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尴尬地掩了前襟,转到屏风后去换了一身衣裳,这才风风火火地奔了出门。
包拯和公孙策相视无语:这个性子是改不了了。
“展大人哪里去?”连翘正端着茶水点心穿过走廊往偏厅走来,见了他问道。
“白鹤寺办案。”展昭答得简洁。
“给。”连翘倒也机灵,见展昭走得急,料他还空着肚子,赶忙塞了他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三丝卷饼。
展昭接过揣在怀里,与连翘互相微行一礼,两人心下会意,他这才大步去了。
从护城河边离城划舟往西北方向去,到达码头后再往山上而行,走上不到二三里路,便到了那白鹤寺的所在。
展昭在码头转了几圈,然后边走边观玩山中景色,信步踏进了寺门。
白鹤寺虽然不大,却也是个清静之地,香火颇为鼎盛。如今时辰还早,寺里的和尚都正在打坐做早课。展昭欲要打扰,仔细一想后悄然退出,自个绕着寺院漫步起来,顺便打量这地方是否有可疑之处。
这寺院四周一派安宁祥和之气,却不像与凶杀案子有所关联。不过,凡事并不能只看表面,还需细细查访过后才能判断。
展昭边走边沉思间,不防和一个扫地僧撞了一下,把那小和尚吓了一跳。
展昭合掌正要赔罪时,只见那小和尚不高兴地指着他说:“哪里来的闲人在寺内乱走?”
“戒色,不得无礼。”浑厚平和的声音从旁传来,甚有抚平人心的力量。
这个法号的杀伤力甚大,展昭不禁失笑。他回头仔细瞧去时,原来是一位慈眉善目、身披袈裟的老和尚。
“师祖!”小和尚凑过去合掌行礼,顺便告状,“如今还不到信众敬香的时辰,这人却不知为何擅闯山门,在寺里乱走。”
“无妨。”老和尚上前来和展昭见礼,微微笑道,“老衲是本寺的方丈,敢问施主,你不是到本寺来进香的客人罢。”
“大师慧眼如炬。那依大师看,我是何等人也?”
“容老衲大胆猜测,施主一身正气像是官门中人,同时又具大侠之风。”方丈双目微合。
这老和尚倒真有些眼光,展昭一挑眉,这才报上名号。
“原来是展护卫。老衲失敬,快请进禅房内室奉茶。”方丈引了展昭便往禅房而去。
茶毕,展昭便问:“不知寺内可常有过路的客人在此歇脚?”
方丈摇头:“不多。这山脚下便是码头,日夜来往的船甚密,客人们到此地后便立刻坐船离开了。就算是来进香的,也大多是瀛州城内之人。”
展昭略想了想,追问:“那这客船……”
话未说完,只见有个小和尚匆匆跑来,朝方丈一合掌:
“师祖,那日从河边救回来的小施主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展大银虽然学会调戏MM了,他还是灰常公私分明的。
☆、【卅一】红豆沙甜极泛酸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满足8了爱吃甜的姑娘们,我纠结了一晚》《
于是加甜戏,加酸戏。
(抓虫,字数绝对没少,希望姑娘们表介意……)
【卅一】红豆沙甜极泛酸
方丈带展昭来到一处房间里,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少年,脸色虽然苍白,却已能半坐起来喝水说话了。
“那晚老衲和几位弟子下山置物,遇见这位小施主满身血泊躺在河边。出家人本应持慈悲心,老衲便叫人把他救了,留在寺内休养。他先前伤得极重,好在缓过来了。”方丈对展昭合十说道。
“小人多谢大师救命之恩,”那少年挣扎起来低头向方丈道谢,又落泪咬牙道,“只是可怜我的主人早已被歹徒杀死,抛尸河中……”
“什么?”展昭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说你的主人被人谋害,尸首还抛进了河里?”
“这位是包节度身边的展护卫展大人。”方丈道。
“小的主人冤那!”少年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一边哭诉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详述出来。
原来少年是个书童,他的主人是个书生,两人在码头租船要过河到别地去。因天色已晚,两人便说愿付艄公多些银子。谁知那船上的艄公见他们的包袱沉重,估摸着能发一笔大财,就起了黑心趁着深夜把主仆二人杀了,尸首丢进河里。
书生被艄公砍得气绝身亡,书童却大难不死被白鹤寺的和尚救起,这才有了今日的一番说话。
展昭低头略想了会,说:“近日于河中捞得一具浮尸,不知是否你家主人。”
书童猛地睁大眼睛,两手绞住床单:“什么?!我……我必须前去看看!”
展昭赶紧扶住:“你的身子可能撑得住?”
书童使劲点头。
展昭暗地探了他的脉,发觉还算稳定,料想也拦不住,便道:“既然如此,你可随我回府衙去认尸,包大人必定会为你做主。”
书童叩头称谢。
待展昭二人回到衙门时,书童果然认出那浮尸就是他家主人。
继而按他说的线索,包拯派人把那艄公寻了出来,又搜出一大包赃物,当堂对质后立地正法。只引得当地众百姓更加交口称赞包拯断案的美名。
破案之时,仁宗的圣旨也刚好到达节度使府。原来是新的节度使将在这两三日内到达瀛州,包拯一行可立即返回汴梁,继续坐镇开封府。
只是在瀛州城已经呆了一月多了,开封府众人心里皆有点儿舍不得。众人便商量着好好地吃上一顿,就当作为自己饯行了。
“真不想让你们走,不知新来的节度使大人会不会像包大人那样,是个好官呢。”春伯叹道。
“您就放心罢,必定是个好的。”连翘一面洗菜安慰道,又岔开话题,“今晚是谁到厨房来打下手?”
话音刚落,厨房门口便站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我出去,展大人好好地给阿翘打下手。”春伯瞧见那人,笑呵呵地说着便出去了。
“展大人?”连翘回身来一看,“怎么会是你?”
“他们两个……不愿来。”展昭答道,其实是自己故意没事找事地吩咐王朝马汉去巡街,才得了机会来厨房帮忙。
“姑娘尽管吩咐展某做事。”展昭踏进门来,卷起了袖子。
这可是你说的,连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儿是厨房,你穿成这样可不方便,等着。”
她从墙上的钩子取下一条围裙来,递给展昭:“系上。”
“……”展昭呆了呆。
“王校尉和马校尉都要系这个,不然我连进都不让他们进厨房呢。”连翘一本正经地解释。
展昭听罢,淡定地把围裙系上,倒也颇有三分居家好男人的味道。
连翘满意地点头,带展昭来到木台子前。
“山药炖乌鸡汤、清蒸鲈鱼、麻辣鸡翅拌鲜藕、酱香肉末烧茄子。”连翘指点着台上的配料,一样一样地介绍,“展大人就负责……”
展昭的眼睛赶忙望向那条鲜鲈鱼。
连翘的手指在食材间转了一圈,然后收回。笑话,让猫去弄鱼,那鱼还能剩下多少?
“这些东西全都由我负责,展大人就……”连翘从旁捧过一沓陈皮来,“刮陈皮去罢。”
展昭心里的小人顿时蹲在墙边画圈圈去,他还眼巴巴地瞧着那条鲈鱼。
“厨房重地,规矩是一切都需听从大厨的吩咐。”连翘偷看他的表情,觉得真是罕见。
展昭这才一脸“委屈”地占了木台子的一角,刮陈皮去也。
只见连翘抓起鸡翅一扬刀子,在不起眼处麻利地割开几条划痕来,把骨头一根根地抽出,更奇妙的是,那皮肉居然能保持原状。然后,用淀粉一遍遍地揉那鸡肉,使其变得软韧爽口。
好刀工!展昭看得出神。
“干活。”女大厨一指陈皮,不留情地吩咐。
连翘快手快脚地把食材处理妥当,展昭也才刮好几小块陈皮。
因他一边刮、一边心不在焉地瞧旁人去了……
“够了。”连翘把陈皮搁在砧板上,刷刷几下切成粗细一致的丝,然后从橱里捧出一碗泡好的红豆来。“今晚饭后,有红豆沙吃。”
在她的指点下,展昭把红豆和陈皮放进锅中煮沸,瞧着水里的红豆渐渐地膨胀翻滚,身边站着仔细给他讲解火候的连翘,忽然有种异样的错觉。
他不禁失笑。
红豆沙熬好后,下糖再焖一焖,便能吃了。
连翘取过调羹来舀了一勺红豆沙,用手在下面垫着:“展大人,你尝尝够甜不。”
展昭也没接过调羹,就着连翘手里抿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巴。
“够甜么?”
“够。”
……
饭席间,连翘说了:这锅红豆沙是展大人亲手熬的。
“好吃。”包拯等众人纷纷交口称赞。
展昭顿时满足非常,不知为何,这与平时成功破案抓贼的感觉就是有点不一样。后者是因公尽责;而前者,却是一种无形的幸福。
公孙策那厮吧唧着嘴,仰头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朝“啊”地叹了一声:“我们吃的这可是展护卫的一片相思哇。”
饭席上顿时起哄一片。
饭后,展昭在院里散步,月光斜斜地落在他的身上,映在地上的影子显得分外修长。他见连翘的身影在院中晃动,似乎在忙碌着些什么。
“姑娘在作甚?”展昭上前温言问道。
“把这些包袱收了。”连翘解下晾在粗绳上面的包裹布。
“我来帮你。”展昭道。
“哎,别别。”连翘赶紧阻止,“展大人已经在厨房打过下手了,还怎能让你干这个呢?”
展昭笑笑住了手,勉强去帮倒弄得她不自在了,便抱臂倚在一旁看着她忙。
连翘把粗绳上的夹子取下来,掀起包袱一抖,里头便掉下好几件红红绿绿的物事来,滚在地上。
“哎哟。”连翘一跺脚赶紧去拣,这是她端午时做的多余的香包,准备带回汴梁去送人的。
“好在装在缝了油布的暗格里,这才没有湿透。”连翘低头一个一个地去拾,嘴里一边嘟囔着。展昭见状,便也弯腰帮她逐个捡起。
直到最后,地上还躺着一个香包,两人同时伸手去拣,却不慎碰了对方的手指。
连翘连忙把手一缩,任展昭把那香包捡起来。
“这个也是姑娘做来送人的?”
展昭把香包托在掌中细细打量,只见上头是一株青绿的竹子,绣得十分精巧,下面垂着数条流苏。
“嗯,送朋友的。”连翘轻声答道。
展昭盯着香包,看了半晌。
“……展某懂了。”他把香包递还给她,“夜已深,姑娘早些歇息罢,展某告辞。”
“嗯。”
连翘接过香包,惴惴不安地转身离去。展昭的一声“懂了”说得她心里小鹿乱撞。
他懂什么了?明白她送其他人的香包都绣了“一只”东西,独独是送给他的不知怎的就绣成了“一对”猫?
还一针一线地绣得分外仔细在意,直到绣完了才发现成了这个样子。她却未曾发觉,有时候那无心之举,才是真正的心思呢。
待她忍不住回头看时,展昭早已走得不见人影了。
夜间,展昭在房中收拾包袱。他把衣服一股脑儿地塞进包裹里,数度打了结又将其解开。
他见过连翘送给公孙策他们的香包,同是开封府内的人,他并没多想什么。自己一向不爱佩戴这些累赘的东西,这次算是破天荒了,居然把香包贴身佩带这般长久,也没舍得摘下,更已习惯了这淡淡的、使人宁神的药味。
既然这般在意了,他不得不承认,心中自然是有点儿希冀的。
但却没料到她居然把远在汴梁的石老板都给想到了。既是好心相赠,她的心里必然是将大家一视同仁、不分彼此的。
只是这样而已,是么?
况且,谁也没有表明过些甚么。
想到此处,展昭把手探进怀内,触到了那个小猫香包。
指尖传来丝线的细腻感,他将其抚摸良久。
叹了口气,展昭手指微一用力,还是把它摘了下来,搁进包内利落地打了个结,然后把包袱扔到床头。
他爬上床去以手当枕躺了下来,眼睛定定地望着帐幔的上方。
算了,睡罢。
展昭转了个身,右手自然而然地往怀内探去,却是空空而也。他慌忙坐起身来满身乱摸寻了一通,这才想起香包在一刻前刚被自己摘下,放进包袱里头。
展昭默然,将身子往后一仰,直直地倒在床上。
那什么,真是徒添烦恼。
☆、【卅二】包心菜里舍不得
包拯等人从瀛州回巢开封府后,仁宗大大地赏赐了一番,随即日子又过得像如常一般忙碌而平静。众人各司各职,若没特别的事情,事实上并无多少交集。
那点子不知深浅的心思,连他自己都看不清,但展昭感觉已把它给淡了下去,至少表面上看来确是如此。
这段日子他恢复了在宫中当值的轮班,又兼顾着开封府的公事。每日早出晚归地,忙得连饭都在外头或宫里解决,能经常在他面前晃的人除了皇上便只有包拯和公孙策等。
如往常一般,展昭依然爱在路边点上一碗白粥、另加一盘麻辣肺片来当早饭。
只一件,没了一向以来添辣粉的习惯。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或许如展昭一般玲珑剔透的局中人,竟也没能跳到圈外去,看清这盘局中事。
但事实证明,猫儿久未吃鱼,心里的郁卒总会爆发的。
这日,展昭一身汗水地从宫中赶回府里,迎面就碰上一个衙役:“展大人,您回来了?”
“嗯。”展昭点头。
“庞二小姐已经等候许久。”
“啊……”展昭若有所思。
“您要见么?”衙役暗道纳罕,展大人竟没像以前一般对庞小姐避之不及了。
“见。”
展昭换了一身便衣来到偏厅里,气定神闲地与庞金花见礼。
“展大哥,你到瀛州城去了一个来月,金花想念得很。”庞金花许久没见心上人,如今一瞧他似乎又俊朗了几分,不由得走近两步,露出点含羞带怯的神情来。
“展某不敢当。”展昭赶紧退了两步。
“展大哥,既然你回来了,明日我俩到月弦湖上泛舟可好?”庞金花继续逼近几步,双目顾盼之际闪着希冀的光彩。
展昭微微侧身,将目光移到那墙上的水墨画上,心里踯躇不已。
庞金花蹦到他的前面,把手在展昭眼前一晃:“展大哥!”
展昭把低垂着的双拳略微一捏,心里最终打定了主意。
“展某有事要与小姐说明。”他眼里含着一泓清波,抬头正色望向庞金花,“若展某言中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姐海涵。”说罢抱拳。
庞金花虽然有些娇蛮,但跟了庞太师许久,也是个不失伶俐的人。她察言观色,从展昭认真的眼中读出一些令她心寒害怕的东西。
“展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