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晚的步子迟疑了,回过身,那黑瞳里有着不一样的光辉,定定的看着司徒。
看来,她们家司徒,可是一早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了。
这事儿的主谋还能有谁,若她此刻再不知道,真是傻了。
画晚无声笑了一下。
“主子。”
身边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陪伴在她身边的,除了芷晴,便是血染。
这个姑娘,总是能陪在一起经历血雨腥风的姑娘,从来毫不畏缩。
画晚的视线从静静的幽湖旁扭转过来,“怎么了?”
看着血染一成不变的表情,画晚轻轻一笑,“我知道,那好吧,我们走。回宫去。”
见完司徒回来之后,本来是走在回宸阳宫的路上,画晚却忽然扭了个头,走到了许久未来的幽湖旁,这样一坐,静静几个时辰,她最近发呆的时间渐长,血染也不言语,只能跟随在她身边。
其实画晚知道她大约是不愿意自己一直处于这个不安全的地带的,可是,这个皇宫,有哪里是安全的呢?这也是她不想要芷晴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啊。
画晚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黑暗里飘出一个声音来,“想不到宸阳宫找遍了,公主居然在这里。”紧接着是另一个,“我早说了要四下找找,省的漏洞。”
画晚惊眸回瞥,有三人站在不远处,黑藻藻的夜色里,呈现出三个模糊不清的身影,“老大你却别这么说,还不是我找到的这里?”
画晚轻轻皱了眉,“你们,是谁?”
“我们是,要你命的人。”
阴狠的声音,从前方源源传来,如果此刻不是终结……将有一场盛大的夜幕等着自己去揭晓,歌舞升平的浮云底下,隐藏的,森森白骨……
“谁派你们来的?”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公主,如果你不跟我们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哦。”声音含杂着笑,缓缓前来,血染挡在画晚的面前。
那边有人摆了摆手,“哦等等,等等。我知道,你会武功,不过,这位姑娘,你以一敌三行吗?照顾的了你主子的安危?”
血染静静的没有说话,拔出了佩剑,“杀了你们,就保护了主子。”
那边笑起来,拍掌,“说的好,”声音转为阴冷,“可是,如果你的主子也死了呢。”
血染的步子有一分迟钝,那边有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赶快动手吧,这个时候,没人能来帮他们,我们瞧了一个时辰了,现在是最佳时机!”
“主子,请退后!”
血染剑气锋利,往前刺向了三人,缠打了一阵,血染明显力不从心,想要一起拦住三个人,是不大可能的事情。画晚站在幽湖边上,轻轻蹙起了眉,有一些心急。
这时,却有一人挣脱出,朝画晚而来,血染低呼了一声:“主子小心!”血染想追来,却很快又被其他二人围堵住了,那人走到画晚身边,从腰间摸出一根绳子来,笑着说:“公主最好老老实实的,我也不用点你的穴,因为,如果点了穴,公主可就没命活了呢!”
画晚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那人一甩手,将粗绳在旁边的大树上绑了个圈,紧紧的打了结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甩进了幽湖之中,画晚看了一眼,绳子的末梢并没有到水面,而是半垂挂着的,他想干什么?
身后,被人轻轻一推,画晚的身子斜着,向湖中跌了进去。
血染的声音从岸上急急传来,“主子!”
画晚半个身子沉浸在湖水之中,刺骨之寒随之而来,带起一阵麻意,画晚的头上起了冷汗,夏天的湖水,居然也那么冷吗?倒下来的时候,她用尽全力拉住了麻绳,可是这样消耗的力气太大,她不能掉进湖里,她不会游泳。
她咬了咬牙,用力抓住麻绳,让自己不往下沉,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守在岸边,笑着看着吊在下边的画晚:“喂,要用手快一点啊,你主子的体力可是有限的。”
第二百十一章 我看不见你
画晚听明白了他的话是对岸上的血染说的,血染显然被他威胁住了,兵刃声并未传来。时间渐渐推移,成了僵局,画晚的手已经渐渐失去了力道,听见岸上人说:“怎么样?还要坚持吗?你主子若是掉下去了,可是一点自救的力气也没用的,现在投降,我们带她走,她还可以活一命哦……”
“休想!”
“哈哈,你可以试试,为什么从刚才都不动呢?呃!谁——”
血染惊抬眸,看见来人,点明重点:“洛少侠!主子被人绑着,吊在湖边。”
“你打不过他们?”来人眸间带着杀气,琥珀色的眼睛好像星光一点,刺过个人的眼,血染的面色暗了暗,延歌瞧了一眼站在湖边的黑衣人,以画晚为要狭吗?
延歌的杀气显然不是对血染的,他眼中腾腾怒气在缓缓蔓延,“妈的!居然来搅事!”岸边的人揉了揉吃痛的胸口走了上来,同谋赶紧出声拦住他,“久矣,不要妄动,你打不过他的!”
岸边的人听言顿住了脚步没有再动,延歌冷声:“知道自己没活命的机会,就放了她。”
那同谋对延歌道:“呵呵,没错,我们打不过你,不过,纠缠一阵总是有把握的,在这段纠缠的时间里,公主可是就要命丧黄泉了。你确定要如此吗?”他们的笑容出,延歌的眼神愈发泛寒,那同谋得逞似地笑:“久矣,带她走!”
少年,轻轻仰首。
“血染,我给你命令,杀了他们。”
那声音,似乎是来自地狱。血染看着那个玉锦黑衣的背影,肃然点头,握住剑柄,“收到。”
在血染出招的之时,岸边的人已经一把被人扣住了龙骨,习武之人众所周知,若是龙骨被掐断,那么,除了脑袋以下,就会全身瘫痪,黑衣人回过头,看见一个被夜风吹起额发的,如同鬼魅一般的眼睛,阴恻恻的,没有感情的声音,“你不该接这一趟生意。”
下一刻,他已倒在岸边,延歌一脚把他踹飞到了极远。
然后,他蹲下身,看着水岸下,画晚双手握着那根麻绳,已经在慢慢脱落。他们就是在消耗时间,看准血染碍于她主子的安全不敢过界,一边,这里的时间也在消耗,画晚的体力在慢慢消逝……
“主子!”血染低呼,也赶到了湖岸边,扔下那把沾上了血色的剑伸手去拉绳,身旁一个厉声传来,“别乱动,她已经没力气了!”血染赶紧缩了手。
“你站在岸边接应,我来。”延歌紧皱眉剑眉,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画晚,画晚。”
画晚轻轻抬头,迷糊的看见了他的脸容,“延歌……是你吗,延歌……”
她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可是力气,在渐渐退去,延歌伸出手,他加重了声音,“是我,画晚,你能碰到我的手吗?”
“延歌……我够不到,延歌……”她试图去抓他的手,可是快要没有了力气,身体渐渐失去了知觉,冰冷彻骨……
捉着绳子的手慢慢在松开,一寸一寸,岸上的人心急如焚,一滴汗从延歌的额边划过,他用力探下身来,试图用巧力去提那根绳子,“画晚,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不,立刻!”
纵身一跃,湖水拍岸,他紧紧把那个姑娘抱紧了怀里,那个已经浑身冰冷了的姑娘,血液倒流的素手无力的从绳索滑落,身子,轻轻地,撞在他的胸膛。
他们在幽深的湖里浮游……画晚艰难的睁开眼,深吸了两口气,看清延歌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念得艰难:“你疯了,你知道幽湖的水有多深吗?这下面有漩涡……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
眼前的少年,英俊的面颊被水流沾湿了,属于他身体的暖流,在冰冷的河川里渐渐传给自己,渐渐消失……画晚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眉宇间帅气逼人的脸,她没有再去责怪,她们的洛少侠此刻显然是没有闲情逸致去理会她的责怪的……
画晚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本已经失去力气的双手,竭尽全力般搂紧了他,仿佛,仿佛在浮沉人生之中,此刻,她终于找到了一丝依靠。
不再放开手,哪怕,此刻正如暴风般向他们袭来的无法预估的危急。
强大的吸力从湖底的漩涡升起,将他们吸了过去,离岸边越来越远,水流湍急,延歌紧紧抱着她腰,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声说:“画晚,我不能抱你一起上岸,这水流太急了,我们两个会一起被卷进去。一会我用内力抛你上岸,血染会接住你,你别抱着我不放,知不知道?”
画晚陡然睁大眼睛,抬头灵眸死瞪着他,“延歌,你他妈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水流湍急,他们一样是人,用力把自己送上去,那他不是离漩涡更加近了,画晚怒狠狠的瞪着延歌,气喘不停。延歌理都不理她,用力掰开画晚的双臂,然后迅速把她往上推,在水中他使不出全力,推的力道里含了内力,延歌大声叫道:“血染,接着你主子!”
“洛延歌,你他妈疯了!”
她被他抛了上去,腰被人稳稳的接住,放声大骂。画晚看着下面延歌,血染拦着她的双肩:“主子,您没事吧?”
画晚轻轻摇头,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水面,急道:“我没事,快去拉他上来,快!”
画晚气虚不稳的交代了血染,血染点头立刻去,画晚一下子瘫软在了岸边。
“洛少侠,抓着我的手,我拉您……洛少侠”血染俯身在岸边,伸出手,却忽然没有了声音。
“怎么了?”
“主子,洛少侠好像被漩涡吸住了……我抓不住他的手。”
“你说什么?!”
她倾力爬到岸的边缘,看着他离的越来越远,身影被黑色水潮带的渐渐远去,深去,大叫出声:“延歌!”
那个身影陷入湖水中去了,明明就在眼前,可却鞭长莫及。
画晚看着消失了一切的湖面怔怔发呆,不会的,那个是延歌啊,他怎么会有事呢?他不会有事的……
画晚的双肩在颤抖,血染上来跪在她的身边,“主子……”
画晚低着头,回眸看她,眼里早已满满血丝,“他怎么会有事呢!他怎么会死呢,他不可以死的!”
“主子……”
画晚吸着气,胸腔匍匐,竟然直直往后倒去,幸而血染及时接住了她,画晚紧紧咬着嘴唇,不敢睁开眼看现在的一切,在她的意识里,延歌是不会……是不会这样离开的,延歌他那么强……
“画晚,睁开眼,看看我。”那冰凉了的手,沾满了水的手,捧着她的脸,指尖划过,画晚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人精致漂亮的五官,那么熟悉,是延歌……
他从湖底的深渊回来了,他浮起一抹帅气的笑容,发丝全湿,五官更显英挺,抚了一下她的脸,“我没事,你看,我回来了。我不是答应过你的?有我在你不用怕,我怎么会走呢……”
他将她的手拉到他的胸膛上,紧紧贴着,画晚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幅度,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眸子,轻轻的,那么嘶哑的,开口:“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岚霄的表情有些温怒,“那是江湖上受人所顾的二流杀手,专使这些下流的手段,最会利用附近地利。”
这两个都泡腾过幽湖水的人自然深有此感,幸而还不是冬天,是在夏天,不会,真会死人。不过,延歌那家伙真的一点没感,居然当时就回了自己一句,“你以为我是谁?”
嚣张跋扈的不行,画晚所有的担心和难过统统化为泡影,站起身来踱步就走,可没走几步,脚一软,就摔倒在地上了。她的双腿泡了太久的冷水,已经痉挛了。画晚十分丢脸,最后还是延歌走上来,背着她回了去。
她当时的确真的是有反抗过的,可是被他强硬的甩上了背,画晚趴在他的背上,看着幽暗的前路,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她低声说:“延歌,平阳公主的命,就那么值钱?我其实可以不用经历这些……如果我没遇见萧夙,没遇见岚霄,没遇见司徒……哈哈,如果我没遇见他们,我估计早饿死了!”
她说着仰天笑了。
她看着天空,把眼泪留在眼眶里,她说:“延歌,以后不要这样。不要让我,看不见你……”
延歌顿住了脚步,抱过她,轻轻拂过她的睡穴,他沉默良久,将她放到自己怀里。
“画晚,其实我先把你抛上岸,是有把握我自己能上来,可是我没想到我对水还是有恐惧,幽湖的水和冷渊的水给我的感觉相似,我竟然真的差点被吸入漩涡出不来了……”
延歌顿了顿,轻轻的说:“我小时候进过一趟冷渊,那是青丘禁地,支持明轩的人不希望有我的出现,在继承人的选举上装作明轩的面貌,骗了我,把我丢进了冷渊池里,你一定不知道那个地方,诡异的……不像人间的河流。呵呵……你也不要知道的为好,那个地方,能把一切都改变。”
他弯了弯嘴角,“他本来就无心做继承人,自小修行的是祭祀的课程。他跟我说过,他想做冰皇,现在,隐国,的确有了云彩与冰皇这两大祭司……就是那两个,守护着九州大陆的祭祀,察觉到了你的出现……”
“如果不是那时候你遇见萧夙,隐国所派出的尊使恐怕早就找到了你。不过,这也是你和他之间的缘分,这种事请,谁又说的准呢?”
他们的身影,渐渐隐入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第二百十二章 赐婚
画晚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岚霄从刚才就一直皱着眉,他抬眸看画晚:“到底是谁那么想要你的命?”
“这件事,倒是有一个人能问问。”画晚笑着说。
“谁?”延歌挑了眉。
画晚的眼神挑着岚霄,岚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沉声看着远方,半响,道:“放心吧,我会叫她来的。”
这一日,下午时分。
岚霄应约前来,说,“我叫了她了。”
画晚托腮,“岚大侠,她会不会不给你面子呀?”
“你就别幸灾乐祸了。”岚霄脸上表情悻悻,一边的延歌伸手拉住画晚的后颈,把她扯了回来,画晚跌撞在他的背上,冲他吐了下舌头,一个青衣身影出现在了窗栏外,眉目似花般璀璨,额间点着彩蓝印子。
娇色明然,美貌不及司徒,却也是难得美人。
“我以为你叫来谁,原来是她。”延歌挑起眉,往窗外看了一眼,画晚支着下巴看向他,“我可不认识第二人暗杀的。”
窗外的青鸾眸子闪过一丝惊讶,看了延歌几眼:“你居然也在?”
画晚的眸子在青鸾和延歌之间转了转去,“你们认识?”
延歌耸了耸肩肩头,答案不置可否,青鸾冷笑了一声,“旧相识了。”
画晚可一点不觉得她那表情和语气真是什么旧相识,感觉,还挺敌对。青鸾跳进了屋子里来,凤眸斜睨了岚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