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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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 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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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察觉不对的是那些早起就来这里提篮叫卖的小贩。以往这里早早大的就有人来,以图占据最好的观摩墓碑的位置,但直到日头高照,草市的摊贩都来全了,除了守墓的两人外墓前再无他人。

“难道是官府下了令不许惊扰壮士们?”有人猜测道。

“哪有这样的道理,又不是皇陵。人家家里的守墓人都没有驱赶,官府凭什么管?”

“是不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在场人顿时议论纷纷。

“别瞎猜了。”有人大声喊道,“人家程娘子在门前摆席授字了!亲自看人写,总好过呆呆看墓碑吧!”

摆席授字!

“丹娘!”

身后响起喊声,抱着一卷轴蹬蹬走的陈丹娘只当没听到。直到身后又连喊了两声,还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肩头。

“你跑什么?”陈十八娘微微喘气问道。

“我有事,我有事呢,姐姐别耽误我。”陈丹娘挣道。

陈十八娘失笑。

“你有什么事?女红才学,功课也不多,除了玩还有什么事?”她笑道,“过来,跟我写字。”

“我就是去写字。”陈丹娘说道,“我去跟程娘子写字。”

陈十八娘一怔。

“她,她不是不授书吗?”她说道,“你别仗着小去肆意的缠着她。”

“才没有呢。”陈丹娘仰头笑,“程娘子不授书,但是她让人看书。”

看书?

马车停在玉带桥前,或者说尚未到玉带桥前,因为前边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过不去的,我自己走过去。”陈丹娘说道,一面利索的下了车。

陈十八娘忙赶着丫头们跟着。

“不用,人多地方小,一个人进去就够了,再站个丫头摆纸,再站个丫头磨墨,再站个丫头,别人还怎么看。”陈丹娘回头说道,不待陈十八娘再说话就蹬蹬的挤过人群进去了。

看书?

到底是在干什么?

陈十八娘迟疑一下下了车,由丫头小厮护着挤过人群终于站到玉带桥前,顿时就呆住了。

第七章不解

陈十八娘看到了很多人。

平心而论,她不是没有见过人多的场面,年年上元节灯会人山人海,跟那个相比,此时眼前的人真不算多。

程家娘子的宅前,玉带桥的这一边,原本的空地上坐满了人,老的少的,大的小的,男子们在这边,女子们带着幂篱在另一边,摆着几案的,纸摆在膝头的,还有一些明显是穷人孩子的就只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的。

熙熙攘攘的形成了诡异却又让人肃然起敬的场面。

而坐在正中的一个女子似乎并没有看到这场面,她的面前几案纸墨齐整,此时正提笔而写。

陈丹娘到底挤到了她的身旁,仗着一则是女子二来是孩童,坐在她的手边,像模像样的摆开纸笔。

“娘子,娘子,这个字我没看清,你再写一遍。”她忽的喊道。

程娇娘应声好,果然提笔又写,那适才写的纸就被放在一旁,一个丫头取过看向人群。

这一瞬间陈十八娘也能感觉到人群中灼灼的视线。

“我。”一个人高高的举起手,声音有些颤抖,“今日该我要了。”

半芹便走过去,将手中的纸递给他。

在众人的艳羡中那人激动的捧着。

不过大家只是略看一眼就忙转开了,视线还是落在程娘子身上,唯恐错过她的一笔一画。

“十八娘。”

有人在身后唤道。

陈十八娘一惊,忙转过头,看到是几个相熟的小娘子。

“十八娘,你也来看程娘子书啊?”

一个笑道,一面晃了晃手里的笔墨纸砚盒。

陈十八娘还没说话,另有个娘子笑了。

“陈娘子怎么顾得上,她还要去授平王书呢。”她说道,“不能跟我们这些不会写字的人一样。”

陈十八娘垂在袖子下的手攥了起来。

“快点吧,程娘子每日只写半个时辰。别又没赶上。”另一个拉她说道。

两个娘子一左一右故意的撞了陈十八娘两下带着几分得意进去了。

丫头们忙扶住陈十八娘,带着愤愤。

“娘子,我们过去吗?”一个迟疑一下问道。

过去?

过去做什么?

字是用来传情达意的,不是用来赏玩的。民女不会写赏玩的字,更不会教人写好字。

她都说了不会教人写好字,还过去做什么?求她吗?

陈十八娘站在原地,看着这边。

果然如适才那二人说的,半个时辰后,程娇娘起身走开了,而丫头们则把今日写的字送给了在场的人,然后收拾了几案笔墨离去。

陈丹娘自然跟了进去。

程家的院门关上了,门前的有人急急的离开,也有人意犹未尽的席地继续描写。有人玩闹,有人在河边洗笔,街上又恢复了车水马龙。

“这才是大隐隐于市,大俗乃大雅啊。”

“不计出身不计来历,只要你想便能来学。此等情怀当的大儒啊。”

“当初江州先生在望州旷野树下宣讲经义,引得百众聆听,是为有声传道,如今这江州娘子门前摆席写字,让众人近观,是为无声传道。”

“。。这么说如今有两个江州先生了?”

江州先生…

能被冠以籍贯称呼可没几个,就连陈绍也只被称为相公。而担不起一个陈衢州。

陈十八娘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向程娇娘的家门。

“姐姐,我现在还不走。”

看着陈十八娘进来,陈丹娘忙说道。

陈十八娘看着她束起臂绳,一副要忙碌的样子有些不解。

“我要跟娘子一起做点心。”陈丹娘带着几分得意。

做点心?

程娇娘也从室内走来,换了衣裳,也束起臂绳。再看廊下已经有三个面生的丫头恭敬的等候。

这是做什么?

“闲着也是无事,下厨也是玩乐。”程娇娘说道。

玩乐?这娘子也会玩乐?她以为她是个无喜无好无知无觉的木头人呢。

陈十八娘勉强笑了笑。

“能跟娘子借一步说话吗?”她说道。

程娇娘看她一眼点点头。

“陈素有一事想不明白。”

站在厅堂内,陈十八娘开门见山说道。

“跟我有关的,你请说。”程娇娘说道。

“你不是不告诉别人你会写好字,那现在又是在做什么?”陈十八娘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问道。

“我现在。也这样啊。”程娇娘说道,“我只是每日都写字,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既然别人想看,那就看吧。”

“程娇娘。”陈十八娘迈上前一步,咬住下唇,声音有些颤抖,“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坦荡的,却不想也是个心口不一的,你这叫不好的字吗?不好的字,会被称为天下第二行书?不好的字会被贵妃太后陛下称赞吗?”

“那是他们的认为,不是我认为。”程娇娘说道,“我不认为我的写得好,我只能对自己坦荡,至于别人,我管不到,也无法左右。”

陈十八娘嗤声笑了,似乎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

“对于别人你管不到也无法左右?”她说道,伸手指着自己,眼中有泪光闪闪,“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我陈素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程娇娘看着她。

“我不知道。”她说道。

陈十八娘再次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她说道。

“我是不在乎。”程娇娘说道,“世上的人太多了,陈素,我在乎不过来,我只能管好我自己,我们都只能在乎自己,不要去在乎别人,陈素,别在乎我。在乎你自己。”

“你当然不在乎别人,你做什么事都是有你的规矩,你有规矩,你为自己。没有人情,你只有规矩,人情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陈十八娘说道,说罢转身拉开门而去。

院子里的丫头婢女包括陈丹娘在内都已经被屋内拔高的声音吓到了。

“姐姐。”陈丹娘喊道。

陈十八娘却脚步未停径直疾步而去。

陈丹娘又是气又是急只得跟了出去。

听着门前车马而去,半芹忙向厅内看去,程娇娘神情如常走出来。

“娘子,没事吧?”半芹不安的问道。

程娇娘摇头。

“我没事。”她说道。

至于别人……

半芹也不在意,闻言松口气。

……………………………………………。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伴着拍门声。

“十八娘,你开门。”陈夫人的声音带着焦急传进来。

“她跟程娘子吵架!她跟程娘子闹!她真无礼!”陈丹娘尖亮的声音也传来。

陈十八娘干脆用手捂住耳朵面向墙。

过了一刻。门外的说话声小了,人似乎也离开了,陈十八娘放下手,抱膝呆呆。

“十八娘。”门外有声音喊道。

陈十八娘被惊了一下,听出是爷爷的声音。

“我就是来问问你有事还是没事。”

陈十八娘抬袖子擦了擦眼泪。

“我没事。”她说道。

门外便嗯了声。

“你知道自己没事就好。”陈老太爷说道。

听的脚步声响;似乎走开了。

自己知道…自己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只说自己!

陈十八娘站起身;几步过去拉开门。

听到门响走到院中的陈老太爷回过头。

“我自己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总是高高在上的;为什么总要把人踩下去!为什么要让我成了笑话!”陈十八娘哭道;抬袖子掩面。

陈老太爷神情沉沉转过身。

“她不知道。你知道。”他说道。

“爷爷!”陈十八娘喊道。

“没有谁能让你成笑话,只有你自己能让你成一个笑话!”陈老太爷喝道。

“她为什么那样做?她为什么样那样做?”陈十八娘哭道。

“因为她想,她也能。”陈老太爷喝道,“你不想,也不能,就收起你的羡嫉,好好的看看你自己是谁。好好的做你能做的事,想做事,也要先明白自己能不能,能而想,那是痴,不能而想。那是迷,陈素,你如今痴不够,却先迷了!”

“我没有。。我没有。。”陈十八娘摇头哭道,“我只是。。我只是不服…”

“不服?”陈老太爷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十八娘,你觉得你两年练字辛苦吗?”

辛苦。。陈十八娘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你觉得你已经够勤奋了吧?”陈老太爷接着说道。

勤奋…陈十八娘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流泪。

“十八娘,你可知道王羲之练了多少年?”陈老太爷说道。

陈十八娘面色微微一变,似乎预料到什么,她不由绷紧了身子,似乎这样就能让一切都停下来,但这是没有用的。

“十八娘,你勤奋你辛苦,你有成一半,还有一半,是因为,你姓陈,因为你爹是陈绍,因为陈绍是陈相公。”陈老太爷一字一顿说道。

那是荣宠那是圣恩那是天家给的面子。

不是,不是,胡说,胡说。

陈十八娘摇头,连连后退,知道撞倒门上,她伸手掩住嘴泪如雨下。

“不是的。”她喊道,“爷爷,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少年女子面色惨白,双眼泪水,声音颤抖,身子也在发抖,如果说前一刻陈老太爷是在教训她喝斥她,但那话语是柔和的,没想到最后会冒出这一句,和风细雨陡然变成了嗖嗖的冷箭,狠狠的好不留情的扎入五脏六腑。

看着几近崩溃的小女子,陈老太爷心中重重的叹口气。

我是谁,这三个字,真的是当头棒喝啊。

也是一大利器,怪不得就连那程娘子也差点因此昏迷不醒。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驱厄扎针要见血,入障须用虎狼药。

“十八娘。”陈老太爷缓和了语气,上前一步,轻叹口气,“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真有那么可怕吗?”

第八章想到

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真有那么可怕吗?

陈素,你怕什么?

陈十八娘闭起眼,掩面跪下。

“孩儿愚钝,请祖父教我。”她哭道。

屋内坐定,丫头捧上毛巾,小心的给陈十八娘擦了脸,又递上热茶。

门口有陈丹娘探头,很快被仆妇拉走了。

“她为什么拒绝贵妃的邀请,是因为那行书而成名,但那行书是怎么写出来的呢?”陈老太爷问道。

陈十八娘放下茶碗低头聆听。

“义兄亡于国事,又功劳被冒领埋没,她一个小女子,不惜触犯天威,掀起这么大的阵仗才侥幸如愿,你想,这期间有多少意外万一,任何一个意外万一,她所做的事都白做了,不止白做,还将反噬她,就算如今看起来雨过天晴,其实也暗藏不少风险。”陈老太爷说道,“十八娘,你自幼被父母呵护长大,咱们陈家也算是名门大户,对你们来说,针扎破手指就可能是天大的事,这般心境,跟那程娘子怎么能比。”

陈十八娘低下头。

“你可曾见她笑过?”

“她为什么不爱说话?”

“这世间的事对她来说太过无情,她笑不出来,也无话可说。”

“十八娘,你知道人人都夸这墓碑写的好,当天下第二,你知道他们都说好,但知道为什么说好吗?”

“那是悲痛无法言说,字字出与心,才能写出来的。”

“她怎么能把这个当成赏玩之字?又怎么会以此成名而欢喜自豪?”

“她宁愿写不出这些字,她根本不愿写出这些字。”

“十八娘,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十八娘,我说过,常怀慈悲之心,看看她在世人眼里的那些好,那些名。是怎么来的。”

“十八娘,她不在乎,谁想要谁拿去,她不在乎的!别人在乎。你要她怎么做?她又能奈何?除了自己,她又能奈何谁?”

“要是依你所说,她连墓碑都不能写,连哭一声义兄,都不能了吗?难道她一定要躲起来才可以吗?她在人前写了哭了,世人因此赞誉她,这就是她沽名钓誉了?”

“。至于门前摆席写字,也不过是出自本心,人要看,她恰好要写。何乐不为?她问心无愧,随心而自在,难道还要去顾忌考虑别人怎么想?会让谁高兴又会让谁不高兴?她要顾忌别人,连自己都不能做了吗?”

“十八娘,这是欺人太甚啊!”

“十八娘。天道无情,人还是不要欺人了,慈悲一些吧。”

陈十八娘再次俯身在地大哭。

“祖父,我错了。”她哭道,一面起身,“我去跟她赔罪。”

“你不用去了。”陈老太爷唤住她,“罪就是罪。赔不了。”

陈十八娘站住脚掩面。

“我和丹娘去一趟吧。”陈老太爷说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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