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悔冷冷地道:“你给我过来!”
龙璧叹了口气道:“龙悔就饶他一回吧,等他有命从静思堂的大门里爬出来再打吧。”
龙悔不由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对着龙错踢了一脚道:“你就作吧,真惹了大哥气怒,将你撵出傅家去,看先生能饶了你。”
龙错硬挨了龙悔这一脚,用手揉了又揉,才道:“怕要连累哥也被打了。”
龙悔倒没想这个,自小到大的总是被龙错连累挨打,都习惯了。
龙错见龙悔又扬起了巴掌,忙移步到龙晴身边,探头道:“哥别生气了,我听话就是了。”
龙晴不由苦笑,现在才想起来要听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龙壁忍不住提点道:“龙错在三叔跟前侍奉,傅家的规矩也是该知道的,一会儿若是被大哥罚掌嘴或是板子,可不能有一丝拧着,否则,只能是让自己更加受苦。”
龙错不以为然地道:“不劳二哥操心,龙错抗打着呢。”
气得龙悔忍不住又是一脚踢过来:“有种就给我咬牙忍到底,若是再敢抗刑私逃,我直接禀了先生处置你。”
龙星还跪在静思堂思过,听见门外脚步声,还觉得纳闷,怎么竟有这么多人来。
龙错进得堂上,便看见跪在地上奉着戒尺思过的龙星。长袍搭在旁侧的椅子上,只穿着月牙白的小袄,身后的长裤上渗透着点点血迹。
膝盖下的碎瓷片很是刺目,滴滴血红蜿蜒在雪白的瓷片上。
“二哥,三哥。”龙星并不敢动,脸色羞红,自己被打的样子,二哥、三哥是常见的,却是被龙悔、龙错也瞧见了,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龙错暗暗有些心惊。难道龙星是被大哥打成这样的?而且看起来很温和的大哥难道竟也罚人跪碎瓷片?
龙错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龙星在跪碎瓷片,龙悔、龙错当然也要跪。
龙璧轻点头,龙晴无奈,只得在院子里的回廊下,拿了一件八宝瓶过来。
廊下总有四五个半人高的钧瓷的青釉八宝瓶,平素看着赏心悦目,可以随时拿过来摔碎用作罚跪。
八宝瓶碎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也令人心颤。
“龙悔、龙错跪过去。”龙璧轻声吩咐。
“今日倒是跪齐全了。”龙错心里嘟囔,按捺住对疼痛本能的恐惧,随着龙悔,一起褪去长袍,卷起裤腿,对着那冷硬的碎瓷片,生生跪了上去。
堂上极静。龙晴将视线落在八宝桌上的一盆翠绿的植物上。龙晴也跪过碎瓷片,虽然次数不多,但是那疼痛,丝丝印进心底,想忘也忘不掉。
龙星微垂着头未动。不知道龙悔和龙错做错了什么事,竟也会被罚来静思堂,龙错那小子,不知挺不挺得过。
无可名状的痛楚让龙错抿了唇。膝盖上本还印刻着荆棘的痛楚,如今被扎进肉中的碎瓷片切割着,锐痛和钝痛混合在一起,也不知谁会比谁更痛。
龙悔的额头亦是见了冷汗,划过头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口,丝丝拉拉地疼。明明膝盖和腿上钻心的痛已让龙悔觉得难以忍受,怎么还会觉出额头上的痛来。
龙城走进来时,看起来也没有生气。但是龙壁、龙晴已是跪下行了大礼:“见过大哥。”
龙星、龙悔和龙错也同时道:“大哥。”
龙城走到黄花梨木的太师椅前落座:“龙壁、龙晴起来吧。”
龙壁、龙晴立起,站过一边。
“龙星思过了吗?”龙城问。
“龙星知错。龙星不该仗技轻狂,不该不敬先贤,不该罔顾大哥教诲。”龙星应错,诚惶诚恐。
“起来吧。”龙城示意龙壁,取过龙星手上的戒尺。
“谢大哥宽责。”龙星暗中缓了气,缓缓立起,走到三哥龙晴身侧。
龙城的目光落在龙悔身上,又看龙错:“你们是三叔的儿子,是傅家骨血,按傅家的规矩,便是龙城的亲兄弟。喜不喜欢愿不愿意的,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所以,傅家也是你们的家,傅家的规矩也是你们的规矩。只要犯了规矩,或是惹了哥哥们生气,错与没错的,都会被打。”
“是,悔儿愿意恭领兄长训责。”龙悔态度端正。
龙错也应道:“错儿也愿意。”
虽然龙错应得勉强,龙城也不在意,继续道:“家规族训,今儿在祠堂,已是听过了。我这里也不多重复,必是要牢记在心的。”
“被打的规矩,三叔也是该教过的,我也不多说。今儿都犯了什么错,自己说吧。”
“龙悔没有看好龙错,请大哥教训。”龙悔先请责。
“伸手。”龙城命龙壁:“三十下戒尺。”
龙壁欠身应命,走到龙悔身前。龙悔将手平伸到胸前。
龙壁挥了戒尺打下去,“啪”地一声,龙悔忍不住一颤。这戒尺打人好痛。
“不许动,不许躲,更不许哭泣求饶,否则,数目都要加倍。”龙壁一下下责打,讲解着受罚的规矩。
“是,龙悔知错。”龙悔辛苦挨过这三十下,向龙城谢罚:“谢大哥赐罚,劳二哥训责。”
“龙悔也站过一边。”龙城本来也没想打龙悔,只是龙悔毕竟是哥哥,总不能一下不罚。
“傅龙错,你知错吗?”龙城问龙错。
“错儿知错了。”龙错立刻恭谨应错:“请大哥顾念龙错刚回傅家,不懂规矩,从轻发落吧。”
龙城不由笑,果真是个爱取巧的性子。
“敢饰过求饶,按家里的规矩该如何?”龙城淡淡地问。
“该罚掌嘴。一字一下。”龙壁欠身道。
其实何止是一字一下,一字十下的时候也是有的。
龙城淡淡地道:“自己掌嘴,二十五下。”
龙错不由错愕。
龙城蹙眉:“五十下。龙壁、龙晴打。”
龙壁、龙晴欠身应命,站到龙错身前。
龙错正想说话,龙壁已经挥手打了过来,“啪”地一声,龙错的头被打得一偏,龙晴的手也挥了过来,将龙错的头再打回去。
龙错跪直身体,硬挨。他的头被龙壁、龙晴的手带得左右摇摆,如风中小船,毫无抵抗之力。
随着啪啪地响声,龙错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渐渐夸张地肿胀起来,唇角撕裂,鲜血淋漓。
龙悔站在龙星身侧,满手心都是冷汗。他怕龙错不肯熬刑,会躲避或是妄想逃走,又担心龙错熬不过这痛楚,会被打伤。
龙悔几经犹豫,总觉大哥既然敢罚下这刑责,必定知道龙错是熬得过的。他没来由地就相信龙城,既然是自己和龙错的大哥,打是打,罚是罚,却绝不会真伤了自己的兄弟。
五十下抽过,龙错俊逸的脸已经彻底没了模样。
龙错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勉力将身体跪得笔直。
“自己掌嘴,二十五下。”龙城的声音还是很淡。
可是龙错听来,已是有些惊心动魄了。
、第146章 傅家规矩(下)
“大哥是要打死错儿吗?”龙错不服:“大哥还说要视龙错为亲兄弟,错儿就不相信大哥也会如此对二哥、三哥或是他!”
龙错所说的他;当然是指龙星。他还没想好要叫龙星为哥呢。
龙星只是冷冷地看了龙错一眼。在林中初见龙错时;就觉得他是分分钟欠扁的样子;果真还真是如此。不叫哥是吗?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除了你,傅家还没有谁敢如此放肆。”龙城淡淡地道:“傅家规矩对傅家弟子都是一样;况且;他们挨过的打;也未必就比你今天要挨的轻。”
龙错无语。他知道大哥一定是不会说谎相欺。其实自己早该猜到的。大哥年纪轻轻,威震天下;能掌管如此大的傅家,弟弟和徒弟们又各个是人中之龙;大哥若是没有些手段,这家里岂非早都翻了天?
龙错微迟疑;龙城的责罚已经又涨上去了:“掌嘴,五十下,你自己打或是让哥哥们帮你?”
还要再打五十下?龙错差点叫出声来:“大哥言而无信,明是免了错儿杖毙中庭之责,却是想用这个法子打死错儿。”
龙城也不怒:“龙晴,你告诉他。”
“是。”龙晴欠身:“只是这种程度的掌嘴,绝对打不死你。你四哥龙羽被罚掌过三百下,性命完全无虞。”
提起惨痛的历史,龙晴不由苦笑:“便是我,也曾被大哥罚过掌嘴二百下,如今也是完全无碍了。”
龙错惊了。便是性命无虞,只是那疼痛不知是怎样的,又是用怎样的毅力忍耐过去的。
“不动手吗?”龙城有些蹙眉。
“错儿知错了,错儿愿意领责。”龙错暗吸了口气,抬手掌嘴,啪啪地,绝不敢太轻。
龙错知道这只是才开始,今儿大哥明显是要给自己立规矩了。就是自己有命出得这静思堂的大门,也绝不会是直着出去的。
五十下打过,龙错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脸还在不在了。便是视线里也是一片血红,手掌上火辣辣地痛,感觉鼻子和嘴里都是咸腥的液体,耳朵也一直嗡嗡作响,头好痛。
“错儿不该不敬兄长,不该口出妄言,不该抗刑逃走。”错儿的话语模糊,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脸上的肉和皮又被撕裂了一分,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裤子褪了。”龙城饶过他的脸,准备打他的屁股。
龙错有点没听明白。手放到小袄上,又觉得不对。
傅青峰打人总是要褪尽衣衫的,龙错已是习惯,如今只让褪了裤子,似小孩子那般只露出屁股来打,龙错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龙壁不用大哥吩咐,过来帮龙错。
他一脚踢在龙错膝盖,手已麻利地褪下龙错的裤子来。
龙错惊叫:“不要。”便想去提裤子。
“手也不想要了?”龙壁低声斥道。
龙错立刻猫咬似的缩回了手。
龙壁已将龙错的裤子扯到腿弯,按低了他的头:“跪好。”
龙错膝盖上、腿上和手上,如今连头上都是碎瓷片划出的伤痕,可是龙错已是想不起来痛,只是觉得身后分外的凉。
傅家规矩,长辈可命弟子褫衣受责。
龙错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
龙壁已按住了他的腰:“杖臀的规矩还用重教你一遍吗?”
杖臀的规矩,龙错自小是熟悉的,只是很久没有演练,尤其是还要当着这许多新见面的哥哥。
可是罚自己如此的,不就是刚见面的大哥吗?敢反抗吗?要反抗吗?
龙错实在无力反抗,只得把头埋在胳膊中道:“龙错恭请大哥责罚。”
“去请藤杖过来。”龙城并没有一丝宽免。
龙错只得又跪起来。目光落在墙边的藤杖上,一根紫藤棍,柔韧结实,浸泡在荷叶桶内的寒泉水中。
进来静思堂时,他已是飞快地扫了一遍这里的环境。他听龙壁介绍时,知道这里是大哥责罚弟子的地方,以为刑具应该不少,可是却意外地发现,所谓的刑具竟只有一柄戒尺和一根藤棍。
所以龙错还有些不以为意。以为这两件东西能打人多疼?一定不如先生的鞭子打人更疼了。
可是如今,便是戒尺也不用挨,自己已是疼得七晕八素了。
龙错跪行到藤杖旁,地上一溜血迹。
取了藤杖,奉过头顶,龙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龙错恭请大哥降责。”
龙城接了藤杖,龙错已经又跪伏了下去。
龙城很少亲自提点弟子受罚的规矩的,今日却是例外。
藤杖轻轻点在龙错的臀上:“再抬高些。”
龙错已经认命,再耸了耸臀,将腰伏得更低。
然后,随着一阵风声,藤杖“啪”地一声打在龙错翘起的臀峰上。
“啊。”龙错忍不住一声惨呼,一下被拍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龙错的臀上已是直接绽开了一条血口。
一棍下去,生生打裂了臀上的皮肉。龙错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还不快跪起来。”龙壁轻喝。
龙错勉强跪起来,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将臀部再献祭般地呈送到龙城棍下:“错儿不该呼痛,乱动,请大哥重责。”
龙城再一棍打下来,正是分毫不差地拍在刚才的那道血口上,“啪”地一声,并没有血花飞溅出来,龙错却是以为大哥将自己屁股上的皮肉尽皆拍碎了。
龙错再次被拍倒在地,爬了半天也爬不起来,更别说跪了。
龙错已经不觉得那疼得像要炸裂的部位是自己连接着腿的身体的一部分,他不想要了,也要不了了,便是再如何绷紧着一动不动,那里也是颤抖着颤动着无可名状的疼痛。
“错儿知道错了,大哥饶了错了吧,大哥救命。”错儿吸着气,呢喃。
“水。”龙城吩咐,好像在说喝茶。
龙壁拎了那桶水,心里直叹气,已是一下泼在龙错已经血肉模糊的臀上。
龙错惨叫一声,想跳起来,又硬生生地收了身形,将其余的呻/吟声咽了下去。
冷水刺激醒了龙错肌肤的全部神经,也令龙错昏涨的头脑有了一丝清醒。
“就是被打死,也决不能似女孩子般流泪讨饶,让他们笑话。”龙错缓着气跪起来。
龙城的藤棍带着风声又抽下来,总算避开了那道伤痕,一下一道紫红的檩子,抽得龙错无论如何咬牙忍忍,也是忍不住随着棍子的起落战栗。
棍子打肿胀了整个臀部,移到臀腿相接的嫩肉,龙错的呻/吟声不可控制地滑出咽喉。
龙错一直以为鞭子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家法,可是如今藤棍打下来,一下下抽进肉里再抽离出来,那种肿胀得无处发泄没有出口的疼痛,更让龙错无法忍受。
忍,忍,再忍下去,就是死了吧。龙错心底里第一次生出对死的恐惧来。
傅家弟子多,都很乖,资质都很好,确实不多我这一个呢,龙错迷迷糊糊地想,若是真惹了大哥气怒,撵了自己出傅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年,先生不是也被打得半死然后撵出了傅家吗?先生是何样的人,都能被傅家弃之如履,如今大哥还肯费心责罚自己,总是在给自己机会了。
五十下。龙城停手。
“谢大哥训责……”龙错呻/吟。
“跪起来。”龙城放了藤棍,拿了戒尺,抬起龙错的脸:“乾坤心法第八重,武功倒是练得不错。”
所以龙城更不用疼惜,命龙壁、龙晴,再打三百戒尺。
龙错伤了肋骨,脊背上不能吃重,戒尺抽下去,也多落在肩颈、胳膊和臀腿上。
龙壁和龙晴不敢有丝毫容情,噼里啪啦地打下去,将龙错打得越发五彩斑斓、姹紫嫣红。
龙悔在旁又是心疼又是惧怕,可是到底不敢求情,大哥的脾气想必和先生是一样的,若敢求情,责罚更重。
龙错再昏过去,冷水也省了。龙城隔空点了他心脉,死不了,也昏不过去,只能生生承受皮肉上的疼痛。
龙错连认错的力气也没有,只是无穷无尽的疼痛和疲惫,他想睡过去,可是疼痛噬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清醒。
“不……敢……了……”龙错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龙星心里叹气,这下老实了?还敢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