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骑士- 第260部分

可是达恩却没有发现，自己的笑容很是僵硬，而队伍中所有骑兵的表情都很僵硬………

又是一天，又捱过了一天，还要再捱多久，才能捱过这个冷到骨髓里的寒冬，才能捱过这个饥饿的寒冬呢？

老约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下只有一层薄薄的烂褥子，身上也仅有一个被子的一角，而这个贫寒家庭其他的成员都挤在唯一的被子下，苦苦地煎熬着。

相比两个月前，老约翰眼睛里的活力更少了，如果不是眼珠偶尔还动一下，两个鼻孔里还有着一点点的热气，那么没有人和把老约翰和尸体区分开，而是会把这个浑身冰冷的老农夫当做死人，就像是那些已经被灾荒、严寒击倒的可怜虫一样。

老约翰还活着，幸运的是，老约翰的家人也都活着，可是老约翰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这种少有的幸运庆祝，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幸运。

或许那些最早饿死、冻死的城里人才是幸福的？至少他们不用再忍受这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煎熬了！

老约翰的大脑迟缓地思索着，脑海里缓缓出现那些来自阿拉贡城的难民们的脸，一张张干瘦的、铁青的脸，一张张充满了麻木、绝望的脸………

如果军队没有征收走他们的粮食，没有把他们的衣服被子也夺走，那么也许那些城里人能够多活几个？唔，现在那些城里人还有几个活着？二十个？还是十个？

老约翰迟钝的大脑难得地思索起来，不过很快老农夫就放弃了无聊的思考，转而默默地诅咒起来，诅咒的对象则是夺走村里人生路的军队，只是老约翰没有给出明确的对象，该受诅咒的到底是拜林斯军队还是科尼亚复国军，或者两者都一样。

忽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老约翰例行的诅咒，也是老约翰在这个冬季唯一的消遣，这让老农夫一阵恼火，随后则是一波波的嘲讽。

这么冷的天，是那个笨蛋、傻瓜又饿疯了，起来挥霍最后一点点的精力，最后一点点的生机？唔，管他呢，反正这么干的人一定会比我死得早！

老约翰想着，可是让老农夫感到诧异的是，以往总是会突然出现，并很快消失的杂音这一次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不但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了，而当一声马嘶声传来时，老约翰终于意识到杂音的来源并不是村子里的人。

是谁？税务官吗？那些该下地狱的混蛋不是已经不来我们这里了吗？来了也没用，我们自己都要饿死了，哪里还能让他们搜刮出什么来！

老约翰忽然有些愤愤，有些恼火，因为老农夫一家人不得不缩在一个被子底下，就是税务官干的好事，而这个时候老约翰也终于确定了自己要诅咒的目标，为科尼亚复国军征收一切必需物资的税务官。

但是很快老约翰就忘记了自己的诅咒，因为耳朵里响起的马嘶声越来越多了，那绝对不是几辆马车的马匹能够发出来的响动，并且老约翰还隐隐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一些让老约翰以为是幻觉的声音。

发放粮食？开什么玩笑！那些家伙不把我们吃了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以叶琳娜公主的名义？以拜林斯王国的名义！

老约翰忽然坐了起来，并且以一个忍饥挨饿的人不应该有的速度冲到了家门口，颤微微地打开一条缝，老约翰只往外看了一眼，两只浑浊的眼睛就猛地瞪圆了。

让老约翰瞪圆眼睛，双眼里射出绿油油光芒的不是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不是那些几个月前还被老约翰咬牙切齿地诅咒怒骂的侵略者，而是高举着带有拜林斯徽记军旗的骑兵们拿出来的东西，一块块卖相不佳，明显都是用粗粮制作，但是却能够带来热量，让人活下去的黑面包！

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怀疑，老约翰立刻走出了门，此时此刻这个老农夫根本不会去想任何事情，他的眼里只有那些散发着无限诱惑的硬面包！

很快的，一块长条状的，按照灾荒前的标准老约翰能够吃三天，但是后来却要分作十天吃的面包，被老约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而老约翰之所以没有向拜林斯骑兵索要更多，是因为骑兵手里冷冰冰的刀剑。

他们从我们手里夺走了那么多，可是现在却只肯给我们分这么一点！唔，不过还好是按人头分的，我必须快点把老婆孩子们叫来！

家里面每个人都领到了一块粗面包，老约翰觉得非常幸福，不过经历过太多风雨的老农夫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依旧双眼死死盯着骑兵们马鞍上的袋子，盯着那袋子里装的更多的粮食，虽然老约翰也很想盯着那些粮食，就算吃不到，看个过瘾也是好的，可老约翰还是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把注意力放到了拜林斯骑兵身上。

虽然这些骑兵是拜林斯人，可也要仔细听听，拜林斯人不会无缘无故发好心，也不会随随便便的发面包！

老约翰是对的，很快这个老农夫就听到了让他心里产生更多喜悦的话，那些话来自于一个年轻英武的骑兵，很有可能就是这群骑兵的头头，不过老约翰丝毫不关心那个年轻骑兵的身份，老农夫只关心骑兵说的话，只关心那个据说是尊贵的拜林斯公主殿下亲自颁发的公告的内容。

虽然不认识字，对公文内容的理解极其不充分，可是老约翰却听懂了最主要的部分，那就是眼前这些骑兵以后还会来，还会奉那位仁慈的公主殿下的命令，给这个濒于绝境的村子送来食物，而前提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科尼亚复国军没有阻挠来自拜林斯人的救济！

听懂了拜林斯骑兵话里的意思，老约翰又是觉得惊喜，又是觉得忧虑，惊喜自然是因为终于有人肯帮助自己了，而忧虑则是来自于肯定会发生的阻挠。

科尼亚复国军怎么可能会不攻击拜林斯人，那些家伙不就是干这个的么，而且现在那群兔崽子更有理由这么干了！

老约翰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虽然没有文化，也没有多少见识，可是当老约翰知道眼前这些骑兵来自于阿拉贡城时，不妙的感觉就立刻从老农夫的心里滋生出来。

听说阿拉贡城里的拜林斯军队可没有多少，但是却有很多科尼亚复国军包围着他们，这些骑兵第一次能够冲出来，那么以后呢？等到科尼亚复国军有了准备，他们还能冲出来，给我们发面包吗？

王都风云第三百二十九章矛盾二

达恩很高兴，因为第一次科尼亚人有了反应，虽然那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科尼亚人表情依旧僵硬、麻木，可是不断闪动的眼神却让达恩知道，那个科尼亚老头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么僵硬。

不过，达恩依然按照事先定好的台词，表示了自己的没有把握，因为科尼亚复国军实在是太难对付了，当然，本着尊贵的叶琳娜公主的仁慈，自己一定会再来，只是时间，还有能够到来的食物，就统统不好说了。

“如果这里是卢瓦尔行省或曼恩行省，我们肯定不会遭遇这么多阻挠，我们可以顺利地让你们每一个人都一直感受着公主殿下的仁慈，不过，你们应该很清楚，这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

达恩毫不脸红的把责任推到了科尼亚人身上，并且别有用心地说出了更多的台词，而后达恩一带马缰，准备离去。

不过达恩亲密的战友疾风只是走了两步，还没有来得及跑起来，就被达恩再次勒住了，因为达恩还有一段台词没有说。

“我们并没有把握每一次都突破你们科尼亚人的阻截，所以愚蠢、懒惰的家伙们，你们应该多靠靠自己！”

科尼亚人们一阵骚动，一张张僵硬、麻木的脸庞有了各种各样的表情，随后那个最先提问的老头不出达恩所料地再次开口了。

“尊贵的大人，我们应该怎么依靠我们自己呢？您已经看到了，我们什么都没有，这片土地也什么都没有………”

这是实话，被拜林斯军队和科尼亚复国军轮流洗劫的老百姓当然什么都没有，冬季的科尼亚大地也肯定什么都没有，达恩很清楚这一点，不过这不是达恩关心的，达恩关心的是终于自己能够引导科尼亚人，而不是自己主动把话题扯到对科尼亚复国军不利的地方去了。

“科尼亚复国军不是你们的人吗？老家伙，你敢保证你的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在那支反叛军队里吗？你们更应该依靠的是那些混蛋，而不是我们！”

科尼亚老头沉默了，随后脸上出现了苦涩的表情，这种表情也出现在周围许许多多科尼亚人身上，甚至有些人的脸上还出现了愤怒。

我们为科尼亚复国军贡献出了一切，可是我们却得到了什么？饥饿，寒冷，还有死亡！那些当兵的压根就没管过我们的死活，那些混蛋还不如眼前这些拜林斯人！

达恩成功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反差强烈的对比让科尼亚人对战争有了深深地厌恶，让原本支持科尼亚复国军的老百姓和复国军有了裂痕，而达恩相信，当自己说完下面的话后，着裂痕还会越变越大。

“哈，瞧，我说的没错，你们都是些该死的反叛分子！”达恩说道，故意以一种敌意十足、杀气十足的口气，这口气立刻引发了科尼亚人小小的骚动和恐惧，不过………

“放心，巴佬们，我不会对你们动手的，你们没这个资格！”

“看在至高神无所不在的光辉的份上，我会给你们这些贱民指一条路，卷起你们的铺盖，到曼恩行省，到拜林斯去，你们将会得到当地官员的赈济，毕竟从理论上来说，你们现在也是我们拜林斯人，是拜林斯王国的子民！”

达恩有意说出的带有贬低词语的话里带着很深的嘲讽，可是科尼亚人在意的却是其中的讯息。

背井离乡，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就能活下去！

先是迷惑，然后是思索，长久的犹豫之后，人们慢慢激动起来，虽然故土难离，可是与生存相比，远离家乡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老约翰却一直保持着呆板的表情，这倒不是说这位老农夫对自己的土地的热爱，让他宁肯饿死在自己一无所有的家里，而是这位村子里阅历最丰富的老头再一次比其他人先想到了其中的危机。

要在冬季迁徙到异乡去，无疑需要足够的粮食和御寒衣物，可是这些东西农夫们都没有，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任何贸然的迁徙都是极端危险的，绝对会有很多人倒毙于漫长的路途中！

更何况，就算能够坚持走到边境，有该如何穿过科尼亚复国军控制的区域，最终得到拜林斯人的救济呢？虽然不认为科尼亚复国军会故意杀戮一群来百姓，可是老约翰也不认为自己会被允许逃离，那可是绝绝对对的背叛行为！

老百姓逃亡了，来年谁给复国军老爷们交粮纳赋，谁去打铁种地，嘿，又从哪里征募士兵打仗！

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其他人聪明多少，也没有人比其他人笨多少，有时候聪明与愚笨只是因为出发点不同，考虑问题的方式不一样，所以，即使是老约翰这样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夫，当认真地思考一名拜林斯骑兵军官的主意，并试图从中找到生存下去的希望时，也会得出许许多多让人大吃一惊的结论。

只是老约翰却宁可没有得出这样的结论，宁可自己像其他人一样木讷迟钝，因为那样老约翰至少还能得到片刻的喜悦，而不是再度陷入绝望。

老约翰的异样在一群因为有了生的希望而露出笑容的人群中非常明显，而老约翰的丰富阅历和智慧也很为村子里的人们敬佩，从老约翰一家子人远比其他人家的状态更好就能得到证明，所以自然有许多人很快注意到了老约翰的不同表情，并立刻小心地追问起原因来。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老约翰很痛快地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说了出来，与其让自己一个人苦恼，不如让大家都感到绝望，老农夫很是自私地想，虽然有些羞愧，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另类的、变态的快意。

如老农夫所想，人们的热情很快便全部消失了，绝望重新弥漫在科尼亚人心头，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科尼亚人的心中还保留了一点点的希望，一点点对来到这个小村子的拜林斯军人的希望。

“我想，你们可以想办法偷偷溜过去！？”望着围在四周的科尼亚人，达恩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原本表情麻木，心中只有憎恨的人们已经有了悄悄地改变，虽然这改变并不大，可是却让达恩忽然对远在阿拉贡城里的几个女孩生出了敬佩。

也许，艾欧莉娅和叶琳娜公主的办法能行！？

“大人，我们没办法溜过去，我们只是老百姓…………”

“这样啊，那………那你们可以去阿拉贡城，虽然不能让你们进城，不过我们可以从城头给你们扔些食物………我想那些反叛军士兵不会连这都不允许吧？”

达恩有些犹豫地说到，不是因为拿不准围困阿拉贡城的科尼亚复国军会怎么应对蜂拥而来的灾民，而是犹豫自己是不是把计划进行的太早了。

这倒是也行，阿拉贡城是被科尼亚复国军包围的孤城，我们到哪里去得到一些救济，一些施舍，可不会影响到复国军什么！科尼亚人想着，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就连老约翰，脸上一直呆板僵硬的表情也开始松动了。

我们总要有点活路吧，既然不能顶着严寒逃难到其他地方去，那么不算太远的阿拉贡城便是最后的希望了，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吧！

达恩带着影牙骑兵们离开了，村子里只剩下了科尼亚人，可是骑兵的离去并没有让这个村子重新陷入死寂，之前如同行尸走肉的人们纷纷忙碌起来，为自己的生路忙碌起来。

把最后一点家当收拾好，让自己和家人吃下比平时多一倍的食物，老约翰并不是村子里第一个出发的人，可是却绝对是准备最充分的人之一。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所有值点钱的家当都拿上，老约翰只让家人携带御寒的东西和所有的食物，然后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便默默地踏上了前往阿拉贡城的道路。

同样的事情并不单单发生在老约翰的村子里，也发生在影牙骑兵军团抵达的许多科尼亚村庄、乡镇中，而后那些已经绝望的，但是有不肯就此死去的科尼亚人便离开了家门，离开了自己生活的土地，向着影牙骑兵指出的希望的方向前进。

先是几个人，然后是十几个人、几十个人，再然后是成百上千，没有人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