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情随云天梦进屋:“天龙主就是不同凡响,几句话就让来敌尽退,真让我大开……”。
“你闭嘴!”云天梦呵斥一声,“还不是你故意引他们来此,以扰乱这里的平静,只要我一现身,想不走也不行了。”燕离情嘿嘿一笑,也不否认:“天龙主英明,燕某人佩服。”
云天梦冷哼一声,懒得再说。
第 42 章
云天梦一现身,青河镇的确不能再住下去了。因为只要云天梦隐居青河镇的消息一传出,这里必会成为是非之地。无论是恩是仇,云天梦都牵扯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第二天早晨,云天梦四人悄悄地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村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马车一直在往东走,大道两边落叶旋飞,又是一个秋天了。天快黑了的时候,马车正好进入伍城而停在一家客栈前。
店伙计带他们向里走,突然前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和求告声:“李掌柜,求求你,明天我一定能想出办法。”
“我已经给你一天时间了,你以为我这里是棺材铺吗?来人,把他抬到乱坟岗上去。”
云天梦等人正在诧异,店伙计说话了:“这姑娘也真可怜,老远从安徽逃荒来这儿,谁想刚到这儿,她爹就得病死了,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穿过一个走廊,云天梦正看到两个男人抬着一个死人要往外搬,旁边一个年青的女人跪在地上使劲拽着死人的脚不放,边哭边向站立一旁的掌柜哀求着:“李掌柜,我保证再有一天就将亡父下葬,我不能让他死后连个墓穴都没有呀。”这女孩虽穿得破旧,却长得却极为美艳,尤其此时珠泪盈面的模样更似梨花带雨,娇弱地让人心生怜惜。
李掌柜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哎声叹气:“不是我没有人情,实在是店中停着死人太不吉利呀,玉姑娘,如果你不能拿出银钱来为你父亲下葬,那就休怪我……”
玉姑娘挪前几步,紧紧抱住她爹的尸体:“不要呀,李掌柜,再容我一天……”她的泪流得满腮满脸。
李掌柜却似心硬得很:“快抬走!”
玉姑娘再也顾不得女孩子家的矜持,用力去推开两个要抬人的伙计:“不能呀,不能呀,李掌柜,你等一等呀,只要你肯……替我爹做后事,我……我愿意永生永世侍候你。”
“慢着。”李掌柜一听,立刻阻止住两个伙计,他色眯眯地盯住玉姑娘:“你说得是真的?”玉姑娘不去看李掌柜,只是一脸悲哀地看着她爹死灰的面目,她缓慢地点点头,泪水再度流下。
李掌柜大喜过望,刚要说什么,旁观的怜儿却看不下去了,她怒冲冲地跑过去扶起玉姑娘:“这位姐姐,你别怕,我来帮你。”
玉姑娘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的好运,她忙伏下身子连连磕头:“姑娘,如果您行行好,替我葬父,玉嫣愿意一辈子服侍你。”虽然同是服侍,但她宁愿选择后者。
怜儿慌忙把她扶起来:“姐姐,别这样。”她跑回云天梦身前,把手伸进他的前胸衣服,看样子是要掏钱,云天梦忙抓住她乱摸的小手,苦笑着说:“怜儿,我来拿就是。”云天梦从衣襟中拿出百两银票自行递给李掌柜:“掌柜的,玉姑娘她爹的后事劳你操办一下。”他已无需隐瞒身份,所以天龙会各地钱庄的银票,他自可随意取用。
李掌柜还待犹疑,燕离情已一掌拍上了他的肩头,拍得他一个踉跄:“还不快去办?”
“是,是,我这就去办!”李掌柜不敢再说什么,赶忙张罗去了。
玉姑娘走到云天梦身前,盈盈跪下:“公子的大恩大德,玉嫣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云天梦淡然道:“你起来吧,若谢便去谢谢那位好管闲事的怜儿小姐。”不怪他表现冷淡,人世间的凄苦他是见得太多了,也领略得太深了,这种卖身葬父的事早已激不起他心中任何的波澜。这世间原本就有乐有苦、有尊有卑、有富有贫,若无高下之别,人们又争些什么呢?生活的定义就是如些呀。
但怜儿的同情心似乎永远也用不完,她拉住玉嫣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一样问东问西。原来玉嫣原是皖南人,但今年受了水灾,便与她爹一路卖艺逃荒至此,谁想他爹竟病死他乡,留下玉嫣连房钱都付不出来,更别说葬父了,便发生了上面掌柜赶人的事。
怜儿一听她无亲无故便决定把玉嫣一起带走,云天梦也拿她没办法,而且见玉嫣聪明灵秀,进退有礼,再加怜儿缺个贴身丫头便答应了。这玉嫣确实乖巧伶俐,怜儿和任宝宝都喜欢和她接近。现在继续南下的马车上,玉嫣正在教怜儿和任宝宝唱她们那里的小曲儿呢。
“乘彩航,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带香游女偎伴笑,争窈窕,竞折团荷遮晚照……”
玉嫣的嗓音很甜,这首《南乡子》唱得是委婉有致,极为动听,怜儿和任宝宝学得更是认真,只可惜不经常唱歌的她们这一扯开嗓子“亮相”,还真让人不忍听闻。燕离情躺在车里唯一的床上,干脆用枕头蒙住头,但“魔音”还是穿进耳内,实在受不了,他把枕头甩在一边,大声叹气:“拜托了,鸡和鸭打架,也不会比你们烦人。”
怜儿气得刚要插腰教训人,这边任宝宝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燕……大哥,我真的有鸭子那么讨厌吗?”
“喂,喂,喂!”燕离情赶忙打拱作揖,“我说宝宝,不,任小姐,任姑娘,任姑奶奶!我求求你,别哭了好吧,是我多嘴成了吧。”他怕死了任宝宝说来就来的泪水。云天梦一声不吭,只在旁边喝茶“看戏”。
怜儿替任宝宝出坏主意:“宝宝,你偏哭给他看,除非哥哥让你揍他两拳,你才能饶他。”任宝宝抹抹眼泪,瞄瞄燕离情,才小声说:“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任宝宝迟迟不敢出手,“我怕……怕他再用口水吐我!”她一直忘不了燕离情曾喷她一脸茶水。
燕离情无奈地重新躺倒床上,悲叹着:“哎,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的无心之失竟让我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玉嫣被燕离情假装悲苦的模样逗得抿嘴直笑,同时又忍不住好奇,悄悄拉拉怜儿的衣裳,见怜儿回头看她,她赶忙略微低头,从手帕中抽出自已的纤纤玉手,偷偷指了指燕离情和任宝宝,用眼神问是怎么一回事?
怜儿一边呵呵笑,一边凑近玉嫣的耳朵,讲述的声音倒不大,可那连比带划的架势十足一副“小三八”的模样,玉嫣边听边用手帕掩唇轻笑,却是不胜娇柔尔雅。
云天梦心生感慨,这一对“主仆”实在该颠倒一下才对,玉嫣无论是举止还是仪态怎么看都像个大家闺秀,怜儿,哎!才应是那少不更事的小丫头。
玉嫣无意中发觉了云天梦正在看着自已,她略显不自在,将目光移向了窗外,嘴角含笑,脸上却多了一抹酡红,那等的温柔羞怯,看上去愈发娇美亮丽了。
怜儿可没发现她的异状,仍在那儿一昧地笑得喘不过气:“哥哥还把醋当酒喝……喝呢!你说可……可不可笑?”
心细如麻的燕离情却已经瞄到了这边的情形,他有意无意地说:“别光笑人,也许有一天你会把酒当醋喝,那才是麻烦呢。”他此话自是针对云天梦和玉嫣而发。
怜儿向他挤挤眼:“我才没你那么笨?”她可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燕离情气得用手指点住她的鼻子:“笨呀,你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哎,这家伙的措辞总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其实也怪不得他多心,实在是自第一眼看到玉嫣,他就有种直觉的不安,他倒不是看出玉嫣是否有什么动机,而是隐隐中感到以玉嫣的才貌绝非久居人下之辈,而攀附云天梦则是最快到达权贵顶峰的快捷方式。而怜儿,他那个傻妹妹,根本连防人之心也没有,又怎指望她去设法牢牢套住自己的夫婿,尤其是云天梦这种根本无法驾驭的夫婿。
感觉一向敏锐的云天梦可是听得明白,但他只是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跟燕离情讲理,才是自找麻烦!
任宝宝在那边开始自作聪明:“阿斗,我知道,他叫刘禅,是刘备的儿子,可是他并没有其父刘皇叔的气魄豪气,而是不思进取,燕大哥,我说得对不对?”她期盼地看着燕离情,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也是饱读诗书的闺中才女。
燕离情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对极了,我们的卓文君小姐,我是不是该找个司马相如好让你也私奔一回呀?”
任宝宝开始听他把自已比成才女卓文君,心里还在窍喜,再听后来的话,不由得又羞又恼,眼泪也在不知不觉滚落,可是她嘴唇轻颤,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燕离情看她一副气怒不已的模样,立时就后悔了,任宝宝虽然单纯脆弱却是个善良可爱的好女孩,自己实在不该把火气迁怒在她身上。可是,此时他又无法收回刚才所说的话,只得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大手帕,那是他自已的,燕离情把这个帕子递给任宝宝,可任宝宝却扭头不理,肩头耸动着还在低低哭泣。不耐烦了,燕离情干脆拿起帕子去抹任宝宝的眼泪,动作虽有些鲁莽,却也流露出一抹少见的温柔。
任宝宝也被他吓了一跳,眼泪自然就忘了流了,等她反应过来,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燕离情也觉出气氛有些引人绮思了,尴尬之余,他把手帕塞进任宝宝手中:“给你吧,等再哭了时好用。”
什么话吗?任宝宝不满地想,好像自己很爱哭似的。可是看着燕大哥的手帕,她却不由一阵欣喜。这是燕大哥第一次送自已的礼物,紧紧地攥住那条简单的大手帕,似是再也不愿放开了。看来我们胆小畏事的任二小姐确实对燕离情怀着份特殊的感情,那感情她自己还摸摸糊糊,有信任、有期待、有依赖,还有一份难以描述的亲近。
玉嫣却似看出什么,所以她沉默地坐在旁边,举止间也变得小心翼翼了。
第 43 章
马车一路往北,终于到了郑州,越来越近黄河了。
汹涌的河水奔腾着多少英雄儿女逝落的血泪,它是华夏儿女的脊梁,悠悠千载,云飞云灭,浪起浪消。
云天梦望着滔滔而去的黄河之水,不由得喃喃自语:“看到你,才感离家不远了。”
怜儿紧紧偎依着云天梦:“云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拉住怜儿的手,云天梦往右边不远处的酒楼一指:“去东来楼,那是我常去的地方,从那里看黄河最好不过。”云天梦带路,五人走向东来楼,这座楼建得颇为古雅,红瓦勾檐,再加紧临黄河,却是一幅好景致。
此时是正午时分,按说酒楼中应该人满为患才是,但情形恰好相反,楼内竟一个客人都没有,静悄悄的,气氛颇为诡异。几人都感觉出这东来楼安静得不太寻常,云天梦声色不露,径自走向临窗的座位,燕离情等人也随他落坐。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他头垂得低低的,说话也不象一般下人那等陪笑讨好,只是平和地问:“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却极为好听。
大家的目光自然都聚向云天梦,云天梦并没去看伙计,略一沈吟:“把你们最拿手的素菜做几个尝尝!”
那伙计沉默了下:“好的,我去吩咐厨房。”他不再多说,竟这样转身去了,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过头。燕离情疑惑地看着伙计的背影,怎么这样眼熟?
桌上有刚沏好的热茶,几人一边饮茶一边等待,楼内依然安静得很,即使有一两个伙计端上些瓜果盘点,也是动作轻巧,绝不会弄出一点儿声响。耳边似是只有窗外的黄河水声在回荡。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种窒闷的静,那是一个穿着破烂、满脸泥污的年青乞丐,他站在酒楼门口,可怜兮兮地求恳着:“掌柜的,行行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您发发善心,给我个馒头,佛祖会保佑您发大财的!”
店老板也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凶神恶煞地说:“臭要饭的!以后再敢进我的店门,非打断你两条腿不可!”
年青乞丐垂头丧气地要走开,恰巧刚才那个伙计又从后面绕了出来,年青乞丐眼睛一亮,忙冲着他喊:“好心人,谢谢你昨天赏我的馒头,还有,药店的老先生说了,擦了这种油油,你手上的冻伤就会好的,你给我的两文钱正好能买这个。”乞丐从怀中掏出一个贝壳状的东西递给了他。
听到这儿,云天梦端着茶杯的手不由一僵,这情景,这话语,似曾发生过。
那伙计的目光不易察觉得往他这边瞥了一眼,口中却急忙说:“你快走吧。”
谁知乞丐的话不但酒楼老板听清楚了,更引出了老板娘,她狠狠地揪住了伙计的耳朵:“好呀,你哪来的钱给这乞丐,一定是偷店里的。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我养你喂你,你却偷钱给乞丐,看老娘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就给了那伙计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得伙计一个踉跄,云天梦竟也随那声响而身形一震。
乞丐这时见他挨打,竟不顾一切冲上来,一下子就把老板娘撞摔在地。
老板娘咬牙切齿地爬起来:“来人呀,给我打!”于是,一群伙计奔了出来,手中都拿着木棍,照着那伙计和乞丐开始没头没脑地乱打。
老板在旁边呼喝着:“打死那吃里扒外的小文子!”
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燕离情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一声“小文子”却惊醒了坠入往事中的云天梦,他只觉一阵热血上冲,少年时的感觉竟重新经历,猛地转回身,他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怒喝不但使燕离情等人感到意外,更结束了那边的混乱,只见那些人有致一同地抛开手中棍棒,原本一脸狰狞的老板和老板娘也立即停止了喝骂,而变得平静。被称做“小文子”的伙计和年青乞丐从地上爬起身,他们静静地看着云天梦。
然后,小文子和年青乞丐默默地跪了下去,紧接着是老板、老板娘、伙计们……东来楼内的所有人都纷纷跪倒在地了。
燕离情有些明白了,他阻止了正要发问的怜儿和任宝宝,示意她俩看云天梦。云天梦缓缓地走向“小文子”和那个乞丐,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跪在地上的“小文子”慢慢地抬起头来。不错,他是龙文天,他那样虔诚地望住云天梦:“少爷,你曾经从地狱中将我们带出,然后半年前,您又放弃了我们,现在我们恳求你,无论天上地下,重新带上我们,好吗?”
年青乞丐的声音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