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
岳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望向北方阴云密布的天际,轻声说道:“希望王爷安然无恙,早日回归。”
他们在前面商议,一时也没有注意后院的动静。
王府被围的消息传得很快,不过是从前面传到后面,一番话却已走了样。据说是王爷在北边犯了事,御林军来围了府,只怕转眼便要杀头抄家了。顿时满府人心惶惶,婢仆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匆匆奔去找各自的主子拿主意,那些夫人、孺人都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收拾一下,有的去了萱草堂,有的到了无双殿,都想问清来龙去脉,心里好有个数。
无双隐隐听到喧哗,不禁皱了皱眉,“外边什么事?谁在闹腾?”
赵妈妈匆匆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府外不是被御林军围了吗?各院主子听到消息,都有些慌了神,说是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想必是打算问问确切的情形吧。”
“哦,那让她们都进来吧。”无双起身,走向正殿。
这个时候,人心不能乱。
宋氏昨晚在无双这里一起用了晚膳,被王妃好一顿夸奖,直到今天还喜上眉梢。她穿着娇黄色的衣裙,头上是只有侧妃品级才有资格插戴的发簪,神色镇定,颇有气度。无双已经给她吃过定心丸,知道王爷跟随皇上深入山中狩猎,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而此时王妃身子越发笨重,可能需要她协助主持中馈。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她自觉责任重大,而且现在也正是表现的时候,于是在大殿里等候时便主动招呼陆续前来的夫人、孺人们,温言安慰,笑容可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夫人蔡氏对宋氏是相当嫉妒的。她也不过刚满二十,只比宋氏大两岁,同样年轻貌美,窈窕多姿,只是家世及不上宋氏而已。
宋氏晋位侧妃,王爷只在她那里宿了一夜,之后便再无下文,虽也没去其他人院里,只是独宠身怀有孕的王妃,大家却都觉得心理上好受许多。如今见宋氏摆出一副凌驾于她们之上的主子模样,四个孺人只是心里略有不快,夫人姚氏一向笑脸迎人,看不出什么,另两位夫人杨氏和蔡氏却都不以为然,脸上便带了出来。
杨氏笑道:“怎么宋侧妃在无双殿也能做主了?”
蔡氏眉眼生春,声音娇柔宛转,“难道是想着要把这殿的名字改了?”
杨氏很惊讶,“可是,萱芸殿可没无双殿听起来气派。”
蔡氏拈着丝帕挡着唇,柳眉轻挑,“无双殿这三字可是王爷亲自命名,亲笔书写,除了王爷之外,天底下还有谁敢妄自篡改?”
杨氏点头,“蔡夫人提醒得对,便是胆子再大,痴心妄想,却也不敢对王爷不敬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宋氏气得脸色都变了,却不敢直斥其非,怕王妃出来看见,有失风度。四个孺人和姚夫人坐在一旁,含笑不语。其他丫鬟婆子都垂头远远站着,深怕被风头扫着,平白成为出气桶。
无双走进大殿,感觉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便微笑着问:“怎么了?大家在讲什么有趣的事吗?”
众人赶紧上前行礼。
无双坐到主位上,温和地说:“都坐吧。今儿天气倒好,你们很该出来走走,散散心。”
“多谢王妃关怀。”杨氏笑道,“前几日花匠送来了几盆新开的花,妾身在院子里便能玩赏,也就没出来多走动。今天听说外面有官兵围府,妾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过来听王妃示下。”
“哦。”无双和蔼可亲地对她点了点头,“外面的御林军是皇后派来保护咱们王府的,岳将军也增派了咱们府里的亲军,加强守卫。这都是为咱们王府的安全着想,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不必惊慌,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
几个比较年轻的女子都松了口气,杨氏、姚氏和郭氏却没那么好哄骗。姚氏有些犹豫,满脸担忧地说:“妾身听到一些风声,好像是皇上和王爷都遇险了。”
“什么?”那些女子花容失色,蔡氏、吴氏和游氏沉不气,竟是站起身来,“你说清楚些,王爷怎么了?”
宋氏看了王妃一眼,见她眼中略有不悦之色,便主动站起来,义正辞严地斥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都忘了规矩了吗?”
三个年轻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向王妃请罪,“妾身担忧王爷安危,一时失态,请王妃责罚。”
无双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漫条斯理地道:“你们都起来吧,些许流言蜚语,不必放在心上。王爷好着呢,不过是一时兴起,跟皇上进了山,想猎些稀罕物罢了。想当年,我还没嫁给王爷的时候,跟着父汗和兄长进山打猎,兴头来了,常常两、三个月都不回家,这不是什么大事。北边的皇家猎场与燕京相隔千里,那些所谓的消息传过来,早就变样了,说不定还有心怀叵测之人造谣惑众,你们要明辨是非,不要听风就是雨,自乱阵脚,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举止泰然,从容不迫,仿佛收到了什么确切消息,这让那些忐忑不安的女子都相信王爷无恙,顿时不再焦虑,恭恭敬敬地坐了回去。
第112章 清理隐患
一番恳谈,那些侧妃、夫人、孺人们似乎都放下心来,大家见无双态度和蔼,又尽情地奉承了一番即将出生的小王爷,这才尽欢而散。
如今的情况并没有与过去有什么不同,除了不能随意出府,不能到七星湖上泛舟,过去她们也很少出门或者去水上游玩,都是在府里后院活动,因此这些限制对她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将王爷的那些女人们都打发走,无双便出殿上轿,赶去萱草堂。
杨氏、郭氏、游氏等年近三十的女子进府较早,都是侍候王爷多年,先王妃去世后,她们几乎天天去萱草堂给老王妃请安,情份自不比后来进府的这些年轻女子。这次御林军突然过来围了王府,她们都是先去萱草堂打探消息,然后才来无双殿给王妃请安。
无双已知她们先前的行踪,怕她们危言耸听,让老王妃受到惊吓,所以定要亲自去看看,好好宽慰一番。
萱草堂里很清静,丫鬟婆子各司其职,行动间静无声息,偶有交谈也都压低了嗓门,里里外外鸦雀无声,就怕惊扰到正在养病的老王妃,万一再闹个突发心疾之类的危重病患,她们只怕都是死罪。
无双下了轿,慢慢走进去。她的腿脚已经有些浮肿,行走间有些不便。赵妈妈搀扶着她,乌兰、珠兰等大丫鬟护在她身旁,不让她出丁点意外。
一路上,丫鬟婆子都上前屈膝行礼,垂头低声问好,行止颇有法度。
无双满意地微笑点头,缓缓走进老王妃的卧房。
老王妃只是腹泻,太医用药后很快止住,这两天主要是休养身子,补回元气。既不是大病,她也没有整天躺在床上,这时在榻上半靠着,正与清姐儿说话。看到无双进来,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伸手招呼道:“快来坐着,不要行什么礼了。”
清姐儿转头看向无双,俏脸含春,笑靥如花,清丽犹如水中白莲。她盈盈起身,上前行礼,柔声道:“见过王妃。”
无双看她一眼,笑容却没往日那般温和可亲,淡淡地道:“不必多礼。”便径直坐到老王妃身旁,一通嘘寒问暖,哄得老王妃开心不已。
清姐儿一怔,有些尴尬,不知是该就此告退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老王妃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无双的肚子上,没注意清姐儿的窘境,倒是余妈妈细心,上前笑着说:“表小姐请坐。”
清姐儿这才略微放松,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过去坐到下首,姿态端庄,又是另外一番风貌。
老王妃与无双谈论了一会儿怀孕生子的心得,叮嘱她定要好好休养,然后才状若无事地问:“听说外面来了不少人,围了咱们王府。”
“嗯。”无双轻描淡写地笑道,“好像是皇后体恤咱们亲王府和安郡王府,派御林军来保护。”
老王妃有些不屑,“当咱们王府的亲军都只吃饭不管事?”
“母妃说得是。”无双眉飞色舞,“岳大人气得要命呢。”
老王妃也忍不住笑了,“嗯,他是要生气。宫里这样做,简直是当面打脸,完全看不起他一手调理的亲军。”
“岳大人也派出亲军,在亲王府外来围着墙根站了一圈。”无双觉得好玩,“有这么两支军队守着,咱们王府指定很安全。”
“不用他们守着也安全。”老王妃笑呵呵地道,“若是在内城都出了乱子,这京城可就不太平了。”
“是啊。”无双跟她闲聊着,还不忘问余妈妈,“母妃今儿个可好?汤药都吃了吗?可有进些饮食?”
余妈妈赶紧谦恭地答道:“回王妃的话,老王妃的气色好多了,药都按时吃着,遵太医嘱咐,这两日只上清粥,老王妃每顿都能喝个半碗。”
“那就好。”无双点了点头,却神色一变,厉声道,“母妃只是小恙,你们要好生侍候,不可再漫不经心,让母妃有别的不适。还有,吃食上定要注意,余妈妈,以后母妃的饮食必要经过你手才能进上,若是再出什么纰漏,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余妈妈吓得立刻跪倒,“是,老奴定会小心谨慎,再不敢会丁点差错。”
“嗯,起来吧。”无双面色稍霁,这才转头继续与老王妃闲聊,“最近天气好了很多,到底是秋天了,凉爽怡人……”
她很少发脾气,但是王府中人人皆知,王妃面对强敌都能杀人不眨眼,更别说惩罚他们这些奴婢了,真要惹着她,下手决不容情,所以她只要略一发作,别人便吓得心如擂鼓,面如土色,这时别说余妈妈,就是坐在一旁的清姐儿也是花容失色,眼中流露出惶恐不安。
无双似乎根本没看到她,只顾着和老王妃说笑。婆媳俩亲亲热热地聊了会儿天,老王妃便看向清姐儿,和颜悦色地说:“清姐儿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安稳?余妈妈,你送清姐儿回去歇着吧。”
清姐儿不敢坚持留下,赶紧起身行礼,温婉地笑着告退。
等她们出了门,老王妃又看向赵妈妈,“你去小厨房瞧瞧,可有王妃能用的汤羹点心。”
赵妈妈便知老王妃定是有话单独与王妃说,便答应一声,招呼屋里侍候的丫鬟,一起退出屋子。
老王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的情势,你便是不说,我也是清楚的。”
无双的神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仍然轻松自在,“母妃不必担忧,儿媳心里有数。”
“怎么会不担心?”老王妃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问,“你给我个准话,潇哥儿可还安好?”
“王爷平安无事。”无双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王妃长吁一口气,“如此甚好,甚好。”
无双端起一盏热茶,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从容不迫地说:“母妃别听外面的那些揣测之词,都是没影儿的事。皇上与王爷身边跟着千军万马,这且不说,王爷自幼习武,有万夫不当之勇,等闲十个八个武人都近不了身,便是敌人或是野兽太多,一时打不过,要跑却是没人拦得住。母妃想想,那夜在大青山,便是我们一群老弱妇孺,被兵强马壮的贼人重重围困,最后还不是冲出来了。”
“这倒也是。”老王妃被她的话打动,忍不住抬手按住胸口,叹息一声,“我这两日心里慌得很,跳得厉害,一直担心会出什么大事。如今听你一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无双安慰地握住老王妃的手,“王爷那边不会有事,我们只要保证自己安全,等着王爷回来就好。”
“是啊,是啊。”老王妃想了一下,却是后悔地直叹气,“早知如此,我们就该早些离开这里,去小阳山住段日子,等你生了孩子再回来。现在……唉,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拖累你了。”
“母妃别这么说。”无双笑道,“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母妃的身子最要紧。我在哪儿生孩子都一样,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那可不一定,如今皇上和潇哥儿都不在,若是宫里有人闹什么妖蛾子,咱们也不能硬扛啊,若是落个抗旨的罪名,那就非同小可。”老王妃忽然拉住无双,急切地说,“媳妇,你走吧,让岳将军带人护送你出城,去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潇哥儿平安回来,你再回府。这个时候,你和肚里的孩子最重要,可不能有丝毫闪失。”
无双柔声道:“母妃,如今就是咱们想走,也有人不肯放过的。我已经下令王府亲军严密守卫,将王府围得滴水不漏,便是湖上也有很多船只巡视,不会放任何人进入。宫里也不敢与咱们王府撕破脸,无非就是不让我出城,想办法把我弄进宫去。我可以不出城,但也不会进宫,就只待在王府,谅他们也奈何不得。”
“对,对,决不进宫。”老王妃长叹,“那可不是个善地儿,多少人好好的进了那儿,马上就变得不像了。皇后……当初是多好的孩子,我还想娶来做儿媳的,谁知……哎,看我,脑子糊涂了,竟在瞎咧咧。媳妇,你可别多心,我对你满意得很。王氏病逝后,我是有过那么一丝想头,后来潇哥儿说要娶你,我就再也没提过了,连想也没想过。”
“媳妇都明白,母妃不必多虑。”无双笑容明朗,没有一丝阴霾,“从媳妇到燕京的第一天起,母妃和王爷便对媳妇呵护备至,媳妇都记在心里的。先王妃去世后,母妃为王爷张罗继妃,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说,当初媳妇启程之时,还以为是入宫嫁给皇帝,走到半道上,才知道聘娶媳妇的是王爷。那些曲里拐弯的事,媳妇也不明白,不过若依媳妇本心,倒是希望能嫁给王爷。如今得偿所愿,又有了孩子,转眼间就要做母亲了,媳妇心满意足。”
“好,好。”老王妃眉开眼笑,脸上原有的几根细细皱纹全都舒展开,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潇哥儿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无双有些不好意思,“母妃太夸奖儿媳了。”
老王妃呵呵直笑。话题就这么渐渐被带开,她再也没去想儿子究竟是否安全。以前皇甫潇年年总要随驾出京,或避暑,或秋狩,所以她已经习惯了。如今便是有些风言风语,她也装聋作哑,当没听见。这是多年生活在王府、周旋在皇宫练就的本事,不痴不聋,过不了自在日子。
等到老王妃脸上露出几分倦意,无双便唤了人进来,服侍她去歇息。仔细叮嘱了余妈妈和几个大丫鬟一番,无双这才回无双殿。
她坐在铺着厚厚锦垫的圈椅里,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便对赵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