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后一个方法在安平站上风之前万万不能走。
别看安平如今占尽上风,但未必会赢。
初蘅对母亲的这个朋友倒是十分的了解,也知道安平的性子,更知道长安洛阳之中的局势。
除了杜晴,在两京之中根本没有能够和她们相呼应的人。
景照容和常希两人还没有决定自己的阵营,而且,枢密院和御史中丞都是一个样子,就是忠于皇帝。
她们不忠于任何一个人,只对皇帝效忠。
在皇位上的是宣宗,她们效忠于宣宗,如果换了安平,她们就效忠安平。
初蘅有几分头痛。
她不是孤家寡人,生死成败一身之数,也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家,而且再者,如果到时候安平失败,她可以渐渐的架空宣宗,至少她在相位上,能够保下来跟姚莞交好,对她也好的那批朋友。
而如果真的跨出去这一步,就是退无可退。
这已经不是姚莞是她母亲的问题了。
而是她自身难保。
安平没有承天女皇的杀伐,但是狠下心来,结果到也未必会很乐观,纵然她是姚莞的女儿,若是承天女帝,就算她举旗造反,按照姚莞和承天女皇的关系,或许她都能没事,而这是安平。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今天议事,议了半天,将平叛的军队拟定,元帅人拟定,即日开拔,水陆并进,三路围剿,下了朝初蘅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正巧萧妍仪和初晓也在。
“怎么样?”初晓见初蘅回来,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个。
初蘅摇摇头,“你是不用指望两个人坐下来,谈谈等我死了你再登基的问题。”
宣宗比安平大五六岁不到。
如果说是错辈,这倒是一个可行的路。
初晓翻了一个白眼。
“姐,你还是回南突厥去吧。”初蘅想了想这么说道,“还是南突厥相对太平些,至少你不用被卷进来。”
初晓却摇摇头,“那是你觉得,实际上,突厥那边,还远远不如你们这里。”
“那阿妍可以从速嫁到南诏去。”初蘅跟萧妍仪说道,“如今这局势,我也不敢说最后会怎么样,就怕万一出点事情,你们都直接跟着我被卷进去了。”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从在大街上被萧妍仪一顿暴揍,反而把南诏二王子揍得非萧妍仪不嫁……娶了。
这个王子倒也奇葩,定了主意之后,死活不肯改口了,把南诏王逼的没办法,豁出去老脸跟宣宗说了。
宣宗豁出去老脸跟程中书令说了。
程中书令鼓起勇气跟萧妍仪她妈商议了一下,撸袖子和女儿对打了一通,最后程夫人才吐口,如果萧妍仪愿意,这事就可以。
除了裴王妃有点失望,但是也没办法,因为程家和萧家说得好,愿不愿意还是萧妍仪自己决定。
萧妍仪对男人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长得好看就行了。
萧妍仪在南诏二王子穷追烂打鞍前马后一通之下,终于点头了,如今两家正在议婚,小日子已经定了,周朝这边也已经报备了,皇帝也点头了,就差给萧妍仪封一个郡主,按照国婚的规格直接嫁过去了。
“不至于吧。”萧妍仪瞪大了眼睛,“情况已经不乐观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你说呢?”初蘅反问了一句,“如果形式乐观,我也没必要这么跟你们说呀。”
萧妍仪却摇摇头,“如果真的不乐观,我反而不应该现在走,到时候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南诏。”
初蘅哭笑不得,“妍仪啊,我如今是丞相。”
“嗯,周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萧妍仪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所以我根本不能去除了周朝之外的地方。”初蘅无奈的说道。
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动这两个人。
纠结辗转反侧一番,初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先站在宣宗这边,必要的时候给她母亲放放水,别的,到时候再说。
结果届时,当真是山重水复,只不过方式和结果都出乎初蘅的意料。
安平在北方集兵力南下,前几个月所向披靡,但最后还是西边凉州附近,踢到了铁板。
凉州卫到底是景照容的亲信部队,凉州和周朝战火频繁,以战养战,再加上天水卫的情报往来,一时之间还是占了上风。
景照容的态度也很暧昧,你不挑衅,我不乘胜追击,但你若是想占据凉州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安平闹心,但也没办法,姚莞亲自去见了景照容,但也没有问出来一个确切些的答复。
最后安平和姚莞商定,改路进军东北。
林瑞柏迫于母亲的压力,不得不投降放行。
月余,兵临常州城下。
两军对峙,三月不分上下,而且到底是兄妹之间的关系,多个朝臣和节度使的介入之下,安平和宣宗便同意和双方先尝试谈和,若是谈不拢,再战场上见。
宣宗这边的和谈使者,自然是丞相初蘅,辅相郑玖,新进加封的枢密使,天水卫指挥使景照容三人。
初蘅见到安平之后却是大出意料。
她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有几分凌厉的女子,却不料见到了一个相貌端庄,有几分温婉态度的女子。
安平这边,左边坐着的是万泉,右边,坐着的是几位节度使,行宫设屏风,屏风后依稀有人,但却瞧不真切。
初蘅松了一口气。
她都认为会站出来的是姚莞,看来到底她母亲还是不愿意让她在朝中难进难退,所以避了开去。
景照容和郑玖等人见到万泉,都愣了一愣,半晌后景照容双手交叠,加额行半礼,“见过万泉公主。”
万泉的爵位并没有被剥夺。
万泉笑嘻嘻的说道:“免礼。”
“安平公主长乐未央。”郑玖毕竟当日和安平有过半师之分,纠结一番之后,还是跟安平打了个招呼。
安平还礼,“夫子。”
却目光灼灼的盯着初蘅看。
初蘅不解,但是却坦然,没有什么反应。
两派人马对视许久,半晌初蘅开口说道,“想来公主也知道我等此行的目的,我等作为天使,自然是……”
安平突然打断了她,“朕想和丞相单独谈谈。”她侧头看着看周朝的这群人。
“朕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她特意的咬定了本宫二字。
她已称帝。
郑玖和景照容对视一眼。
“她母亲到底是女皇近臣,朕的好友,你们连着都无法通融?”安平笑道。
景照容也知道,本来按照姚莞和安平的关系而言,初蘅应该是回避的,但是宣宗还是派了初蘅,想来是想让初蘅通过私人的渠道达成共识。
毕竟,这是兄妹。
这天下,怎么不都是李家和武家的?
景照容思虑一番,还是拉着郑玖出去了。
初蘅屏退身边的人,也不寒暄,直接问道,“我母亲呢?让她出来见我。”
“朕就在这里。”安平的笑容宛如春风。
翼从安平的节度使此时纷纷起身,加额俯首行大礼,“永和公主长乐未央。”
初蘅目瞪口呆,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木然坐在那里。
就算她再算无遗策,也万万算不到这一出。
姚莞这时候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母女两人对视良久,语言百转千回就是无法出口。
姚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合眸,双手加额落礼,“臣姚莞见过永和公主,永和公主长乐未央。”
初蘅霍然站起。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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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圈太乱第一发
☆、条件
全场悄然无声,早些时候下了一场秋雨,此时飞檐下雨水顺着檐角流下,落地之声依稀已经有了回音。
良久,没有一个人说话。
初蘅复坐下,道:“诸位大礼,本相受不起,还请起身。”
她用这句话点出来了她如今的身份。
屋中的几人这才起身。
安平却笑道,“你是我的女儿,有什么受得起和受不起的?”
初蘅横眉看向安平,却是十分平静的说道,“公主声称你是我的母亲,那么,敢问公主可有什么凭证?”
“你的相貌?”
“相貌?”初蘅笑道,“但凡姿色出众些的女子,都眉眼相似。”
安平道:“你的生辰?”
“这人人都知道。”初蘅反驳道。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安平也严肃了起来,“不信就问你的母亲。”
初蘅却笑道,“公主聪敏过人,狡兔尚且三窟,况且公主步步为营,若此事也在公主算计范围之内,母亲自然说是,犹不得本相不多心。”
安平半晌说道:“你果然像你的外祖母。”
初蘅微微一福身,“不敢与承天女皇相提。”
姚莞看着这对母女剑拔弓张半晌之后,才说道:“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承天女皇的事。”
安平:“……”
初蘅先是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姚莞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意思。
顿时哑然无言。
“那么洛阳和长安的舆论是空巢来风?”初蘅一挑眉。
这……简直了。
她觉得她要风中凌乱了。
先是多了一个母亲,之后养母就爆出来她仰慕于承天女皇的事情。
“不是。”姚莞倒是无所谓。
汉武帝尚且还有韩嫣,齐侯还有一个蔡文姬,承天女皇有个她,倒也无所谓。
对于帝王而言,这不过是雅事,绝非上不得台面。
“那我只不过好奇一件事情。”至于姚莞和承天女皇是什么关系,这个可以先放放,之后再说,初蘅觉得,现在最最紧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你要选择这个时候将此事告诉我?”
怎么说也是在相位上呆了一年的人了,她不说是人精,但也历练的差不多了。
可能吃亏的就是年纪小。
除去这一点外,她自问,她和胡琼等人,并无什么差距。
安平击掌一笑,“怡真你这话问的好。”
“怡真?”初蘅挑眉。
“你是我的女儿,自然也是武姓,怡字辈。”安平勾唇笑道,“怡真,取自遗珍之意,天家遗珍。”
初蘅却笑道,“公主有什么条件,不如直说吧。”
皇家自古血缘亲情淡薄。
安平此时才摊牌,才不是什么母女之情难自以,而是因为朝中无人,她们举步维艰,陷入进退不得的困境。
所以想来这也是当初走这步棋的原因。
若她无能,只不过是弃子,在江州自生自灭也就罢了。
若她有本事,在关键时刻把这件事情抖搂出来,她就不得不和安平站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拖她下水罢了。
初蘅等着安平开口。
“朕登基为皇,你便是储君。”安平说道。
“万泉比我大。”初蘅直接问道。
“神龙之变后,我膝下就只有你们两个女儿了,我已经四十开外了。”安平顿了一顿,看了万泉一眼,万泉倒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反正万泉对皇位也没有多大兴趣。
“而万泉的父亲姓薛,你父亲姓武。”安平一摆袖子,花帛在空中掠过,日光下色彩斑斓,金线折射出光芒,熠熠生辉,“这天下,必须是李家和武家的血脉,才能坐的。不然不能平民心。”
初蘅沉吟片刻,道:“那你想要交换的是什么?”
“里应外合,夺了这天下。”
初蘅眯了眯眼。
安平摊牌了,她反而不是很着急。
“我如今是丞相,就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初蘅却这般说道,“我若是想,待圣人去后,趁这乱世而起,效隋文帝先例,黄袍加身,渔翁得利也不是不可以。”
安平哑然失笑,甩袖道:“此屋之中,尽是我的亲信。”
“满朝文武皆是丞相心腹。”初蘅这话说的倒是不太客气。
“你想要的是什么?”安平摇头说道,“储君不够吗?”
“太子和宣宗之间,不也是如此?”初蘅笑言,“太子尚且是宣宗亲自养大的,把持天下军权,还不是说被废了就废了?”
皇帝到底是皇帝。
而太子,有时候只不过是太子。
两人又开始僵持不下。
姚莞开口说道:“公主,女皇,且听我一言。”
初蘅却制止了姚莞的话,“我心中自有论处。”
姚莞挑了一下眉,到没再说什么。
“还请安平女皇好好想想。”初蘅起身喊了景照容和郑玖入内。
安平被初蘅闹的阵脚大乱,一方面觉得这个女儿太不听话,另一方面也不知道从何处能够反驳初蘅。
因为这是实话。
她确实是利用的角度更多一些。
可是安平有些想不清楚,反正她上位之后,这皇位,不还是初蘅的吗?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会按照计划中的发展。
景照容将宣宗的条款一一说明,愿意封安平为关中王,在宣宗百年之后,将皇位传于安平。
太子之后,宣宗最大的儿子不过才六岁,现下不成气候,而安平膝下只有万泉一人,只要万泉还活着,名义上,就是南突厥的皇后。
金燕公主是承认这层婚姻关系的,突厥也是承认的,即便万泉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而突厥的皇后,就姓阿史那,怎么能当的了大周的女皇。
安平百年之后,皇位还是要还给他的血脉的。
所以宣宗愿意让这一步。
可惜他没有算到安平还有初蘅这么一个女儿。
安平却要求列土分疆,共治天下。
宣宗自然不同意。
文臣圈子已经炸了锅,但是在刀剑之前,什么都不敢说。
要骂要戳脊梁骨,怎么也得等天下太平,安平或者宣宗有一个彻底的取得胜利之后,才能再说道说道。
初蘅全程沉默。
景照容将安平的条件说与了宣宗。
宣宗摔了一个颇为精致的白釉茶盅,算是答复。
竖子不相与为谋!这是宣宗原话。
景照容传回了宣宗的答复。
算是彻底的撕破脸了。
两方约定,他日再战。
“其实你还是太心急了。”姚莞捧着一盏茶盅,悠悠然说道。
“朕能不心急吗?”安平仰头说道。“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
“那么圣人的决定呢?”姚莞问道。
安平瞥了姚莞一眼,“其实,你心中两个人一样重要,母皇,怡真,然后是初晓,最后才是我们这些朋友。”
姚莞薄凉一笑。
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算没有骨肉血缘,也出了感情。
对于朋友,有时候就是朋友。
而女儿,永远都是女儿。
所以在初蘅和安平的博弈之中,她更希望初蘅胜利。
安平将灯火拨亮,“告诉她,我求太上皇之位。”
如今她的军队全是从北地南下,疲兵不宜在战,而如果再脱下去,等到蜀地和南边的兵力北上,两边同时夹击,她就彻底的输了。
一败涂地。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走胡初蘅的这条路。
胡初蘅在长安洛阳已久,且和景照容杜晴等人来往更加密切,枢密院的高官不少子女的前途都由她一人决定,对她而言,杀宣宗,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一个选择。
而安平却没办法将手伸到大明宫里去。
初蘅得了安平的答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