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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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逆流成河-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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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遥动了动嘴角,脸上挂出薄薄的一层笑容来。   
齐铭回过头,脸上是无奈的表情,他冲她点点头,意思是“呐,我回家了。”易遥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向自己家的门。   
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才发现拧不动。   
易遥又用力地一拧。   
门还是关得很紧。   
屋子里并不是没有人。易遥听见了被刻意压低的声响。   
那一瞬间,所有的血液从全身集中冲向头顶。易遥把书包丢在门口,靠着门边坐了下来。   
70   
“爸又没在家?”   
“他啊,还在饭店里,忙死了”,母亲从微波炉里拿出刚刚转热的红烧肉,“你快点吃。”   
齐铭刚在饭桌边上坐下来,手机就响了,齐铭起身去拿手机,李宛心皱着眉头宠溺地责怪着“哎哟,你先吃饭好伐,不然又凉了呀。”   
齐铭翻开手机盖,就看到易遥的短消息。   
易遥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见齐铭换了软软的白色拖鞋站在他家门口。他伸出手朝向自己,手臂停在空中,他的声音在黄昏里显得厚实而温暖,他冲易遥点点头,说,先来我家吧。 
  
易遥抬起手,用手背擦掉眼眶里积蓄起来的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拣起书包朝齐铭家门口走过去。   
换了鞋,易遥站在客厅里,因为衣服裤子都是湿的,所以易遥也不敢在白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来。   
齐铭在房间里把衣柜开来关去,翻出几件衣服,走出来,递给易遥,说,你先进去换上吧,湿衣服脱下来。   
李宛心自己坐在桌子边上吃饭,什么话都没说,夹菜的时候把筷子用力地在盘子与碗间摔来摔去,弄出很大的声响来。   
易遥尴尬地望向齐铭,齐铭做了个“不用理她”的手势,就把易遥推进自己的房间,让她换衣服去了。   
易遥穿着齐铭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小心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齐铭招呼着她,叫她过去吃饭。话还没说完,李宛心重重地在嘴里咳了一口痰,起身去厨房吐在水斗里。   
齐铭回过头去对厨房里喊,“妈,拿一副碗筷出来。”   
易遥倒吸一口冷气,冲着齐铭瞪过去,齐铭摆摆手,做了个安慰她的动作“没事”。   
李宛心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出来,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低着眼睛自顾自地吃着,像是完全没听到齐铭说话。   
齐铭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起身自己去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齐铭把手上的碗和筷子摆在自己边上的位置,对易遥说,“过来吃饭。”   
易遥看了看李宛心那张像是刷了一层糨糊般难看的脸,于是小声说,“我不吃了,你和阿姨吃吧。”   
齐铭刚想说什么,李宛心把碗朝桌子上重重地一放,“你们男小伙懂什么,人家小姑娘爱漂亮,减肥懂伐,人家不吃。你管好你自己吧,少去热脸贴冷屁股。”   
易遥张了张口,然后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她把换下来的湿淋淋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塞进书包里,一边塞,一边把衣服上还残留着的一些水草扯下来,也不敢丢在地上,于是易遥全部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李宛心吃完,坐到易遥边上去,易遥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   
李宛心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新闻联播里那个冰冷的男播音员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   
◇欢◇迎◇访◇问◇。HQDOOR。◇ 
   
“怎么不回家啊?”李宛心盯着电视,没看易遥,顺手按了个音乐频道,里面正在放《两只蝴蝶》。   
“钥匙忘记带了。”易遥小声地回答。   
“你妈不是在家吗?刚我还看到她。”李宛心把遥控器放回茶几上,用心地听着电视里庸俗的口水歌曲。   
“可能出去买东西去了吧。”易遥不自然地用手扣着沙发边上突起的那一条棱。   
“下午不是来了个男的吗,有客人在家还出门买什么东西啊?”李宛心似笑非笑地咧开嘴。   
易遥低下头去,没再说话了。   
过了会儿,听见李宛心若有若无地小声念了一句,“我看是那个男的来买东西了吧。”   
易遥抬起头,看见李宛心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心里像是漏水一般迅速渗透开来的羞耻感,将那张脸的距离飞快地拉近。   
拉近。再拉近。   
那张脸近得像是贴在易遥的鼻子上笑起来,甚至像是可以闻得到她嘴里中年妇女的臭味。混合着菜渣和廉价口红的味道。   
易遥突然站起来冲进厨房,对着水斗剧烈地干呕起来。   
齐铭突然紧张地站起,正想冲进厨房的时候,看到了母亲从沙发上投射过来的锐利的目光。齐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有多么地不合时宜。   
齐铭慢慢坐下来,过了几秒钟镇定下来,抬起脸问母亲,“她怎么了?”   
李宛心盯着儿子的脸看了半分钟,刚刚易遥的行为与儿子的表情,像是一道有趣的推理题,李宛心像一架摄象机一样,把一切无声地收进眼里。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怎么知道,恶心着了吧。这年头,恶心的事儿多了。”   
71   
城市的东边。更加靠近江边的地方。   
从江面上吹过来的风永远带着湿淋淋的水气。像要把一切都浸泡得发黄发软。   
接近傍晚的时候,江面上响着此起彼伏的汽笛声。   
顾森西把车速放慢,静静地跟在顾森湘旁边骑。风把他的刘海吹到左边,又吹到右边。   
“头发长啦。”顾森湘回过头,对弟弟说。   
“恩。知道了。那我明天下午去理发。”顾森西回过头,露出牙齿笑了笑。   
红灯的时候两个人停下来。   
“姐,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回家啊?”   
“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说是新的数学竞赛又要开始了,叫我准备呢。”顾森湘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真厉害啊……”顾森西斜跨在自行车上,把领带从衬衣上扯下来,随手塞进口袋里,“这次肯定又拿奖了吧。”   
顾森湘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了句“啊这么晚了”,然后就没说话了,焦急地等着红灯变绿。   
骑过两条主干道,然后左拐,就进入了没有机动车的小区。   
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顾森西突然想起来,“哦,昨天妈妈的那个杯子不是摔坏了吗,要去帮她再买一个吗?”   
“哦对哦,昨天摔碎了。”   
“姐……我身上没钱。”   
“好,那我去超市买,你先骑回家,免得妈等急了。”   
顾森西点点头,用力蹬了两下,车子就一个拐弯看不到了。   
顾森湘看着弟弟笑了笑,然后掉过龙头往小区边上的超市骑过去。   
顾森西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插进锁孔,门就突然从里面拉开来。   
是妈妈打开的门,她急迫的表情和那半句“哎哟怎么现在才……”在看到门口是顾森西的时候迅速地垮了下去,她把头探出门外朝走廊里看了看,然后回过身来,皱着眉问顾森西:“你姐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姐姐在后面,”顾森西弯下腰换拖鞋,“马上就到。”   
他走进客厅里,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朝沙发上一扔。   
“回来啦,”父亲抽着烟从房间里出来,“那快来吃饭。等你们两个,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事呢。”   
桌子上摆着平常的几道菜,不算丰盛,却也不简单。   
顾森西摸摸肚子,拿起碗朝嘴里扒饭。   
父亲从柜子里拿出那瓶喝了一个月都还没喝完的白酒,倒了一小杯,也坐下来,夹了一颗盐水花生。   
母亲从门口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说:“你们两父子,饿死鬼投胎啊。湘湘还没回来呢。”   
顾森西没接话,低头继续吃着。   
父亲“呵呵”地打着圆场,“没事没事,又没外人,你也过来啊,先吃着。森西估计也饿了。”   
“就你饿,别人都不饿!就你没吃,别人都吃了!”母亲背过身去,站到门外张望着,没头没尾地丢这么句话过来。   
顾森西停下手中的筷子,他在想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走廊里传来电梯到达的“叮”的一声,然后电梯门打开来,顾森湘朝家门口走过来。   
母亲赶紧两步迎了上去,抓着手一连串的“哎哟湘湘啊,你怎么晚回家也不说一声啊,女孩子家的,这多危险啊,你又不是森西……”   
顾森西在厅里吃着饭,也没停下来,但耳朵里却一字不漏传进了母亲的话。   
父亲“嘿嘿”地笑着,朝森西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顾森西抬起头,朝父亲咧开嘴灿烂地笑了笑。然后他站起来,朝门外喊:“姐姐,快进来。”   
森湘坐下来,母亲关好了门,刚在桌边坐下,马上起身去了厨房。森湘回过头喊:“妈,你还干嘛呀,过来吃了。”   
厨房里传出母亲“就来就来”的答话。   
之后,母亲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盘子出来,放到桌子上后,看清楚了里面是两条鲤鱼。   
“来,趁热吃啊,刚一直放在锅里热着,一直等你回来啊,就怕冷了。”   
顾森西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小会儿,然后伸向了那盘白灼藕片。   
顾森湘皱着眉看了母亲一眼,然后伸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到顾森西的碗里。   
顾森西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饭,含糊地“呵呵”笑着,说,“姐,你自己吃,不用给我夹,我自己来。”   
“你当然知道自己来。你只知道自己来!你看姐姐多向着你……”坐对面的母亲憋着嗓子。   
“妈!”顾森湘从桌子下面轻轻地踢了下母亲。   
顾森西低头往碗里扒着饭。没说什么。   
吃完饭,顾森湘站起来要帮着收碗,被母亲严厉地拒绝了。理由是“放在这里不用你收,我会收,你进房间看书去”。   
顾森湘点点头,朝房间走去,走到一半想起来,拉开书包,掏出买的杯子,“妈,刚回来的路上买的,你的杯子昨天倒水的时候不是摔碎了吗。”   
母亲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伸过去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杯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回过头看到坐在沙发上把长腿伸在茶几上的顾森西,脸立刻垮了下来。她对着顾森西说:“果然人家说得没错,女儿就是妈的贴身宝,要多暖心有多暖心,不像生个儿子,哪儿能想得到妈……” 
  
“那您现在送我去泰国啊,现在还不晚。”沙发那边顾森西没头没脑地接过来一句。   
“你!”母亲深吸一口气,一张脸一瞬间就涨红了。   
“妈!这杯子是森西叫我买的,我根本没想起来,是森西提醒我的。他身上没钱,才叫我去买。您别有事儿没事儿就乱数落人啊……”   
“哎哟你就别护着他了,他能想得起来?他整天能想得起一件正事儿我就每天扫祖坟去。”母亲转身进了厨房,嘴里念个没完。   
“妈……”顾森湘还想跟进去,话出口,就被顾森西打断了,森西朝她咧开嘴笑了笑,说,“别理她。你快看书去。”   
顾森湘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心里像是被人用柠檬汁浇了一遍。   
弟弟伸过手,轻轻地把她的手握起来。   
顾森西看半天蹲在自己面前的森湘没反应,低下头去看她,她抬起头,眼圈有点发红。   
森西伸出食指在她下巴上挑了挑,说,“美女。”   
“帅哥。”顾森湘轻轻地笑出来,抬起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这是顾森西发明的无聊的游戏。   
而游戏的结束总是顾森西伸出手指,做出个做作的POSE,然后说,“唉?你认识我?”   
但今天顾森西换了新花样,他做作地撩了撩刘海,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顾森湘唰得站起来,拿沙发靠垫砸过去,一连砸了七个。然后转身回房间去了。   
顾森西把靠垫从头上拿下来,咧开的嘴角慢慢收拢,笑容消失在日渐锐利的脸庞上。   
眼睛里堆积起来的,不知道该叫做难过,还是悲伤。   
72   
易遥等到了八点半,然后提着书包回家。拿起钥匙试着开了下门,结果门轻松地打开了。   
林华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胃里又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易遥深吸一口气,压了下去。她撩了撩刘海,说,妈,我回来了。   
桌子上摆着吃剩下的饭菜。   
易遥去厨房盛了碗饭出来,将就着吃。   
林华凤看了看,然后说:“你把菜热一热吧,都凉了。”   
易遥刚夹起一筷子蚝油生菜,又放下,她抬起头问;“妈,你还没吃啊?”   
“我吃过了,”林华凤在沙发上躺下来,面朝靠背,“你去热一下再吃,冬天吃冷的,要坏肚子的。”   
“我没事,不要紧。”易遥笑了笑,起身去厨房盛饭。   
易遥打开锅盖的时候,听见了身后林华凤吼过来的声音。   
“你装什么苦情戏啊?你演给谁看啊你!”   
易遥把碗里的饭一抬手全部倒了回去,她转身走出厨房,对着躺在沙发上的林华凤说:“演给你看!你看了几年了你都还是看不懂!”   
易遥把碗朝桌子上一放,转身回房间去了。   
易遥从房间里望出去,只能看到门没有关上的那一小块区域。   
林华凤的脸朝着沙发的靠背里面,看不到表情。她的背佝偻着,显得人很小。   
她松垮着扎起来的头发里,有一缕白色的头发,从黑色的头发里,刺眼地跳出来。   
易遥抬起手用力捂住了嘴。   
面前摊开的试卷上,黑色的字迹被吧嗒吧嗒砸下来的水滴晕染开来。   
73   
屋子里空调开太久。闷得慌。而且冬天本来就干,空调再一开久了,整个屋子绷紧得像要被撕开来一样。   
顾森湘起身开了半扇窗户。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   
舒服多了。   
转过身,写字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翻开盖子,屏幕上的发件人是“森西”。   
打开短信,只有两个字,“姐姐”。没有标点。但是顾森湘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得出他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森湘扬起嘴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打出几个字:“你怎么了?过来吧。”   
合上手机,过了两分钟,森西在外面敲门。   
“不高兴了?”   
“没有。”顾森西躺在床上,随手拿过靠墙放在床上的一排玩偶中的一个把玩着,“多大的人了啊你,还玩洋娃娃。”   
“洋娃娃?你们男生都这么土吗?你可以叫它们布偶,或者玩偶,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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