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思绪翩飞,浮出来原主沐清歌的记忆,从来都吃不饱的沐清歌小时候最盼望的便是沐长风回来,因为沐长风在乾王身边做伴读,回来了没有人为难他,他可以带着沐清歌出去。
那时沐清歌也不知道什么燕窝鱼翅,人参虫草,她所期待的就是一碗热饭,沐长风那时也没有什么俸禄,每到发俸禄之日,稍许高些的少年带着瘦小的女童吃完饭后,都会坐在路边摊上一同点上一碗热腾腾的藕粉,一口一口的喂着小清歌,吃的满面开怀。
就是这算不上珍贵,刻薄点来说是很廉价一碗的藕粉,成为了那时沐清歌最渴望的美食。
她所盼望的,不仅仅是一碗藕粉,还有一份真正的亲情。
沐长风忽然觉得水榭内气氛一定,他也想起小时的事,他被捡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六岁了,有自己的记忆和思想,因为是个男丁,秦艳莲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背着沐宗佩对他也是暗下整治,好在几个月后,他争气争取了进宫陪读的机会,从那以后,他总是在外奔波,与沐家情薄意寡,很少将精力停留在沐家的事务上。
正是这样,让他觉得对不起有些同病相怜的妹妹,尤其是小院那次看见清歌身上的伤痕后,他心中更是愧疚。
清歌小时候很喜欢粘着他,每次他回来,都开心的像只小麻雀,到了他要走的时候,都是站在破烂的小院门前,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带着很渴望的眼神,瘦小的手指抓着破烂的衣角,小声怯弱的问道:“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现在自己所做的何尝不是一种补偿,想要补偿这些年他其实能猜到却忽略了的事情。
四处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起柳枝,划过水面的轻轻波漾声。
藕粉热气氤氲,蒸腾在清歌的眉眼之间,长长的睫毛半垂,掩住眸中的神色,沐长风忽地就有些不知所措,笑了一笑,“这东西,你现在也不喜欢吃了吧……”
“谁说不喜欢的。”清歌淡淡的坐了起来,端起藕粉,错开沐长风过来端碗的手,一勺勺的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的动作很快却不难看,带着一种长期养成的优雅,不会吃的砸吧砸吧嘴,也不会吃的一片狼藉。
这都是杀手营苛刻的训练造成的,出任务的他们,都会最苛刻的礼仪,挑剔最好的食物,品尝最醇香的美酒。可是没人知道,在训练营里,抢食也是他们的训练内容之一,只有最快最狠的人才能吃得饱,弱者只有日日夜夜被饥饿所累,从而强的更强,弱的更弱。
淘汰制无处不在,在这个时代不也一样吗?强国在觊觎,弱的国家被淘汰。
而沐清歌就像被淘汰的另一个她,怯弱,胆小,所以她身上不曾有或者说,被她丢弃了的东西都表现在原主沐清歌身上。
也许,其实她们就是一个人,不过是两个分裂的灵魂罢了。
沐长风看着面前静静吃着东西的妹妹,先是一愣,忽而就笑开了,端起另外一碗,就这样坐在旁边的竹椅上,也吃了起来。
空气中浓郁的藕粉清香夹杂着粉荷的香味,少女心情有着莫名的愉悦,吃着藕粉,赏着粉荷,自在悠然。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清歌吃完,把碗放下,眼眸望着碧洗的天空,忽然问道。
“汶无颜说他搞定。”说起正事,沐长风的神色一扫愁思,精干了起来,立即回答道。
刑部大牢中。
牢头走到一处大牢中,满地稻草中,躺着一个一身肮脏不堪,披头散发的妇人,他踢了踢牢门,发出哐当的金属声音,大吼道:“秦艳莲是吗?快起来!”
那妇人本有气无力的靠在牢壁之上,说道:“凶什么凶,以后有你好看!”
她的声音细如柳丝,却依旧底气十足,显然很有自信。
“呸!以后给我好看?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陛下已经下旨了,今日未时(中午十一点到三点之间)将你这罪妇处死!”牢头将手中的一只肥鸡,一碟卤牛肉,一碗白饭啪的放在地上,“好好吃了这顿,做个上路的饱死鬼吧!”
本来有气无力的妇人一下睁开了双眸,连爬带走的趴在牢栏上,笑着喊道:“不可能,陛下不是答应还珠郡主不杀我了吗?怎么会!”
“不杀?就你做的那事,不杀你才奇怪!竟然偷换了战神平南王的女儿!”牢头连讥带讽,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到秦艳莲脸上。
一口浓痰就这样糊在了她的长发上,可秦艳莲丝毫不在意,她伸长了手,竭尽全力的喊道:“我不相信,陛下答应了不杀我的,怎么会!你骗我的,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郡主……”
“哈哈,郡主现在可在准备婚事,怎么会来这牢中寻找晦气呢……”牢头说到这里,秦艳莲发现他的眼神有点闪躲,牢头扶了扶自己的蓝色小官帽,继续道:“你就好好的吃完这最后的断头饭吧,免得到了阴间,你还得做个饿死鬼,阎王审你的时候,你都没力气回答!”
那牢头阴森森的说完最后一句,吓得秦艳莲浑身一抖,再要反驳,那牢头却不见了。
她心里一颤,望着四面黑乎乎的墙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处泛了上来,当目光落到那碗断头饭上的时候,眼里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不可能的,等紫如做了皇长孙妃,她便能再求陛下,将她从牢里放出来,等最后紫如做了皇后,那她就是皇后的娘……
想到那样美好的场景,再看一眼栏杆处的断头饭,想起刚才牢头那不自然的闪躲眼神。
她冷冷的一笑,哼,说不定这是御天乾和那小贱人一起捣的鬼吓她,想让她被吓得说出真话,想的倒美,她才不会被他们这种小伎俩骗住。
秦艳莲看着牢栏前的断头饭,这几天在牢里,她也没吃什么东西,既然有送她干嘛不吃。
大雍的牢饭不馊也不会美味,这断头饭是最后一餐,做的很香,闻着油鸡发出的香味,秦艳莲口中涎水直流,忍不住的上去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了之后,秦艳莲擦了擦嘴,她从小最疼紫如,紫如也十分孝顺她,若是知道她死了,肯定会大闹,御天乾他们不敢的……
还不待她回忆,忽然腹中一阵绞痛,宛如有人在里面翻胃搅肠一般,她猛的往一侧倒下,全身弯成虾形,抽搐不止,有毒,这饭里面有毒。
口中有鲜血吐出,全身剧痛慢慢的夺去了她的神识,秦艳莲渐渐的不动,躺在地上气息微弱。
在最后的一霎那,她半眯的眼眸看见牢头随着一个蓝裳丫鬟走了进来,满脸谄笑的道:“莲白姑娘,她果然吃了这个。”
那唤作莲白的少女点点头,很是满意,“好的,你做的很好,将军会好好赏你的。”
莲白……
秦艳莲再也说不出话来,脑中最后一个念头:你以为我死了吗?沐宗佩,还好让我听到最后这一句,你竟然骗我,夫妻二十年,你竟然下如此狠手,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秦艳莲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无半点痛楚,还有一点轻飘飘的感觉。
再看一下身上,从上到下罩着一件长到脚底的白袍子。
这——
她抬头看向四周,四周一片烟雾蒙蒙,什么东西也没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有一股血腥味。
隐隐约约的听到几声尖利的惨叫,一下又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被人掐断了一般。
阴森诡异的气息飘荡在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
她举目四望,这里是哪里?
踉跄摸索的往前走了几步,前面渐渐的烟雾散开了些许。
一个满脸纸白,连嘴唇都是白色,戴着高高尖帽的瘦高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阴森森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叫秦艳莲?”
“是……你……你,是谁?”秦艳莲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抖抖索索的问道。
那男子面无表情,双眼如死鱼一般直直的看着她,“我是白无常,特来引你去阴司府的。”
秦艳莲吓得往地下一坐,手指抓住衣领,眼内的光芒悚然,“这里是哪里?”
“嘿嘿,你死了以后会来哪里呢?秦艳莲,你生前作恶多端,如今要拉你去阴司让阎王审问!”那男子,不,那白衣鬼差将手中的锁链往她手上一套,拖着她往前走去。
他身形飘渺,如在半空飘走,旁边时不时有人大声悲叫,飞出一只断手正落在她面前,秦艳莲吓得胆战心惊,不知何时,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明堂之上,周边都缭绕烟雾,只有明堂之上坐着的三位判官忽明忽暗的飘在烟雾之中。
中间一个满面漆黑,额上有明月,旁边两人一人面色如火,一人面色鬼蓝,正是阴间三司。
她旁边还跪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穿着白色长袍,阎王将手中令牌一丢,“罪犯红锦,勾人做假证,诬陷导致亲夫死亡,判油锅煎炸五百年。”
“不要啊!”红锦声嘶力竭的大喊,从烟雾中出来两个小鬼,拖着她一路往后,秦艳莲偷偷看去,只看那小鬼去的地方有一口大锅,里面红油翻滚,小鬼将那女人一抛,丢进油锅,女人全身挣扎,嘶声惨叫了几声,在滋滋的油中滚动一番,便再不动了。
“啪!”的一声惊堂木,阎王面黑如漆,只剩一点眼白,更觉恐怖,他大喊道:“堂下所跪是不是罪妇秦艳莲?”
秦艳莲全身发软,连忙低头道:“是,是的。”
阎王拿过一本厚厚的书册,翻到其中一页,又是一声惊堂木,“你一生罪孽太多,还不如实自招,否则,哼!”
那一声冷哼,阴邪入骨,秦艳莲想起方才女人被炸的一幕,全身冰凉,跪在下面一一将生平所做的坏事道来,从她出生用手段陷害比她受宠的姐姐,到虐待丫环,教训沐宗佩想娶的小妾等等一件件说完。
上面阎王猛的一敲惊堂木,“你的所有罪孽,本官手中的生死薄上都有记录!你少说一件,本官就让你把地狱十八中酷刑全部尝过,休想蒙混过关……”
那白衣鬼差接着道:“阎王判案一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秦艳莲,你还是招了吧!”
秦艳莲心内完全绝望,早就吓得全身惨败,指尖都在发颤,想着还有什么没说的,还有,对!她立即说道:“是不是坦白就能从宽了,不要方才那油煎!”
阎王狠狠的一瞪眼,威严肃穆,“你还想和本官讨价还价吗?!”
那鬼面森森,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心内发寒,她连忙低头跪伏,“不,我招,我招!”
月上柳梢头,大大的星子闪耀在苍穹上,一闪一闪的都是美好。
乾王府后院层叠的一处院落中,今夜巡逻的侍卫特别多,月光照在琉璃顶上,泛出清冷华辉。
一处身影悄悄的从防备最弱的西方墙上翻了进来,他身手敏捷,悄悄潜伏,避开三个一队的侍卫,摸近了那处院落之中。
白日他早就打听好了,这里便是让那马嬷嬷所住的地方。
里面的油灯已灭,人已经睡着,他在窗口戳了一个洞,掏出一根小竹管往里面吹着迷烟,过了一小会,才轻轻的推开门走进去,摸到床褥的地方,刚准备扎刀,忽然眸光一闪,将被子拉开,触手温热,确定是真人,借着透过窗花进来的淡淡月光,这人的确是个满脸皱纹的老皮女人。
这马嬷嬷自从让她出府后,就不见人影,让他想要灭口都没有机会,没想到还真的让御天乾他们找到了?
那也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夜色中冷光一闪,刀尖对着心口扎下,温热的鲜血喷在手上,在迷药作用上,半点都不能挣扎的老嬷嬷睁大眼睛,不甘愿的死了。
黑影将刀收起,身影一缩,窜的一下出去,悄悄的从原路潜伏了出去。
带那黑影窜去不久,方才死透了的老嬷嬷在黑影中慢慢的坐了起来,月光照在她那苍老的下巴,沟壑满满,咧开的嘴角透出极嫩的唇肌,苍老与细嫩的对比,让人不由后背一寒,透出一股心悚的诡异。
万物静籁之中,朝阳像一盏扁圆的宫灯冉冉升到空中,带着铁水一般的艳红徐徐染透东方半边天际,霎时,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喷出万道金幅。
沐府里,早就布置的一片大红,虽然时间紧迫,但是沐宗佩吩咐下去,必须要准备得妥妥当当,小姐是嫁给皇家,大处小处绝不能马虎。
所有的下人都忙成了一团,连续三天三夜在是投在紧张的布置之中,生怕有哪一处做的不好,惹了骂来,就算他们如此谨慎小心,还是被沐紫如狠狠的折磨了一番,不是说这个花没挂到最中间,就是那块布的颜色不够漂亮,把本来就忙的晕头转向的下人弄的心内火气巨大,差点就准备撒手不干,后来总算是管家请来了沐宗佩阻止了沐紫如这种举动,才急急忙忙的布置出现在这幅样子,虽然不是处处周到,大体上也过的去了。
沐紫如在莲白和两个丫环的伺候下,穿上了大红的喜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她慢慢的走出沐府,坐上了前来接她的八抬花轿上。
街边上早已经挤满了等着看新娘子的百姓,他们伸长脖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沐府里面走出来的新娘子,大红帕子遮住大雍第一美人沐紫如的脸孔,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人们依旧愿意看一看这位第一美人嫁入皇家的盛景。
“你说这个沐家真厉害啊,生两个女儿,一个嫁了乾王,一个嫁了皇长孙,那都是不得了的尊贵啊。”一个人带着羡慕的看着沐府的高门,感叹道。
“这第一美人嫁给皇长孙倒是好想,那沐清歌也能嫁给乾王,真是……”另一个人不服气说道。
“你知道什么,那乾王妃可比第一美人长得还漂亮,你是没看过,啧啧,不说脸面,就那气质,好过第一美人一千倍。”有人看过清歌的连忙反驳。
“不过,我一直以为这皇长孙会娶了右相的孙女,那个第一才女贺雪莹的,谁知道竟然娶了第一美人啊。”旁边有人插嘴道。
“那贺大小姐在盛宴上丢了国体,现在在庵子里潜心修炼呢,嘿嘿,看来美人比才女更好些……”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夹杂在人群中,其中一人闻言脸色变得雪白一片,幽幽的眼眸送着这火红的花轿往皇宫里行去。
按照惯例,婚礼必须是在男方府邸里举行,御奕辰一直是住在宫内未赐府,凌帝在赐婚时同时让人建长孙府,短短三天的时间来不及建好,于是把婚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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