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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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厨子-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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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还没死呢么?”马汉嘴直心快地说。
“不是说了么?这酒在女儿出嫁时开坛,才称得上是‘女儿红’。”王朝暗地踢了他一脚。
展昭一愣,公孙策用连翘的酒替他疗伤他不是不知,但今日才知道它的来历。嘴里含着的菜肴,一时竟然忘了吞下肚。
一坛陈酒,居然还牵上了女子的一生命运。生之与酒同杯,死之与酒同眠。在女儿红与花凋之间,用生命独酿得这一杯芳华。在他人的唇齿之间,留下一抹伤感绵长的余香。
望着连翘笑眯眯的面容,展昭嘴里忽然涌出尝不尽的百般滋味来。
“姑娘此言差矣。”包拯瞧了众人一眼,说道,“依老夫看来,此酒开坛时虽未得其名,其用处却尽得其义,当配得上‘女儿红’三字。老夫这便以肴当酒,来,咱们共饮一杯。”说罢,在展昭面前抢过一只虾放进嘴里。
众人也就有样学样,多吃了一箸菜,又恢复了说说笑笑。
展昭心里那个郁闷呀,包大人明知自己喜爱吃鲜虾,却鼓动众人以虾当酒。
这般想着,他悄悄地又把酒坛挪了过来,把调羹往里头伸去。
“这是何物?”
忽然,展昭从酒坛子内挖出一个圆溜溜的物事来,捏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哪儿来的?”公孙策接过在手里一掂,这可不像是做菜的配料。
“坛子里的。”若不是展昭要挖醉虾的芡汁来拌饭,便不会发现这东西紧紧地附在酒坛的内壁上,这才把它给剥了下来。
“酒坛是你的,可认识这东西?”公孙策交给连翘。
连翘用帕子擦了擦这东西,露出光滑的外皮,中间还有条夹缝。她手下稍微用力一捏,原来是个蜡丸,被她捏破了。
打开蜡丸,里头塞着一团东西。质地不知是丝是绸,薄薄的四五片,竟叠了有十数层。
连翘将其展开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外面那层赫然写着“膳食札记”四字。
随页翻去,全书合为“甜”、“酸”、“苦”、“辣”、“咸”五卷,又详载了许多精妙刀法烹饪秘方等,末尾著名是“五味老人”。
“哟,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嫁妆啊,那展大人就不用替你办了。”王朝瞟了一眼那几块东西,说道。
“啪”地一声,展昭的筷子失手掉在地上,他面露尴尬,赶忙弯下腰去拾。
这不就是那晚刺客威胁包拯要抢的东西么?居然会在这个酒坛子里,或是连翘他爹故意留给她的,或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藏于此处的吧。
无论用意为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世上有某些人对这件东西虎视眈眈,不然也不会发生偷袭包拯那件事了。
“这是五味老人的心血所著,为镇门之宝世代密传,不得外泄。看来却是件宝物啊,也有些年头了。”公孙策抽过一块看着,自言自语地念道,“阿翘啊,如今它经过你父亲落在了你的手里,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既然是不外传的东西,必要收藏妥当才是。”马汉提议。
连翘这下可犯愁了,这是她的东西,又不是她的东西。
她并非五味老人的门人,而她父亲……依那两刺客的话外音推断,似乎也不是。
爹爹为何会有此物?这里头又影响到多少人的性命关系?
连翘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我等一年的时间,若能寻到这五味老人的后人,就把东西还给他罢。”她思来想去,还是这样妥当些。
“若不能呢?”包拯问。
“那就把它刻印成书,让大家都能买到看到。”连翘托腮。
“这可是不外传的秘籍啊。”王朝咋舌。
马汉点头同意,一般人得到什么武功秘笈之类的,藏还藏不及呢,怎么还会公开于众?
“这些秘籍传到最后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发扬光大,二是失传。”展昭则言带赞许,“与其为了私心而把许多妙法失传,连姑娘此举正能将其好处公诸于世,有何不可?”
“你俩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包拯点头一抚轻髯。
展昭和连翘相视一笑,又各自地低下头去默默扒饭。




☆、【廿八】甘之如饴尝百足

作者有话要说:展猫半表白!半表白!
(PS这个菜筒子们不要去试做挖!!!!!)

时值四月末,正是端午活动准备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瀛州城内各乡绅向包拯呈上了制作龙舟的单子,请节度使大人审核后才能下水。包拯又要挑选一只龙舟来代表官家,当日便要亲自执笔点眼兼作鼓手助阵。
可包拯说到底还是个文人,一点儿都不习惯这种激烈运动。可他尊重本地的风俗,这几日便闭门不出,寻了个老成的鼓手来苦练鼓艺,务必在划龙舟当日不会在众人面前失礼。因此在这段时间里,内衙经常传来阵阵怪异的擂鼓声。

这边厢,自从连翘得了那本《膳食札记》后,得空便取来仔细翻看各种菜肴。她费尽心思寻来材料,整日在厨房里折腾来折腾去,锅碗瓢盆响成一团,做成的菜又请各人帮忙尝味。时有成功、偶尔也会煮坏了,也一股脑地端了让开封府众人试去,都不知王朝他们算作是有口福还是没口福。

春伯瞧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一度摇头叹道:“这孩子,真是魔怔了。”

“五月五,端阳日;五毒醒,不安宁。
蜈蚣蟾蜍蛇蝎蛛,煎炒煮炸做一盘。”

厨房里又传出了脆生生的唱腔、伴着不成调的小曲,歌里的含意却令人有点儿背脊发凉。

不知怎的,连翘竟瞧上了札记里所载的“古方五毒宴”,一听这名字就是个厉害的。原来是用“五毒”为材料,所指蜈蚣、蟾蜍、蛇、蝎子、和蜘蛛烹饪而成的菜肴。但这五大毒物都有剧毒来着,这古方便是将那毒性给去了,把五虫做成可口的美味。虽然尽显高超技艺和大胆心思,想来与本朝盛吃河豚之风没什么两样,都是为满足口腹之欲而轻了性命的勾当,不过贪其食材的稀奇古怪罢了。
也是一些厨痴才能做出这万物皆能入肴的事来,平常人家再也不可轻易尝试的。

连翘能瞧上这个菜,一是存了一份好奇心,二来也是近日闲得发慌,非要找些乐子来玩玩。
反正札记里同时载有吃前试毒的法子,若不成功,就把那菜给毁了得了。

在春伯的帮忙下,连翘便去繁存简地摒除其他四种毒物,只弄了七八条大蜈蚣来。
蜈蚣,又称百足。适逢“五毒醒”的时节,它们都肥美生猛得诡异,正好拿来做肴。
连翘眯起双眼,望着在特制的水里泡得快要昏死过去的蜈蚣,心里兴奋莫名。

“闺女,你这菜做好了,能给谁尝滋味去?”春伯在旁提醒她。
“这个嘛……”连翘眼珠骨碌一转,望向春伯。
“老头儿我肠胃不佳,吃不得这些天下奇珍,你莫要打我的主意!”春伯赶紧摆手推搪。

连翘想起了那烹制河豚的规矩,一般是主厨来吃那头一块的。那么待会试毒过后若是妥当,那就由自己先尝罢。
主意打定,她便安心戴起手套,抓起一条已经昏死过去的蜈蚣,按那札记里记载的方法处理起来。

光按那古方忙着去毒,就费了连翘大半个时辰。
直到最后一个步骤,把处理妥当、用竹签子串起来的蜈蚣搁在热油里头煎炸时,那滋滋的油炸蜈蚣声听在连翘耳中,只比那天籁还要好听。

“这闺女真是……”春伯瞧见她手舞足蹈满面兴奋的模样,摇摇头,转身去备那试毒的方子去了。

待蜈蚣炸好上碟时,只见那漆黑的外壳闪着酥黄的光泽,淋上特制的调料后,更是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春伯试了毒,结果竟是十二分妥当的。把连翘喜得拍手直蹦跳。

“用饭的时辰到了么?”连翘遂问。
“你昏头了不成!”春伯立刻猜出了她的盘算,“你能给大人吃这个东西么?!”

连翘一想也是,目光复落到这盘炸蜈蚣上头,这气味也忒诱人了。她取起一根竹签,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就往嘴里递。
“如何?”春伯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酥酥的,脆脆的……唔,说不上来。”连翘开始暗恨自己为何没有味觉了,这不是折磨人嘛!
“我去找人帮忙试味去!”她又抓了三四根,便往外头跑去。

刚巧碰着马汉迎面走来,他开口便问:“阿翘,今儿有甚么好吃的?”
“这是用古方处理过的……”连翘把几根串着蜈蚣的竹签在他面前一亮。
“蜈蚣啊!”
马汉就像见了鬼似地,猛地一蹦,连连退后。

“马校尉……”连翘试图解释,“这个是能吃的……”
“别!你别过来!”马汉眼里只剩下那漫天的虫虫,在他跟前晃来晃去。

“真的好吃,你瞧……”连翘一边说着,一边便将其中一根竹签塞进嘴里,把那蜈蚣咬下来嚼。
“啊啊啊,我的玉皇大帝呀!”马汉抱头惨叫,一溜烟地狂奔了去。
再这般下去,他可要患上腿脚密集恐惧症了!

连翘皱眉望着手里的竹签。好嘛,这不是寻常人敢吃的玩意儿,她能理解。

“阿翘,你站在此处作甚?”公孙策在后头喊她。
公孙先生?连翘欣喜地转过身来。
待瞧见她嘴里还叼着半条蜈蚣后,公孙策手里的萝卜罐一滑,差点掉在地上。
他一言不发,用阿飘的速度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翘失望地站在原地。好嘛,蜈蚣不是能入药么,如今连公孙先生都不待见这东西了。

“连姑娘?”温润的声音自面前响起。
展大人?她慌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去。

“姑娘藏的是何物?”展昭见她神色有异,因问道。
“炸百足。”她这下可不敢说蜈蚣了。
“白粥也能炸?”展昭一时听岔了。
“不是白粥,是……”连翘欲言又止。

“能否让展某一看?”
“不给看,你们都不敢尝。”连翘把头摇得拨浪鼓似地。
“展某愿一试。”展昭略想了想,说道。他相信她,连翘做的食物不是一向都十分靠谱么。
连翘犹豫了会,还是把藏在背后的竹签给亮了出来。

饶他展昭天不怕地不怕,在猛地看见这几根东西后,猫眼一瞪,小心肝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几跳。
俺滴个娘喂!
这……这也能吃?

“展大人您真的要尝?”
展昭艰难地吞了吞唾沫:“这……”

“东西是没事的,我依着古方处理过。我刚才还吃了一根呢,挺酥脆的。”连翘信誓旦旦地说着。
展昭顿时僵在原处。

“算啦,我也不好勉强你们。”连翘惋惜地看着手里的几串蜈蚣,既然他们都不敢尝,就算了。
“不不,我……我吃……”展昭赶紧抢过一根来,与那竹签上的蜈蚣大眼瞪小眼。

“你还是把它还我罢……”连翘确实有些不忍了。
展昭却一闭眼,把整条蜈蚣塞进了嘴里。

半晌。
“味道如何?”连翘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问。
“鲜美,但带着点儿苦涩。”展昭答道,这个滋味像那什么来着?
“嗯……”连翘舒了一口气。
展昭继续闭目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展大人就不怕我毒杀了你?”忽然,连翘歪着脑袋笑起两个小酒窝。
这话本是她无心的玩笑,却实实在在地问进了展昭的心里。
“就算有毒,展某也甘之如饴。”他认真地一想,含笑答道。

“……”见他答得如此认真,连翘这下子纠结了。
“展大人,你……你别当真。”她慌忙摆手澄清,“我宁愿把自己毒杀也不会去毒害你呀……你瞧这个百足,我若没亲自尝过,怎么敢拿给你们吃?”
她这话说得……
听到此处,展昭的笑容却是更深了,目光暖暖地看着她,看得连翘的心里酥痒酥痒地。

连翘不知自己是如何与展昭告别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厨房去的。
她曲起手指一敲自家的脑袋,不妨春伯凑了过来,倒把她吓了一跳:“您老鬼鬼祟祟地在作甚?”
春伯拉住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却不作声。

在连翘接连喊了他几声时,春伯这才严肃地问了一句话:
“闺女,你是不是跟那个展护卫对上眼了?”

这话问得突兀,一时把连翘问了个愣怔。
“我跟展……”她眨了眨眼,“您说什么来着?”
“你和展护卫啊,就是那个……”春伯伸出两根大拇指一比。

连翘又是羞又是恼,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您老又口无遮拦了,我哪儿能配得上他。”
“他为了你,可连百足都吃了呀!”春伯理直气壮地道。
“哪是为我吃的……”连翘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平日里爱吃些什么来着?”春伯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辣的。”连翘毫不犹豫地答道。
“等着罢,那天他能为了你而不吃辣了,你就懂老头儿我说的意思了。”春伯笑得见牙不见眼。

——展某觉得……姑娘所调本已是美味,若再下辣酱就会盖过了原来的味道,此举也是对姑娘厨艺的不尊重。
连翘脑海里猛地响起这句话来,脸又红了好几分。

“老头我虽然是这般年纪了,却也是年轻过的。若是有个人为了你连自家的习惯都改了,那意味着甚么?”春伯就像对待自家的学生般孜孜不倦地开导着。
“您就别说了……展大人他是做大事的人。”展昭心系的是百姓和天下,她也只能形容到这个份上了。

“你对他倒了解。”春伯斜眼望着她,“但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只愿意奔走于江湖和朝堂之间,不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呢?”
“……那他就不是展大人了呀。”
“笨!他这辈子都是他自己!他也在等着一个能跟他过一辈子的人那!”
“……”连翘被说得一时无语,偏偏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低头使劲地去捏衣角。

“你们现在就都不承认罢,就凭我这对眼睛比你那虫子还毒。我瞧呀,迟早会对上眼的。”春伯笑得满面开花。
什么叫对上眼?
连翘想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气得抓起锅铲朝春伯虚挥了挥。那老头笑得一脸老奸巨猾,佯装往一旁躲去。

“您、您骂谁是王八?谁是绿豆?”
“展护卫是绿豆哇!”
“话说,您骂我也就算了,连展大人也……春伯,话说我哪里像王八了!”
“那就叫展护卫委屈些,当王八喽……”
“展大人才不是王八!您……您这为老不尊的!……”
……





☆、【廿九】五色彩丝缠角粽

五月五,汴梁,庞太师府。

庞太师穿着一身新作的衣袍坐于厅内,显得十分精神爽利。
他早饭吃的是官家赏赐下来的角粽和夏橘,太师府中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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