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咳嗽了一声准备开场:“阿欢,我和你妈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今天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怪我们。”
我静静地听着,等着他的下文。
“长话短说吧,其实,你不是我们的亲身女儿,你的父亲是狄先生,你的妈妈就是你的姑姑。”我爸像被谁逼急似的刺溜一下一口气说完了。
我听是听进去了,但是一下子愣没有听明白我爸说话的意思,就看到他们三个人直勾勾地瞧着我的反应。
那句话在我脑海里兜了一大圈,我才一下子明白过来:“爸爸,你没跟我开玩笑吧,我都39岁了,你到现在突然跟我说不是我亲爸爸,而荣叔他才是我的亲爸爸,你让我怎么相信呢?你有证据吗?”
狄兆荣在边上坐不住了,走到我身边跟我说:“阿欢,没想到你是阿云和我的女儿,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似曾相识。不要说你没有想到,我今晚刚听你爸提起时我也不相信我所听到的。让我来跟你解释吧,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当初狄兆荣带着阿云逃婚到上海,被人举报后阿云被带回,而狄兆荣一个人远走马来西亚,在那里奋斗立足脚跟并娶妻生子。
阿云被家人带回来后,因为逃婚被未婚夫退婚。那个时候阿云已经有了身孕,只是她和狄兆荣两个人当时都不知道。
退婚后过了两个月,家里发现阿云怀孕了,要求她将孩子打掉,否则不好嫁人。阿云不肯,这是狄兆荣留给她的骨血,是她的念想,她坚持要将孩子养下来,并以死相逼。
家里坳不过她的坚持,只能同意。正好她大哥成亲一年多,就对外宣称是大嫂怀孕了,反正两个女人都不大出门,就这样关在家里等到孩子呱呱坠地,过继给大哥。
他们约定如果阿云等到狄兆荣回来,那么由她亲口告诉他孩子的事情。如果阿云生前没有等到狄兆荣来,那么这个孩子的身世永远不公开。结果阿云至死没有等到狄兆荣。
阿云的大哥大嫂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狄兆荣,以为他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揭开这个秘密。
这个孩子就是我。
没想到命里注定该遇见的人总会相遇,由我将狄兆荣带回了家,更没想到狄兆荣会喜欢上我,甚至动了娶我的念头。
去年过年时我带狄兆荣回家,爸妈知道他是阿云心心念念的人时,一开始还担心狄兆荣是否知道些什么。后来看他分明什么都不清楚,他们也就信守承诺没有捅开这个秘密。
而这次回来,狄兆荣直截了当向我爸妈提出要娶我这个想法时,我爸脱口而出:“真是冤孽呀!”
我爸将往事原原本本讲给狄兆荣听,狄兆荣听完当场傻掉,后又狂喜。没想到他和阿云居然有了爱的结晶,只是当时根本不知道,否则他早就想办法回来找阿云了。
他和阿云真是阴差阳错,有缘无份啊!
狄兆荣讲完了,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表白:“阿欢,你别怪我,当初我真的不知道阿云怀有身孕,否则打死我,我也不会走的!”
我始终感觉像听故事似的,没有真实感。我看看狄兆荣,又无助地看向我爸妈,想让他们否定我所听到的事实。
可是我只看到抹泪的妈妈和唉声叹气的爸爸。
“阿欢,如果不是今晚狄先生跟你爸提出求亲的事情,我们也不会跟他说你的身世。我们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女儿来养,你和阿夏都是我们的孩子。”
这点我相信,从小我爸妈在对待我和陈夏方面都是一碗水端平的,甚至会倾向我一些。陈夏以前总笑说他是捡来的,我是亲生的。没想到结果他是亲生的,而我是姑姑的女儿。
怪不得姑姑会特别喜欢我,以前只以为她喜欢女孩子。她经常会看着我思维不知道飘向哪里,现在才知道是思念离开的狄兆荣。
我觉得满脑子晕乎乎的,狄兆荣拉着我的手还想跟我说什么,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听下去了:“我想去睡觉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我爸在边上看到我一脸倦意,也开口对狄兆荣说:“狄先生,阿欢一下子难以接受,你让她好好睡一觉,可能睡一晚明天她就理解了。”
狄兆荣只好对我说:“阿欢,我陪你回房,你好好休息。”
他的房间在我隔壁,大家顺路我也难以拒绝。跟他道了晚安,我在狄兆荣欲言又止的注视下缓缓关上房门,将他隔绝在外。
辛苦了一天,特别是心累,我倦得连眼皮都张不开了,我心里告诉自己:明天一切会好起来的,于是倒头就睡。
作者有话要说:
、求婚被拒
一夜无梦,我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他们都已经在吃早饭了。狄兆荣让我吃完早饭陪他到承山墓地看望我姑姑,陈夏他们本想一起去,被我爸妈叫住说有事情让他们帮忙,他们明白狄兆荣肯定有话想对我讲。
备好了香烛和供品,我陪狄兆荣来到了承山。去年我们来到墓地祭祀仿佛还在昨天,转眼已经过去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狄兆荣亲手用毛笔蘸着红颜料将墓碑上的字重新描画了一遍,我将墓地周围细细清扫过,拿出两个蒲墩放在地上。
狄兆荣跪坐在姑姑墓前,手抚触着墓碑,嘴里喃喃自语:“阿云,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已经怀孕了,让你一个人孤单地经历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了阿欢。阿欢是个好姑娘,谢谢你留了个阿欢给我,我昨天才刚刚知道。我不是个好情人,也不是个好爸爸,将来到地下我再向你谢罪……”
我跪在边上默默地听着狄兆荣絮絮叨叨的话语,心里感慨世事无常。昨天我还在担心是否被逼迫要嫁给狄兆荣,今天他摇身一变成我爹了,自然我的难题也顺利解决了。
我在想,命运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不管你如何努力、如何算计、如何逃避,它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进,并不会改变。所以,如果命运让我遇到你,那么我就是躲不开的。但是我也不能因为命中注定而不做努力。
还有我叫了39年的爸妈居然是我的伯父伯母,而我一直叫姑姑的竟然是我的亲妈,还有眼前的人说是我的亲爹,让我情何以堪?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狄兆荣管自跟阿云倾诉。末了,他对我开口:“阿欢,我也知道让你叫我一声爸爸很为难你,我从未尽过一天爸爸的责任。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好好照顾你,将以往的父爱补回来,请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可好?”
“我也知道精神和物质上你都不缺乏,但是最起码,我敢说,有我做你最坚强的后盾,你的后半辈子可以选择你想要的去过。你想找个人嫁了咱就嫁,不想嫁就让人家倒插门,或者想跟谁好就跟谁好。”
确实,富贵荣华谁不想要。富在前,贵次之,之后是荣华。有富,自然就有贵。衣食住行哪一样离得开钱?
“你还是养好身体再说吧!”我想到他那不容乐观的心脏,不由挪揄他道,“你确定你那脆弱的心脏能够承受外来的各种打击?”
“为了你,我会变得坚强。”狄兆荣听到我关心他的话笑逐颜开,“我要看到你有个好归宿,或者由我给你创造个好环境,有这个动力支持,我一定好好加油,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狄兆荣时刻不忘向我示好。
“当着你亲妈的面,你能否叫我一声‘爸爸’?”他殷切地看着我。
“你都有很多个子女了,还稀罕多我这个女儿吗?”
“那不一样,你知道的,阿云是我这辈子的初恋和最爱,而你是我们爱的结晶,你在我的心目中无可替代。我们接触那么久,我很喜欢你,你应该感觉得到。乖女儿,你就叫一声行不?”
我想到了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的亲妈已经不在了,难道要等到狄兆荣也不在了,我才后悔吗?毕竟和他父女不能相认也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并非出自他本心。
“爸爸!”叫出这一声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难,因为我心里已经原谅他了,我伸手过去抱住他。
“诶,真是爸爸的乖女儿!”我的这一声“爸爸”,让他红了眼,他欣慰地拍拍我的肩背,“爸爸以后好好疼你。”
看着墓碑上镶嵌的照片,我妈妈微笑地注视着我们。也许看到我们父女终于相认,她也是开心的吧。
“阿云,我们的乖女儿都长这么大了,我都没有尽过一份力。谢谢阿哥阿嫂的养育之恩,我会好好答谢他们的,你在天之灵保佑我身体好起来,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爸爸,我爸我妈都叫习惯了,我以后也不想改口,可以吗?”
“没关系,应该的,他们养育你39年,你应该好好孝敬他们。”
回到家,乘着大家都在,狄兆荣宣布了我们的父女关系。钟力他们先是惊愕,后在我父母解释之下都纷纷祝贺我们父女团聚。
周雯坐月子的人也赶着打电话给我,“阿欢,我很早就说过了你是老头子和阿云的私生女,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啊!我真敬佩自己。”
“是啊,你厉害!坐月子的人还不好好养着,少激动啊!”
“好在你是老头子的女儿,这下子我们终于平辈了,当初我还担心万一你嫁给了老头子我不是真要叫你妈啦?”
“乖,你现在叫也行。”我在电话这头冲着周雯乐呵。
“去你的,少占我便宜,别以为你是老头子女儿我就不敢教训你,照扁不误。”
“行啦,好生歇着吧你!”
“回来要好好向我汇报发生的事情,一句都不能给我漏掉,要从实招来,肯定很精彩,现在张家铭可以放心了。”
“关他什么事?”
“你别嘴硬,到时不要哭着求我帮忙啊!”
“去你的,你以为都像你一样。”
到了傍晚,连远在美国的史金也打电话来祝贺,还调侃我:“早知道你是狄先生的女儿,我就应该使出浑身解数将你追到手。”
“去你的,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
“现在不是流行姐弟恋嘛,要不给我个机会吧?”
“去你的,你就知道打趣我,小心我让狄先生揍你。”
“大姐饶命啊,小弟不敢了,你现在是狄先生心中的女皇,让他老人家知道了我还有命在吗?看在我上次将你照顾不错的份上,你可得在他面前给我多美言几句啊!”
晚上吃完饭,张家铭约我出去散步,继续观赏元宵灯景,这次我没有拒绝他。
当他伸手要来拉我的时候,我主动抱住他的胳膊,让他开心得在边上傻笑。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之前冷落他颇多。
我并没有将之前我和狄兆荣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只是抱歉地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没有调整好心态面对他。
张家铭误认为我是因为和狄兆荣父女相认的心理冲击,再加上之前狄兆荣在克利夫兰动手术的事情担心,所以他并没有怪我,反而安慰我不要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我们两人走到昨晚放莲花灯的河沿边坐了下来,看着很多人做着与我们昨天相同的事情,虔诚地祈祷。我瞄了他一眼,见他幽幽地望着我,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抬眸瞬间,看到了他幽深眸里的自己,那徜徉的流光,有点儿温润,有点儿炙热。天边一轮满月,河面疏影斑驳。忽然脑子里冒出了一句古诗“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我莞尔一笑,一歪脑袋天经地义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家铭,昨晚你在莲花灯上写了什么愿望?”我眼睛盯着随波逐流的莲花灯随口问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今,我已然得到,别无他求。”
夜色怡人,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我便能呼吸到他的呼吸。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清凌凌的月光照在我们身上,在地上留下一双相依偎的影子。微风轻轻撩动着心底最温柔的那根弦,我在心里想,可以和他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起初我依靠在他的肩头,他用大衣将我裹紧,顺手拿我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不停地缠绕。过了一会感觉他将我的发夹抽走,长发散开披散了一身。后来我倦了便悄然闭眼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想睡。
突然感觉清香温热的呼吸从我头上飘来,我的下颌被勾起。我被惊醒张开了眼,视线到处,是他那修长如玉的指。心,突突地跳着,我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那突然便在咫尺的俊秀脸庞。
也许是月色撩人,不知道是谁最先动作,我闭上眼睛的同时,两人的唇贴合在一起。他的唇像蝴蝶亲吻花蕊一样,在我唇上辗转着。他的舌撬开了我的唇,当他的舌尖触上我的时候,那温热又甘洌的感觉让我头脑昏沉,夺走了我所有的呼吸和气息。
他的呼吸喷薄在我脸上,我低低地喘息。唇齿相交,凌乱、燥热。我试着回应,得到的是他微微狂肆了的掠夺。津液相融,唇齿每一处都交缠过。
我脑里已是空白一片,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他一手把我的纤腰揽住,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扶着我的背。他掌上的热度透过我轻薄的羊绒衫传来。我的身体是一味的热,仿佛有股细流在里面乱冲乱撞……背脊上一阵颤抖,他的手探进了我的背上,在若有似无地抚摸着。他的手所到之处,我的肌肤是热、是烫……
等到他终于放开我的时候,我们都大喘气,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我们不由指着对方开怀大笑。
笑了一会儿,他的手指盘桓在我的唇上,“我爱你,阿欢。”
“Me too。”
记得有人说过,世间幸运的莫过于你说“我爱你”,换来了对方一句“我也是”。
他的手指辗转到我的脸颊:“I love you not because of who you are; but because of who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我知道这句话,出自《泰戈尔诗集》。流年辗转,我想,我爱的也只是与他同在的安然和琴瑟和鸣。
“阿欢,嫁给我吧!”他用两只手将我的脸庞固定,让我正视他不能躲避。
说不激动是假的。我明白一个男人对爱情最大的诚意,不过是婚姻。
没有玫瑰,没有香槟,没有钻石……这些我都不在乎。在张家铭说出爱的一瞬间,我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我以为自己只是等待,仅仅只是等待,却没有想到,我等待已久的,我早已等在那里的,就是他现在的这一句。
“都没有戒指。”我看着他,眼里噙着泪水,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假意地抱怨。
张家铭将手伸进大衣内袋,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打开盒盖,取出一枚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