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啥脑子?我猪脑子成了罢?”大伯娘心里头是又气又急,还连惊带怕的。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先前跟家里人都闹成这般的周大囡竟然有朝一日还会回来。若单单只是回来也就算了,大不了再闹一场,她自然也不惧。不曾想,瞧着家里人这态度,竟仿佛是打算和稀泥一般的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
凭甚么呀?!
“呵,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猪脑子?”周家大伯懒得跟她计较,却还是不由的想到周大囡的事儿,片刻后又再度旧话重提,“大囡真没说她摊上啥事儿了?咱们家这两年日子过得挺好的,要是她真碰上了过不去的坎儿,能帮的就帮她一把,到底也是咱俩的亲闺女。”
亲闺女、亲闺女!!
大伯娘真的快要崩溃了,敢情折腾来折腾去的,她在这里头穷忙活,其他人压根就没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过。
可问题是,周大囡早就已经恨上她了。不单如此,周大囡手里还握着她的把柄,在这种情况下,她是真没法子像以往那般关爱这个糟心的闺女!
事实上,这已经完全不是关心与否的问题了,大伯娘这会儿只想叫周大囡滚得越远越好,死了最好!!
“你瞪啥眼?”周家大伯愈发弄不懂自家婆娘的想法了,先前每次周家阿奶分东西或者分银子,他婆娘都会在他耳边嘀咕着,要是他们家大囡没嫁出去该有好多。
其实,大伯娘的意思是,若是周大囡还未出嫁,他们大房就能多拿一份,那就跟二房一样了。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二房拿得比他们多。至于惦记、关心之类的,纯粹是其他人想太多,大伯娘一点儿都不惦记周大囡,她只会盼着那蠢货早点儿去死!
周家大伯当然想不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事实上周大囡在这事儿上头口风还是挺紧的,她压根就不曾告诉过旁人,关于那些个秘辛的事儿。毕竟,她还要靠这个敲|诈她娘一辈子呢,怎么可能轻易的将秘密拱手相送?
而撇开这里头的内|幕,周大囡先前那些行为就显得格外得容易被人谅解。
年纪小不懂事嘛!
如今年岁大了,也吃了不少苦头,该叫她懂得这世上究竟谁好谁坏了。这不,都不用人催,就乖乖的回娘家赔礼道歉。身为娘家人,又都是当长辈的,不说帮衬一把,起码这脸色就不用给她看了。
整个老周家都是一样的想法,真正顾念周大囡的,恐怕只有三囡一人。可就算是三囡,那也是没事儿闲的,其他人那就更不用提了。
便是如此,周大囡还是挺高兴的,之后她也没少往周家去,且多半是选择晌午前后,只因老丁家那头其实压根就没有做午饭的习惯。当然,周大囡自个儿想吃还是有法子的,可老丁家穷的叮当响,就算她有心拿钱出去搓一顿好的,也得看荷包能不能承受得住。如今能白得一顿午饭,又何乐而不为呢?
慢慢的,周大囡跟周家的关系缓和了。
先是姐妹之间时常聊天说笑,当然主要还是周大囡和三囡俩个,周芸芸多半插不上甚么话。再然后是周家的四位嫂子们并二伯娘,都对大囡笑脸相迎,还隔三差五的请她吃凉快点心。紧接着就是她亲爹亲哥他们了,人心都是肉长的,隔了好几年,再多的怨气也该消了,就这般顺其自然罢。
因着周家的态度,大伯娘心下是愈发惶恐起来,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副随时随地都会崩溃的模样。
而彼时,再选择跟以往那般躲在家里已经行不通了,因着周大囡会来,也敢来。特别是在得知家里的鹅群都被养在另一边的圈里,周大囡更是完全没了顾忌。
不得已,周家大伯娘只得选择主动出击。
寻个空档,大伯娘直接找上门去,目标就是老丁家屋里。
老丁家是真穷,穷的连叮当都不会响的人家。虽说周大囡连哄带骗的弄到了不少嫁妆,甚至还有钱,可她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拿自己的东西帮着老丁家修房子做好事儿呢?没有从头嗤笑到尾,就已经算是很客气了。顶多就是自个儿饿得受不了了,偷偷的开小灶填填肚子。
这不,周家大伯娘过去的时候,恰逢周大囡偷摸着待在老丁家灶间,打算给自己加个餐。
所谓的加餐也不是甚么好东西,就是先前三囡塞给她的鹅蛋。她是没法像三囡那般一天煮一个,这都好几天了,她是头一次拿鹅蛋当加餐使。
周家大伯娘站在老丁家灶间前,一脸的不屑和嗤笑:“你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好的,你阿爹居然还会担心你在老丁家受委屈。瞧瞧,哪里像是受了气?别等下给旁人气受就成了。”
“你是特地赶过来嘲笑我的?”周大囡横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先前那威胁我也懒得说了,多说没意思。我就单说另外一个事儿,三山子如今每日里都要打从村子里过,绕道去孟秀才家里进学。你就不怕回头我找他的麻烦?”
对于周大囡来说,要拿捏住她亲娘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毕竟她手里拽着她亲娘的把柄。
甚至于都用不着动用最后的手段,周大囡也可以轻而易举的逼死她亲娘。
譬如,她亲娘的心肝宝贝儿周三山。
“想好了没?要是想明白了,咱们娘俩坐下来好好聊聊,毕竟是亲娘俩,就算我嫁出去了,不也是您闺女?”周大囡笑着扭头看向她娘,笑容在灶火的映衬下显得尤为阴森恐怖,“不然的话,回头我就把三山子那一身衣裳给撕了,反正你有的是钱。”
直到这一刻,周大囡都坚定的相信三囡的话,觉得她亲娘老有钱了。不过,这会儿她并不想要钱,她想要上好的颜色鲜亮的料子,想要据说是从府城里带回来的糕点果子,想要各种好东西,想要……回家。
撇开最后一点不提,周大囡当下便快言快语的将她想要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料子要两匹,别跟我说你没有,我老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阿奶年前年后都给了不少料子,好些还是从府城带来的,看着就鲜亮。我也不多要,只两匹尽够了。不过,先说好了,黑不溜秋的我可不要。”
周大囡说的格外痛快,且时刻牢记着绝对不能将三囡给出卖了。跟姐妹情谊无关,她还指望回头再接着跟三囡打听家里的事情。反正那丫头缺心眼儿,随便糊弄两下就把自家的消息给卖了。
顿了顿,周大囡又道:“糖块糕点也要,听说阿奶从府城回来时给家里带了不少的好东西?人人都有份的,为啥我没有?对了,不是说两位嫂子都是好脾性,把东西都存在你那头了吗?索性这样好了,她们都少吃两口,多出来的给我就好了。我也不多要,糖给我来两斤,糕点也给我来两包。”
别看周家男丁们多半都不擅长言辞,女眷们嘴皮子利索的却不在少数。旁的不说,周大囡就不是好惹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险些没将她亲娘逼得一头撞死再老丁家的灶间里。
可怜的周家大伯娘,原本是想着避开周家众人,独自先寻周大囡把话说清楚,问问她究竟想干甚么,看看能不能拿捏住她。
最终的结果触目惊心,至少对大伯娘本人而言简直无异于十八层地狱。
被亲闺女往绝路上逼得感觉如何?说真的,在此之前她虽有想过这个结果,却到底没真正体会过。而今,她一面懊悔万分,另一面则是恨意滔天。
“周大囡!你有想过你娘我过得是甚么日子吗?还有你阿爹你阿哥你嫂子他们,你真的以为他们都是好人?只你娘我坏得流油?我告诉你……”
“我不想听。”周大囡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她跟前。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周家大伯娘才愕然发现,原本那个小不点儿已经长到了跟她一般高甚至别她还略高了一点儿。
而愕然之后,却仿佛浑身的力气尽数被抽空了。
周大囡压根就没打算跟她和解,就仿佛一条血蛭,已经吸附上了她的身,就再也不愿意下来。至少,在吸干她的血之前,是绝对不会主动下来的。
悔之晚矣……
没人知道周家大伯娘和周大囡这对母女俩之间发生了甚么事儿,单从表面上来看,当娘的是个善待闺女的,当闺女的则是个孝顺的。
这不,明明闺女都出嫁许久了,这亲娘还三不五时的过来瞧瞧她,或是带两包糖块,或是拿块布头,再不然就算是空手过来,也会搭把手帮闺女做些事儿,好叫闺女轻松一些。
当然,周大囡也不差,每回她娘过来,她都亲亲热热的迎上来,帮着拿这拿那,帮着端茶递水,帮着捏肩捶背。反正就是一副孝顺闺女的模样,倒是惹得自以为已经颇为了解的丁寡妇一阵阵侧目。
丁寡妇是不敢惹周大囡的,倒不单单是怕周大囡一气之下逼着老丁家休妻,更怕周家那头对周大囡这个出嫁的闺女仍有惦记。谁都知晓周家如今早已不同往日,她还想着等来年便宜些赁几亩田过日子,完全不想开罪老周家。
而就在周家娘俩愈发亲热之际,又出了一个事儿,就是这事儿险些把周家大伯娘真的给逼死了。
秀娘怀孕了。
俩儿媳妇儿都怀孕了,这就代表着家里能干活的女眷,至少在大房这头只单剩下了她一人。偏生,她还有个作天作地各种作死的亲闺女,且还要做周家阿奶安排下来的事儿,便是将她劈成好几半,那也不够。
且随着秀娘的怀孕,她娘家杨柳村的王家也来人了,看的不是她,而是怀了身子的秀娘。
按说出嫁的闺女查出有孕后,娘家人过来瞧瞧也是应该的。可问题在于,王家众人的态度很是不一样。
来的是秀娘的亲娘、亲嫂子,还有就是一脸尴尬的周家大伯娘的亲娘。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说一些好好照顾秀娘之类的话,却不是冲着周家其他人说的,而是独独叮嘱了她一人。
大伯娘呕得要死,这分明就是担心她这个当婆母并娘家姑姑的不善待秀娘。可这怎么可能呢?亏待儿媳妇儿兼娘家侄女,且还是特地赶在怀孕之时?她在他们眼里都成甚么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满满的恶意都冲着她一个人来了。
这日子过的还有甚么滋味哟!!
☆、84|52。1
这世上总有人把日子越过越糟,除却少部分是真的摊上了无法应对的意外,最大多数的人完全是自己作死,把前头的路给堵住了。
周家大伯娘便是如此,也许并不能说她是个纯粹的坏人,可她也的确做错了很多事情。若说周大囡是她的报应,那么其他人的冷漠却是她一手作出来的。
要说家里人完全没发现异常那是绝无可能的,也许周家二伯、周家阿爹是真没发现,毕竟大嫂跟小叔子原就是避着的,加上他俩的性子摆在那里,除非是已经摊到了明面上的事情,要不然还真就是太为难他们了。可除此之外,周家其他人或多或少其实都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毫无疑问,周家阿奶是整个周家最聪明的人,只是她的聪明,或者说是精明都用在了如何捞钱如何养家糊口这件事情上,别说对于儿媳妇儿了,就算是亲生儿女,她都没有太放在心上过,整个家里唯一一个能叫她时时刻刻挂心的也就只有周芸芸了。因此,当周家阿奶察觉到自家大儿媳妇儿对周大囡的态度有异,且王家那头似乎有存了旁的想法时,她决绝的选择了无视。
——要忙活的事情那么多,甚么都管,她非得忙死不可!
周家大伯也发现了,到底是枕边人,况且他婆娘也不是那种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想法的人。事实上,他算是第二个发现异常的人,因为他很清楚自家婆娘最心疼的该是三山子,结果却将家里的好东西往周大囡那边送,甚至不惜亏了三山子……没鬼才叫怪了!
——可在发现问题之后,周家大伯只沉默的唤了大山、二山到跟前,叮嘱他们往后银钱只管自己存着,没必要再给他们的娘了。
大山和二山早已长大,如今都成家立业,到年底或是明年年初都能当爹了,自是能听明白周家大伯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周家大伯已经开始起了警惕心,并允许他们这些小辈儿攒私房。
对于大山、二山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儿。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感觉到亲娘偏疼三弟。只是那会儿,他们不好说甚么,加上亲爹也没开口,自是只能默默的忍受了,心思重的还在琢磨是不是以后要养三弟一辈子,毕竟是嫡亲的兄弟,只要不分家,当哥哥的养弟弟,甚至养弟弟一大家子都是常有的事儿。
谁曾想到,周家大伯在察觉到自家婆娘贴补周大囡之后,直接改变了主意。
贴补幺儿尚且还在忍受的范围内,可要是贴补已经嫁出去多年的闺女,那就完全没法忍了。与其便宜了老丁家,还不若叫俩儿子自个儿存着私房,只要小儿子将来会如何,周家大伯也是没了法子,只能听天由命。
大山、二山回头就将这事儿跟自家媳妇儿学了学,皆得到了连番的惊喜。大山媳妇儿还算收敛,高兴归高兴,到底没怎么表露出来。秀娘则干脆乐歪了嘴,她原就不怕婆母,如今更是如同有了尚方宝剑一般,完全可以不用再担心自个儿的私房被吞没了,当下就开了嫁奁盘算起了她的私房。
论起来,整个周家单论最有钱的自然是周家阿奶,可除了阿奶之外,第二有钱的却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秀娘。
别看大山媳妇儿嫁进门多年,其实早几年周家没啥余钱,就算她时常做些绣活儿赶场子时拿去卖,可她时常要买头绳、面脂之类的东西,其实攒不下几个钱的。去年周家阿奶连着两次发的银锭子也都被婆母要了去,就连今年春耕那会儿,阿奶给俩小口的四两银子也被夺去了一半。因此,满打满算,她手头上也就只有春耕时留下的二两银子,以及怀孕之后阿奶给的二两补身子钱。
统共才四两银子……
可秀娘就不同了,她当时嫁过来时,嫁奁里头就有一个二两的小银锭,那是出嫁前跟周家要的,王家没留下直接给她搁嫁奁里了。春耕时,她和二山也得了四两银子,加上这回怀了孩子给的补品费二两,一共八两银子。
看着是不算太多,却比大山媳妇儿多出了足足一倍。当然,秀娘并不满足,她还盘算着多攒些钱来。只是她人虽然不笨,可对于做买卖这一遭却是真的不擅长了,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了一个最赚钱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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