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金城、冯振宇、廖敬忱及马大陆连连点头,同意凌恃武的意见,就连一向处事冷静的何靖也跟着站到凌恃武那边。这时刘燕栖开口道:“凌大哥,我们不能这样做!”
凌恃武最怕刘燕栖说话,无论他之前的意见有多么强硬,只要她一开口,最后不服也得服。
“你们想想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接济老百姓,而是要把王振打下来,不要让他继续祸国殃民。如果我们私下夺取的这些宝藏,看起来好像大益于天下百姓,但王振一日不死,国家都不得安宁,难道这样下去,天下百姓日子就会好过吗?至于皇帝怎样处理那六十库的宝藏,我们的确是管不了。不过我相信于大人一定会代为求情,将一部分用于民生。大家不必担心。”刘燕栖慷慨陈词了一番,见大家都在定了神地望着她,一时好生尴尬,说道:“我虽是妇人,但仍愿意把自己的见解说与大家听。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谭隆彦道:“刘姑娘言之有理,劫宝藏乃小义,除王振乃大义。岂有弃大义而取小义之理?”一时间,刘燕栖和谭隆彦的话,在各人心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慢慢地,众人开始接纳他们两个的意见。李凡打破僵局道:“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揭发王振的罪行。大家不要忘了,我们除了宝藏作为物证以外,还有邹治齐将军这个人证。不如这样,毒姬姐姐继续留在这里照料好邹将军,助他恢复身体。你们当中找一人随同我回京找于大人通风报信,叫他早有准备。他日邹治齐身体康复后,你们再带着他回京城去。这样如何?”
唐瑀应道:“玛瑙项链在我手上,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凡道:“这样也行。不过你有伤在身,可能要再找一个人。”
“李大哥,让我和你一起去吧。”王璇玑放心不下,急忙说道。
众人商议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由李、王、唐三人回京告密,即日起程。
唐瑀一想起很快能和妻子丁溪见面,心底就有说不尽的兴奋。由于事情紧急,基本上要马不停蹄地赶路。回京城的路程有五百多里,居然两天不到就赶回去了。三人约定,唐瑀马上回家取玛瑙项链。李凡和王璇玑去找于谦。
唐瑀一到家门,下人看见是他,立即入内禀报。丁溪万分惊喜,一个劲儿往门外奔,正好与进来的唐瑀相遇。
“瑀哥,你没死?我是在做梦吗?”梦萦魂牵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使她慢慢站住了脚,朝着唐瑀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溪儿,我没死。我真的没有死!”唐瑀上前几步,展开双臂搂住丁溪。这种来自对方怀里的温馨,两人都已久违多时,他们越搂越紧,生怕手一松,对方就会离开自己。正是:
自从云梦苦丝盘,照镜孤鸾日半餐。
泪目穿针常戳指,漏声过枕欲摧肝。
惊闻侍婢传佳讯,转见良人戴锦冠。
一扫阴霾无怆色,欢容何必抹朱丹!
就在唐瑀三人赶回京城的时候,蒙古瓦剌大军已分别和大明守军开战,各处边关战情十分紧张。瓦剌兵分四路,皆虎狼之师,甚是骁勇,妄图力摧大明九边防线,重新入主北京城。其中一路还由也先亲自率领,目标直指大同。大同右参将吴浩率军迎战,可惜不敌瓦剌之师,英勇阵亡。边关告急的消息随即传遍京城,唬得众文武大臣心惊胆颤。
王振见英宗最近不甚接纳他的意见,以为自己失宠,便想借此机会把英宗的心抢回来。他奏道:“如今边关战事连连失利,士气大落。奴才心有一计,可鼓舞全军将士的士气,将瓦剌大军杀个落花流水。”
英宗心急如焚,见王振雄心勃勃,即问道:“先生有何妙计,赶快与朕说出!”
众大臣一齐把目光投在王振身上。于谦忖道:王振老贼,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只见王振气定神闲说道:“三十年前,蒙古人也曾用铁蹄践踏我大明疆土,气焰甚嚣。结果先祖永乐大帝果断英明,五度御驾亲征,杀得他蒙古大军兵败如山倒,自此不敢窥视中原。奴才以为也先此人不过鼠窍狗偷之辈,只凭一时之勇,才让他略有所成。皇上大可以仿效先祖之举,亲征蒙古,全体将士必定军心大振,奋勇杀敌,逐胡虏出九边。皇上此举,将建下千古不朽之功勋,堪与永乐大帝齐名。”
这一席话听得邝埜、于谦面色惨白,但英宗却热血沸腾。他一向闲着没事干,这次肯定就是自己名垂青史的好机会,于是连忙称善。
邝埜奏道:“此举万万不可。如今我军准备不善,贸然亲征十分危险!”
英宗道:“宋时有真宗皇帝御驾亲征,最后一鼓作气大破辽军。现在国难当前,朕岂可坐视不理?朕当往效之。”
于谦道:“皇上乃万金之躯,切不可贸然亲征。况且不亲征并不等于就是坐视不理。望皇上三思!”
其他正直的大臣都纷纷支持邝、于二人的意见。吏部尚书王直亦奏道:“如今秋暑末退,天气炎热,旱气末回,青草不丰,水泉犹塞,士马之用不甚充足。况且车驾既行,四方若有急奏,哪能尽快抵达。其他不测之祸,难保不会发生。万望皇上收回亲征之命,另行选将前往征讨。”
王振见群情汹涌,自己的提议遭到几个大臣的围攻,冷言道:“你们太小看皇上的威望了。蒙古近年战事连连,死伤无数。如今所率之众,不过是七拼八凑而来,乃土鸡瓦犬也。皇上如能亲征,蒙古骑兵一听到皇上的威名,相信未及交锋,就已经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说不定大败蒙古军,还不用耗上一兵一卒呢!”
英宗一听高兴得整个人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指着王振道:“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邝埜等大臣见王振极力教唆英宗亲征,纷纷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再次要求英宗考虑慎重,不要亲征蒙古。英宗见这么多人逆他的意,大怒道:“朕可舍身与众将士共赴国难,唯卿等贪生怕死,一再阻挠朕行大义之举。朕心意已决,卿勿复奏,再言者斩!”众大臣纵然心急如焚,但经英宗此一言,都只能化作一脸无奈。
于谦回到家中,人报外有二人求见。于谦又惊又喜,竟是李凡来找自己。又见王璇玑陪伴在旁,一时不明所以。李凡以实相告,于谦叹道:“王摧、王振,一丘之貉也。”
李凡又将邹治齐大难不死以及王振建造地库的事情告与于谦。于谦一拍桌子道:“王振阉贼,罪行累累。这次又怂恿皇上亲征,我恨不得将此贼剁成肉浆。”
“大人,我们何不在皇上面前告发此贼的罪行,那亲征一事不就罢免了吗?”
“没用的。皇上现在除了王振,其他人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说有何用?不过他的罪证倒可以留着,日后有用。”
“大人,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于谦愕然,道:“有事请讲!”
“害死你夫人的人不是唐瑀,而是王振!”
“什么?”尽管这样的结果于谦早就有想过,然而经李凡之口说出,又不禁心头一震。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王振知道唐瑀谙熟药理,想将他收为己用,替自己炼制一种叫做销魂散的毒药,交给东厂锦衣卫做杀人武器。为了离间你和唐瑀的感情,便借唐瑀之手杀害你夫人,使你们反目成仇,同时也让唐瑀一心一意为他卖力!”
于谦恍然大悟,道:“唐瑀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只可惜我一直未能说服自己,相信他是清白的。”
回头说说唐瑀。他带上玛瑙项链,与丁溪分袂,正欲前往交给于谦。门外突然来了一大堆锦衣卫的人,吓得唐瑀急忙将玛瑙项链扔到旁边的荷花池中,急谓丁溪道:“溪儿,你先离开一会儿,王振的人来了。”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人乃指挥使马顺。马顺道:“看来公公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他老人家有事找你,请你到他府中一趟。”唐瑀回头望了丁溪一眼,然后跟着马顺走了。
王振一见唐瑀,便用可怕的眼神将他全身扫了一遍。
“唐瑀,为什么平安回来,都不先来跟义父打声招呼?”
“义父——,孩儿……很挂念妻子,所以……”
“哈,哈,哈,哈……”王振先是短笑几声,然后就笑得越来越厉害,声音十分尖锐,听得唐瑀浑身毛发都竖起来。
“义父问你,是什么人杀了王山和郭胤?”
唐瑀被他这么一问,立即怔住:糟了,我该怎么应对呢?
“呜——,义父……”唐瑀哭了,一句话也没说,暗地里拼命拖延时间去想对策。
“快点告诉义父,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孩儿与王山、郭胤离开洛阳,在路上遇到一伙强盗打劫。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王山和郭胤都被割喉而死,孩儿也中了剑,失足跌落山崖,被大树树枝架住,才逃过一死。”唐瑀扯开上衣,把脖子、肩膀等多处刀伤露出来给王振看。王振看见他身上的都是新伤,而且多为要害之处,开始有点相信他说的话。
唐瑀见自己的话有所效用,便再添加些许悲伤和愤恨的表情,继续道:“义父啊,河南贼寇如此猖獗,孩儿不日带一队人马将他们的山头铲平,为王山、郭胤报仇。”
王振正色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蒙古大军正攻打边关。大敌当前,还去管这些黄毛小贼?义父痛失侄儿和外甥,比你悲痛一千倍一万倍!待我麾军杀退蒙古人后,还愁杀不了此等小贼?”
唐瑀装出一副因为失言而惶惶恐恐的样子,连连说道:“是!是!”
“唐瑀,义父这次要随皇上一起北上亲征,想把你也带上。你替义父炼制的销魂散这次可以大派用场了。什么毒箭毒镖的,到时由你负责押运。”
“是,义父!不知什么时候出发呢?”
“后天!”
“后天?”唐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能准备得来么?”
“怎么不行?”王振面带愠色说道。“这次皇上亲征,或许蒙古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望风而逃,不用费我一兵一卒。叫你负责押运这些毒箭毒镖,就是等蒙古大军仓皇溃逃,我们从后追击他们时才用。你现在快回去准备一下!”
唐瑀心想:这样也好,北上的时候顺便查探一下宝藏的位置。到时人赃并获之时,还愁整你不死?
回到家后,他吩咐丁溪将玛瑙项链藏好,待王振一离开京城,马上将它交给于谦。丁溪噙着泪花,道:“瑀哥,我们夫妻俩刚刚重逢,又要分开了。”
唐瑀抚着她耳际的秀发,笑道:“不用担心。我这次随王振出征,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搜集他的罪证。王振垮台了,以后我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
丁溪从头上取下那支金色的小蝴蝶钗交给唐瑀。
“瑀哥,把它带在身上。见到它就像见到我和紫荇一样!”
“嗯!”唐瑀接过金钗。看着它,就好像回到当日在南阳城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话说正统十四年七月十五日,明英宗朱祁镇命御弟——郕王朱祁钰留守京师,兵部侍郎于谦总理军务;亲自点拨京军精壮五十万人,准备行粮辎重,出师迎敌。随行人员有司礼监王振,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都督吴克勤,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及内阁大学士曹鼐、张益等一百多名文武官员。不过明军声称有五十万,实际上不过二十余万,足足夸大了一倍。作梗者,王振是也,居心当然就是想壮大声势,让蒙古大军吓破胆子。
其时明军在大同的战况十分糟糕。西宁侯驸马宋瑛,总兵官武进伯朱冕,左参将石亨与瓦剌骑兵先后交锋。瓦剌骑兵佯战佯退,引诱明军深入埋伏。起先石亨与宋瑛见敌人后退,下令乘胜追击。宋瑛担心石亨抢了头功,便越追越凶。石亨见敌人行踪可疑,方思有诈,命部队赶快撤回大同。但为时已晚,一声炮响,蒙古骑兵从四周如洪水般涌过来。前面的宋瑛收不住脚,只好与瓦剌骑兵决一死战,最终不敌对方,负伤阵亡。石亨根本不敢回头望一眼,只管往大同方向飞奔。身边随行的士兵越来越少。逃回大同时,只剩下十数骑,自己身上也多处受伤。另外一队由朱冕率领的人马同样遭遇敌军的埋伏,全军覆没,朱冕亦战死。
大同失守的消息传到正在行军的英宗耳中,慌忙问王振如何是好。王振道:“各路大军,唯大同一路由也先亲自率领。皇上正要打击此路,擒贼擒王。也先这一路人马被击退,其余三路便不战而胜了。”英宗听毕转忧为喜,命右都督樊忠领一部分人马继续北上,而自己的大部队就转向大同方向进发。
这五十万的大明精锐之师,听名字倒是响铛铛的,实际上哪能与当年成祖亲征时的相比?他们平时缺少训练,又纪律松散,行军时士兵们有说有笑,经常有人落伍和走失。还未与瓦剌大军交锋,老天爷就已经降祸于他们身上。
七月二十日,天空突然狂风大作,雷鸣电闪。运粮的马匹受惊过度,四处乱窜。粮车随着马匹到处乱撞,粮食洒得遍地都是。士兵们根本管不住那些发了颠的马匹,霎时乱作一团,不少人被马踩死,甚至被自己人踩死。有士兵挺起长枪刺向狂奔而来的战马,却不慎刺中自己人。唐瑀监运的十五辆马车,有十二辆翻侧,车上的毒箭洒得一地都是。毒箭的箭头本来有蜡纸包裹,可现在被人和马乱踩一通,蜡纸纷纷脱落。有士兵不小心摔倒,手脚被箭头划过,当场中毒。
等到狂风停下来时,邝埜传令收拾人马,一经清点,死伤三万余人,其中将官六十三人;走失战马七百余匹,粮食及其它辎重等损毁超过八成。整支部队士气一落千丈。邝埜见出师不利,急忙入禀英宗,恳求撤军回京。未等英宗批示,王振已怒斥道:“我军尚未与敌交战,你身为兵部尚书,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带头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户部尚书王佐极力支持邝埜,也奏道:“正因为我军甫踏征途,就已经暴露出纪律松弛、浮躁急进等缺陷,更加不宜与敌交战。臣以为应该撤军回京,严加整饬,待做足准备再行参战。”
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也纷纷认同王佐的意见。
王振大声驳道:“我军一出京城,就如离弦之战,焉有复还之理。况且我军乃正义之师,由皇上亲自率领。未交战就先撤军,难道要给蒙古人制造笑柄吗?”
英宗见两派意见各有各的道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有探马回报,言也先率领的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