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洗衣的容容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甜甜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云天梦感觉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他双眼微眯,应该是关人杰。他赶忙对容容说:“容容妹妹,我好渴,可是腿又不方便,你替我倒杯水好吗?”
容容答应一声,跑去给他倒水了。容容一走,云天梦就学着她的样子,拿着那个“大棒子”开始装模作样地对着衣服敲敲打打,还蛮像回事。
躲在树后的关人杰笑了,于是,转身走开了。感觉到关人杰走了,云天梦立即扔开棒子,坐在原地等容容回来继续洗衣服。
为了让叶秋枫和关人杰充分认识到自己“吃苦耐劳”的品质,云天梦干脆“重金礼聘”了两个万剑山庄的小厮。这两个人原本就是干杂活重活的,云天梦刚来的时候,他俩确实感觉轻松不少。但是当云天梦以每天二十两银子的价格要求两人为其服务时,他俩简直以为碰上财神爷了,争着抢着为云天梦干原本属于他的活计。当然,他们必须紧守秘密,决不泄露半句。
第 8 章
每次他们为云天梦劈柴、挑水或扛东西时,云天梦必在一旁监督,当然,他监督的不是干活的人,而是随时可能来到的叶秋枫和关人杰。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云天梦立即代替两人的位置,卖力地“演出”,直到“旁观者”满意地离开,他也便开始继续品他的茶或看他的书,日子过得还算舒适。可即使这样,云天梦也觉得不耐烦了,简直是浪费时间呢!
这一天,阴云密布,眼见山雨欲来,关人杰竟又支使云天梦上山砍柴。谁说的来着,嫩苗在风雨中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云天梦岂会不知叶秋枫和关人杰的心思,但他也不会甘于经受这种雷雨交加的“考验”,又不是自己找罪受呢!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一间小屋,瞧!房子虽小,但却舒适之极。里面灯烛高举,珠帘半垂,将阴冷阻隔在外。穿著一件宽松的大衣,云天梦半躺在一张柔软舒服的大床上,床边的桌子上菜肴果点,茶酒俱全。慢饮了一杯酒,云天梦随意地抬头望望窗外,雨似断了线的珠子沿屋檐流下,云天梦笑了,这雨是越大越好!
“呀”的一声,门被推开了。穿著蓑衣,戴着斗笠的龙七走了进来,边脱雨具边说:“少爷,柴我已经替你买好了,你什么时候下山?”
云天梦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块儿酥糕,放在嘴里咀嚼着:“急什么,我越晚回去,不是越显我不畏风雨,顽强坚毅的性格吗?这次叶秋枫一定会被我不屈不挠的精神所感动!”亏他说得出口!
龙七忍不住咧嘴笑了,似是非常开心,他的笑容在这阴沉的天气中更显明亮生动:“少爷,我也真服了你,整日地游来荡去,这叫不屈不挠,你也好意思?”
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云天梦以手垫脑,躺在卧枕上,眼睛也闭上了:“难道你真的让我给叶秋枫做苦力去不成?我又不是犯贱。”
龙七摇摇头,径自拿了一个薄被展开,给云天梦轻轻地盖上:“你先睡会儿吧,申时我再叫你!”
雨越下越大,像瓢泼一样,万剑山庄中,不但关人杰,就连叶秋枫也负手立在厅檐下,担心地望山上看。可是,那里早被雨水遮盖,连山影都模糊不清了。
关人杰不断地搓手,云霄怎么还不回来?可千万别出事,否则这辈子他也别想安心了!
金冲天撑着把伞,从那里走过来,即使如此,大半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合上伞后,他有些埋怨地说:“叶老弟,你也是,考验也不能这等考验法,人家孩子自小娇生惯养的,纵使心再坚强,恐怕身体也受不了如此折腾呀?”
叶秋枫其实早有悔意,他也没想到云霄竟然一去不回了,从早到晚,都已经近五六个时辰了,这近秋的季节,再加上暴雨洗刷,天气越发寒冷得入骨。云霄,他现在怎么样了?怎么派去找他的人也不回来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突然一个下人跑了近来,边喊着:“庄主,他回来了!”
众人刚待一喜,就见一个人从门外现出身影。那人全身早已湿透,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一起,俊美的面容如今却是青中透白,身上还背着几捆早已精湿的木柴,那些柴似是非常沉重,压得他连路都走不稳。抬起满是泥泞的双脚,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叶秋枫,不用问,这个可怜兮兮的人正是云天梦。
就在他走近叶秋枫时,不知怎么,突然双膝一曲,身体缓缓地倒向地面,云天梦昏倒了。
叶秋枫吓了一跳,忙和关人杰跑过去扶起了云天梦。就连金冲天也是不由自主心腔一缩,竟然忘记了云天梦一直都是在演戏:“快来人呀!”
闭着眼睛,云天梦身边一直萦饶着纷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低低的人语声。过了很久,他感觉到一股清香,嗯!那是怜儿的体香。同时还闻到了一阵阵的药香,看来他戏演得太成功了,哎!一会儿,等着吃苦药汤吧!
第 9 章
“怜儿,你看你,像落汤鸡似的,你先去把衣服换了,我来熬药吧!”容容的声音响起。
落汤鸡?云天梦心里疑惑,怜儿莫非出去过?
“容容姐,没关系的!等我把药熬好了再去换!你不知道这种治湿寒的药火候是很重要的。。。。。。啊!啊嚏!”话没说完,怜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努!手巾给你,快擦擦头发上的水。怜儿,真是辛苦你了,这么个风雨交加的天气,你还要去给他采药!”
一支温暖的小手摸上了云天梦的额头,还有些湿呢!“还好,云哥哥不发烧,真要把我吓坏了!也难怪他生病,外面那么大的雨,而且好冷呢!”
覆在云天梦头上的手也有些微微发颤了,云天梦心里却是百味杂陈。怜儿竟然在这风雨之夜,冒着生命危险为他这个假病人去采药,若有个差错,让他情何以堪?该死的!这个小傻瓜!难道就不懂得爱惜自己吗?其实,以云天梦那偏激残忍的性情何曾懂得怜香惜玉?只是不知为什么,对怜儿的体贴和付出,他却没有办法无动于衷。意识到自己不同以往的心态,云天梦不禁有些惶恐,也有些恼怒!他是云天梦,天龙会主,谁也改变不了他!
“云哥哥!”怜儿又惊又喜地叫,“你终于醒了!”
望着那双盛满了担忧和兴奋的眼睛,他的心就在瞬间融化了,他微微笑了笑:“我没事了,别担心!”
“我去给你端药。”怜儿转身去火炉边将熬好的药汤倒在碗中,小心地端了过来,放在床边茶几上,然后动作轻柔地把云天梦扶坐了起来。云天梦注意她湿透了的衣裳,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肩头,甚至还在滴水。他的心竟然一阵揪疼,立即不容置疑地说:“怜儿,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再洗个热水澡,快去!”
怜儿怔了一下,点点头,但仍然拿过药碗送到云天梦唇边:“你先喝药,我再去换!”
真的生气了,云天梦眉头皱起:“你也想得病吗?不要敷衍我的话,明白吗?”
旁边的容容见状忙接过怜儿手中的药,并催促她:“你快去吧,小心着凉了!”
没办法,怜儿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换衣服了。
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汤,还没进口,云天梦莫名其妙地就升起一种苦涩的感觉,为她吗?还是因为自己?
第 10 章
夜色如画,波光点点似洒洒银星,映漾出岸边杨柳若梦。晚风轻拂,吹皱了秋水,泛起层层波澜。星光是梦,粼光是星,漂漂洒洒中幻出那曲天地之魂。
湖水之畔,一个年轻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黑发随意地披散着,白色的衣裳衬得他的身形有些孤寂。若光看此时的他,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人就是权倾江湖,威凌五岳的天龙会主云天梦。在床上假装躺了几天,一直被人小心伺候着,尤其是有怜儿的精心照料,现在的他看上去似乎精神了许多。这时的他面色平静,似有所待,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走到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云天梦没有转身:“怜儿,为什么不说话?”
怜儿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声音悄悄的:“云哥哥,你会是他吗?”
云天梦心内一动,转过头面向她,夜色中,他的笑容异常温柔:“你见过我吗?”其实,他早有所觉,只是不愿去证实,反正怜儿已经回到了身边,不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怜儿眼神奇怪:“我也不知道。”
云天梦轻轻拉起她的手,与她一同坐在地上,才真心地说:“怜儿,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明白吗?”
“不明白。”怜儿回答得很干脆。
云天梦扬眉笑了,轻抚她嫩滑的脸颊:“不知道还有幻想的余地,若是肯定了一切,那便真会有人生如梦的感觉。况且,人心多变,沧海桑田,如今的已非昔日,事如此,人亦如此。”
怜儿一脸胡涂:“我怎么还是不明白。”
云天梦喃喃自语:“江湖倾轧,又岂是你能明白的!”
怜儿皱皱轻细的眉:“对了,云哥哥你有亲人吗?”
“没有,我只有一个师傅。”云天梦的语气带着冷漠。
“有师傅的疼爱也很好呀。”怜儿突然想到了大哥哥也有一个师傅,但是个坏师傅!
“疼爱?”云天梦显然楞了下,然后就突然狂笑起来,那笑声中包含了多少愤恨与冷酷,“好一句疼爱!他的确非常‘疼爱’我,你知道吗?就为练玄溟功,他把我关在万年玄冰窟中,受尽了饥寒之苦;为补充赤阳掌力,他揪我到火山口,受烈火烘烤,直到身体焦黑溃烂;更别说宛如家常便饭似的鞭打,因为他,我才遍体鳞伤。这种疼爱,若是给你,你要是不要?”他越说越恨,右手猛地扬起来,袍袖发泄似的一甩,一股劲气以锐不可挡之势击向湖水,顿时“哗啦啦 ”一声几条水柱起于湖水,并向空中散去,水花四溅飞射。怜儿惊叫了一声,叫醒了正处在极度愤恨中的云天梦。
云天梦袍袖一收,不由懊恼起来,云天梦,你是怎么了,全不似平日镇定的你?
怜儿心中震动,他怎么和大哥哥的遭遇那么相似,怜惜地用手指去触摸他的脸庞:“云哥哥,你别伤心了,怜儿现在已经大了,我很厉害的。等我遇见你那狠心的师傅,我会向他讨回公道,替你报仇。”
云天梦顿时忘了自责,他好奇地笑:“你,报仇?你想怎么报仇呀?”
“我会在他的饭里下许多泻药,让他天天拉肚子,还会在他床上放许多水蛇、蜘蛛和蚂蚁什么的,吓死他!你说好不好?”怜儿得意地说出她惯用的“高招”。
云天梦豁然笑了,宠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小东西,亏你想得出,我师傅是何等人,又岂能是你这小儿伎俩所能算计的?”
“什么!”怜儿气得小脸鼓鼓的:“我在想办法替你出气呀,你还笑我,那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云天梦忙拉住她:“好了,我向你道歉,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真的,讲什么故事?”怜儿兴奋地问。
云天梦轻柔地拢住怜儿的腰,缓缓地说:“一个人自幼便被父母抛弃了,随着师傅长大。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师傅对他竟有种莫名其妙的仇恨,于是,鞭打,斥骂各种折磨成了习以为常的事。若是别人,也许会把这一切归罪于命运,并任它摆布。但他不是,他绝不甘心一生受人压制。所以,他一边百般讨师傅的欢心,假装忠诚;一边暗中行走江湖,培植自己的势力。在千挑万选下,他看中了十二个资质绝佳的少年,传给他们武功兵法,苦心栽培。令人欣慰的是他们没有辜负这个人的期望,非但智技超人,而且各有专长。最重要的是他们忠心耿耿,一心为成就这个人的霸业不辞劳苦地奔波在江湖中。。。。。。”
“后来呢?”怜儿很关心那个人的命运,“他还受人欺负吗?”
“欺负?”云天梦大声狂笑,笑声中有种目空一切的睥睨,“如今的他,手中掌握着千万人的生杀大权,统领黑道,傲视四海。他师傅固然是功高绝顶,但面对他的强大势力也是无可奈何 。。。。。。”
“太好了,他这么厉害,应该给他的坏师傅一点教训。”
云天梦的笑容奇怪:“身世未明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一但,时机成熟,哼!。。。。。。”他没说完,但脸色却变得冷煞的惊人,一种似已凝了形的残酷映在他的双眸中,血淋淋的。这时的云天梦已完全恢复了本来面目,在他身上已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柔多情。怜儿触及到他那异常陌生的神态,心头一紧,害怕地把头紧缩在他怀中,惊悸地问:“云哥哥,你怎么了?别这个样子,我怕。”
云天梦缓缓低下头,感觉到怀中可人在轻轻颤抖,她是怜儿呀,是他少年时的梦。满腔仇恨登时烟消云散,一缕柔情从心头升起,所有的恩怨成败,尘世纷嚣似都已远去。此时此地,只有怀中这娇小柔弱的人儿才是最真实的。情不自禁的,他用唇轻触了下怜儿的秀发,那样的轻柔:“怜儿,别怕,我没事的。”
怜儿抬起头,声音怯怯的:“那个人就是云哥哥自己,对吗?”
“不错。”云天梦不想否认。
“可是,他。。。。。。”
云天梦摇摇头:“真与假不必太认真。”
怜儿听话地点点头,心里却胡涂得很。
第 11 章
第二天上午。走在林荫下,云天梦神色阴晴不定,以至于一侧的金冲天也忐忑不安:“会主,您。。。。。。”
云天梦挥了挥手,自顾自走向一棵榕树,探手摘下一片榕树叶,放在鼻子前嗅闻着。金冲天奇怪一片叶子有什么可闻的,但很快明白这只是在沉思时的一种下意识动作。果然,云天梦虽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却变幻莫定。只不过每种意念的呈现都是稍纵即逝,难于捕捉。金冲天不敢惊动,因为他知道会主沉思时最讨厌被人打扰,他只是奇怪能有什么事让会主如此困扰?
四周静静的,偶尔有一两片叶子落在身旁。终于,云天梦抛落叶子,微微皱起那双很好看的剑眉,眼神有些奇怪:“金东巡,我问你,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对另一个人卸下所有的防备,去倾诉自己真正的经历,尤其还是在强敌环伺,危险重重之下?”
金冲天闻言一怔,思考了一下,小心地说:“这种情况倒很少见。一个善于伪装的人通常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更别说是危机四伏中,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个人在他心目中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当然,如果是一男一女,也许就容易理解了。”
“什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