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少,虽然安王妃说楚小姐这趟千里救父赚了虚名,却坏了闺誉,但她的婚事应该仍是不难的。
两人说了一回闲话,无双便向她请教端午那天的宴会要怎么弄才妥当。
请客办酒并不难,王府现在戏班子,连外面的戏班都不用订,主要的难处是在安席的时候要注意各府之间的恩怨,别把对头放在一起,若是一个没忍住,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对着宾客名单,安王妃如数家珍。这一说起来又是各府秘辛或者旧怨新仇,无双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调侃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竟像是大理寺出来的,连这些细枝末节都了如指掌。”
安王妃嬉笑道:“我们王爷喜欢宴客,我自然要弄清楚这些要紧的关节,不然岂不尴尬?”
虽说都是贵妇千金,讲究大家风度,可总有那么几个出身不凡的悍妇或者目不识丁的糟糠,她们不在意规矩礼法脸皮体面,只要在外面看见对头,就会仇人见面份外眼红,若只是拌几句嘴倒也罢了,只怕话赶话的激得火起,弄出泼茶砸砖之类的事来,好好的宴会也就办砸了,所以,像这样的情形,就必得将她们分开招待。
两人正说得高兴,赵妈妈笑着进来,先向安王妃行了礼,然后对无双说:“王爷派人回来传话,今晚会早些回来,带王妃出去逛逛,晚膳就在外头用。”
安王妃立刻戏谑地看着无双,“哎哟,摄政王可真疼堂嫂啊。”
无双俏皮地一扬头,“咱们正是新婚嘛,自然是恩爱的。”
安王妃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好个不知羞的王妃。”
无双斜睨她一眼,“你在我面前也没有端庄贞静呀,好个活泛的王妃。”
两人互相埋汰了几句,无双这才对赵妈妈说:“那你先去跟老王妃说一声,晚膳我们就不陪她老人家用了。出门的衣裳,你让乌兰她们找出来配好,要轻快利落的。”
“是。”赵妈妈答应着,赶紧去办事了。
安王妃听她要出门,便起身告辞,“明天我再来找你说话。”
这次勇毅亲王府要在端午大宴宾客,安王府自然就不办什么聚会了,安王夫妇也要过来的,所以安王妃不必操心过节宴会的事,无双又专门请她过来,向她请教,她便十分兴头,也愿意来帮忙指点一二。
送走了她,无双便回到月华殿,沐浴更衣,重新梳头。
虽然皇甫潇没有特别吩咐,但是既说了是带她出门逛街吃饭,自然不会摆亲王仪仗,不会露出王爷王妃的派头,无双便趁机恢复了姑娘时的装扮,一身火红的长袍马裤,腰间系着金丝带,梳了十几根乌黑的长辫,饰以满头细碎的绿玉珠子,右侧鬓边插着一柄玉梳,垂下细长的水晶流苏,衬得她明眸皓齿,活力四射。
皇甫潇刚走进房门,便看到这般打扮的无双,顿时心里一动,站在那里,笑了起来。
第55章 外出
无双看着他的笑脸,有些诧异地问:“怎么?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不,你这样很好。”皇甫潇走上前,抬手递给她一根手串。
这是鸽血石串成的手链,颗颗宝石艳红如血,色泽沉郁,透着一股内敛的华贵。无双欢喜地套上纤细修长的手腕,然后对他说:“王爷稍等。”就转身奔往一旁的屋子。
皇甫潇见她如小鹿般步履轻捷,浑忘了应该端庄沉稳,不禁莞尔。
无双翻了半天,从专门放首饰的箱子里刨出一只锦盒,也不去收拾翻乱的盒子,就跑了出来。她打开盒盖,递到皇甫潇面前,开心地说:“这个给你。”
那也是一串红宝石手链,却是乌鸦血石,男性佩戴最佳,对身体有很大益处。既是无双带来,自是极品,皇甫潇笑着从盒子里拿起来,戴在左手腕上。
无双兴致勃勃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玩?”
皇甫潇最喜欢看她明媚的笑脸,仿佛从来就没什么烦心事。她一个在草原上生长的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习俗不同,饮食迥异,几乎人人都觉得她定是粗鲁无礼,还没见到人就在心里鄙夷不屑,等她来了也没多少真正的尊重,刚嫁进王府就要管着整个后院,那么多心思各异的女人都比她大,又有嫁家撑腰,王府中还有不少豪奴,阳奉阴违之事时有发生,她却适应得很好,从来不在他或老王妃面前抱怨,每天都过得兴兴头头的,一点儿小事也能开心半天,让他看了特别喜欢,所以有了一点空闲,也想带她出去转转,陪她散散心。
听她俏皮的问话,他的笑意更浓,柔声说:“我先换身衣裳,你也想一想,喜欢吃什么,我带你去。”
无双就跟在他身后,看着茉莉拿出几件衣袍外给他们选。皇甫潇就看了一眼无双,示意她给挑。无双喜欢暖色,伸手就指向枣红色紫金云纹团花锦衣,配的同样质地的腰带上金缎滚边,细细地绣了一圈共九条神态各异的四爪蟒龙。皇甫潇自然依她,笑着换了衣裳和束发的紫金冠,就与她走出了无双殿。
两人坐着亮轿出了二门,无双便看到自己的赤兔与皇甫潇的座骑都在那儿等着,她不禁大喜,“可以骑马出去吗?”
皇甫潇点了一下头,“我们骑马出内城,然后下马去逛街,回来时再骑马。”
京城太大了,不骑马不坐轿实在是又累人又白耗时间。
“好啊。”无双很高兴,“我真有先见之明,今天穿的这身衣裳是可以骑马的。”
“是啊,王妃果然英明。”皇甫潇笑着调侃。
两人一起上马,并肩驰出王府。皇甫潇的四个随从、无双的四个大丫鬟与八个亲兵也一起骑马跟了上去。
今天是出来玩,他们都没有纵马狂奔,而是小步跑出内城,然后在闹市里慢慢地走过去。
燕京非常繁华,尤其是外城,普通平民、商贾、中低等官员都住在这儿,茶楼酒肆、舞榭歌台、各种商铺林立,此时正是初夏,凉爽宜人,傍晚有很多人在外面,买东西的,吃饭的,逛青楼的,熙来攘往。虽说礼教不提倡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大户人家的千金不是坐轿就是乘车,下车进店那么几步路都要戴帷帽或者面幕,可也不是绝对禁止,总有些武官之家或者性情不羁的人家并不拘谨,女子也可出来逛街,如果有父兄亲人陪着,那就不算出格。皇甫潇和无双的衣饰都不张扬,又不像是夫妻,倒更像富贵人家的兄妹,因此并不引人注目。
走到一处街口,皇甫潇勒住马,对无双说:“想好了吗?喜欢吃什么?”
无双笑道:“想尝尝南方的风味。”
“好。”皇甫潇双腿一夹马腹,带着她上了天街旁的一条主道,停在了一家酒楼旁。
无双抬头看看这座三层的楼,飞檐下挂着一块大匾,上面镌刻着“春江楼”三个金字,正门旁的一处粉墙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几行大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另一边画了一幅山水,正是江南水乡的景致,果然很有意思。
皇甫潇翻身下马,无双也利落地跟着跳下地。皇甫潇带着她往台阶上走,一边温和地说:“这家店是地道的江南风味,你以前没吃过吧?”
“嗯,没有。”无双笑眯眯地打量着里面的饰物、摆设和墙上的字画,“确实很风雅。”
这时候她才依稀记起,自己好像也有一个嫁妆铺子是酒楼,回去要问问赵妈妈,那酒楼开在哪儿的,生意怎么样。
这楼里的伙计也不像普通酒楼的店小二,个个温文尔雅,见了客人也不高声吆喝,只上前笑着拱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皇甫潇一行往后院去了。
春江楼最雅的雅间不在前面那三层楼里,而是在后面的院子中。里面一草一木都很讲究,奇石异花,处处可见风雅,的确是花了心思的。无双不是雅人,王府里更是比这里好了不知多少倍,因而只是觉得不错而已。皇甫潇带她走进一间鲜花盛开的小院,坐在敞轩里,随口点了十个菜,两个冷碟,七菜一汤,荤素各半,一看就是行家。
伙计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点的菜,确认无误,便快步退了出去。两个俏丫鬟走进来,为他们斟上茶,又送上喷香的热手巾,侍候得十分周到。
皇甫潇一边擦手一边对无双说:“他这儿还能住人,后边的客院挺雅致的,不少文人墨客住在这儿,有些未入仕的名士进京后也在这儿落脚。”
“哦。”无双点头,忽然想起,“那……那个安七变公子也在这儿住吗?”
“嗯。”皇甫潇淡淡一笑,“若是他在燕京,那多半是住在这里。”
无双见他不冷不热的,似乎对那位安公子不大感兴趣,于是便道:“这次端午宴会,咱们府中的小戏班排了一出新戏,母妃说是安公子写的,想请他也来看看,我就跟齐大人说了,让他给安公子也下张帖子。”
“我知道。”皇甫潇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笑着安慰道,“他肯来当然好。只是这人一向清高孤傲,对官家敬而远之,只怕他不肯赏光。”
无双以前根本没听过他的名头,也没那崇拜景仰之类的情绪,对他不过是有些好奇,愿意来当然好,不愿来也就罢了,她半点也不生气。瞧着皇甫潇神情间淡淡的关切,她心情很好,愉快地说:“我们尽心也就是了,他若不愿来,自也不便勉强。”
“对。”皇甫潇收回手,微笑着靠在高背圈椅背上,抬眼欣赏墙上的字画,“这个酒楼不简单呢,这些字画都是大家手笔,而且全是真迹。”
无双瞧了几眼。她以前看过的字画不多,但也都是名家真迹,所以没有皇甫潇这般感触,戏谑地说:“这里的一盘小葱拌豆腐都会卖成肉价钱吧?”
皇甫潇笑出声来,“那倒是,确实挺贵的。”
“多卖几盘青菜就能赚回一幅画了。”无双乐不可支,“我这话要是传到那些文人名士耳中,肯定会骂我有辱斯文。”
皇甫潇一向沉稳,很少情绪失控,此时却也差点放声大笑。他右手虚握成拳,挡在嘴前,勉强控制住自己,微笑着说:“你说的都是大实话,这些字画既然能放在酒楼里供食客欣赏,本来也就没什么斯文了。”
两人正放松地说笑着,赵妈妈走了进来。她的神情怔忡不安,还有些诧异、惊奇、疑惑等等,诸般颜色不断变化,无双从未见过,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关切地问:“怎么了?赵妈妈,出什么事了?”
第56章 安公子
生长在草原上的人没有不会骑马的,赵妈妈和文妈妈虽然是中途被掳到北国,但是仍然学会了骑马,只是不精,平时都乘坐马车,需要疾驰赶路的话,无双会让她们留守在家,或乘车在后跟着来。今天与皇甫潇出门逛街,不是什么重大事件,无双本来打算让赵妈妈守在家里,可她想来想去也不放心,还是赶出来,让乌兰回去看家,自己上了马,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出了王府。好在皇甫潇和无双都没有快速奔跑,只是慢跑了一阵就缓缓前行,让她不致于跟不上。
进了春江楼后,皇甫潇带着无双只管往前走,他们在后面还要打点许多事情,就慢了一阵才进来。这本是平常事,无双没想到一向精明沉稳的赵妈妈竟然有露出这样一种表情,显然是遇到了很不同寻常的事情。
听到无双的问话,赵妈妈转头看了一眼,却在皇甫潇不动声色的目光中低了头。她低声道:“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在外面遇到一个面相凶狠的莽汉,差点被他撞上,奴婢就有点被惊吓住了,现在已经好了,没事了。”
“哦。”无双点点头,关心地说,“赵妈妈就别忙活了,让他们张罗,你坐着歇歇。”
赵妈妈哪里敢在王爷跟前坐下歇息,赶紧笑道:“奴婢去那头照应一下,看看他们做的菜是否妥当。”
皇甫潇“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句话,赵妈妈便退了出去。
无双有些疑惑,“不知赵妈妈是不是家里面出事了。”
皇甫潇知她与身边侍候的两个妈妈都很亲厚,待她们十分关切,很重情义,便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柔声说:“应该不是的,瞧着她并不着急,也没有什么担忧的意思,倒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可能真是被哪个粗汉冲撞到了。”
无双一想,便点了点头,“嗯,当真如此,还是你心细,我都没有注意到。”
皇甫潇喜爱地轻捏了一下她的颊,“别想太多,咱们带了那么多人来,有事他们自会料理。”
“嗯。”无双立刻就不去思量了,握住他的手,又去看墙上的墨宝。
她并不精于文墨,但是好画好字还是懂得辨别的。皇甫潇见她有兴趣,便慢条斯理地为她讲解,这幅画是松江派,那幅画是锦南派,这边是金陵画派,那边是安东画派,这幅字颇有二王风骨,那幅字颇似书圣亲笔,这般娓娓道来,让无双听得入了神。
看完字画,正厅处就把菜上齐了,珠兰过来禀报,皇甫潇和无双便起身过去,坐到桌旁。
这里主打淮扬菜系,少油少盐多糖多醋,刀工细致,烹饪用心,色香味形器,全都做到了精益求精,与北方菜的浓烈豪放大相径庭。
无双吃得津津有味,皇甫潇被她感染得也多喝了两杯杏花春。
无双睁着大眼睛看向他的酒杯,脸上满是“我也想喝”的意思。
皇甫潇忍俊不禁,亲手拿过小酒杯,替她倒了一杯,轻声说:“慢慢喝,尝尝味儿就行了。”
无双连连点头,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忍不住赞道:“真是好酒。”
皇甫潇笑着举起杯子,与她轻轻碰了一下,也喝了一口,然后叫了人来,吩咐道:“叫个唱小曲的来,捡那清雅的江南小调唱来听听。”
很快就有一对父女过来,中年男子弹三弦,小姑娘弹琵琶,且弹且唱,全是吴侬软语,十句里有九句听不懂,另外一句也是猜出来的,但是曲调婉转,柔美动听,在初夏的晚风中轻轻传开,配着江南园林风貌,别有一番情趣。
无双更加欢喜,又多喝了两盅酒,精神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倚在皇甫潇身旁,眉飞色舞地夸了这样夸那样。皇甫潇怕她摔下地去,伸出左手揽着她,心里也很愉悦。
他一直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虽有堂弟皇甫澈与他亲近,但也是安王府的世子,从小就有责任,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始终像是大人相处,另一个堂弟皇甫湛是皇帝,更要敬着,稍稍管教一下,就有太后哭天抹泪,大臣们明里暗里指责他是权臣当道,挟制皇上,根本无法当自己兄弟来对待。娶了那么多妻妾,十几年过下来,大家也不过是都按着规矩来,他权势日盛,那些女子要为娘家人谋职谋权,在他面前就越发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