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规矩云冲、云决都是懂的,因为有小莫和玉翎在,所以铁鹫才会出声吩咐;以往的惯例;都是受刑弟子自动按规矩进行准备的。
玉翎这才抬目看去;院子正中果真有一个不太高的青石台,五节台阶而已。台阶两侧;已有青衣弟子正用钢叉挑了紫黑的荆棘铺地。
原地褪衣。又不是要下河洗澡,即便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在,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是云决和玉翎的脸依旧是红透了。
玉翎若是在小莫师兄跟前,或是云决在他哥云冲跟前,并也不会太觉得丢脸,如今偏是有“外人”在。
云决和玉翎同时踌躇。
铁枭冷冷地道:“云决少爷和玉翎少爷是要抗刑吗?”
云冲和小莫几乎是同时将警告的目光瞪到了云决和玉翎身上。
云决和玉翎只得垂了头屈服。
云决脱去衣服,裸/露出精壮结实的背脊时,小莫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大师伯果然下得狠手,背脊上纵横着刺目的十几道血痕,鼓起指高的檩子,有抽裂的地方,犹渗着血珠。
除去那些刺目的崭新的鞭痕,云决的臀腿之上,双臂之上,肩膀之上,皆有道道浅淡的伤痕,有的淤青,有的青紫,有的已经淡黄。
那些深浅不一,新旧不一的伤痕,重叠着,纵横着,几乎淹没了他原本白皙的肌肤。
可以想见,最近云决身上的伤,基本上就没断过。
那些最浅淡的,该是傅玉两家之战前,坝上例行庭训时所致,尚残留有清晰痕迹的,该是在玉纶太奶奶门前,和玉翎一起被罚的那次留下的。
还有一些更淡的,想必也都是龙玉大师伯各种教训的结果。
小莫心里叹气,云冲和云决师兄在大师伯跟前,想必已经是常常得咎的,再被自己兄弟偶尔连累一下,这身上的伤断是好不利落了。
云冲褪去衣服时,背脊上也有些浅淡的伤痕。玉翎身上捶楚的印迹也还很清晰。如此一来,小莫身上的肌肤倒是“保养”得最好的了。
小莫反倒有些不好意。最近自己确实一直很乖很乖来着。尤其是到了坝上,更是各种小心翼翼,只是,唉,不怕神一样的对手打击,就怕猪一样的师弟连累啊。
跪荆棘,云冲、云决和玉翎都有经验。小莫还真是第一次。真是神了奇了,在老大身边这么久,被老大各种折磨,还真没赏过跪荆棘。
有经验不代表不痛。没有经验也不代表可以缓罚,站在荆棘前时,四人几乎都是一丝也不曾犹豫地跪了下去,而且,没有一丝声息。
四个人又几乎是同时挺直了背脊。
铁鹫不由心里叹气,傅家的少爷们个个都是这样的脾气,倔强,坚强,绝不屈服,再是如何低头受罚,也藏不住骨子里的那股傲气。
所以,想做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板子藤条的也都挨了,刑堂也不曾闲着。
铁枭已经端着托盘过来,一个大托盘,上面还有四个小托盘。每个小托盘上都有两个核桃大的铁蒺藜,闪着寒芒。
云冲拣了两个放入口中,云决也拣了两个放入口中,小莫拣了两个,放入口中时,强忍着痛楚,才闭上嘴巴。
玉翎的心里也是一抽,又是铁蒺藜。他被大师伯罚过含着铁蒺藜受罚,便是怎样挨打,都不敢咬了唇。这还不算什么,最痛的,当然是还要含着铁蒺藜认错,那种痛楚,真是让人心悸。
当初龙玉赏玉翎的铁蒺藜,因龙玉的一时心软,已是收了回去,玉翎暗暗激动得差点要感谢上苍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果真,这两枚铁蒺藜含入口中时,各种惨痛的记忆也清晰起来。
行刑弟子已将刑架抬了上来,九尺高(三米左右)、一丈多宽的支架,横架上每隔两尺左右,有一个粗绳套。
另两名弟子端着一个大的托盘,托盘上是一条盘旋着的软皮鞭子。
铁鹫过去取了鞭子:“属下僭越。”
云冲便站起来,云决也随着他站起来,小莫和玉翎并不太知道规矩,只是随着云冲、云决站起来,然后缓步走上台阶。
云冲脚尖轻轻一点,将手握住最右侧的粗绳套,将自己挂到横架上,脚尖悬空,身体笔直地悬着。云决握住第二个粗绳套,小莫和玉翎也依序挂了上去。
“轮流报数,若是查错,晃动,或是刑架倒了,每个人都要加罚。”
铁鹫吩咐了规矩,起手,长鞭一抖,“啪”地一声,长鞭便甩在四人背上。
长鞭柔软,一鞭抽过去,鞭稍的位置力道最重,正是抽在云冲背上。“一。”云冲数到。他的背脊上已经起了一道绛紫色的鞭痕。
云决本就伤痕累累的脊背上,又多了这一道横贯的伤痕,抽落在鼓起的檩子上,更是痛得钻心。只是他咬紧牙关,身体纹丝不动。
小莫挨了这一下,忽然就想起福伯来。福伯打人的力道,一向只排在师父、五叔和小卿师兄之下,府里的弟子是极怕的。也在心底埋怨过福伯不肯疼惜弟子。
如今挨了铁鹫这一下,小莫才知道同样身为总管,福伯罚自己兄弟时,力气实在算不得大了。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心软,反正可是比铁鹫轻多了。
燕月和燕杰来到大师伯府上时,龙玉已经歇了,云冰、云冷过来问安,请两位师兄到他们的院子歇着。
燕月便问刑堂在哪里?
云冰道:“刑堂的规矩,除执侍弟子外,未奉命受罚的弟子,不得踏进刑堂一丈范围之内。受罚后的弟子刑后会由刑堂执侍弟子送回。”
所以云冰的意思,就是只能在这里等着。
云冰和云冷给燕月、燕杰奉茶。
燕月不由叹气:“这都几个时辰了?难道还没有罚完?”
云冰摇头道:“铁鹫大哥已经回禀过爹爹了,鞭责已经结束,本来还需罚跪荆棘七个时辰思过。今日爹爹已是特别开恩,免了四个时辰了。”
燕月无奈,大师伯既然已经特别开恩,就全免了得了,怎么还留三个时辰。
云冰瞧瞧窗前的日冕,道:“再等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难道还要在这里再枯坐半个时辰吗?燕月的目光落在旁侧恭敬侍立的云冷身上,再瞧瞧云冰,虽然是双生,一样的俊逸,但是云冰的神情总是温和的,而云冷瞧着就淡淡的,棱角就更显得更为冷峻。
燕月微微一笑,正瞧见窗外的一株桃树上已经结了青桃,忽然有了主意,“云冷,帮师兄摘个桃子来。”说着话,一指窗外的那株桃树。
“是。”云冷欠身。
“等等。”燕月淡淡一笑:“师兄只是让你去摘桃子,可没让你离开这个屋子哦。”
“是。”云冷还是欠身。
燕杰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个如玉翎一样漂亮的小弟弟,不会也如玉翎那样,小小年纪,便能飞花摘叶,以气御物了吗?
龙晴陪着龙城去看云恒,云恒正趴在床上看书,月冷在桌上研磨作画。
云恒见了爹爹和三叔来,非常高兴,下地跪下问安,月冷也迎出来,在门侧跪了。
龙城命起,问月冷道:“怎么又挨了打?”
月冷脸上一红,今日天热,他作画时又为了方便,将衣袖挽了上去,两个胳膊上紫色的就分外清晰。
“是徒儿该罚。”月冷嗫嚅道:“徒儿自恃过高,与人斗画,被含烟师兄发现了。”
龙城不由一笑。月冷的画技的确非凡,似月冷这个年纪,能有此成就,还颇知收敛,实属不易了。当然,这里面多少也有含烟板子的功劳在。
“在被罚?”龙城瞧着桌上的一副丹青。
“是。”月冷有些委屈。
离家来坝上前,京城画院举办了一次义卖,为新春耕种筹集农资。
这种义卖,京城画院每三年举办一次。所有画作均来自捐赠,而且拍卖所得款项,也全部用于捐赠。
几乎所有国手,都会捐赠自己的得意之作,参加拍卖。一是行善,二是扬名,三,则是最重要的一点,拍卖所得款项最高的画者,可以得到一个纪念品。
这个纪念品也是由名家捐赠的,每年都不一样,但是,绝对是弥足珍贵的,尤其是对文人来说,是极其珍惜的。比如说,第一届的纪念品是宣城诸葛紫毫,第二届的纪念品是南唐新安李墨,而本届的纪念品则是歙石龙尾太极砚。
歙石龙尾太极砚,这正是月冷梦寐以求的砚台。所以,月冷寄出了自己的画作。傅家的规矩,凡有一技之长的弟子,如遇捐赠,必要参加的。所以月冷经常需要捐赠自己的画作。
但这次有一点极大的不同,月冷违背了匿名捐赠的规矩,他留了真名,还留了真实地址。这样得到的纪念品才会被送到他的手中。想要得到纪念品必须用真实姓名和真实地址,这也是举办方,和捐赠方的要求。
然后,月冷的画作果真夺魁。但是月冷偏在此时赶来坝上。于是主办方本着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和严谨敬业的工作精神,将月冷该得的纪念品歙石龙尾太极砚,八百里加急送了过来。
月冷签收时,正好被含烟师兄逮个正着。
含烟并没有深责,只是命他双手奉着砚台在院子里跪了,顺手折了根柳条,将他的两个胳膊抽得青紫,险些就将那珍贵的砚台掉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等文的朋友。原定今日双更庆祝含烟和晓芳MM生日的,但今日单位临时有事情,所以耽误了没有写文。很抱歉啊。失言了,让大家久等了。
因为明日一早还要献血去,所见今天晚上也不能太熬夜。会尽快补上欠的这一更的。
再次抱抱大家。祝含烟和晓芳生日快乐。抱抱体贴的黄黄村长。
感谢小悦、Jane、若语衾,以及幽兰盈盈的地雷。欢迎新朋友幽兰盈盈。这个名字很赞啊。
、第88章 相当见过
小万站在京城镖局门口;剪了短发;一身蓝色劲装;显得分外英挺。
远远地见了四叔傅龙羽的轿子,急忙迎了过来。
傅龙城的规矩就是如此,凡在大明湖附近以及京畿地区管理傅家生意都要坐轿,不得骑马;更不得随意招摇过市。
傅家弟子虽然并不喜欢坐轿,却是无人敢提意见。只有龙夜偷偷抱怨说,大哥一定是因为没有妹妹;才会如此折磨自己兄弟。抱怨归抱怨;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傅龙羽笑问小万道:“镖局的生意一切都好吗?”
小万行了礼;笑道:“四叔放心,一切都好。”
小万去年曾被派去少林执行任务。在少林寺期间剃了头发;头上烫了戒疤。回府后,三叔傅龙晴为他调配药剂,将戒疤除掉,可是头发要想长到原来长度,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小万渐渐地反倒是习惯了短发,觉得利落干净。
进了正堂,小万奉上账册,傅龙羽简单翻看了,又叮嘱了其他弟子一些琐事,便要离开。
小万踌躇道:“四叔,最近不是太忙,侄儿可否告个假,回大明湖家里歇几天。”
傅龙羽笑道:“你有何事?”
小万嗫嚅道:“小万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只是最近觉得镖局附近好像有什么不太平。”
傅龙羽不由蹙眉。
小万在少林寺的差事办砸了之后,虽然师父傅龙城并未降责,小卿可是结实地抽了小万一顿板子。尤其是因为对少林了无大师不敬的事情,被小卿逼迫着写了告罪的帖子,命他传与了无谢罪。
小万不敢不听师兄的吩咐,写了帖子前去告罪。
帖子发出之后,小万是各种忐忑难安,很怕了无再寻到大明湖来。
哪知几个月下来,竟然一切安好,小万这才放下心来。
谁知小万刚刚淡忘了此事,日前竟忽然接到了了无的回信,说是要到京城镖局来看望小万。
小万不由大惊,仔细琢磨着,自己的帖子中并未写过自己在京城镖局任职一事啊,了无是如何知道的呢?
不过看信中了无的措辞,一口一个“乖徒儿等我”的,小万就觉大事不妙,无论如何还是先躲藏一阵再说吧,所以才想跟四叔告假,躲回大明湖家中。
傅龙羽看着他笑道:“这事情,你小卿师兄是如何吩咐的?”
小万听傅龙羽提起小卿师兄,不禁有些泄气,垂了头道:“小卿师兄吩咐小万再不许对了无大师无礼,否则就抽烂小万的皮。”
傅龙羽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在这里恭候大师莅临,还想着溜回家中躲起来吗?”
小万陪笑道:“正因为如此,弟子才恳请四叔给弟子做主啊。小万实在不愿意与那脾气怪异的老和尚再有所纠缠。”
傅龙羽笑斥道:“小万无理,还不小心你说话的内容。”说到这里,忽然向门外拱手道:“大师莅临京城镖局,傅龙羽有失远迎。”
“不错,竟然能窥破我老人家的行踪,小小子本事不错啊。”随着一声豪爽长笑,一条人影嗖地落入室中。一身灰色僧袍,大大的脑袋光可鉴人,正是少林的了无怪僧。
了无冲傅龙羽点头道:“少林了无,冒昧来访。”
傅龙羽回礼道:“大师世外高人,在下欢迎之至。请上坐。”
了无嗯了一声,想摆出少林得道高僧的架势来,到底还是十分不习惯,于是一摆手道:“我老人家不惯俗礼。因为一向敬重金龙令主为人,才对你如此的客气。老僧的来意,你想必清楚得很。”
傅龙羽微笑道:“大师真是快人快语。一切随大师的喜好就是。不过,大师的来意,在下并不十分清楚。”
了无伸手一指小万,道:“我老人家与这小子十分投缘,本要他传承衣钵。哪知道这小子害怕吃苦,不愿学武,溜了开去不算,还将我老人家弄得,弄得十分不体面。如今找到他,自然要扭下他的脑袋来。”
傅龙羽当然知道此事,忍住笑意道:“小万年轻,冒犯了前辈,实在该罚。不过可否打个商量,不扭下他的脑袋来呢。”
了无皱眉道:“不拧下他的脑袋,那要如何罚他?我老人家可要想上一想。”说着话,假装深思熟虑起来。
其实,了无心中哪里是真想拧下小万脑袋,仍是想要收小万为徒的。如今听了傅龙羽这样说,心中一面夸傅龙羽懂事,一面想着要如何开口说出收徒之事。
小万见了无看着自己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喊糟。四叔的态度,明显不会替自己打发了这个怪和尚。自己曾如此作弄过这个和尚,如果真拜了他为师父,哪里还有好日子过。不如先开溜再说。
想到这里,身形后闪,刚一迈步,了无已经一声断喝:“给我老人家老实站着。”
小万故意退了一步,才道:“如何?”
了无怒道:“你再动一步试试。”
小万一扬头,把右腿高高抬起,正准备再退一步。
傅龙羽轻咳了一下。声音虽然不响,小万却如奉纶音,抬起的腿乖乖地放了下来。不敢再动。
傅龙羽笑道:“小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