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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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瘕-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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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佳已经跑了出去,周先生也提着长衫小跑在后。
  话说司马清跌到墙里,是死是活?有没有受伤?也算是他命大,这墙里正靠墙放着一堆杂物,有桌椅,有架子,有箱子,垒在一起,正好接住了孩子。
  司马清先是拼死抓住能下手的地方,稳住身体,然后手脚并用地从杂物堆上跳了下来。落到平地上。
  这是一个大院子,杂物堆正位于一个花坛后面,花坛很高,里面的植物遮挡住了杂物堆。旁边是棵大樟树。司马清从花坛旁边露出头来,观察这里的环境,想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去。
  “老太爷,这儿晒,我们坐阴凉底下去吧。”
  有个声音传过来,司马清赶紧把脑袋缩回去。
  丫鬟扶着戴老太爷走到樟树下的阴凉里,又去搬了个椅子过来,让戴老太爷坐下。司马清露出半只眼睛,看到樟树下的老爷爷,穿着玄色丝质家常长衫,底下还能看出些暗色寿字花纹,没有戴冠,发髻颜色是三七分的黑白。丫鬟站在旁边,给老太爷打着扇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老人说话,老人没有回答,但总是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听到。
  戴老太爷闲适地乘凉,闭上眼,靠到椅子上,不久竟发出鼾声。司马清被困在花坛后面,又出不去,竟无聊地背靠花坛坐到地上,捡起一朵落花,百无聊赖地玩起来。玩着玩着,就被一个尖利的嗓音给吓得手一抖,转身扒着花坛看发生了什么。
  “老太爷!”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走进院子,颠着小脚快步走到老人身边,“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到外面来!还有你也是,怎么就带老太爷出来了呢?我说的话全当耳边风了?”
  “大太太,是老太爷说闷得慌,一直想出来走走……”丫鬟还要说什么,猛地挨了一个耳光,响亮的“啪”声,震得花坛后的司马清都一皱眉。
  戴老太爷自然也被吵醒了,大太太厉声道:“快,回房去!”
  戴老太爷不大乐意,又不敢反抗,小声念了几句什么,司马清没听清,就听见大太太更严厉地说:“不行!想都不要想!你别出门了,快回屋去,再私自出来,晚上的饭就不给你吃了!”
  戴老太爷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缓缓朝房内走去,大太太跟在后面一路大声:“有没有拉在身上?尿布垫了没?”
  司马清眼看着他们慢慢远去,便从花坛后面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决定沿着那三个人走过的路走,才刚走出没几步,刚才的丫鬟回来搬椅子,一眼看见司马清,当时便喊了起来:“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丫鬟一叫,其他人也都被吸引过来,司马清原地踌躇了一下,忽然往丫鬟身后蹿去。丫鬟本不怕这来历不明的小孩子,倒是给他这一蹿差点撞到,吓得叫出声来。
  司马清在老宅里到处逃窜,这地方做得跟迷宫似的,一忽儿撞进一个小房间,里面几个太太在围桌打麻将,一忽儿进了个学堂似的屋子,里面有个先生,还有四个男女学生;一忽儿又闯进个空屋子,黑洞洞的吓人……震动了戴家全宅,满屋里捉拿这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孩。
  司马清最后被角落里埋伏的小厮一把捞起,捉去见了大太太。大太太看着司马清也满心不解:“这是哪家孩子?怎么进来的?难道是个小贼不成?”
  “我不是贼!”司马清被小厮按着,踢踢打打的,不老实。
  “那你说说,你爹叫什么,住在村里何处?”大太太坐在扶手椅上,搭起脚盘问。
  “我爹叫司马佳!是当朝举人!还不快放了我?”司马清小小年纪,就知道“举人”二字可拿来唬人,大太太也是真的被唬住了,只不过不是为了这两个字。
  大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溜圆的眼,张着嘴,围着司马清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心中奇道:都道司马佳有个私生子,我还以为是襁褓里的孩子,司马佳满不过二十岁,哪来的这七八岁大的小子?难道真的如他跟二太太所说,是朋友家寄养在这的?不管怎么说,这给司马佳捂了那么久不让看的孩子,原来是这样的,总算给我见着了!
  大太太脸上露出奇妙的笑容,对着同样惊讶的小厮和丫鬟们道:“你们看看,这叫一个自家人不认自家人!这孩子怎么玩得这般脏,快带下去洗干净了,捡几件三少爷小时候的衣裳给他穿!哦对了对了,把二太太叫来。”
  “二太太在打麻将。”丫鬟提醒道。
  “我知道,你去上桌顶她一会儿就是了,”大太太不以为然道,“我这个二妹妹呀,一定乐意见见这小子!”
  司马佳心急如焚地找来老宅的时候,两位太太早就忍着笑坐等他了。司马佳眼看着情况不对,但没见着司马清,又不能回避,便直言道:“二位舅妈,有没有见到……”
  “噗!”二舅母先笑出来,大舅母跟着也笑了。
  “佳儿真是见外,你有儿子,也不让家里人见见,瞒到现在,”大舅母作势责备道,“倒是小孩儿自己顽皮,爬墙摔了进来,要不然,我们岂不是一辈子也别想见到?”
  面对舅母的责难,司马佳无话可说,既然知道了孩子在他们手里,就不得不软下来乖乖求饶:“舅妈说得对,是佳儿的不是,听说孩子从墙上跌下来,不知道受伤没有?”
  “这倒没有,”大舅母道,“就擦破了点儿皮吧。”
  司马佳松了口气,道:“那不知孩子现在哪里?我该领他回去了。”
  “别急啊,”二舅母道,“留下吃了饭再走。”
  “对对对,”大舅母应和,“再把家里的亲戚都认认,虽不是你的亲生骨肉,毕竟是在你家养了,你和咱们见外,咱们却不能太见外了。”
  听到大舅母说“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司马佳放下心来,看样子老宅还不知实情。这一放心,便轻松了好些,道:“当然要见见,晚上也招待一下周先生。”
  周先生边喘边跑地跟来,也到了戴家老宅了。
  这晚饭席上,司马清没的突然多出来了一堆亲戚,什么太外公,舅奶奶,和他差不多大的表叔表姨,还有个抱在怀里的小表弟。
  “可惜了男人都不在家,”大舅母道,“他们也该见见这孩子。”
  司马清暗暗吐了吐舌头:要是都在家,那还不得又多认好几个亲戚?
  饭后,司马佳和司马清送了周先生回家,万般地道歉,司马佳还一直叱令司马清跪下,直到周先生说“算了,下不为例”,父子二人才离开。
  回家的路上,司马佳训斥了司马清一路,到了家也不歇气,骂得虺圆满和孙妈都听不下去,都来劝道:“小孩子知道错就行了,还要教训成什么样?”
  “我前几次教训他,他若知道错,就不会犯下这次的事!”司马佳不愿放过儿子,道,“把先生锁在茅厕,亏他想得出来!”
  虺圆满不知怎么的,想着这个画面,觉得有点好笑,便笑出声来,旁边的孙妈也笑了。司马佳更气了,道:“就是你们这样不正经,小孩子才不学好!”
  “得了,姑爷,我们快走吧,连我们也有错了。”孙妈对虺圆满笑道。
  “走走,走……”虺圆满也觉得,司马佳气头上,得回避一会儿。
  当下剩了司马佳和司马清单独在屋里,司马佳又骂了一会儿,自己也累了,喝了口茶歇口气,司马清站在当地,突然抬起头来,道:“爹,把夫子锁在茅厕是不是大错?”
  “当然是了,”司马佳见司马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一股火要冒起来,“对老师,要像对父亲一样敬重!”
  “那,我今天怎么看到,大舅奶奶把太外公锁在屋里呢?”司马清说着,偏头想想今天刚学的称呼用错没,“那她是不是犯了大错?”
  “什么?你说什么?”司马佳忽然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你亲眼看到?”
  “是啊,”司马清道,“她还骂太外公,骂得可凶呢,还说晚上不给他吃饭!太外公是不是大舅奶奶的父亲?是不是跟老师一样?不能锁不能骂的?”
  “这当然了,”司马佳说话有点磕巴了,不过不想给司马清可趁之机,很快道,“大舅母要是真的这样做,也是大逆不道,也该受罚。”
  司马清没疑问了,低头挨训。司马佳却没心思训他了,把他打发去睡觉,就怎么也忘不了司马清刚才说的话。
  正值虺圆满进房来,司马佳便问:“孙妈睡了没有?”
  “在伺候小祖宗睡觉呢,”虺圆满道,“这会儿还没睡。”
  “那就好,”司马佳点点头道,“你去跟她说一声,找出我的好衣服来,我明天去老宅。”
  “明天还去?今天不是刚去的?”
  “我听清儿说了件事,”司马佳拧着眉,道,“非去弄清楚不可!”


☆、35第三十四回

  次日清早;司马佳打扮停当,先送了司马清去学堂,然后就往戴家老宅来了。
  戴老太爷一向起得早,以往;司马佳早上过来时;常会看到外公站在院子里打拳;今天进了老宅,却是静悄悄的。司马佳径直走向外公的屋子;正逢丫鬟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一抬头看到他,道:“少爷坐会儿吧,老太爷睡着呢。”
  “还没醒?”司马佳问道。
  “天刚擦亮就醒了;”丫鬟道,“现在又睡了。”
  司马佳听这么说,也不便打扰了,就在外头坐了,丫鬟给他送上茶来。司马佳问丫鬟道:“今天天气不错,也不太热,我想带外公到村子里走走,如何?”
  丫鬟支支吾吾地,磨蹭了半天才说:“这个,我可做不得主呢,少爷你得问大太太才行。”
  “为什么要问她?”司马佳心说果不其然,“外公乐意不就行了?大太太成日里又要管家,又要带孩子,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
  “反正,大太太不准老太爷出门,少爷你可千万别随便带老太爷出去,要害死我呢!”丫鬟急了,不知怎么解释,干脆实话实说。
  “大太太不准外公出门?”司马佳继续套问,“听说她还不给外公吃饭,是不是真的?”
  “这……”丫鬟不敢说了,“大太太都只是说说,也没真的不给过……”
  司马佳眉毛一竖,竟是生气了:“岂有此理,外公身体是不如从前了,可她也不能为所欲为,一手遮天吧?把她找来,我要问个清楚。”
  丫鬟不乐意了,道:“少爷你要找,自己找就是,干嘛叫我这个下人去讨苦头?我可不想再挨一巴掌呢。”
  司马佳一赌气,站起来就走:“我去就我去!”
  走出一截,司马佳又站住了,心说我怎么这么鲁莽。当下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个主意,迈步出了大宅。
  过不了多久,司马佳又回到戴家,身后带着一顶四人抬小轿。司马佳找到大舅母,说:“昨天清儿才刚认了太外公,我想接外公回家坐坐,后晌就送回来。”
  大舅母不好说什么,道:“你外公不能吹风,也走不动那许多路。”
  “所以我特地雇了一顶软轿子来的。”司马佳笑眯眯的,也学会那笑面虎的招式了。沅村小地方,也不知他从哪里雇来的轿子。
  大舅母没别的借口了,只说:“记得太阳下山前一定送回来!”
  司马佳满口答应着,伺候着外公上了轿,让轿夫们加紧脚步送到西村去。到了家门口,落了轿,司马佳扶外公进屋,让孙妈拿钱打发了轿夫,开了个平时用来堆东西的房间,开始着手整理,往外清东西。
  孙妈看这情形不对,便问道:“少爷清屋子,难道是给老太爷暂住的?”
  “是给我和姑爷住的,老太爷住我们原来的屋子。”司马佳一说话,就被烟尘给呛得直咳,孙妈看不下去了,道:“少爷,你一个人整理不过来的,这样吧,您先陪老太爷说会儿话,我去地里把姑爷喊回来帮你。”
  孙妈说完,也不等司马佳答话,径自就走了。司马佳望着那一屋子的杂物,也觉得不是自己一人之力所能办到的,也便暂时搁下,等虺圆满回来再开工。
  司马佳坐下与外公聊天,外公现在倒还清醒,只是不乐意说话了,司马佳说五句,才能换来一句回答。孙妈去了不久,虺圆满就抄头从地里回来了,进了堂屋一见老太爷,又是哈腰又是抱拳,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司马佳看不过去他这丑态,走过去搡了他一下,对外公说:“外公,这是虺圆满。”
  戴老太爷带着满面笑容点头道:“你好,你好。”
  中午的时候司马清回家吃饭,看到戴老太爷,司马佳让他叫了声“太外公”,老太爷也是满面笑容地说:“你好,你好。”
  司马佳道:“外公,您昨天才见的清儿,忘记了吗?”
  戴老太爷看着司马佳,也说:“你好,你好。”
  司马佳才知他是又糊涂了。饭后,司马佳让外公在自己房里歇午觉,司马清也要抓紧时间睡觉,下午再到学堂去。虺圆满和司马佳合力清出了那个库房,再摆个旧床进去。
  “这么说,老爷子以后就住这了?”虺圆满问。
  “我是这么打算的,”司马佳道,“事先没问你,你能不能接受?”
  “这有啥不能的,”虺圆满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哎,你家有没有老人啊?”司马佳忽然想起,在虺圆满家时,没见到他的爷爷辈。
  “我就没见过我爷爷,”虺圆满道,“听说他一直云游四方修行,没准现在已经成龙了呢。”
  “修行就一定要云游四方啊?”司马佳笑问,“在家修行不行吗?”
  “在家容易分心嘛,”虺圆满道,“在外见识也多,总归是有助益的。”
  “哎,你不会有一天,突然丢下我和清儿,也去云游四方修行去吧?”司马佳突然想到,“不会吧?”
  “那……当然不会了!”虺圆满被问到这个问题,好似有些尴尬,但还是果断答道。
  “为了我和清儿,放弃了修行,值得吗?”司马佳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垂下眼睫,问虺圆满。
  司马佳问归问,但虺圆满要是胆敢答一个“不”字,他一定会君子动手,把虺圆满打出一头包的。
  “有啥不值得?”幸好虺圆满答得利索,“修行嘛,啥时候都能修,找个可心意的人,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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