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着孟星魂,目光渐渐变得温暖。
他看得出这少年是个可信赖的人,只要说出的话,一定能做到。
他伤佛已从这少年身上看到一丝希望。
’我毕竟有个女儿,还有下一代……”
他忽然紧紧握住孟星魂的手,道“你若真的要她我就将她交给你。”
孟星魂只觉一阵热血冲上咽喉,热泪几乎夺匪而出,过了很久才能哽咽着道“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老伯道:“你还要什么?”
孟星魂道“有了她我已经心满意足。”
老伯目中现出了温暖的笑意,道“你准备带她到哪里去?”
孟星魂沉吟着还没有说话,老伯道:“我希望你带她走远些,越远越好因为……/
他脸色忽又变得很沉重,接着道“这里的情况已越来越危险,我不希望你们牵连到这里面来。”
孟星魂看着这老人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和目中的忧虑之色.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毕竟已是个老人而且比他自己想像中孤独。孟星魂忽对这老人有了种奇异的感情,他们之间仿佛已有了种奇妙的联系,使得他们突然变得彼此关心起来。
因为他已是他的女儿的丈夫。
孟星魂忍不住道“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
老伯笑笑,道“你用不着担心我,我已应付了很久,而且应付得很好。”
孟星魂道:“以前不同,以前,你有朋友,现在……”
老伯道:我也是一个赌徒,一个真正的赌徒,从不会真正输光的,就算在别人都以为他已输光的时候,但其实他多多少少还留着些赌本的。”
他微笑着又道“因为他要翻本。”
孟星魂也笑丁,道/只要赌局不散,翻本的机会随时都会来的。”
老伯缓缓道“就算这次赌局已经散了,他还会有下一次赌局,真正的赌徒,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得到赌局的。”
他微笑着拍了拍孟星魂的肩.又道“只可惜你不能陪我一起赌。”
孟星魂道“为什么?”
老伯眨眨眼,笑道“因为你已是我的女婿,没有人愿意以他女婿做赌注的。”
女婿这是多么奇妙的两个字,包含着一种多么奇妙的感情。
世事的变化是多么奇妙?
孟星魂又怎想到自己竟会做老伯的女婿?
夜已深,风更冷。孟星魂心里充满了温暖之意,人生原来并不像他以前想得那么冷酷。
老伯道她是不是在等你?”
孟星魂点点头,“有人在等”这种感觉更奇妙,他只觉咽喉仿佛被又甜又热的东西塞住连话都说不出。
老伯道“那么你快去吧我送你出去。”
他忽又笑了笑,道“无论你带她到哪里去,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件事。”
孟星魂道“你。”。你说。”
老伯紧握着他的手,道“等你有了自己的儿子,带她回来见
路很长,存黑暗中显得更高。
老伯看着孟星魂的背影,想到他的女儿,不禁轻轻叹了口
“他们的确还有段很长的路要走。”
他只希望他们这次莫要迷路1
虽然他心里有很多感触,却并没有想太久,因为他也有段很长的路要走,这段路远比他们的更危险艰苦。
他转过身的时候身子己掠出三丈。园中已亮起灯火,他掠过花丛,掠过小桥。
陆漫天往的屋子里也有灯火,窗子却是开着。
昏黄的窗纸上,映着陆漫天瘦长的人影他笔直的站着,仿佛在等人…是不是还在等着孟星魂的消息?
老伯没有敲门。
他既已下了决心,就不再等,三十年来老伯从没有给过任何人先出手的机会,他很懂得“先下手为强”这句话的道理。
他也时常喜欢走最直的路。
“砰”,窗予被攫得粉碎,他己穿窗而入。
然后他就怔任了。
陆漫天不是站着的,是吊着的。
他悬空后在梁下,脚下的凳子已被踢得很远,老伯伸手探他的胸口,已完全冷透,冷得就像是他的铁胆、
那双终年不离他左右的铁胆,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铁胆下压着张纸,纸上的宇迹潦草零乱“你既没有死,所以我死。”
没有别的话,就只这简简单单九个字。
他毕竟还是未能出卖别人,却出卖了目己。因为他的计划周密,却还是算错了一样事”
他忘了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算进去。
也许大多数定上阴谋失败的路的人,都因为忘了将这点算进去。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本就是无法计算的,但却能决定一切,改变一切。正因为如此,所以人性永存,阴谋必败
老伯抬起头,看着陆漫天狰狞可怖的脸,仿佛还想问出些什么来,只可惜他的舌头虽长,却已无法说出任何秘密了。
律香川不知何时已来到窗外,面上带着吃惊之色,他听到窗子鼓撞破时那“砰”的响,立刻就赶来。
花园里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赶到。
所以老伯用不着回头,就知道他来了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律香川道“我在想……他,不像是个会自已上吊的人。”
老伯道“还有呢?”
律香川叹了口气道“他也不像是个叛贼。”
老伯道“他是叛贼,但却不是自己上吊的。”
他总喜欢先问别人的意见然后自己再下结论。
这就是他的结论他的结论很少错。
律香川倒抽了口冷气道“是谁杀死了他?”
老伯并没有直接回答,缓缓道“我要他去找易潜龙时.就已知道他出卖了我。”
律香川不敢再问,只敢听着。
老伯道:“因为易潜龙突然失踪的消息.本不该有别人知道.但万鹏王却好像比我先知道。”
律香川道“现在江湖中知道的人已不少。”
老伯道“就因为他将这消息泄露给万鹏王就立刻传布出去,最好江湖中人都知道孙玉伯已孤立无助。”
律香川四道/我从未想到叛贼会是他,我简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老伯冷笑道6但他只配做帮凶,还不够资格作主谋。”
律香川道“所以那主谋人才会杀他灭口?”
老伯点点头
律香川道,“能逼他自尽的人并不多,难道万鹏王会……”
老伯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立刻去准备他的葬札,越隆重越好。”
律香川又有些意外,道“这种人的葬礼为什么还要隆重?
老伯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才淡淡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所以江湖中都相信一件事
老伯有很多朋友。每个朋友都绝对忠实,从没有人敢出卖过老伯
天亮了,
黑暗无论多么长,总有天亮的时候。
清晨的太阳,新鲜的就像是刚摘下的草莓。
风吹在人身上,令人觉得懒洋洋的仿佛又到了春天。
孟星魂坐在那里。没有动。
但他的心却已飞了起来,觉得自己新鲜得就像这初升的太阳,自由得像风他拉着小蝶的手,几乎想大声地呐喊。
“现在我们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了。”
灾难、疲惫.艰苦都已成过去。现在太阳在他头上,小蝶倚在他肩上,孩子己在她身旁睡著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
“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你说,我们立刻就可以去。
小蝶忽然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
孟星魂道“为什么?
小蝶的目光在远方,思潮似乎也在远方,悠悠道“因为,我的父亲……你永远想不到我的父亲是谁。”
孟星魂道/哦”
小蝶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他的名誉并不好,你……你也一直没有问。”
孟星魂笑道“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父亲,无论跑是谁都不重要。”
小蝶道“可是他不问,因为他若找到我们,一定不会让我们好好活着的。”
孟星魂微笑道“我若告诉你,他已经答应了我呢?信不信?”
小蝶霍然回头凝视着他,目中带着几分惊喜,又带着几分不信,忽又用力摇摇头,道“就算他肯别人也不肯。”
孟星魂道“别人?别人是谁?”
小蝶垂下头,用力咬着嘴唇。
孟星魂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过了半晌,缓缓道“我已见过你的父亲。”
小蝶耸然道“你真的见过他?”
盂星魂道“他并不是个可怕的人,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无情,只不过……”
小蝶目中忽然露出一种怨恨之意,道“只不过他却将自己亲生的女儿赶了出来,只不过因为他女儿被人欺侮,生了个见不得人的孩子。”
她目中已有泪珠转动,孟星魂实在不忍再逼她但他也是个人.他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是谁欺侮了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小蝶摇着头,道:“因为我不能说,永远不能说。”
孟星魂道“为什么?”
小蝶忽然掩面痛哭,道“求求你,莫要逼我莫要像我父亲一样逼我……”
孟星魂握紧双拳,又松开长笑道“我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但是那人……他难道不肯放过你?”
小蝶点点头流着泪道“我实在不应该连累你,因为他能找到我们,非但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孟星魂道“那么我们就不要让他找到。”
小蝶又始起头,道;“真的?你真的肯这么做,你真的肯躲着他?”
她知道要一个男人逃避躲藏是多么痛苦的事,尤其是像孟星魂这样的男人她简直不相信他能忍受这种痛苦委屈。孟星魂轻轻将她揽入怀抱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肯?一个人看到疯狗时不总是会躲远些吗?”
小蝶道“可是……”
孟星魂掩住她的嘴,道;“我们就算万一被他找到,我们就算无法抵抗,就算死,不过……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小蝶道“你是说……蝴蝶?”
孟星魂点点头,道“蝴蝶……蝴蝶的生命虽脆弱,但你情愿做蝴蝶?还是做长寿的乌龟?”
小蝶也笑了,倒在他怀里。
阵秋风,卷起了落时虽已是深秋,但他们却似看到了一只蝴蝶在落叶中飞翔,那么自由,那么美丽,连落叶都仿拂被染上了芬芳……
正文第一三章
更新时间:2010…7…131:37:55本章字数:17131
剑已出鞘,短剑。
剑就好像毒蛇,越短的越凶险。
老伯轻摸着剑锋剑锋冰冷,但他的心却似已渐热了起来。
他已有多年未曾触及过剑锋。近年来他杀人巳不用剑。
他本希望这一生永远不再用剑,“剑是年轻人的利器,却只适合做老年人的拐杖!”
老年人若不懂这道理,那么剑就往往会变成他的丧钟,
老伯当然懂得这道理。但是现在却已到了他非用剑不可的时候。
现在,还离韩棠的死已有一年,这一年来,他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几乎变成了聋子,瞎子。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关系的人,几乎全都己遭“十二飞鹏帮”毒手。
但是老伯听不见,也看不见。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关系的事业,几乎全都已被“十二飞鹏帮”霸占。
以前若有人问起老伯,被问的人一定立刻会挺起胸回答/老伯是我的朋友”
但现在就算真的是老伯朋友的人,也会摇头。
“老伯.谁是老伯?老伯是什么东西?”
有些人甚至已替他起了另外的名字
“孬伯。”
“孬”的意思就是懦夫,就是没种!
但是老伯听不见,你就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听不见。万鹏王已派人送来战书,约老伯去决一死战。
十三封战书,每个月一封,一封写得比一封难堪恶毒,世上所有的侮辱的话几乎都可在这些战书里找得到。
但是老伯看不见‘
万鹏王只差一件事还没有做
他还没有直接闯到老伯“花园”里去,因为他毕竟还摸不透这“花园”中虚实,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埋伏。
何况他既已完全占尽上风,又何必再冒这个风险。
每个人都知道老伯已被万鹏王打得无法还手无法抬头。
那么,就让这么样一个糟老头子躲在他的窝里等死,又有何
反正这个人巳汲有危险,巳起不了作用。
这正是老伯要万鹏王对他的想法
这一年来,老伯只做了一件事他已养成了万鹏王的傲气
“骄傲就有疏忽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现在已到了老伯反击的时候。
剑入鞘,老伯从桌子和秘密夹层中,取出两张很大的地图。
第一张地图.包括了十二个省份,每省份都用朱笔划了圈。
那正是“十二飞鹏帮”的十二总舵所在地。
第二张是万鹏王“飞鹏堡”的全图,将飞鹏堡里里外外.每个进口和出口,都详详细纫地画了出来。
这张图老伯就算闭着眼也能重画张出来。
但现存他还是仔细地看了一遍。
这一战已是他最后战,无论成败,都是他最后的一战。
他不愿再有任何疏忽。这一战他已策划几年,相信只有成功.绝不许失败
他将地图折起,用短剑压住,然后才拉动墙角的铃索。
他准备找律香川进来。
这年来律香川的变化并不大,只不过更深沉更冷静了些,说的话也更少。
他看来虽还是同样年轻,但自已却知道自已已老很多。
忍辱负重的时候,的确最容易令人苍老。
他当然知道老伯如此委屈求全,暗中必定有很可怕的计划,但却从未问过。
老伯密室中还有密室,他虽也知道.却也从来踏入。
那地方除了老伯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现在老伯却忽然召他进去,他就知道计划必已成熟,已到了行动的时候,这一次行动必定比以前所有的行动都可怕。
所以连他的心情都不免有些紧张,激动的时候走进老伯密室,他甚至已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有的事都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也早巳在心里发过誓这最后一举是只许成功,绝不能失败的老伯拿起一封信,道“这是万鹏王前几天送来的战书,也是他最后的警告。”
他看着律香川,神情出乎意外地平静,淡淡道“你猜他要我干什么?”
律香川摇摇头。
老伯道“他要我顶替方刚做他银鹏坛的坛主。’
律香川脸色变了面上露出怒容。
这对老伯简直是侮辱,简直没有比这更大的侮辱。
老伯却笑了笑,道,“他还答应我很多优厚的条件答应不追究我过去的事,保留我的花园甚至还答应让你做我的副手。”
律香川握
老伯淡淡道“他不是做梦,因为他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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