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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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吴歌-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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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说得不错,”老黄门垂目道,“后来秦国一统六国,终得和氏璧,始皇帝将其制成玉玺,是为传国玉玺。秦灭汉立,玉玺代代相传,到王莽篡汉之时,逼入宫中找王太太后索要玉玺,王太后大怒之下将玉玺掷在地上,玉玺便碎一角。后来汉朝的光武皇帝刘秀继位,让人用金镶在玉玺上,补齐缺口。”
阿琇听到这里已是怦然心动,迟疑道:“难道这白虎符……”
老黄门点头:“是,这白虎符便是从传国玉玺上磕下的一角。世人只知光武皇帝以金镶玉玺,却不知光武皇帝将那玉玺上磕下的一块剖成两半,制成了白虎符,意在警示后人,勿忘王莽乱政。”
阿琇怔怔地望着老黄门,只听他续道:“后来的事殿下应该都知道了,到了汉末十常侍乱国,诸侯征战,传国玉玺流落江东,为孙坚所得,在此后玉玺辗转许多人手,虎符也随这一同数易其主,众人拼死抢夺,又折损了多少英雄好汉。”说着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其实诸侯相争,谁人不是英雄?只是人从都恐旁人议论是非,总觉得持一玺与虎符方为正统,又何其可叹。”
阿琇心下微微一动,老黄门说的是前朝事,可与今日诸王之争又何其相似。
外面忽然爆竹声震彻,天际烟花绚烂缤纷,朱红的宫墙上都映着绚丽的影子,极是富丽灿烂的景色。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殿外瞧去,见那红光映彻了半边夜空,却更显出这永巷的冰冷寂静。

第二十六回  香漪红露
除夕是夜,献容换了一身新的碧彩赤金衽褛,通身不饰点翠,唯有发上簪了一枝墨青色的五方菊,斜倚在一个青白斗花的斑丝薄锦隐囊上,手中解着一段丝络。红可轻轻地走进殿来,将殿角的半山莲座的镂空熏炉里添了些新的香料,须臾间一股清甜的暖香便氤氲而出,殿中更显幽谧。
献容倦声道:“这添的是什么香?”
红杏赶快磕头道:“回禀娘娘,奴婢斗胆添 了些新贡的花子香,不知娘娘是否中意。”
献容放下丝络,抬眼瞧了她一瞬,道:“这么冷清的地方,添 这样喜庆的香,反倒显得不适宜了。”
红杏咬了咬唇,不敢接话。曼罗却笑道:“太后娘娘富贵荣华,受得起这样的喜庆。”
红杏听她言语放肆,忍不住向她微微瞥了一眼,却见这新入宫的宫女不知为何竟这样得献容宠爱,献容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傻丫头。”
曼罗不服气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红杏忍不住插话:“在太后娘娘面前,不要我呀我的,要说奴婢。”
曼罗一瞪眼,还想反驳几句。
献容笑道:“罢了罢了,曼罗刚入宫,还不太懂规矩,红村你慢慢教她吧。”
红杏称了是,退在一旁不语。曼罗却一噘嘴,竟是扭着身子自行退下了。
献容忽然问道:“皇帝今日来问安过吗?”

红杏轻轻摇头:“陛下近日事忙,说是没有空过来向娘娘问安,想来过几日就会来的。”
“今日是除夕,能有什么大事?”献容轻嗤了一声,“自古有奉嫡母、庶母为太后的,却没有皇嫂做太后的道理,皇帝不想来见我,也是正常。”
今上登基已有数月,却迟迟不肯来慈孝殿拜见,心中自是不愿意认献容这个太后了。何止是皇帝如此,便是新入宫的王皇后也是一次没来过慈孝殿拜见。红杏想了想从前平阳郡主巴结的样子,也替献容觉得心寒,口中却劝慰道:“娘娘不必忧虑,您是先帝迎入昭阳殿的正宫娘娘,您的太后之位是稳稳妥妥的。”
献容似笑非笑,只瞧着那丝丝缕缕的香烟出神,过了半晌方才问道:“邺城那边有信来吗?”
红杏低声道:“今日邺城太守冯嵩刚送过信来,成都王还是幽禁在大牢里,每日除了要些纸墨写写字,并没有什么动静。”
“那东海王呢?”
“东海王得了娘娘的吩咐,正在严密监视长沙王,若没有娘娘的懿旨,无事不敢回京的。”红杏抿嘴笑道:“所以说娘娘尽管高枕无忧,这几位王爷个个都安生着呢,哪敢轻举妄动的。”
“冯嵩是父亲昔日用过的旧人,我是信得过的,”献容眯着眼,倦声道,“吩咐他,邺城那边连只苍蝇也不要放回来。既然成都王这样闲适,便和阿琇一样,吃用都不用短了他们的,让他们安心在里面待着就好。”
“成都王和清河公主都是司徒大人亲自定了大逆之罪,昭告天下了,娘娘为何拖着不处决他们?”红杏迟疑道:“奴婢斗胆猜想,陛下这么久都不来拜见娘娘,说不定也是司徒大人的意思。”
“愈是有人要他们死,我就愈不能让他们死。只要他们活着一天,就迟早会有人认我这个太后。”献容冷声道,“至于王衍,别看他现在得意得很,若把他的事抖出来,诛他十族是逃不掉的,咱们怕他什么。”
红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献容有些倦乏地揉了揉太阳穴,忙躬身过去替她轻轻松肩,一边道:“娘娘实在圣明。”
“你遣人去太极殿,适时地给皇帝递个话,就说东海王还借故滞留在邺城,”献容闭着眼道,“也别让皇帝闲着,省得总盯着咱们。”
红杏似懂非懂地眨眼问道:“娘娘,您这又是为何?东海王现在可是一心一意都听从娘娘的,何必再让皇上猜忌他。”
献容在软榻上靠了靠,又拿起那丝络,十指灵巧地将一楼梅染绦子系了起来,一边淡笑道:“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和解这丝络是一个道理,既不能理得太清,又不能一团乱麻,总得让他们都互相牵制起来,我才能真正透口气了。总之是要恰到好处才适用的。”
红杏伏在地上听得极认真,忍不住点了点头。
献容忽然问道:“我父亲还有消息吗?”
红杏低头道:“自从前次宫难,娘娘的线家都因孙秀之事被株连了,国丈也一直没有消息。”
献容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抬起红杏的下巴,凑近了瞧了她一眼,只见她不过数年光景,竟长大了不少,琼鼻美目,肤如白玉一般。献容忽然心念一动,放开了她,淡淡道:“红杏,我送你去个富贵的去处,你瞧着如何?”
红杏大是紧张,跪在地上道:“娘娘……”
献容瞬时便定了心意,沉吟道:“白袖是他们送到阿琇身边的,这颗棋子已经废了,难怪他们急着把曼罗送进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要回送一个人过去有个照应。红杏,我身边最信赖的便是你了,你可愿意走这一趟。”
红杏闻言心中大惊,五公子便是匈奴五部都督刘渊的义子刘曜了,她生长宫中,只知匈奴人着实可怖,哪里愿意去,听到献容的话,眼泪簌簌而下,哭泣道;“奴婢愿意服侍娘娘。”
“好孩子,”献容叹了口气,扶着她乌黑的发丝,轻声道:“本宫又何尝舍得你呢?只是与匈奴人合作,本宫也有几分担心。你就去当本宫的眼目,替本宫盯得紧些。”

夜里飘起絮絮的飞雪,然而太极殿却烧得热热的金丝炭,一室都是融融。如今时值国丧,宫内一概 都用素色,便连熏炉上也都覆了一层水色的细缎。而司马炽正极为不悦地训斥着一个内侍道:“东海王怎么还没有信来?”
“邺城那边音讯全无,”那内侍诚惶诚恐地低下头,颤声道,“奴婢再派人去邺城查问。”
“怎么会音讯全无?”司马炽心中生了疑窦,眸色愈发深了几分。
站在一旁的司徒王衍轻咳了一声,说道:“臣猜想,是不是东海王生了异心,他从前就和成都王来往过密,如果被成都王说服,可能会一起作乱。”
司马炽却似不信,迟疑道:“十六哥不是这样贪恋权势的人。当初他来洛阳,明胆可以大权在手,他却拜我为君。”
王衍嗤笑道:“陛下太过仁慈,哪知这些人的狼子野心。成都王若真心保扶陛下,为何不自己去征刘渊,却让东海王去?他在京中只为了收买人心罢了。”
司马炽眸色一沉,重重地一拍桌案,咬牙对那内侍道:“你遣铁甲卫的人去,速传东海王回京!”
王衍添油加醋道:“陛下,若东海王还是不肯奉旨回亦,可否将他……”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却用手做了个斩下的动作。
那内侍吓得心惊胆战,又牛奶了看司马炽道:“难道要将东海王……”
司马炽的目光在他脸上轻轻一转,叹了口气道:“如果他不肯奉旨,再回来禀报朕。”
王衍却笑道:“陛下真是太过仁慈了。”

在晦暗如墨的夜色中,一支军队趁着夜色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黄河岸边。
是夜大雪纷飞,将天地都覆上了一层茫茫的白色。大军的最前,一马当先的刘渊翻身下马,望着面前的的大河叹道:“这便是黄河了?”
他身旁的中年人轻声说道:“汉王,这正是黄河。”
刘渊忽然哈哈大笑,语声却极是萧瑟:“一别四十年,我终于又回到这里。”
那中年人亦是感慨万千,语声却不漏半点波澜:“恭喜汉王。”
这中年人正中满腹智谋的靳准,他微微侧过脸去,月光下便能看清身旁这位匈奴人奉为神灵一般的汉王刘渊,一时间心里也浮起昔年种种。当年刘渊还是匈奴五部大都督的世子进,他便追随在他身后。一晃四十年过去,两人都已两鬓星星花白,昔日少年时俊朗的容貌上,都添了新的皱纹。此时尤为醒目的是刘渊额上裹着一条白巾,这是匈奴人服孝的习俗了,他是在给刚刚过世的匈奴五部都督呼延贵服孝。
说话间刘渊和靳准身后跟上来两个年轻人,一路上他们快马加鞭方才追了上来,此时他们都有些愧色地下马,靳准自是识相地向旁边让开,斜眼打量过去,只见刘渊的这两个嫡子都站在了他的身旁。刘渊的嫡妻呼延氏所生的三个儿子,刘和、刘刈、刘隆,其中刘刈早死,如今只剩下两上嫡子和一个庶出的儿子刘聪。这两个年轻人便是刘渊的两个嫡子刘和与刘隆了。
刘渊哈哈大笑,指着两个儿子道:“你问问你们靳伯伯,我像你们这么年轻时,可以骑着骏马奔驰五个昼夜,可没喘过长气。”
靳准微笑道:“虎父无犬子。大公子筹谋布阵,连臣也拜服不已。三公子英武过人,阵上杀敌,连取四城,军中传作美谈。”
刘渊摇头道:“都是些雕虫小计,匹夫之勇,司仆莫要夸他们。”
靳准瞧着刘和虽不说话,刘隆却露出了不悦的神色,靳准自是不再吭声,只是微笑不语。
刘和等了一瞬,见父王并不再说话,便问道:“父王,大军连日奔袭,已是疲乏不堪,可否在黄河岸边安营扎赛,且做休息一晚。”
刘渊点头道:“甚好,传令下去。大军就地休息,不许埋锅造饭,只准吃军中自带的干粮。”
靳准借机便道:“那臣先传令下去。”
刘渊说道:“司仆,你叫上聪儿一起去传令,他有时想得仔细。”
靳准赔笑道:“四公子心细如发,想出了在马蹄上裹上棉布的法子,大军行经数百里,竟没有人发现。这也多亏了四公子的智谋。”
刘渊唇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但他素来教子甚严,从不轻易夸奖。

水多时数十万大军就地扎寨休息,竟没有发出多大声响,可见军纪森严。刘渊对两个儿子道:“行军布阵之事,你们要多向靳先生讨教。不要一味地好功冒失,要多用点脑子。”他说到后面语声愈发严厉。
此时河面上冻了厚厚的冰,纵然昔日里汹涌澎湃,如今却一点声息也无,平静得仿佛尘封日久。刘渊不由收生感慨,微微瞥了身旁的两个儿子一眼,说道:“昔日冒顿单于在位时,我匈奴一族极盛,在这黄河一带,曾经都是我们匈奴人的天下。可我们匈奴人也就是从这里一步一步退出中原,远走漠上,你们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刘隆性情直爽,便抢着说道:“这里没有草原,土地也不肥沃,夏天炎热,冬天冷得要命,牲畜都被冻死了,我们才要去漠上放牧。”
刘渊沉默不语,神色极是萧索。
刘和沉吟道:“当年是因为诸部争位,互相侵碾,才会败于汉朝。如今父亲率师三十万,攻打天下,势如破竹一般。”
他此言一出,刘隆马上露出钦佩的表情,说道:“父王,大哥说的可有道理?”
“只说到了三分,”刘渊摇了摇头,却侧头叫道:“聪儿,你过来。”
刘聪本是远远地跟在众人之后,此时听到父亲叫自己,只得策马跟了过来。他先向兄长和父亲行过礼,方才站在一旁恭敬道:“父王有何吩咐?”
刘渊点头示意,刘和便将适才和刘渊的问答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刘渊望着刘聪,期许道:“聪儿,你们兄弟几个里,你读的书最多,怎么看?”
刘和虽然面无表情,但刘隆却露出了极是不屑的神情,重得地哼了一声。
刘聪迟疑了一瞬,低头道:“儿子遇笨,觉得大哥说得有理。”
刘渊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摇了摇头,便背着手走开了。
刘隆讥讽地望着刘聪道:“读那些南人的书有什么用,一身酸腐气,闻着就臭。”说罢,他瞧着刘聪只是低着头立在原地,边反驳的话也没有一句,愈发鄙夷地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便走了。
刘和看了他一眼,过了良久方说道:“三弟性子耿直,因为纤罗的事心里一直对你存着气。你别怪他,我会好好说说他。”
刘聪低头道:“臣弟不敢。”
刘和见他这样冷的天,身上竟只穿了一件青布单袍,便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在他身上,轻松了口气道:“你和纤罗妹妹新婚燕尔,她常来信问你的状况。你别和她置着气,有空也去信关心。洛阳不比平阳暖和,要是冻坏了你回去,她可要找我讨命。”
刘聪听他提起纤罗,更是沉默不言。刘和送他回了帐前,抬头见他的营帐门口挂着两个笼子,里面有两只白色的鸽子,他知刘聪把这对鸽子爱若至宝,纵然是行军打仗也从不离开。
刘和心里叹了口气,心知他们的恩怨纠葛,于是便拍了拍他的肩,岔开话题说道:“明天就要过黄河了,到了洛阳估摸着还有场硬仗要打。你也早点休息吧。”说罢,径自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靳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静静道:“刚才汉王问公子的话,公子果然想不出?”
刘聪低着头,沉声道:“想得出如何,想不出又如何?我已受嫡母猜忌,不愿再失兄长的庇护。”
靳准淡淡道:“如今再无旁人,我可否有幸听到公子真言?”
刘聪抬头看了靳准一瞬。靳准竟有一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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