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汉的记忆匣子里，也收藏着这么一个蓝天白云的晴朗日子。那一天，在他的生命中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
那时刘汉还在上高二，参加了学校的田径队，每周一三五放学后要留下来训练一个半小时。有一天，体育老师心血来潮，安排男生队和女生队一起在操场上跑接力赛。全部人员被分成男女混合的八组，每组四个人。跑得最快的胜出组，体育老师表示每名组员则他“赏”冰镇可乐一罐。
训练之余的这个小游戏，让一帮年轻的男生女生都十分踊跃地跑了起来。鹿呦呦当时和刘汉分在一组，她跑第三棒，他跑第四棒。
比赛开始后，因为最后一个才跑，刘汉有过片刻的分神，那时天空中掠过一只很大的鸟，让他琢磨了一下会不会是鹰。等到回过神时，他看见鹿呦呦正飞快地朝着自己跑过来，那张红苹果般的甜美面孔瞬间就涨满他的瞳孔。
那一瞬间，好像世界上只有他和她，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对视，他却听到心脏突然发出一记强有力的蹦跳声。那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以后也再没发生过。
当天的比赛刘汉他们这组输了。因为心脏突然呈现的无政府乱蹦一气模式，让他没有接住鹿呦呦递过来的接力棒。等到捡起接力棒再朝着终点冲刺时，已经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别人了。
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心动，刘汉都觉得很莫名其妙。在此之前，他已经见过鹿呦呦好多次，每周一三五都能在训练场遇上，但他对她从没有产生过特殊感觉。尽管这个女孩长得很可爱，饱满红润的圆脸蛋，就像一只新鲜的溢满浆汁的红苹果，招来不少男生围着她献殷勤，他却一直没有为她荷尔蒙骚动过。
可是这个黄昏的接力赛，红色塑胶跑道迎面跑来的少女，披满一身夕阳的金色余晖，耀眼无比地冲进了他的心。从此，他的心里多了一个人——一个长期住在心房却从没交过房租的人。
☆、第29章 城
新一周的排班表出来了，桑小桐在手机上查看具体排班信息时，发现有个下午班自己又是和鹿呦呦一起飞。她正高兴着呢，忽然瞥见名单上还有李唐的名字，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说不清是喜还是忧的感觉。
似乎是欢喜的，毕竟她喜欢他，排班能够排到和他一起飞，自然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
却似乎又是忧伤的，因为她的喜欢，只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罢了。而她也不会对他明说自己的心思，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既然不可能，那么相见争如不见。因为见了也只是徒添烦恼，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桑小桐知道，正派正直如李唐，一定很难接受一个有过“小三黑历史”的女人。而她目前也不方便对他解释太多，除非他也喜欢上她了，那就另当别论。不过他显然是不会喜欢她的，一来她有段黑历史；二来她眼下这个桑小桐的身份并非他钟意的成熟女性——虽然她骨子里是，但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对一个男人深怀好感，但又很难与他有进一步的发展。那么和他见面，和他一起工作，就成了一件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事。让她与他的每一次相处都同时蕴藏着十分的甜蜜与万分的痛苦。
纠结了好久后，桑小桐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既然不可能，那就尽量躲开他吧。没必要自己找虐了！
于是桑小桐提前活动开了换班，想找人代替自己去飞那个班次。可是找了好几个人都不成功，鹿呦呦还强烈要求她别换了。
“小桐，你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就别换班了。这趟航班是飞l市的，还可以留在那里过上一夜。l市那座古镇可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和艳遇之地，咱们一起飞，晚上再一起去逛古镇找艳遇多好啊！”
最终，在换班无望的情况下，桑小桐只能听天由命地按照排班表出勤。
当天下午两点半后，桑小桐在公寓楼附近等到了去机场的机组车。尽管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上车后一看见李唐，还是不自觉地心怦怦乱跳，脸隐隐发烫。
李唐这天穿着一件棕色翻领的飞行皮夹克，搭配黑色牛仔裤与黑色短靴，整套装束既然英气逼人又型格满分。桑小桐简直不敢多看，怕看了更加收不了心。
因为存心想要躲开李唐，所以桑小桐匆匆冲他点了一个头之后，就直接走向最后一排和鹿呦呦坐在一起。她有意不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但他却扭过头来问起她关于护手霜的事。
“对了，桑小桐，上回你说你每天都用名贵护手霜保养双手，你买的是哪个牌子啊？我想给我妈买一支，她那双手的粗糙程度都快赶上砂纸了，而且最近还有开裂的迹象。”
暮秋初冬时节，皮肤容易变得干燥。李唐母亲唐琴的一双手就干得快要裂了，买了一支护手霜来搽也没什么效果。他想起桑小桐那一双保养得特别到位的手，以为果真都是名牌护手霜的效果，所以找她询问具体品牌。
桑小桐其实对护手霜的品牌并不了解，她以前就是用普通的美加净。但是因为她曾经在李唐面前说过自己是用很贵的护手霜才养护出了这一双纤纤玉手，所以美加净三个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正在脑子想着要说一个怎样高上大的品牌时，一旁的鹿呦呦抢先开了口。
“如果想买好的护手霜，可以考虑选择茱莉蔻的护手霜。这个手霜是它家的明星产品，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用的手霜。我去年冬天败了一瓶，果然好用。既滋润又不油腻，自打用上这款手霜我的手就再也没长过倒刺了。”
桑小桐赶紧附和：“是啊是啊，我也是用的这一款，真的超级好用啊！”
李唐自然深信不疑：“这么好用啊，那我也给我妈也买上一支。对了，这个东西哪里有卖呀？”
“国内有专柜，不过专柜价贵得像抢钱。我是拜托飞国际航线的一位同事从澳州代购回来的，便宜多了。如果你需要，我找她再帮你带一瓶。”
“行，那拜托你了。多少钱，我先把钱付给你，你再帮我转交给那位同事吧？”
“不用，上回我托她买也是买回来后再付款。对了，他家的护手霜有玫瑰香型、薰衣草香型和茉莉香型等，你要买个香型呢？”
这个就有些为难李唐了，他哪懂这些啊，下意识地挠着头皮说：“这个……随便选吧，我无所谓。”
“那就选最经典的玫瑰香型好了。我就是用的玫瑰香型，味道香香的，很好闻。”
“好，那就玫瑰香型吧。我想我妈应该也会喜欢的，女人都喜欢玫瑰，对吧？”
“嗯，可以这么说了。”
李唐原本是要找桑小桐交谈的，结果却和鹿呦呦有来有往地聊上了。桑小桐也不试图插话了，事实上她巴不得不和李唐说话。因为对他有了别样心思后，每次和他对话她都感觉很不自然，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脸发烫。她很怕会被他看出来，毕竟他的观察力是职业选手级别。要是那样的话，两个人之间恐怕就要变得尴尬了。
机组车在市区某个路口再度缓缓停住后，从车门里跳上车的人是刘汉。一身潇洒帅气的飞行员制服，衬托得他的笑容格外耀眼。
“嗨。”
桑小桐怔了一下，脱口而出：“怎么是你呀？今天我们这个机组的副驾驶在排班表上好像是另一位飞行员吧？”
“的确是，不过他因为肠炎进了医院，没法飞了。所以公司临时安排我来顶替他。”
说话间，刘汉已经一屁股在李唐身边坐下了。一边歪着头打量他，一边半真半假地笑道：“哇，李唐欧巴，你今天这一身真是帅呆了！尤其这件帅到爆的飞行夹克，绝对是实力撩妹的最佳单品。晚上去泡吧一定会有很多妹纸冲你大送特送秋波，到时你可千万别挑花了眼。”
“谢谢关心，我还没到老花眼的年纪呢，眼睛花不了。”
和李唐开过玩笑后，刘汉又扭过头冲桑小桐和鹿呦呦说：“嗨，两位我大四川的美女，今晚咱们要在l市过夜，晚上要不要一起出来泡吧？听说那里的古城酒吧一条街很有风情呢。”
鹿呦呦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算了吧，去泡酒吧这种事还是分头行动比较好。那样我们不影响你们撩妹，你们也不影响我们撩汉。各乐各的，谁也不妨碍谁。”
“小鹿童鞋，你和小桐还打算去酒吧撩汉？千万别，要知道酒吧里没好男人的，当心被人骗财又骗色。”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今天还就想找个英俊的坏男人玩一把致命诱惑，你怎么着吧？”
“还能怎么着？如果你自己非要哭着喊着往火坑里跳，咱也没法硬拦着，只能尊重你的个人想法。不过最后人财两空时，你可千万别哭出一个太平洋来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再敢多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汉笑嘻嘻地问：“你要怎么收拾我？动口还是动手？”
“当然是动手。”
嘴里虽然说的是要动手，鹿呦呦一双纤纤玉手却拿起了手机，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忙活开了，好像是玩起了什么手机游戏。
刘汉纳闷了：“咦，小鹿你不是说要动手吗？我还以为你要打我呢？”
鹿呦呦端出一副名门淑女的优雅姿态，嫣然一笑地说：“动手打人那么粗鲁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做呢？未免太不淑女了！文明社会当然要用文明方法。”
“哦，那么请问是什么文明方法呢？”
鹿呦呦低下头地继续“玩”手机，笑得高深莫测地说：“这个……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桑小桐与鹿呦呦并排坐在一起，一侧头就能看见她在手机上做什么。一开始她也以为她在玩什么手机游戏，定晴一看后，却发现她正在浏览一家同志交友网站，忍不住讶异地凑在她耳畔小声问：“你怎么逛这种网站啊？难道你也是腐女吗？”
鹿呦呦同样小声地回答她：“我不是腐女，不过我想让某人变成基佬。”
一边说，她一边在网站上注册了一个用户id，id名是“邪魅狂狷的飞行员gg”。注册成功后，她就马上发了一个征友帖，并且还留了刘汉的手机号码作为联系方式。
桑小桐这才恍然大悟，她一边强忍着笑，一边对刘汉说：“那个……刘汉童鞋，对于你即将到来的悲惨遭遇，我个人深表同情。”
刘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啥情况这是？”
李唐虽然也不明就里，却笃定地拍着刘汉的肩说：“应该是你死定了的意思。兄弟，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下场一般都会很惨的。”
☆、第30章 城
得罪鹿呦呦的下场到底有多惨，刘汉进了准备室开始开会后才终于搞明白。
会议进行期间，刘汉的手机虽然调成了静音，但是一直在裤兜里震了又震，震得他纳闷极了：怎么今天我的电话短信这么多啊？
好不容易等到开完了会，刘汉查看手机时差点没晕过去。因为除了许多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外，还有不少陌生号码的短信，一条条全是不同的gay佬发来的。争相表达自己是如何如何地想要与“邪魅狂狷的飞行员gg”交朋友或滚床单。
那些肉麻的短信几乎没把刘汉恶心死。而且刚删完一批，又来一批，电话也一直响得没完没了。他苦着一张脸来问鹿呦呦：“小鹿，这些同志哥都是你给我招来的是吧？”
“没错。目前为止，才用你的手机号在三家同志网站发了征友帖而已，如果再敢让本宫伐开心，就再多发几家。”
刘汉苦笑着说：“小的不敢了，求娘娘息怒。”
这天等不到正式起飞，刘汉就关掉了自己的手机。不关不行，这个号码挂上同志交友网站后，几乎要被打爆了。“邪魅狂狷的飞行员gg”别提多受欢迎了，求交往或求约炮的gay们一浪接一浪地打来电话、发来短信，简直能活活烦死他。
得知了刘汉的悲惨下场后，李唐都笑了好久：“这个教训够深刻，你以后一定不敢再得罪女人了吧？”
刘汉发自肺腑地说：“再也不敢了。”
上了飞机后，桑小桐就和同事们一起忙成狗。
航前准备；迎客；关舱门；出口演示；摆餐；泡咖啡；分发餐食饮料；回收餐饮垃圾。一般来说，两个小时的航线，空乘们忙完整套服务程序就差不多要准备落地了。如果时间再短一点，就愈发忙碌得跟打仗似的。所以空乘们最怕飞短距离航线，因为要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忙个不停。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让很多空乘大都患有腰椎间盘突出、手腕关节痛、肩周炎、颈椎病等职业病。
这天的天气很好，飞机一直飞得很平稳。但是飞行航线飞到近一半时，飞机却因为遭遇强气流发生重度颠簸，突然急速下降。
在万里晴空中，有时也会像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一样，偶然会出现强烈的扰动气流，使飞机产生剧烈颤抖，航空气象专家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气流为晴空乱流，也叫“晴空颠簸”，这种颠簸发生的都比较突然，属于不可预见的颠簸。
当时是五点半左右，机舱内的乘客刚刚吃过晚饭，桑小桐和另一位空姐正推着餐车走向经济舱前部，准备开始逐一回收餐饮垃圾。飞机忽然剧烈地晃动与俯冲，让她整个人毫无防备地直接撞上了天花板。
当初接受上岗培训时，培训老师曾经告诫过学员们，如果在飞机上遇到中度或是重度颠簸，必须立即停止客舱服务，直接找位置坐下，绑好安全带。但是有时候颠簸是防不胜防的事，下坠的那一刹那根本没有时间找座位坐好。对于这种突发的紧急状态，老师的意见是立刻蹲下来，双手抓住靠走廊的座椅扶手。
可是，桑小桐压根就没有蹲下去的时间，而是直接飞了起来。她毕竟是见习乘务员，经验尚浅，颠簸发生得如此突然，她完全来不及反应。而与她搭档的那名空姐，在下坠发生的一瞬间，就反应迅速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并牢牢抓住了身边最近的座位扶手固定住自己。
飞机上下急剧摆动，像过山车一样急升急坠。正在进行客舱服务的空乘人员都飞了起来，一部分没系安全带的乘客们也被抛离座位。机舱内乱成一团，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桑小桐身不由己地撞上天花板再落回地面后，虽然整个人都快摔懵了，还是本能地双手乱抓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固定自己的身体。她什么都没抓住，却有一双宽大有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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