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嘴唇有点干裂。正好车子里有个水壶,唐瑀拿了下来,小心扶起着她喝几口水。她的知觉十分模糊,水流到嘴里,才有一点点反应。一会儿,她慢慢张开了眼睛。可车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突然绊了一下,整个晃了起来。她呛了一下,直把嘴里的水咳了出来,不料水竟然全是红色的!唐瑀大惊,朝前面喊道:“商兄弟、白兄弟,还有多远的路才到啊?”
白前回头道:“快了,忍耐一下吧。”
唐瑀继续喊道:“她可能坚持不住了,拜托快一点吧!”他心里十分矛盾,既希望车子快点跑,尽快找到秦铁心,但又担心车子快了会颠簸,那邹玉华就更难受了。
“砰”的一声,心如刀割的唐瑀,身子往后一靠,后脑直撞在马车后壁的木板上。他两眼痛苦地闭上,眼里的泪水被挤了出来,沿着两颊淌下。马车外面是阳光灿烂的夏天,可他的内心却是寒风凛冽的冬季。尤其是看着身边那双娇柔的小手,变得越来越冰冷。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和这个温暖的世界,距离可能越来越远了……
天空逐渐暗下来,因为是夏天,从天色看至少已是酉时。
这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唐瑀拨开窗帘,见李凡三人下了马,便知道目的地已到,于是小心地抱起邹玉华下车。在商陆和白前两人的引领下,众人穿过一条很短的小路,来到一间大木屋前。木屋外面用长长的篱笆围出很大的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满了一匾一匾的药材,看样子刚晒干不久。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忙着把所有药材收拾起来。商陆见了那姑娘,忙乐着叫道:“小师妹,你商师哥我来看你哩!”
小姑娘一见是商陆和白前,高兴得拍着手说道:“商师哥白师哥,你们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好玩意儿带给我呀?”她见商、白二人后面还跟着两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个姑娘,便疑云满面地问道:“他们是谁啊?”
白前换下脸上的笑容,一脸正色地说道:“小师妹,好玩意儿一会儿再与你。”他指了指身后的唐瑀和邹玉华,继续说道:“这位兄弟怀里抱着的姑娘受了重伤,我们都无能为力,唯有到这儿来找师父帮忙。”
那姑娘一听,当场把嘴巴张得大大的,过了半晌才说:“糟了,爹他前天才离开了家,和马勃、木通、杜仲三位师哥一起到深山里采药,至少两个月才能回来啊!”
唐瑀听罢,一时五雷轰顶。他明白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生死有命”,尘俗中的蝼蚁之辈,对此队了听之任之,还有别的选择么?他低下头,凝视着昏迷中的邹玉华,顿时泣不成声。作了一个男子,这两天他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那姑娘见唐瑀伤心地哭了,连忙上前安慰道:“大哥,你不用伤心。虽然我爹不在,可这里还有我,还有几位师哥师姐在,或许能救得了这位姑娘呢!”
唐瑀慢慢抬起头,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姑娘,虽说样子长得幼稚,但个儿比一般女子要高一些。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真挚和热忱,尽管素昧平生,却能给人和蔼友善的感觉。于是,他抱起邹玉华,跟着她一起走进木屋内。
木屋里还有六七个人,有男有女,他们与商陆、白前互称“师兄弟”和“师姐妹”,显然,这些都是秦铁心的徒弟。那姑娘吩咐唐瑀把邹玉华抱进一间房间里,然后让他先到外面回避一下,自己和其他两个秦铁心的女徒弟一起给邹玉华疗伤。
唐瑀被这位姑娘的热心深深打动,很想知道她是何人,便故意问商陆道:“商大哥,刚才那位姑娘也是你的师妹吧?”
商陆答道:“不仅仅是师妹这么简单,她是师父的亲女儿,叫秦筱露。”
白前从旁补充道:“我们师父喜欢收养孤儿,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我们都当师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但真正是他女儿的,就只有筱露师妹一个。”
“哦,原来这样。”唐瑀点了点头。
白前又道:“按年龄来说,筱露师妹不是咱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但师父只许我们叫她师妹,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欺负她,其实这里所有师兄师姐们都十分爱护她。”
唐瑀又问商陆、白前二人:“怎么你叫商陆、而你叫白前,名字如此特别?”
商陆哈哈大笑道:“这里的人全是孤儿,很小就被师父收养了。我俩还好些,知道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可有些师弟师妹还没断奶就跟了师父,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师父他就在医籍中找来一些药名,当作名字给我们起了,一直沿用下来。比如刚才那两位师妹,一个叫佩兰,一个叫丁香。其余的几个分别叫黄芪、石苇、荆芥、矍麦和葛根。”
唐瑀一时好奇心起,真想马上见识一下这位当世名医秦铁心。
“还有,师父所收养的徒弟共三十人,除了筱露师妹外,我们其余各人都是按年龄论辈的。他们当中有些学艺有成后,便告别师父到江湖上谋生,比如我和白前就当了衙差。现在仍和师父一起的,只剩下马勃、木通、杜仲和刚才那七人。有些下了山的师弟师妹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我们不时会惦念着他们。师父希望徒弟们能够凭自己实力去谋生,不要一辈子跟着他,而且他也不喜欢我们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秦铁心的徒弟。但在我们心目中,他老人家的地位是无人可以代替的。不管是医术还是做人的品格,师父永远是我们骄傲。”
唐瑀感叹道:“秦大夫真是神人,如果我有幸能结识他,那该多好啊!”
商陆问道:“唐兄弟,没想到你也是学医的。敢问你师承何家?”
唐瑀顿觉惭愧,连忙推手道:“小弟绝非名师之徒,医术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如今从医,只不过是子承父业,与商大哥白大哥相比,真是不值得一提。”
“这是什么话来着,大家能够有缘相见,就是上苍赐予的恩典。”白前说完,走上前拉着唐瑀的手,请他到一边坐下。
于是,唐、李、商、白四人继续畅谈起来。虽然唐瑀和他们三人话语十分投契,可心里依旧挂念着邹玉华的安危,时刻都在想:她现在好点了吗?
李凡瞧出唐瑀心不在焉,突然在大家的畅谈中插了一句话:“唐兄弟,你心里难过,我们大家知道。但无论结果如何,希望你都能勇敢面对。”
唐瑀听了他这句话,心里更加伤心,低头不语。
白前见李凡失言,急忙以目嗔之,道:“唉!你这个李凡,怎么这么小看咱们小师妹的功夫,我说嘛,那姑娘肯定没事。说不定现在已经醒过来呢!”
正说着,秦筱露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个个面无表情。唐瑀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她……怎么了?”
秦筱露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位姑娘断了许多骨头,某些断骨压住了心肺,情况很棘手。她现在很痛苦,可我们真的无能为力……”秦筱露完全感受到邹玉华所承受的痛苦,因而说到这里,亦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唐瑀的心凉了一大截,和之前他所期待的相比,这个现实太难让人接受了。他什么话也没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房间。里头有一铺床,邹玉华此时正安躺在上面。
、第四回:邹姑娘含恨辞世,李大哥警恶惩奸
第四回:邹姑娘含恨辞世,李大哥警恶惩奸
唐瑀坐到床前,轻轻拿起邹玉华的手。邹玉华微张倦眼,撑起一丝微笑,轻声道:“你来了……我现在很累……想睡觉,你是来为我守夜的吗?”
唐瑀含着泪点点头。邹玉华又问:“我托你保管的东西还在吗?”
“在!还贴身带着!”唐瑀很用力地说出这几个字,“你放心,我就算不要性命,也要替你保管好这件宝物。相信我,将来一定能找出杀害邹家上下一百七十一条人命的凶手,然后亲手为你报仇,不,和你一起报仇!”
邹玉华虽感痛楚而眉头紧皱,可听见唐瑀这句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说话好坚决,一点也不害怕哦!万一那个姓申的恶棍又欺负你呢?”
唐瑀摇头道:“邹姑娘,不要再开玩笑了。你身体很虚弱,赶紧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如果我睡了,会过很长时间才醒过来。我想抓紧时间和你再聊一会儿。”她说完,用手捂住心开始咳嗽起来。唐瑀扶她坐起身子,用手掌慢慢揉她背部。可她依旧咳嗽不止,痛苦地哀求道:“唐……大哥……请你……用力……抓……抓住……我的手。我……很痛……”
唐瑀顿时紧张起来,握起她的小手,靠在自己脸颊处。她的手很冷,像冰一样,唐瑀恨不得将全部体温注进她体内,让她好受一些。然而,夕阳之下的冰雪,入夜前能融化掉么?预感告诉唐瑀,这是极渺茫的。
邹玉华的咳嗽越发厉害,呼吸亦随之更加急促。过了一会儿,她凝神望着唐瑀,那眼神,正如当初在闹市里,唐瑀蓦然抬头,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的情景一样。有所不同的是,当初是一弯秀眉,而现在是愁眉不展。突然,她握紧唐瑀的手,脸色刷白,脖子疲软无力,慢慢地向后仰,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唐瑀大呼:“商大哥!白大哥!秦姑娘!你们快进来啊!”
商陆、白前等人立刻冲进房间。秦筱露一把抓住邹玉华的手腕,急声问道:“姑娘,你怎么啦?你怎么啦?”邹玉华已经没力气回答她的话,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唐瑀。
忙乱之际,木屋外面传来战马嘶叫的声音。李凡掣剑想出门探个究竟,结果一轮自屋外射来的乱箭,让他踏不出大门半步。他小心地探出头,察看屋外的动静。尽管现在已是戌时,可外面的火光却把原来漆黑一片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只见,二三十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掣着火把集结在木屋外。
李凡回到房间里,谓唐瑀道:“这些应该是追杀你和邹姑娘而来的人。我们现在被他们重重包围了。”
唐瑀咬牙切齿道:“这群阴魂不散的强盗,最后还是追到这儿来了。”
白前道:“李凡,就算合你、我、商陆三人之力,也未必能杀出去。况且这里还有秦师妹他们,我们得想想办法。”
李凡急得直跺脚,一时无计可施。现在最感到莫名其妙的是秦筱露,她心里疑惑重重——陌生的男子和身受重伤的姑娘突然造访,还有一场已经箭在弦上的杀戮,这一切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嗖,嗖,嗖”。黑衣人一齐向木屋射火箭,木屋很快就烧了起来。李凡大怒,道:“混蛋,他们竟然想放火烧屋,引我们出去厮杀!”
商陆对唐瑀喊道:“现在我们只能豁出去了。我和李凡、白前在前面挡住乱箭,你和师妹紧跟后面,一出大门就想办法逃。”
李凡又道:“一会儿如果能逃出木屋外面,我们就兵分两路。唐兄弟和三位女弟子跟我,其他人跟白前和商陆。就这样定了吧!”一说完,拉起唐瑀的手就走。可唐瑀死死抱住邹玉华不放手。李凡喝道:“唐兄弟,邹姑娘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再带上她!”
唐瑀哪里肯听,李凡无奈,用蛮力将他扯开,硬拖出大厅。刚好一支箭倏然射进来,从唐瑀耳边擦过。后面跟着走出来的黄芪被箭射中眉心,一声惨叫后倒在地上,没挣扎几下就咽气了。
“看,现在活着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你还顾着个死人?要是你死了,这就成了一段永远报不了的仇!”李凡抓住唐瑀肩膀使劲地摇。而唐瑀,目睹刚刚还有说有笑的黄芪,转眼间中箭身亡,早已面目惊呆,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凡警告他道:“一会儿你不许再回房间里,一定要在这儿等着。时机一到就冲出去!”他回身抱起黄芪的尸首,拔掉眉心的箭,又唤白前、商陆两人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起先白、商二人直摇头,后来李凡眉竖目瞪,他们才勉强点头答应。
李凡谓唐瑀道:“一会儿如果看见没有箭从这儿射来,你就得抓紧时间往外逃,尽量向没有火光的地方逃。记住,不能犹豫!”他牢牢握住唐瑀双手,示之以坚定的目光。唐瑀被他的信心所触动,脑海中蓦地闪出一个信念——我必须活着。
李凡、白前、商陆三人抬起黄芪的尸体,用力飞出木屋外。黑衣人见有人从屋里冲出来,立刻向目标连射数箭。后来黄芪尸首落下,众黑衣人见他眉心流血,伏地不动,才知中计。可这时候,李凡、白前和商陆已奋力杀出,一连砍倒数名黑衣人。其余黑衣人一拥而上,将三人围在中间。
屋内秦筱露等人见时机已到,从屋里乘势逃出。唯有唐瑀一人,依然惦挂着邹玉华,迟迟不动。一个黑衣人搭起弓箭,欲射向秦筱露。李凡眼快,抢先闪到冷箭飞过的方向上,手中宝剑一挥,那离弦之箭被剑削为两截。这一连串动作极其敏捷,在场的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直到“晃铛”一声,箭断着地,众黑衣人已然目瞪口呆。
其中一个黑衣人拍手称赞道:“一个衙差能有这般身手,真是罕见!”
李凡这才想起身上正穿着衙差的服装。那黑衣人又道:“哼!你既是衙差,那更好了。刚才木屋里逃出的人当中有朝廷钦犯,还不立即秉公办事,将钦犯速速擒来?”
李凡深感奇怪,怎么此人用这种口气说话?难道要追杀邹玉华和唐瑀的人是官府派来的?他大声喝道:“里面出来的都是手无寸铁的人,哪有你说的朝廷钦犯,我看你是弄错了!”
黑衣人勃然大怒,谓其余各人道:“你们给我听着!不但要抓拿朝廷钦犯,连同这几个玩忽职守的衙差在内一个都不能放过!”
众黑衣人得令,齐向李凡三人杀来。李凡冲上前一边挥剑御敌,一边叫商陆和白前保护其他人离开。又忖道:这说话的是头目,得先取这人。
却见黑衣人头目高声骂道:“不自量力,竟想以一人之力挡住我们?”遂一跃而起与李凡交锋。
却说另一边,商陆和白前掩护秦筱露等人离开。有黑衣人来袭,均被二人杀死。二人忽见少了唐瑀,心中顿时发麻。
白前道:“想必唐兄弟又舍不得那姑娘,我们回去找他!”
商陆道:“让我去吧,你要照顾好师妹。”说完,独自杀回木屋去。
黑衣人头目与李凡打得正兴,猛然想起真正的目标是邹玉华,于是虚晃一刀,跳到一旁,指挥其他黑衣人追截刚才逃走的人。几个黑衣人得令,正欲追赶,不料遇上回头的商陆,被挡住去路,黑衣人敌不过商陆,仅仅数招,尽被送回阎王爷那儿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