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装做没听见,指著小天朝他哥喊:“把他给我拉开!”
肖迪抬起眼角瞪他,冷冷地说:“我要有办法就不会光坐著了。”
崔浩恨恨地咬牙,又朝小天喊:“放手!”
小天理直气壮地回答:“不行!我一放手你就要溜了!那一会儿谁带我走?”
崔浩怒极反笑,说:“乖,放手,放手了我就带你去住五星级大酒店。”
小天还没回答,肖迪瞪著崔浩威胁:“你敢!”
崔浩皮笑肉不笑的,说:“我怎麽不敢了?我又没逼他,他自愿的!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不著!亲大哥又怎麽了?亲妈都管不著我!”
“你!”肖迪气得脸通红,瞪了崔浩半天,同时心里暗暗掂量一下,最终收敛了态度,压低声音说:“你别乱来,我弟可不是GAY。”
“什麽?”崔浩听罢猛一提小天的後颈,咬著牙微笑:“你是不是GAY?”
小天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干笑著说:“我、我、我……”“我”了半天就是“我”不出个结果。
想他崔浩纵横情场好些年,居然被个小毛头给耍了,脸面何在,脸面何在!他咬牙切齿地说:“小鬼,你有种!”
小天一脸可怜,不知死活地说“我……我只是想找个过夜的地方嘛,我看你是好人才答应跟你走的。”
肖迪撇嘴,冷冷地说:“他算哪门子的好人?你要是跟他走了,那就是羊入虎口,骨头都不剩!”
崔浩阴险地笑了一声,说:“就冲你这一句话,今天晚上我还非带他走不可了!”
肖迪、肖天的脸色同时刷白。
3
付了钱,领了小天进酒店套房,崔浩突然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很冤,顿时俊脸拉得老长。
小天不知道是迟钝,还是真的没心没肺,竟然欢呼一声,扑到床上,抱著枕头就打起滚来,嘴里还嚷嚷著:“有钱真好,有钱真好。”
崔浩坐到床边,拍拍小鬼的屁股,问:“你哥电话多少?”
“干嘛?”小天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著崔浩。
崔浩瞪他,说:“让你哥还钱!”
“还什麽钱?今天那顿饭不是我哥请的客吗?”
“我要他还我酒店房间的钱!”
小天莫名其妙地看崔浩,说:“我哥干嘛要帮你付钱!”
崔浩讥笑著说:“哟,这时候倒知道他是你哥了?那刚才甩掉他跟我一块儿跑的人是谁啊?”
“我、我、我……”小天答不上来,大喊一声:“你计较那麽多干什麽!”
“我白白花了几百块,我怎麽不能计较了我?”崔浩喊了回去,见小鬼居然还一脸为他哥打抱不平的样子,挤眉弄眼地凑近他的脸,邪笑著说:“或者,你用身体补偿我的损失?”
“呵!”小天吓得往後一倒,好像这时候才想起崔浩是他在GAY吧里钓到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语不成句:“你……我……你……”
崔浩本来就是吓唬他,见目的达到,直起身,双手抱胸,说:“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还敢到GAY吧钓男人呢!”
“你就当我小孩子不懂事不可以吗?”小天可怜兮兮地看著他。
崔浩哼了一声,说:“我要不是当你是小孩,你现在就在路边吹风吧你!”
小天露出讨好的笑,说:“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崔浩根本不领情,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靠在床头懒洋洋地看春节联欢晚会。
小天抱著背包,扭扭捏捏地问:“我能不能去洗个澡?”
崔浩斜眼瞄了他一眼,说:“我钱都交了,你说呢?”
小天嘿嘿一笑,像领了旨的太监一样奔向浴室。
崔浩实在闲得无聊,於是一心一意地看春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突然响了。
不情不愿地走去开了门,门外站的居然是肖迪!他弯腰喘著气,俊秀的眼上挑,恶狠狠地看著崔浩说:“把小天交出来!”
崔浩简直要手舞足蹈了,他的冤枉钱要回来了!毕恭毕敬地把肖迪请进了房间,崔浩说:“你弟在洗澡呢,你一会儿想对他怎麽样都可以,只要……”把房钱还我。可惜崔浩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肖迪揪住了领子。
“你!”肖迪的脸通红,浑身哆嗦,“小天、小天为什麽要洗澡?你干了什麽?”
“我什麽都没干好吗?”崔浩冤枉地大叫,“他想洗澡我还拦著他不成?”
肖迪眯著眼逼近,咬著牙问:“你真是没干什麽?”
崔浩乖乖竖起三跟手指头,说:“我什麽都没干,最要紧的是……”
“算你识相!”肖迪又一次打断崔浩最想说的那句话,然後转身去拍浴室的门,喊著:“小天,你赶快给我出来!”
崔浩揉了揉脖子,好心地提醒:“他在洗澡,水声那麽大,他听不到啦,等他洗完,你想怎麽教训都行。”
肖迪想想有理,推开崔浩走到床边坐下。
崔浩隐忍不满,堆了笑走过去,摸出口袋里帐单摊在肖迪面前。
肖迪看了一眼,问“做什麽?”
“哦,没什麽。”崔浩笑,把帐单塞到他手里,说:“就是房钱,我想你该还我吧?”
肖迪果然跟小天是兄弟,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地问:“凭什麽?”
崔浩继续忍,微笑,说:“这房间本来就是开给你弟的,既然你身为他哥哥,把钱还给我很应该吧。”
肖迪冷笑一声,说:“你还好意思说?你擅自把我弟带走,还敢跟我要钱?”
崔浩摸著下巴想了想,一脸被占便宜的不甘,说:“那五五分帐好了。”
肖迪微笑,从形状优美的唇里吐出几个字:“你做梦去吧。”
“什麽!”崔浩气结,撸了衣袖准备理论。
肖迪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却撞开了崔浩再次去拍门。
“小天,出来!”
崔浩一肚子气,在他身後恶毒地说:“最好淹死在浴缸里!”
肖迪看了他一眼,嘴边的笑仿佛在说“幼稚”,然後锲而不舍地继续敲打浴室的门。
崔浩虽然心里不满,可见他敲了半天门还没有回应,不禁也皱了眉头,走上前拧了拧门把。
“你想干什麽?”肖迪瞪他,像在看色狼。
崔浩算是明白什麽叫好心被狗咬了,忿忿地拧著门把,说:“我是想看看他到底在里面搞什麽鬼!”
肖迪推开他,防备的口气,说:“我来开,用不著你!”
崔浩觉得事情蹊跷,也不生气,收了手退到一边。
肖迪又是拧又是拍,浴室里水声依旧,就是没人来应门。
“撞门吧。”崔浩决定做点有实际意义的事,也不等肖迪答应就开始撞门,浴室的门挺好说话的,一撞就开了,里面烟雾弥漫,扑面而来。
肖迪用眼神制止崔浩,自己跨步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面色铁青地瞪著崔浩。
“小天呢?”
“他没在里面?”崔浩反问。
“你把他藏哪里了?”
崔浩直接进浴室找答案,果然人影都没有。关上花洒的水,崔浩看了看浴室,上前开窗,夜风呼呼地灌了进来,热水的烟雾被冲散,浴室里明亮了许多。
肖迪站在门口,还是那一句:“你把小天藏哪了?”
崔浩把头探出窗外,发现窗的左侧有一条粗大的水管,这里是八楼,爬下去不是难事,只要够胆量。他忽然想到一点,转头问肖迪:“你怎麽找到这里来的?”
肖迪一愣,不满地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
“错了,这恰恰是关键。”崔浩正色道。
肖迪顿了一下,说:“是小天打电话告诉我的。”
崔浩听後自嘲地笑,咬牙说:“我们都被你弟给耍了!”
4
手机铃声欢快地叫,正处於跟崔浩互相对视中的肖迪不耐烦地拿出手机,一见到来电上的显示,皱了皱眉,翻开手机走到一边去接。
崔浩从浴室里走出来,听到他对电话说:“找到了,可是不肯回家,你们先吃饭吧,等我劝劝他……如果他不肯回去,我就先跟他在外面住几天,至少别让他到处跑……好,我会随时跟家里联系的。”
挂上电话,肖迪吁了口气,转头见崔浩正看著他,突然觉得两人是同一阵线的,便问道:“那现在怎麽办?”
“凉拌!”崔浩脱下外套,往床上一躺,懒懒地说:“反正人已经跑了,房钱我也不跟你拿了,你爱上哪去上哪去。”
肖迪大跨步站到他面前,指著他鼻子,简直有捏死他的冲动。
“你怎麽能说出这麽不负责任的话?要不是你带他跑到这里来,现在怎麽会连人影都找不到!”
崔浩张了张嘴,最後啐了一声,问:“那你想怎样?”
“不怎麽样,至少你得给我找到小天!”肖迪居高临下地指使他。
“凭什麽?”崔浩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无辜地说:“我跟他认识还不到五个小时,他失踪关我什麽事?要找也是你自己去找,我才不去!”
“那我就去告你!”
“告我什麽?”崔浩觉得莫名其妙。
“告你拐带良家少年!”肖迪一脸认真地说。
“胡说!”
肖迪冷冷哼了一声,说:“是不是胡说得看你合不合作,我想……这酒店里的人应该都看见你带著小天来开房间了吧?”
崔浩悔得肠子都黑了,真是流年不利啊!出门就碰小人!好好一大过年的,他猎物没吃上,倒给自己惹了一身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认命地说:“好,我帮你找。”就当是日行一善好了,希望老天有眼,赐他一个好运年,让他新年大赚!
“这还差不多。”肖迪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崔浩看了看窗,说:“明天再找成不?你看都快午夜了,大除夕的,我还想陪著春晚倒记时呢。”其实他是看外头越来越冷,懒得出去。
肖迪不是个刻薄的人,尤其懂得狗急会跳墙,於是点了点头,说:“那明天去找。”他看了看这间双人套房,走到另外一张床上坐下,说:“我今天晚上也留在这儿了。”
崔浩知道他一方面是不能回家,一方面也怕自己跑了,所以没什麽意见,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房钱五五分?”
肖迪靠著床头,淡淡飘过来一眼,相当鄙视的目光。
崔浩嘿嘿一笑,算了,这日子,有个人当伴儿总比孤零零的好。
折腾了大半夜,肖迪确实有些累了,靠著床头便睡了过去。他的手环在胸前,头歪向肩膀一边,修长的双腿交叠著伸展在床上。
崔浩见状,调低了电视音量,拿了自己床上的被子为他披上,然後走到窗前,看著远处一盏又一盏的灯,想著别人家里过节的气氛,暗暗笑了笑。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电视里,歌手在台上喜气洋羊地唱著,听在崔浩耳里却格外的讽刺。
他是一个想回家看看,却被家拒绝的人。
打火机照亮了他的脸,缓吸缓吐,烟上的星火一闪一烁,灰白的烟灰摇摇欲坠,转身想拿烟灰缸,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清醒的眼,他笑了笑,说:“醒了?”
肖迪掩住鼻子,本想讥讽他两句,可一见到他那比哭还难看的笑时,却只单单地应了一声“嗯”。
崔浩抓过烟灰缸,说:“让我抽完这一支。”
肖迪此时发现了身上的被子,脸有点红,本想跟崔浩道谢,却发现他一直面朝著窗,不停地猛吸烟。
崔浩不经意地流露出了自己的落寞,这与今天的特殊不无关系。
肖迪轻咳了一声,说:“谢谢。”
崔浩转过头来,狭促地说:“我没想到你也会说这句话。”看著肖迪脸色将变,他又说:“看你样子已经完全醒了,不如听我讲个故事。”
肖迪其实挺困的,却不怎麽想拒绝,说:“什麽故事?”
崔浩将烟蒂扔进烟灰缸,闷声笑了笑,说:“反正不是会是什麽童话故事,怎麽样?听不听?”
肖迪用漂亮的眼睛瞪他。
崔浩不以为意地笑,顿了顿便开始说:“有个男孩在他十六岁的时候……”
5
有个男孩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发现了自己与常人不同的一个特点,那就是他对异性没有感觉。他很害怕很恐惧,他知道他跟其他同龄人不一样,他不想被发现,不想被当成异类,所以他极力掩饰著。
当朋友讲著黄色笑话时,他总是笑得最大声;当身边有美女经过时,他总是假装比其他人更感兴趣,把眼睛睁得更大。他有著不错的外形,所以当身边的同学都交上女朋友时,他也不例外。
他以为有了女朋友做掩护,他可以松一口气了,却想不到随之而来的是更棘手的麻烦。当女友闭上眼睛寻求亲吻的时候,他除了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一下之外,无法做得再多,然後只能是分手。他被朋友戏称是“情场高手”,但他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个男人,而且很快喜欢上男人,男人也喜欢他,所以他冒险跟男人交往了。刚开始的日子,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必须偷偷摸摸之外,他比之前跟女生交往要开心得多了。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们的事被发现。
看见他和男人在街角亲吻的,是他的哥哥。
回家之後,父母对他又打又骂,闹得翻天覆地,但他却不认为是自己错了。一气之下,父母将他赶了出来,他只能去投靠男人。男人收留了他。
讲到这里,崔浩不知不觉点了一根烟,待到烟雾弥漫时才转头朝肖迪抱歉地笑笑。
“我忘了。”
肖迪听得很认真,根本没察觉崔浩点了烟,茫然了一下,才体贴地说:“没关系,你想抽就抽吧。”
崔浩微微挑了眉,又变回那狭促语气,咧嘴一笑:“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肖迪竟没有与他抬杠,顿了顿,犹豫地问:“这是你自己的故事吧?”
崔浩一笑,说:“你说是就是吧,反正谁的故事不是故事呢。”
肖迪分明从他的笑中看见一闪而过的落寞,他沈默了。
崔浩没把烟抽完就摁灭在烟灰缸里,春晚也不知道什麽时候结束了,电视上正播著连续剧,他随手关了电视,转身扯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对肖迪说:“新年快乐!”
“啊?”肖迪愣一下,急忙看表,然後对崔浩笑笑,说:“新年快乐。”
崔浩伸著懒腰往浴室走去,边走边说:“洗把脸,睡个觉,明天才有气力帮你找兄弟。”
肖迪想叫住他,张了嘴才发现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改了口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崔浩回头看了他一眼,爽快地报上自己的姓名:“崔浩。”
肖迪问:“那你现在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