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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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乱-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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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么爱,爱到为她拼命了。
  从看到她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是一场劫难,她光滑的身体,平坦的小腹,安静而美丽的眼神都成了致命诱惑,我无力自拔。
  警察问马修,他要杀你?
  马修答,他失手了,他没有想杀我。
  他的回答救了我,我的刑期由此减少到两年,而所有的起因由此曝光,他致使女大学生怀孕,学校给予了开除处分。在离毕业还有三十天的时候,我进了监狱,马修被开除,而宝莉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劝退学,从此不知去向。总之,她没有回家,段砚来监狱看我时说,我找遍了所有宝莉可能去的地方,没有她。
  马修成了瞎子,他再也不能画画了,这个想去法国的人终于梦断在二十二岁的那个夏天的晚上,而那个北京女孩子一个人去留学了,甚至,没有与他说再见。
  只有段砚一个人拿到了毕业证书,他给我买来好多吃的用的,然后与我告别,他要去香港了。他说,我也去看马修了,马修自杀过,他说过会恨你一辈子。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马修回到了他的水乡小镇,在一所中学里当教员,他唱歌不错,于是,教了音乐课,一个美院毕业的学生却教起了唱歌,这真是笑话。
  我在监狱里每天发着呆,不知两年的时间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不过是一瞬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即使进了监狱,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昨天我们三个还在开满油菜花的乡下画画呢,我们还等待着宝莉穿着红风衣向我们走来呢,怎么就会这样了呢?
  段砚走之后,小宽隔一段时间来看我一次。


  他留在了这个城市,为了陪我。本来,他是想出国的,他姐姐给他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可是他没有走,十天半个月来看我一次,带我爱吃的绿箭口香糖,带一些狗肉来,来了就眼睛一直看着我,眼珠一动不动。他还是那么苍白,还是不喜欢说话,还是喜欢拿着那把小提琴来。
  
《烟花乱》NO。6(3)
来了他叫我哥。
  监狱的人说,他是你弟弟?
  是,我说。
  看你弟弟长得多好看,你不如他,而且,他很羞涩腼腆。没有几次,那些女犯们在小宽来了之后就叫他,小宽,小宽。
  他就是这样,往哪里一出现,就能引起女人的轰动。
  有些男人,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力,莫明其妙,让你跟着他走,一直被他引诱着,小宽是这样的人。
  所有人全说我错了,说我不应该对马修下手,而且下手下得这么狠,只有小宽说,哥,你应该这么做,太男人了。
  他总是这么无原则地支持我。小时候我偷家里的钱,他说,哥,你真棒。我和男同学打架,把人家打得流了血,小宽会崇拜地看着我,可是他永远不会打架,那不是他的性格。
  我妈也说过小宽像个女孩子,可我妈说,小宽这孩子,一定是很孤独的,不然,怎么会喜欢拉小提琴,而且一拉就是特别忧愁的曲子?
  小宽拉小提琴没上过这个班那个班,只跟一个女老师学过不长时间,然后几乎是无师自通了,你不得不相信,有些人在有些事情上是天才。
  因为小宽常常来看我,我倒也不觉得如何郁闷,他仍旧花他姐姐从美国寄来的钱,我很羡慕他有这么好的姐姐,可惜我什么也没有,小宽不爱听这句话,他说,你有个弟弟啊。
  段砚走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大概他大伯的公司很大,或者他正春风得意地上任,四年美院,却跑到香港去了做了生意,临走前,他说别忘记我们的十年之约,到时候,再去西藏。
  我说,好,我等你,段砚。
  那时我相信我还能去西藏,一定能去,并且,依旧有豪情,对此我深信不疑。就像我对宝莉的感情,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她,哪怕找到天涯海角。
  小宽再来时,我托了小宽两件事情,一是去帮我找宝莉,二是最好能给我搞到一张宝莉的照片,我总怕自己会忘记她的样子。因为我几次梦到她,发现每次都不一样,一次长发,一次短发,一次红裙子,一次牛仔裤,那么,宝莉到底是长发还是短发,我越来越模糊,所以,想搞到一张宝莉的照片。
  小宽再来时,果然带来了宝莉的照片。
  是一张一寸黑白的,梳着辫子,后面还带着一层厚厚的糨糊。小宽说,她没毕业就走了,这是她图书证上撕下来的,找了好多人才找到的。
  那张照片很显小,好像看着都不像宝莉,可是我却非常喜欢,黑白的,梳着辫子,很清纯的样子。小宽看了看说,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他一直不喜欢宝莉,说宝莉有一股风尘气,好像刘嘉玲一样,张曼玉就没有,特别灵动,巩俐也没有风尘气,可宝莉有。
  我一直以为小宽不懂女人,可当他这么说时,我感觉他是那样清醒而冷静。他说得对,宝莉是有股风尘气,又风尘又美丽又纯洁,而这,却正是我最爱她的地方,这三种气质加在一起,那就是花妖啊。
  花妖是什么?就又花气又妖气的精灵啊,这样的女人,是最容易让男人堕落的,你为她着迷,为她疯狂,为她衣带渐宽终不悔!
  很多次我梦到宝莉,梦里是我前世的女人,手边上有一个旧旧的梳妆盒,很斑驳的那种,露出旧溱画的粉花,厚的,高出板面,微光下衬托着她颀长而白皙的手,而我坐着无悔的船,驶向无边的岸,已是翠华一去掩方床,独留烟树苍苍,至今清月夜,依前过缭墙,我的前世之人,她却让我害了!
  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马修,我不应该刺瞎他的双眼。我在知道他的眼睛瞎了的消息的那天晚上哭了一夜。他们应该去法国的,变心就变心吧,一个变了心的男人还能如何?都是人往高处走的,可是,我还是站在了宝莉的一边,宝莉是我心里边最让我疼的女人,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小宽说,哥,正是因为你的这个性格我才喜欢你,你知道吗,你有一股匪气,还有一股霸气,那种不顾一切的劲头,特别性感。
  
《烟花乱》NO。6(4)
他用了性感两个字,我看了他一眼,他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他说,没别的意思,哥你挺棒的。
  纯粹神经病!谁会说一个蹲监狱的人挺棒的?这种话,也只有小宽可以说出来吧。


  不过我得承认,小宽是兄弟,永远不会抛弃我的兄弟,这一点,天塌下来我也敢这么说。
  来看我的人还有青瓷,青瓷是喜欢我的。我知道。
  青瓷是低我两届的北京女孩,偶然一次,我看到她被两个喝醉的男生调戏,站出来为她说了几句话,虽然和那两个男生动手后我吃亏了,可是青瓷却成了我的朋友。
  有时她来找我,送一些北京的果脯给我吃,有时带给我几本油画书,马修和段砚总是说青瓷喜欢我,我说不是,我于她有救命之恩,这和爱情没有关系。
  青瓷长得很素净,看起来很薄凉,完全没有宝莉的隆重。宝莉是一个花妖,青瓷是一棵春天的嫩草,虽说羞涩孤单,可是,说不出哪里有让人怜惜的地方,于我而言,她是个中性的孩子,我没什么感觉。
  冬天的时候青瓷曾送我一条灰色的围巾,针脚很蹩脚,我去饭店喝酒时弄丢了。段砚说,看,人家送你的定情之物丢了。
  去你的,我说,开什么玩笑,那不过是条围巾而已。
  我和青瓷的联系仅仅这些,出事之后,我没有想到她会来看我。
  她带来好多小零食给我,还有一大捆书,全是我要看的那些西方油画史。坐在我对面,她一直没有说话,我说,谢谢你,青瓷。
  如果是宝莉来看我,我会心跳到什么程度?可是,青瓷的到来让我感觉平静如水,除了感激,心里面还是感激。
  青瓷说,你好好的,两年很快的,没事,出来后,你还是你。
  我听不懂她的话,她走了之后我呆呆地看着天,忽然想哭,如果我爱青瓷,一切多么完美。可这世界上的爱情总是这样,你爱我时,恰巧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时,我却疯狂地迷恋上你;当你爱上我时,我发现自己的心已碎;当我爱上你时,却发现你已经不在……爱来爱去,有多少个是恰巧相逢?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一只蛹,大多数没有变成蝴蝶比翼双飞,而是变成了苍蝇变成了蚊子,这一点,我非常相信。
  还是白素贞唱得好,红楼交颈春无限,有谁知良缘是孽缘。
  想我与宝莉,大抵是孽缘,缠来缠去,缘来缘去,我为她落到这一般地步,可心里却还是相思与想念。此时,我独坐在监狱的星空下,想念着我的花妖。
  
《烟花乱》NO。7(1)
小宽毕业后一直留在A城,他说,没什么,离你近点。
  他开了一个书店,生意凄清。如果不是姐姐给他钱,他恐怕早已露宿街头了。可我知道,即使他没有钱,他仍然是个骨子里充满贵族气的男孩儿,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自从他给我找到宝莉的照片之后,他就说我中毒了。
  女人是鸦片。小宽说。
  不对,我反驳他说,你说的鸦片只是宝莉,别的女人于我而言,不是鸦片。
  她是我的毒药,自从我看到她后就完全失去了控制,你知道第一次画她时我很失败,因为我的手一直在哆嗦,她修长的美体,光滑的小腹,还有长长的海藻一样的头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海伦可以引发一场战争,真正的毒药女人是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的,她让你欲罢不能!说这些时,我几乎是有些梦呓。
  其实大部分女人都是药,可有些是胃药,当你的胃疼,或者空空荡荡时,她就是一粒药,立刻让你不再疼,立刻让你的胃酸分泌得少一些,可是,你对她不会有感觉,因为,她只是在胃疼时才会想起她。
  有些女人是止疼药,你失恋了痛苦了,你伤心了寂寞了,都可以找她,她至少比男人更容易让你温暖。我是有这样的女友的,在她们面前,我好像一个失了宠的小男孩儿,在倾诉,在发泄,但她一定不是我爱的人,如果不疼,谁愿意吃这种药?
  有些女人是维生素,吃她可以活得更好,不吃也可以照样活下去,她们可有可无,在男人的世界里,这样的女人是尴尬的,大多数这样的女人被男人娶了当了太太,于是,男人有了外遇,于是,感情世界再度此起彼伏。
  只有毒药女人,才是让男人沉迷的女人,非要不可,非想不可,离了她就活不了,明知她有毒,明知她水性杨花或三心二意,明知她是花妖,明知她所有的芬芳不是为你而开,即使明明知道她不爱你,可是,还是心甘情愿地去服毒,宁可中毒太深,宁可肝肠寸断!
  毒药一般的女人,天生具有惹是生非的气质,她富有争议,无法用好与坏去评述她,她永远不会心甘情愿地平淡,终其一生,是一朵罂粟花,努力地盛开,开到最美艳时,是一种让男人魂飞散的境界,她们是火,男人是飞蛾,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只为,片刻的拥有。
  而我就是飞蛾,宝莉是火!
  当我慷慨激昂地说这些时,小宽看着我,叫了一声,哥,我对你也是这样。
  我浑身一哆嗦,吓了一跳。我假装哈哈笑着,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给咱挣钱,等我出去,咱去南京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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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宽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南京,宝莉的家在南京,或早或晚,我觉得我会在南京遇到她。
  在监狱的第二年,我开始给马修写信,告诉他我的悔意,我向他表示,我一定会管他,一直到他老。
  他没有给我回信,我让小宽去看他,小宽说,他很瘦,从前很高大帅气的一个人,如今好像一个半大老头了。
  这种消息让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一时冲动,我毁了一个人的一生,其实也许马修是个天才的画家,他应该去法国,应该在巴黎,让他当陈世美吧,让他负了宝莉吧。
  如果宝莉跟着我,我要她。无论她怀了谁的孩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她。
  我爱她,这很重要。
  如今一切结局改变,马修是一个音乐教师,宝莉没了消息,我在监狱里度日如年。只有小宽,开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书店。
  青瓷偶尔来看我,带书和吃的给我,来了之后静静地坐着,两年的时间,原来,也可以过得这样快,我翻日历才知道,还有半个月,我就要出狱了。
  青瓷又来了,她还是安静地坐在我对面,一身白裙子,更显得人瘦,空灵,缥缈,忽闪着大眼睛。
  快毕业了吧?我问她。
  嗯,她点着头,我要回北京。
  好,回去吧,我说,谢谢你一直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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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乱》NO。7(2)
你跟我一起走——她的声音很轻,可我听起来如雷贯耳,我说,你再说一遍。
  你跟我走,出来后你跟我走,咱们一起去北京。
  我看了看她,这个眼前的女子,干净素雅,如果做妻子,她应该是最好的人选,她是维生素,能让我过着舒服的日子。我知道青瓷的父母是北京的高干,也知道她有许多海外关系,我更明白她为什么隔十天半月就来看我,可是,我不爱她。
  如果不爱一个女人就和她在一起,那就是太不负责任了!
  不,我坚决地说,我不会跟你走。
  很果断地,我拒绝了青瓷。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染着她的白裙子。我很不安,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很想去擦她的眼泪,可我不敢,我怕她会更难过,我只有硬下心场来回走着。面前的女子绝望地掉着眼泪说,你还爱着她,对吗?
  宝莉,她说的是宝莉。
  是的,我还爱。
  我痛苦地闭上眼,我爱那个收了我魂的女人,她是我的寺,我愿意为她剃度,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青瓷站在我面前,离我五厘米,她看着我,一直看着,眼睛里蓄满泪水。
  如果我是她,应该有多幸福,沈丹青,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喜欢你的一意孤行,喜欢你飞扬跋扈的样子,喜欢你不可一世的骄傲,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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