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子夜吴歌- 第6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刘聪不想他说得竟这样直白,脑海中电光石火地闪过几个念头,昨夜为何能听到刘乘吩咐侍女让阿琇住在酴醾台,自己又如何酒醉后神魂颠倒地闯入酴醾台,竟然全无人阻拦,他忽然心里隐隐几分不安,只觉一颗心堕入冰窖中,脱口问道:“他们是准备推到我身上。”
靳准点头道,指着地上刘乘的尸身道:“这贱奴是呼延攸的人,老臣先替王爷结果了,望王爷赦罪。”
刘聪点了点头,心中已经醒了大半。
只听靳准续道:“如今形势有变,于外呼延一族皆有不忿之心,于内若是与单氏女之事被陛下所知晓,保不准又是一场滔天大祸。王爷若想保命,便听臣一言。”
刘聪眼里心中已服了十分,正色道:“求先生教我。”
靳准道了声不敢,却松开了手正色道:“我若是王爷,此刻便领兵出城去守着,只要有军权在手,天下之事又有何惧?”
刘聪皱眉道:“我若领军出城,父兄岂能容我。”
“若是老臣猜想有错,未有大变,我料陛下不会过于责罚王爷。”靳准说道:“王爷如今仍是领兵的楚王,抵戍外城,却是本分。王爷只说西南有异报,不及回禀就是了。”他顿了顿,却加重语气道:“万一真有变故,王爷进可戍国,退可保身,朝中有谁敢不忌惮,这是万全之策。”
刘聪听到此只觉额上冷汗涔涔,长拜道:“多谢先生教我。”
靳准侧身却不受他大礼,只跺足道:“莫再等待,速去,速去。”
刘聪不敢拖延,翻身上马便向宫外疾驰。
宫门戍守的侍卫见他出来,大惊道:“王爷要去哪里?”
刘聪哪里理他们,挥鞭疾驰出宫。那侍卫大惊失色,喊道:“速速禀报太子殿下与呼延大人,就说楚王出宫去了。”
“他跑了?”呼延攸与西昌王刘锐听到消息同时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
刘锐厉声问道:“是怎么跑的?刘乘怎么没有信报来?”
那侍卫抖抖索索道:“小人并不知情,只看到楚王策马疾驰出了宫门。”
刘锐面色一变:“坏了,定是走漏了风声。”他忽然有点狐疑地望向了呼延南经,厉声道:“你妹妹在哪里?”
呼延南经面色霍然一变:“我妹妹一直都在姑母宫中守灵。”
刘锐面色更加难看,还要说出更难听的来。
太子刘和却拉住了他,皱眉道:“先别吵了,说正事要紧。”
正说话间,却听又有人慌张一报:“禀报王爷,安昌王进了。”
呼延攸霍然站起身来,却是急急在宫中踱步,口中只道:“怎么办,怎么办?”
刘锐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慌什么,等会儿三哥来了,你按我的吩咐行事。”说着,他看了看地上的尸身,皱眉对南经道:“你先将这些弄到后殿去。”南经望了一眼刘和,见他无语,便自是去办了。
且说刘聪冲出宫去,第一件事便是赶去拿到调军兵符。此时司徒府众人都不知有变,见他神情肃穆,纷纷跪倒在地,盟誓曰:“我等都愿听楚王调遣。”刘聪便无他话,一边派人去请刘曜,一边率着部众出去而去。
众人出城不久,去请刘曜的副将便赶了回来,大声道:“启禀王爷,五公子让末将传话,他如今执掌司徒府,愿为王爷内应,为王爷赴汤蹈火,绝不出城。”
刘聪大是感动,连声道:“好,好。”
安昌王刘盛一入芙蓉殿,只见太子刘和坐在正中,旁边立着刘锐与呼延氏叔侄,便皱起了眉头:“不是说陛下要见我,怎么是你们在这里?”
刘和微微语结,只听刘锐含泪道:“楚王大胆弑君,陛下已然驾崩了,临终遗命太子为新君,还请三哥与我们一同保扶太子。”
刘盛大惊失色:“楚王为何要弑君?陛下现在又在哪里?”
刘锐便按照事先编好的一套说辞,却见刘盛越听脸色越是不对,问道:“如果楚王之事为真,陛下既在芙蓉殿中陪伴张夫人,如何能发现楚王之事?陛下昨夜才传见过我们,之后便应该安歇了,怎还会生这许多风波?”
刘锐被他问得无法对答,只说道:“我们四个都是见证,难道三哥信不过我们?”
呼延南经忽然一举手中宝玺,高声道:“陛下宝玺在此,见之如见天子,安昌王是要造反?”
刘盛忍住怒气,便向刘和跪下,口称道:“太子。”
刘锐见他拜服,心里总算松下一口气,笑道:“三哥果然能识时务。”他又对刘和说道:“陛下刚刚驾崩,还没有安排好天下大事。如今楚王又有不臣之心,应速速下令,捉拿楚王。”
刘盛的目光扫过呼延攸与呼延南经,只见他二人目光都有躲闪。他心中一沉,目光终落到刘和身上,沉声道:“绝然陛下已然驾崩,如今棺柩也还未安葬。陛下大业未成,天下百废待兴,太子殿下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猜疑兄弟。试想若连兄弟都信不过,天下还有谁可信?太子若做出手足相残之事,天下又会怎么评价?”
太子刘和似是被他说动,只是沉默不语。
刘锐勃然大怒,以剑指着刘盛道:“三哥说谁是小人?”刘盛侧过头去,淡淡哼道:“谁自以为所指,谁便是那拨弄是非之小人。”
刘锐怒不可遏,脸成青黑之色,只觉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五官亦是有些扭曲,他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刘盛岂可受激,亦大声道:“谁自以为所指,谁便是那……”他口中话语未完,忽然啊的一声大叫,仿若不敢置信一样看着直直插入自己腹中的长剑,再看刘锐面上都是狰狞之色,手里长剑用力一送一扭,直透刘盛而过。刘盛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口中嗬嗬作响,却是双目圆睁地倒在地上,已是没命。
这一下变故迭起,呼延攸惊得说不出话来,刘和亦是站起了身来。
刘锐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轻轻擦去剑上血迹,大声对刘和道:“陛下,请即刻下旨,捉拿楚王。”
刘和长叹了口气,抛了那宝玺在地上,掩面道:“罢了,你自己拿去拟旨吧。”
刘锐捡起宝玺,大声道:“陛下,臣要分军三路调动军马。”他久经沙场,瞬间已是谋筹得当,命呼延攸率领永安王刘安国的部队进攻刘聪大军左翼,尚书田密、将军刘睿进攻刘聪大军右翼,自己与呼延南经一道率部进攻中军。又命呼延南经先行在中军集结,自己坐镇都城。
刘和长叹一声,抬了抬手,便在诏书上用了宝玺。
呼延南经忽然跪下道:“陛下,恳请您赦免臣的妹妹。臣妹虽为楚王妃,但并不得楚王爱重。望陛下看在故去的姑姑面上,千万宽恕于她。”
刘和瞧见刘锐似是有话要说,忙道:“纤罗也是朕的妹妹,朕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动她。”
刘锐见他将话已说满,脸色一沉,到底还是闭了嘴。
且说刘锐的布置极快,刘聪接到奏报时,心中一沉,自己所拥部众不过十万,呼延攸和刘锐竟是倾国兵力来攻,所率部众五倍于己。他在中军帐中长叹道:“呼延攸与刘锐弑君乱国,我等虽寡亦死战到底,成败便在今日。”令传下去,三军起呼:“虽寡犹战!”声若排山倒海,振聋发聩。
阿琇在酴醾台中被惊醒,大声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侍女匆匆起来,回禀道:“启禀娘娘,陛下昨夜驾崩。太子出兵讨伐楚王,这是出兵的号鼓。”
阿琇脸色一白,顷刻忽然笑道:“匈奴人也有今日?”
那侍女瞧着她脸色怪异,大是惊诧,却见阿琇疾步奔至酴醾台上,远远眺望,却只见城头旗帜翻卷如云,黄尘蔽天,竟是千军万马倾城而出。

那侍女战战兢兢道:“娘娘,你在看什么?”
阿琇默默望了一会儿,忽然面露微笑,却是冷声道:“我在亲眼看着匈奴人自相残杀,灭族而亡。”
整整三日,没有一个人到酴醾台来,宫中仿若被冰冻了一样,没有一点生气。
到了第三日,那侍女有些害怕,悄悄对阿琇道:“娘娘,宫里许多人都逃出去了,连膳房都没人了,要不您也跑吧。”
阿琇顿了片刻,笑道:“你先走吧。”
那侍女闻言大喜,便快步奔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娘娘,您不走吗?”
阿琇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奇异的神采,漫不经心地用长长的指甲划过花梨的书案,淡笑道:“我不能走,我还有一些事要做。”
呼延皇后与大行皇帝的棺柩都停在太极殿中已经三日了。阿琇到太极殿外时,果然见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连守灵的内侍都逃得不知所终。她轻轻推开门,扑入眼帘的是高高垂下的巨大的白色帷幔,似飞瀑一样从藻井坠下。她拨开一层又一层的帷幔,最终驻足在两具高大的深色棺柩前。
这便是刘渊与呼延氏的棺木了,在它们之上的,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阿琇静静地注视着宝座,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过往的画面。她幼时在这里见过祖父和祖母,后来是父亲和贾后坐在上面,然后是二十五叔……
不过二十多年的光阴,这宝座却几易其主。
害得大晋江山断送的人如今也躺在棺柩里了,这宝座的下一个主人会是谁?她试着登上玉阶,在那宝座上轻轻坐下。忽然间她能感到彻骨的寒意,至高之处,便是至孤独处,她终是可以感受到从前她的那些亲人曾有过的感受了。
帷幔忽然一动,阿琇有些警惕地喊道:“是谁?”可眼前静悄悄的,却哪里有动静。阿琇狐疑地走了下来,忽然只觉眼前一花,只觉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架在脖子上,她微微侧头,只见一个浑身孝服素裳的女子冷笑地出现在面前,目光中全然都是恨意。
阿琇有一瞬时的恍然,很快她便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是你!”
这女子正是呼延纤罗,阿琇见落入她手中,心知无幸,低声道:“你要杀了我?”
“我自然想杀了你。”纤罗恶狠狠道:“想活命就别多嘴。”
她话音未落,只听殿外忽然有一群士兵大声说道:“西昌王说了,抓到楚王妃,封万户候。”众人大喜过望,便要进殿中搜罗起来。
纤罗脸色瞬时惨白,低声咒骂道:“这该死的刘锐。”
原来呼延南经出征之前,到底不放心刘锐,让人告诉纤罗千万不要回家,就在宫中躲藏。她心知虽有哥哥保护自己,但心狠手辣的刘锐既然要对付刘聪,又怎会放过自己这个对付刘聪的最好武器,必是秘密遣人来捉拿自己。
所幸这大殿中遍是白幔,殿堂又阔大,一时半会儿都未发现她们。可此时那些士兵越来越近,眼见就要搜到面前,两个女子却能去哪里躲藏。情急之下,阿琇忽然一指阔大的棺柩,回头看向纤罗。
纤罗微微一怔,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时已是情急无奈,纤罗再无办法她只有用匕尖撬开金丝楠木的大棺,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棺木推开一个尺余宽的开口。从怀中取出一个玉钩,轻轻挂在棺木上,她轻身功夫极佳,扯着玉钩上的细线一跃便跃入棺中,只觉这棺柩竟然这样阔大,慢说藏一个人了,便是十个人也能藏进来。她再看阿琇还呆呆地立在棺外,心知她没有武功。纤罗忽然心里有一丝得意,却伸出手来,递与阿琇。
阿琇听到外面士卒的声音靠近,心知不能再耽搁。她鼓足了勇气伸出手握住了纤罗的手,另一只手攀着棺木,慢慢往上爬去。纤罗心里焦急,不断催促,阿琇到底爬了进去。纤罗从里面关上棺木之时,那些士兵堪堪搜罗到棺木周围。纤罗背上惊出一身冷汗,心知若晚一瞬,她们二人定然会落入刘锐手中。
她们俩翻进的是呼延皇后的棺柩,如今天气渐渐有些热了,呼延皇后的尸身在这里停了三日,已有些腐烂,棺内都是一股刺鼻的腐烂气息。此时两人凑得近了,也能看到呼延皇后虽然身上穿戴崭新,但面部耳鼻已有腐朽。阿琇只瞧了一眼,已觉恐怖之至,便欲作呕。纤罗心里自然也有几分没牛堑降资亲约汗媚福床痪鹾ε拢匆话逊鲎“L,口中轻声嗤道:“没用的汉女。”她话音刚落,忽听到利刃的声音重重撞击到棺柩上。
纤罗心里大惊,便不敢作声。阿琇忽然回望了她一眼,却是握住了她的双手。纤罗只觉不惯,微微一挣,只见阿琇目中都是宽慰之意,她便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一时间只觉心中格外复杂。
此时只听有人在旁大喝道:“搜楚王妃便是了,不要惊扰陛下和皇后的棺柩。”那人声音熟悉,却是刘曜,众人士卒都得令称是。
纤罗与阿琇二人对望一眼,心中都略宽慰。两人在棺柩中躲了半个时辰,只听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似是士卒都撤出了殿中。纤罗心中一宽,便欲推棺而出。阿琇却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确实不在这里了。”说着殿门又重重地关上。
纤罗看了阿琇一眼,只见了她轻轻点了点头,纤罗便推开棺盖,跃了出去,这次她在棺外冷冷地看着阿琇,却不伸手拉她出来。阿琇也不求她,她回身挪开呼延皇后的尸身,却是要搬她身下的玉床垫足,纤罗气得挥出袖中长鞭,抽了阿琇一下,怒道:“不要碰我姑姑。”她虽然生气,到底还是伸出手来,拉着阿琇出来。
阿琇慢吞吞地爬出那棺柩,两人对面而立,俱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纤罗忽然问道:“你适才怎么知道他们还会回来?”
“我只是猜想。”阿琇慢慢说道:“兵法上说,兵不厌诈,多等一会儿便安全一些。”
纤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们汉人就是奸诈。”
阿琇也不与她辩,她瞧着纤罗慢慢将长鞭和钩子都收入怀中,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纤罗甚是得意,献宝似的把怀中东西都拿了出来,有玉钩、金刚索,短匕、小弓、金丝长鞭……杂七杂余竟然有数十样之多,这下只看得阿琇眼花缭乱,谁有想到纤罗如此纤细的身上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
张罗瞧见她讶异,极是得意地笑道:“我们匈奴的女子,谁不是马上能骑射,马下能舞剑。我最擅长的是长鞭,便是一般的壮年男子,只怕也打不过我。”
阿琇想起当年之事,唇角微微绽出一点笑容,点头道:“我领教过。”
纤罗想起当年用鞭子抽打阿琇之事,脸上忽然一红,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汉人女子的那些温柔小意,我们也是没有的。”
刘锐精心策划的三路大军,第一个出了变数的便是尚书田密和将军刘睿率领的十五万右路军,二人奉命领军出城,竟然率众直向楚王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