然,就像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般。。元神出窍的杨戬飞升至半空,流云印记再次放射出湛蓝光芒,果然不出片刻功夫,就发现南边天空云海翻腾,几座峻岭时隐时现,心下一动,遂衣袖招展,迎风而去。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几座山明明已近在眼前,可却偏偏不得而入,飞了许久,还是无法穿透着层层云海,进入山岭之中。杨戬道法习成至今,还未遇到此等怪异之事,但毕竟是身经百战,英勇睿智的显圣真君,心思一转,便知道此乃用了玄门八卦之法,若是不得其法,任你法力再强也无法闯入。
杨戬毕竟是玄门正宗,而他的恩师又是什么都喜欢搜罗的玉鼎真人,所以这样的阵法,还是难不倒他的,玄门八卦阵的秘诀在于一个字——变,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每一时辰都会在将生门与死门在六十四个方位间互换,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想,这就是为何千万年来,不周山的所在仍然是三界最大谜团的原因吧。
杨戬默念口诀,凝聚周身法力于天眼,双眸紧闭,一步步按照乾坤八卦的步法走了进去。
当感觉周围的气息已经起了变化之后,他缓缓睁眼,他一直以为这神秘的十方不周必然是一个仙凡皆向往的世外桃源,可是原来只是一片黄土灰石堆积而成的石山,死寂——这是杨戬对不周山的第一个感觉,试问谁能待在这里成千上万年呢?只怕不死也会被这无尽的寂寞所淹没而崩溃吧——但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回答。
“谁人胆敢擅闯不周山?你不知道这里是天柱所在的万世禁地吗?”一个不怒而威的苍老声音在这死气沉沉的世界响起。。
“在下乃玉帝敕封二郎显圣真君杨戬,因为三界如今面临空前浩劫,不得已前来找寻刑天战神和他的玄铁神斧,还请前辈见谅。”言辞恳切,进退得宜。。
“玉帝敕封?呵呵,小子,不周山游离三界,不受玉帝管束,任你是什么二郎真君,也不可以闯入这女娲亲设的禁地,你还是快快回去吧。”口气中似乎根本没把玉帝放在眼里。
“前辈,此事关乎三界安危,请前辈网开一面,在下只是想借神斧一用,用后必定归还。”当然,前提是他还有命在的话。。
“玄铁神斧是你说借就借的吗?别说我没提醒你,就算玉帝亲来,也未必有本事把神斧带走,我劝你还是别送死了。”。
“这么说神斧果真在此?难道前辈您就是上古的刑天战神?”杨戬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他终于不负师叔所托,找到了传说中的玄铁神斧,可是听此人语气,要拿得神斧,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我不是刑天,只是一个犯了错的糊涂虫而已。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懊悔。
“那么前辈可否现身相见,为在下指点迷津呢?”。
一道青光伴随一声叹息,出现在杨戬眼前,老人满头银发,身躯伛偻,只有一对黑眸炯炯有神,透着慑人精光。
“不知前辈是上古的哪位天神呢?”语气不卑不亢,凛然坦荡。。
“好眼力啊,小子,你知道是谁撞断了天柱,引得苍天破洞,女娲才炼五彩石补天的?”
“听闻是火神与水神相斗,而水神一怒之下,错手撞到了天柱,难道前辈就是……”
“不错,我就是犯下弥天大祸的水神共工。”老人点头承认。。
“那么为何您会在这呢?”上古天神修为臻至无尚境界,就会化作天外星辰,女娲和伏羲就是如此。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我自愿请命看守天柱,永世不得迈出不周山一步。”共工提起往事,依然满怀愧疚。
“前辈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甘心永世守护天柱,实在让人钦佩。”杨戬由衷感叹。
“你夸我什么都没用,快点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前辈,这是元始天尊的遗言,指点在下前来寻找神斧和刑天战神的,还请前辈见谅。”
“什么?元始天尊的遗言?那老头子修为已臻化境,谁有这么大本事把他杀了?”共工一脸不信。
“此事千真万确,皆因被天尊奉命看守的无极魔尊冲破玄天阵法,而天尊为了阻止他,舍身殉道……”为了让共工相信他所言非虚,杨戬将前因后果简明地说了一下。
“无极他……他果然还是不甘心呐,呵呵,真是劫数啊,看来刑天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前辈此话怎解?”。
“实话告诉你吧,刑天早就在十几万年前就中了无极的魔情咒,一直昏睡到现在,他的躯体被无极打入了九幽冥火之中,而他的元神就被封印在玄铁神斧里,所以……你根本拿不到神斧,更加见不到刑天,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当年我们联手都只是险胜无极,如今的他——我简直无法想象啊!”共工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惧意,无极果真可怕到连同为上古天神的共工都如此胆颤吗? 听了共工的话,杨戬掩下金眸,想不到他费尽心思地找寻神斧,最后只能功败垂成吗?他怎么对得起师叔,怎么对得起舍身殉道的天尊,怎么对得起这三界芸芸众生?他不甘心啊!
过了许久,杨戬开口道:“敢问前辈,刑天战神和神斧被封印在不周山的何处?”
共工闪过一丝诧异,不相信到了这地步,他还不肯死心,往绝壁之下的山堑一指,
“他就在那里,但是我要提醒你,这九幽冥火可非比寻常,就算金刚不坏之身都会被这火焰烧成灰烬,好自为之吧。”他太累了,也不力再管这三界之事,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共工摇了摇头便又消失了。
杨戬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深壑走去,走得越近那股炙热感就越强,只差一步之遥时,杨戬已是满头大汗,自问他这几千年的岁月,何时曾流过那么多的汗,九幽冥火果然名不虚传啊……
杨戬凝神屏息,三尖两刃刀向上一抛便化作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将他牢牢包裹在里面,缓缓向那黑色冥火靠近——只是下降了三丈距离,杨戬周身便传来微微灼痛感,屏障也渐渐冒出了黑烟,因为心意相通,他能感受到三首神蛟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虽不忍心,但杨戬依然继续往下飞去,每飞低一尺,那屏障就掉落一寸,他知道如果再靠近,那么他的兵器只怕就要飞灰湮灭了,这三尖两刃刀陪着他历经了无数战役,助他度过了无数难关,难道今天就要牺牲它了吗?。
杨戬一边承受着肉体上的煎熬,一边内心也在苦苦挣扎,终于在快要坚持不住时,冥火中突然生出一股反噬之力,直冲向杨戬!。
杨戬没有料到会出现如此情况,匆忙间只能以毕生功力化作一面无形盾牌,迎接着无情火焰的冲击,心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主人,三首蛟再也不能服侍您了,就让我为您做最后一件事吧,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不要啊,三首蛟!”但是来不及了,三首蛟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被冥火击中,刹那间化为灰烬……
“三首蛟……你的大恩,杨戬永世不忘,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