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晴立刻顶上去道:“我哥也大我嫂子许多。”
何少一道:“长青与秋萤青梅竹马,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长晴忽然失神道:“啊,是了,我终于明白了。赵莹莹也是你的青梅竹马,原来男人最喜欢的是青梅竹马。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大家闺秀,所以我今天穿成这个样子过来告诉你,我也是大家闺秀,我也能做大家闺秀,我爹是顺天府尹,我本来也是大家闺秀。却原来这根本不是原因,青梅竹马才是根本,是吧?”
何少一沉默不语。
柳长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她低哑着嗓子不甘心地道:“那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才能早六年遇到你?怎么办才能跟你青梅竹马?”
何少一继续沉默不语。
柳长晴似乎喝起了酒,将桌子上的碗盘碰的叮当一阵乱响。然后何少一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够了,长晴,你已经喝得不少了!”
柳长晴的声音响起来道:“让我不喝了也可以。你只要告诉我,你,何少一,对我柳长晴,根本一丝丝喜欢的念头也没有;告诉我这一段时间,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告诉我那天你亲我,都是我在做梦!”
窗外的秋萤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太吃惊了,这两个人竟然……
何少一的声音分辩道:“那哪里是亲么!是跌在了一起才会不小心碰上的么!”
柳长晴道:“刚开始是这样的,可是,可是后来,你亲了我眼睛的!”
何少一嗫嚅道:“那也是你挑衅激我的啊,谁叫你用眼睛一直轻蔑地盯着我来着,我才……”
柳长晴忽然打断他的话头道:“好!你不用再解释了,我都明白了。既然如此,今天你就把该还的还给我,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何少一诧异道:“该还的?什么?”
柳长晴慢条斯理地道:“那天你亲了我,今天我要亲回你。”
何少一道:“胡闹!”但是接下来就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了。
窗台下的秋萤快速跑到院子中央长青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道:“快!快进去!长晴在里面调戏少一哥呢!恐怕要霸王硬上弓!”
柳长青一惊一愣,边向屋子里跑边道:“哪里学来的这等不堪的词还随便乱用!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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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一大早,何家的迎亲队伍就吹吹打打向密云县城而去。
柳长青与秋萤侯在何少一的新宅子里,等着新娘花轿到门,边帮着招呼宾客。
何少一此次成亲,张家人商量了许久送什么礼物为好,最后采纳了秋萤的建议,共同出资打造了一座纯金的送子观音娘娘像,事先供在白云观里受了香火,今日一大早请进了何府。
不想一直等到日后过午,过了吉时,仍然不见迎亲队伍回转,亲友宾客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又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一骑挂了彩绸的黑马,狂奔回了何府,马上正是何少一的贴身小厮竹染。
只见他灰头土脸地踉跄着下了马,就跟着何大人何夫人一起进了里屋回报。何大人将柳长青与秋萤也请了进去。
竹染进门就急道:“回老爷,大少爷他,他被柳姑娘抢走了!”
何大人茶杯落地,惊道:“你说什么?”
柳长青也是一惊,立刻道:“你慢些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竹染连忙整理思绪,重新开口道:“柳长晴,柳姑娘在密云县城官道上截住了迎亲队伍,说什么此山是她开,此树是她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男人来!然后就把少爷抢走了!”
柳长青捶桌道:“胡闹!”
秋萤听到长晴抢亲的词儿差点没乐出来,此刻生生忍着。
何大人道:“报官了没有?赵家那边怎么说?”
竹染伸手捶了下脑袋道:“回老爷话,少爷刚被劫走,赵家人就来了,说亲事办不成了,赵家大小姐赵莹莹失踪了!”
秋萤心里一紧,柳长青面色一冷。
何大人瞥了柳长青一眼,直接道:“备轿……顺天府!”
那边竹染连忙又道:“老爷且慢,容小的把话说完。”
何大人怒道:“还有什么?你且速速说来!”
竹染连忙一口气道:“赵府大小姐乃是留书出走的,与柳姑娘无关!而少爷被劫走的时候,严厉告诫我们不许报官!”
何大人神色复杂地坐回到椅子上,面上阴晴不定。
柳长青与秋萤却暗中松了口气。
柳长青适时地上前,施礼道:“何大人,关于此事,长青有些考量……”
请君入瓮
这年的漫漫冬日又遇上一个寒年,让人只觉得分外的难熬。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天气越发冷得吓人,颇有点儿滴水成冰的劲头。南小巷里的炭火白天黑夜的不曾停过,就这般秋萤还是给冻得丝毫不愿意动弹,将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守着火炉做些活计,经常做着做着就不由自主地打起盹来。
炭火旁边绣帐子的青丛看她不住地点着脑袋,就笑了起来道:“三小姐,且醒醒了,一会儿三姑爷该回来啦,今儿个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秋萤支楞起脑袋想了会儿,没回答她反而转移话题问道:“青丛,你说我长青哥是怎么跟我爹娘说的呢?我爹娘就乐呵地把聘礼给收了?”
青丛笑吟吟道:“这我哪里知道呢?不过,三姑爷就是有办法就是了。等到来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你们就要成亲了。可这喜帐什么的还没绣完哪,你也不着急。”
秋萤伸出手来摁了摁火炉边上烤着的大柿子,感觉够软和了,就拿起一个来递给青丛道:“行了,又软又热乎,你吃一个。”
青丛手中针线不停,摇了摇头道:“不吃了,这会儿吃些乱七八糟的,到晚饭前儿该吃不下了。我得赶在晚饭前将这朵富贵芙蓉花儿绣完,你自己吃。”
秋萤将大柿子咬开一点皮,边吸溜着汁水边嘟嘟囔囔地说:“少一哥叫人捎了封信将停云楼托付给长青哥守着,自己逍遥快活去了,这大冷的天儿,长青哥还要早早晚晚地两头儿跑,真气人。”
青丛笑笑不理她,秋萤盯着大柿子发起呆来:“以前都是吃冻柿子的,冻的舌头都木了……”
秋萤正陷在回忆里呢,忽然屋门吱嘎一声响了,柳长青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青丛连忙抱着喜帐从火炉旁站了起来,将柳长青让到那里。秋萤也晃晃身子要起来,长青摁住她道:“在这儿烘着点儿吧,今儿个天气都冻死人了。”
长青回来,秋萤又恢复了一丝精神,应和道:“是啊,都冻死人了。我给你泡杯热茶来暖暖吧,你这手也够凉的。”说着扬声道,“青丛,把手炉拿过来。”
柳长青抬头道:“不用拿手炉了,直接给我沏杯热茶过来,要烫的。”
青丛应着出去了。长青转过脸儿来对秋萤道:“今儿个大街上真冻死人了,一老一小两个乞丐。”
秋萤愣道:“啊?真冻死人了?皇城脚下冻死人了,官府没人管么?造孽啊!”
柳长青道:“嗯,一大早我去停云楼的时候,见着了这事儿,在停云楼稍待了一会儿,打点完事情,就去了一趟顺天府,见柳大人去了。”
秋萤道:“柳大人怎么说?”
柳长青道:“柳大人的意思是想上道折子,请皇上下道圣旨,给贫苦百姓分些银钱和薪炭,再修缮一下京城里的收容堂、布善斋、施粥处什么的,好歹让老百姓把这个寒冬熬过去。”
秋萤点点头又问了句:“哦,那柳大人那儿有没有长晴的消息啊?”
柳长青摇摇头道:“不曾听说。对了,我今儿还去了趟何大人那儿。”
秋萤点点头道:“也是为了天气的事儿?何大人怎么说?”
柳长青转头过来道:“不是这事儿,是为你靖远大哥的事儿。这么一直在家待着也没用,我跟何大人说了说,要了封引荐书让他先去洛县做个文书。暂时先干着,那里的师爷年事已高,这一两年就要下去,等到了空缺再顶上去。”
秋萤愣了,半晌才道:“长青哥你真有面子啊!何大人真的保举我靖远哥去做官?”
柳长青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官,连个县官都不是呢!不过在洛县做个文书师爷也比在穷乡僻壤做县官强。总之官府的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三言两语也跟你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你少一哥的父亲何大人保荐了你大哥,做文书做不多久就能做师爷,做师爷做不多久或许就能做县令,而且洛县地处中原,物华天宝能人辈出,是个好地方。”
秋萤笑笑道:“这算是内幕消息?我大哥是不是就此算是何大人栽培的势力了?”
柳长青笑笑道:“差不多就是如此了。既然打算入仕途,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两边不靠。再说了,如今这样也不错,他是何大人那边的人,又是我的大舅子,将来看出哪边的风向盛来,他也吃不了亏。”想了想又嘱咐道,“明天我们一道回铜锣湾报喜,把荐书送过去。”
秋萤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个洛县离咱家远不远?”
长青回道:“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近。洛县那边算是大明版图的南北交界处,地处黄河边上,无论旱路水路皆是交通要道。”
秋萤喜道:“听长青哥这么一说,那地方还真不错呢!”
长青笑着摇摇头道:“是块肥肉难免被人惦记,希望靖远真的能用心仕途,稳扎稳打将路走顺才好。其实,若是换了我自己,宁可去一个不富庶的地方,三年之内可见业绩。不过,我这为你大娘娘家里办事,还真不敢照着自己性子来,就算你大哥心中有数,你大娘娘也得记恨我,要真给靖远介绍到偏远之地为官,她会觉得我这是变着法儿的把她儿子流放了也说不定。”
秋萤捂着嘴乐,柳长青又叮嘱道:“晚上你把南小巷的事好生交代一番,咱们这次多在铜锣湾住一阵子,此番你大哥有个差任,密云唐家保不齐就会主动要将秋棠的喜事给补办了,他就是不想补办,我们也腾出手来管这事儿了。总之,这次在家里把秋棠的喜酒喝完了再回来。”
秋萤想起一件事来,笑道:“对了,青梅今儿个回来了一趟,给我带了个信儿。听我娘说,我大姐又怀上宝宝了,然后这次害喜挺严重的,折腾得都瘦了不老少。我大姐夫如今可老实了,天天在县城里看着酒楼照顾我大姐,也不四处游荡了。这次回去,带点什么给我大姐好呢?”
柳长青琢磨了半晌道:“金银珠玉什么的,何家也不缺;新鲜时蔬什么的,酒楼也都有。不如去趟百草堂问个方子带回去,再将你跟宛如渍好的酸梅子带上两罐,给她开开胃。”
秋萤拍手称好,自去准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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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铜锣湾,一切事情进展皆如长青预料的那般。靖远得了荐书,不剩欣喜;李氏也乐得合不拢嘴,家里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直往二房这边送,一开口就会买长青的好,总说:“二弟弟妹啊,你们真是有眼光啊,长青这女婿挑的,合密云县找不出第二个来啊!”
紧接着靖远就去了一趟密云唐家,将秋棠与孩子接了回来,只说是上任之前要小聚一番。秋棠先到的家,后脚儿唐家孙少爷就跟了过来,一进门就捧了一纸什么笑呵呵地给了靖远来看。秋萤站在后面踮起脚凑过去瞅了瞅,赫然发现那是一纸休书,惊疑不定地再瞅了一眼,才知道不是给秋棠的,乃是给那先前从青楼里买回来的小妾的。
虽然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自从结交了杜三娘,秋萤对青楼里的姑娘们有了另一层的理解。假如能够生活得下去,哪家的姑娘也不愿意走到这条路上来,而这唐家的小妾,原以为跳出了苦海,没想到最终还是惨遭抛弃。秋萤看看秋棠抱着孩子捏着小妾的休书,笑得志得意满,觉得应该也为了堂姐高兴,只是总觉得脸上的笑意干巴巴的,难以畅怀。
秋棠的喜事三天后就办了,唐家大摆筵席,密云县停云楼里的大厨有一多半都被请了过去做酒宴。只是宴席之上,秋萤这段饭吃得是抓心挠肝,只因为这天早晨,何少一柳长晴忽然双双出现,拉了长青到一边嘀咕了一阵,长青就过来跟她说要快马赶回京,三个人一溜烟儿地走了。
索性秋萤看得出长青虽然面上淡淡,眼睛里却有兴奋的光芒闪过,临走时又在马上说回来送她一份大礼。如此种种,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还是挂心得很。
秋棠的成亲酒宴一直开到了傍晚时分,宾客们才一一散去。秋萤心急火燎地当先奔出唐家大门,却惊愕地发现柳长青已然自京中回转,正牵着马在唐家大门口等着她出来。无论如何,见了他面,秋萤一颗心才算是不再上下扑腾了。
回到铜锣湾家里,秋萤直接将长青拉进了下屋厨房里,一边在火塘里升了火烧上热水准备沏茶,一边盘问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柳长青笑笑道:“还记得先前大闹咱百花深处园子的贼人么?如今全数被擒了!”
秋萤又惊又喜:“真的吗?怎么找到他们的?是长晴发现了什么线索?送官了没有?”
柳长青示意她小些声,然后道:“江湖事江湖了。人是长晴带人捉着的,就交给她处置了。”
秋萤忙又问道:“长晴不是掳了我少一哥走了么?怎地又回来帮我们捉贼了?少一哥也是知情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柳长青赶紧从头到尾将事情说了出来。
却原来长晴在园中搜不出什么线索,有天忽然想到没有线索说不定就是个线索。这武林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能被钱财雇佣来做事儿的武林人士道上也不算多,能将事情做得干净利落的自然更少。就朝着这条线儿打听,再加上和石老板的关系这个线索,果然就锁定了目标。只是之前的事情没有证据,也不能出手将人家怎样。于是,就有了这么个引蛇出洞、请君入瓮的计策。
原本这趟回铜锣湾就是势在必行的,就是为了麻痹对方,将百花深处空在他们的视线之下。原本定的是要何少一留在京中暗中帮衬,没想到出了长晴劫人这事儿。不过这样一来,京中无人守着,对方估计更不会放过这机会了。果然就趁着秋棠成亲的时机,那边动手了。
这伙儿武林败类,为首的竟然是那姓石的亲外甥,这是早就想好了要为老娘舅报复的。只是遇到了长晴的师兄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难言。
秋萤听他慢慢说完,眯起眼睛问:“那长晴和少一哥呢?现在在哪儿?”
柳长青道:“我们都误会长晴了。赵莹莹是她带走的,听说是想带回山,找她师父看能不能想个办法给她医治陈年旧伤。赵莹莹不肯配合,她才又过来带走了你少一哥,为了好生劝劝她。”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