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便是负责照料昏迷不醒的贤妃娘娘的专职太医李伟之,竟然连夜收拾金银细软打算举家迁移。他如此奇怪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司徒彻的注意,于是李伟之畏罪潜逃之行被及时制止。李伟之收受金银被授意在贤妃的汤药之中掺入毒药的事情开始浮出水面,同时那名原本关押在天牢内的刺客也临时翻供。事关重大,司徒彻不敢耽搁,将消息报于太后处。太后果然连夜询问,原来行刺的幕后主使竟然另有其人,所有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于是,中宫皇后被盛怒中的太后押入天牢,之后虽得相国求情却仍是拘于重华宫的佛堂之内,等隆昌皇帝回朝后再行发落。
司徒彻双拳紧握,重重吁了一口气,似乎仍然沉浸在当时事发时的紧张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在淑妃娘娘的计划中进行着,只除了一样事情,太后娘娘的介入。太后娘娘或是真的过于担心贤妃娘娘的身体和孩子的安危,在贤妃娘娘佯装昏迷的时候居然要将淑妃娘娘就地正法。所以司徒彻便在贤妃娘娘的指示之下夜探宁府和伪造圣旨。这事儿的过程司徒不必再讲,因为宁主事是当事人,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能够预知事情发展的动态,提前绸缪。然后又洞悉一切,着意安排李太医顺利被人收买,又故意以畏罪潜逃的表象令大内侍卫将其擒获,呈证供于太后那里。再凭借着蔚然擅长模仿的技艺和经常秘密授意于皇上旨意的情况根本不为任何人怀疑的令蔚然伪造了免死圣旨。如此一番将计就计既揪出了幕后元凶,又保得了贤妃和淑妃的平安,淑妃娘娘竟然能有如此谋略,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宁蔚然恍然大悟地重重点头,望向苏云熙道:“只是蔚然尚有一事不明,那已经供认幕后主使的刺客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陷害淑妃娘娘,便一定是决意要为了自己的主子而牺牲性命的,那淑妃娘娘和司徒统领又是靠了什么让那人再度开口说出真凶的呢?”
“雕虫小技而已。”听了宁蔚然的问话,苏云熙淡淡一笑,望向了司徒彻。
“当日在御花园中,淑妃娘娘曾经交给司徒一个锦绣包囊,不过是个空空如也的小盒子而已,却美其名曰‘食心蛊’而且还教给了司徒很是骇人的一番话来。”想起当日御花园中,苏云熙伏近了自己耳边低语的话来,司徒彻便忍不住想要发笑:“淑妃娘娘要司徒在李太医以畏罪潜逃的名义被抓后连夜带着一名化了妆的亲信赶到天牢,在那名刺客面前大大表演了一番吃下了‘食心蛊’后所发生的血肉模糊、痛苦呻吟、惨叫连连。当时那场景固然令人惊心,可是那刺客也着实胆小,看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全盘认输,说出了一切。”
“‘食心蛊’?世上真的有那么厉害的毒物吗?”宁蔚然听了司徒彻的话后,微微侧头望向了苏云熙。
“不过是信口胡邹而已,哪有什么‘食心蛊’。”不想让自己因此而念及那个和‘食心蛊’有着密切联系的男人,苏云熙淡淡一笑,扯开了话题:“这次能够这么顺利的度过难关,实在是难为了贤妃娘娘,当初献计说宁主事擅长模仿笔记的人是贤妃,而且在此计中贤妃娘娘也甚是辛苦,不仅要受那害喜之苦,更要佯装昏迷。”
“只要能够保得我孩儿的安全,受这一点儿的辛苦又有何妨?”一招之下,便给了曲飞嫣如此痛击,苏云熙当真算得上是智谋过人。如果孙云溪也是为了争夺权力而加入后宫的争斗之中,就算凭她自己一向为傲的心机恐也难敌一二吧。
不管外面怎生的狂风暴雨,苏云熙却仍旧自顾自地春暖花开。苏云熙她,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怪不得皇上会如此喜爱,怪不得哥哥他会如此倾心。宁莹然轻轻抚着腹部,眼睛望了望苏云熙,又转向紧盯着苏云熙的宁蔚然,低低叹息了一声。
为了稳定家族地位,当初父亲居然逼迫她入宫,甚至不惜以他已逝故友之子子言哥哥相要挟。而她的哥哥宁蔚然,明明已经因为欧夏蓝即将入宫而饱受相思之苦,却在面对她和子言哥哥将要重蹈覆辙的时候丝毫不见怜惜,冷然棒打鸳鸯,她如何会不恨?所以当时在她看出哥哥他似乎对苏云熙有情时,才故意将皇上尚未宠幸苏云熙的事情透露了出去,为的就是让宁蔚然再深刻的品尝到相思之苦,因为她要报复。为了她当初和爱人分别,为了她当初失去孩子的刻骨之痛而去报复!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如今,老天给了她孩子,给了她新的希望,她想珍惜,她要珍惜,她会珍惜。
哥哥他可知道,如今她已经不再记恨父兄?子言哥哥说的对,人亡情逝,所有过往皆如云烟。没有了子言哥哥,现在的她仍有自己的重心,她会为了孩子的精彩坚强的活下去,她今后会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爱人已逝之情,她已经在心中连根拔起。可是哥哥他,却似乎已经情根深种,他要如何才能将苏云熙从他心中完全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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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结卷) 第八十五章:赴战(1)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漫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秋风凛冽,霜叶满天。西关苦寒之地战鼓声声,号角喧嚣,大齐十万精兵对阵突厥联合草原两部八万兵士之战正式开场。
刀光剑影,剑拔弩张,金戈铁马,断壁残垣,连续十日的对战之后,战场之上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齐军因为隆昌皇帝的亲征高扬而起的士气,也都随着西突厥源源不断的后援增兵逐渐低落下来。
西突厥由最初的八万兵士逐渐增至二十万,已将齐军仅剩的五万人马重重包围,以绝对胜利之姿只等齐军弃营投降。
帐内龙宣浩银色盔甲之上血迹斑斑,无力的跌坐在凳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败了,而且败的如此惨烈。
轻敌,这是一个致命的认知。
可是情报的来源,由不得他不信,因为那是他的左膀右臂啊。
————
从信鸽的脚踝处取下战报。张开,触目惊心的血红映入眼帘:败!
连日来心头那番躁乱忽然静了下来,是了,终于想到了什么地方不对,扎答兰草原上追赶喂马少年的那个汉子!宁蔚然愤然而起,捏碎了掌中的战报,一拳砸上案头。
是他!是他的情报误导了龙宣浩!
事不宜迟,换了衣服,宁蔚然提气飞身,连夜潜入永寿宫。
————
听到含梅禀报,苏云熙急忙披上外衫来到花厅。
“宁主事,可是什么急事?”
“皇上大败。”满眼的自责和冷冽,宁蔚然沉声回道。
“什么?”苏云熙一惊,抓住宁蔚然的胳膊,叠声道:“怎么会?我军雄师十万,敌军仅有八万。无论如何我军都不至大败。”
“是蔚然的错。”宁蔚然紧合眼睑,沉声道:“是蔚然当初夜探扎答兰时,中了蒙多格绍布之计。”
“怎么回事?”苏云熙紧紧盯住宁蔚然。
临别扎答兰时,宁蔚然以为自己识破了蒙多格绍布之计,却不知反而是自作聪明中了敌人的计中计。
如果那个汉子真是前一晚蒙多格绍布大帐中假扮泰赤乌族人之人,以蒙多格绍布之慧,何至于让那男子出现在自己必经之处?定是故意安排于此,引他上当。而且夜探大帐之时,当晚大帐附近巡逻的兵将似乎也太少了一点,这时回想起来,那时的一切都令人生疑。
联系到这时西关齐军的大败,宁蔚然大胆猜测,草原六部应该是已经和西突厥取得联盟,正在合攻大齐。否则,单单倚靠西突厥之国力,怎么可能后援源源不断输送而至?
“但是,扎答兰不是已经和大齐盟约在先吗?”听了宁蔚然的分析,苏云熙焦急万分。如果草原六部真的已经西突厥联盟,那龙宣浩的十万大军岂不是过分轻敌?
“暂不清楚他因何毁约,可是草原六部已和西突厥联盟,必是实情。因为如果不是草原六部的反戈之击,齐军定不会频频败阵。”对上苏云熙眼睛,宁蔚然满眼愁绪,他必须尽快安排兵马输送至西关以援齐军。
“大人夜入永寿宫,想必已经有了打算吧?”事情已经发生,着急也于事无补。勉强定下心神,苏云熙望向宁蔚然。
“如今朝政由曲相国和宁将军共同辅政,明日一早臣便会上奏,集合兵马输往西关。”宁蔚然轻皱眉头,继续说道:“至于蔚然,恐不能再保淑妃娘娘周全。此次情报失误,是蔚然之过失,明日一早蔚然便日夜快马奔往前线,戴罪立功。”
“带上我!”定定的望着宁蔚然,苏云熙轻轻说道。
“淑妃娘娘?”没有想到苏云熙会有此一说,宁蔚然微微一怔。
“相信贤妃娘娘能够为我的离宫安排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望了宁蔚然一眼,苏云熙向门口高声唤道:“含梅,为我准备包袱。”
“西关乃是战场,淑妃乃是弱质女流,何必?”宁蔚然试图劝阻苏云熙的决定。她确实计谋超群,可是那里毕竟是战场,不是女人出现的地方。
“宁大人忘记了吗?我能拉弓,曾经射下猎物。”苏云熙定定的深呼吸,对上宁蔚然的眼睛。
“可是,那是——”听了苏云熙的话,宁蔚然微微一愣。想起那日狩猎时,苏云熙在龙宣浩的把持下搭弓,确实曾经射下猎物,只是,那成绩能算是她的吗?
“我可以!”看出宁蔚然的怀疑,苏云熙急急的打断他的话,异常坚定的回道:“现在战场上生死未卜,身陷险境的,是我的夫君!”
“是。”看出苏云熙眸中闪烁的光芒,知道她此意已决,宁蔚然不再阻拦:“请淑妃娘娘做好准备,明日午后蔚然来接您。”
“嗯。”苏云熙重重点头。
————
阿尔泰山宏伟雄拔,横贯西北i,连绵几千里。其上地势险峻,层峦叠嶂,常年冰雪覆盖,是大齐易守难攻的最后一道天险。如今齐军和西突厥的两军对阵应该就是在阿尔泰山脚下吧。
苏云熙裹紧身上的裘皮大袄,夹紧脚下马腹,尽力使速度加快。只要绕过这座山,她就能见到龙宣浩了。
望了一眼俯身在马背上的苏云熙,宁蔚然无言以对,只得扬起一鞭,重重打上马臀以催更快。
————
已经奋战月余,因为被围,粮草也几乎尽断,在后援得到通知赶来之前,只怕齐军将有半月无物果腹。此役,齐军众将皆心知肚明如今已为负隅顽抗。料到将亡,龙宣浩决意拼死一战,带上人马试图突围以作诱饵引敌杀入阿尔泰山深谷之中,然后再将之围困,希望借此暂缓敌军进攻之猛势。怎料人算不如天算,小队兵马确实成功突围,后续围军却仍被西突厥兵士死死围住不得其出。
愤恨着自己的一时轻敌竟将己方陷入如此险恶境地,龙宣浩手挺长枪和兵士们一起奋勇杀敌。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先后倒下,龙宣浩已经双眼血红,回身前刺,翻身挺枪——所有的动作已然全成机械。
难道这阿尔泰山脚下便是他龙宣浩的葬身之地?痛惜着自己的十万大军已经仅剩万余,龙宣浩根本已经无力再挡。十四岁开始他便随先帝征战四方,十数年来,从未有过败绩。竟不知道原来失败是如此这样的心痛,这样的绝望!过了今日这一役,也许他大齐的江山便会就此易主。
罢罢罢,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愿赌,便要服输!无论此役结果如何,他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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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结卷) 第八十六章:赴战(2)
落日余晖之下,龙宣浩银盔尽污,铁甲之上血红片片,早已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长枪一扬,龙宣浩挡住了对面的一刀。敌人,终于被刺于敌人脚下。
微微停歇,龙宣浩缓缓抬首,一片耀眼的血色夕阳之下,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庞。
是苏云熙!只见她发髻凌乱,衣袖高挽,举着一朵盛开的荷花迎风立着。几乎尽湿的衣裙下,一对白玉似的玲珑天足犹自沾染着星星点点的塘泥;脸上滴滴答答的挂着汗水、塘水,眉眼之间却尽是开怀。浑身上下笼罩在金芒之中,笑的耀眼夺目,追人心魂,美丽的让人觉得心颤。记忆深处,有关于苏云熙最美丽最质朴的形象跳跃而出,映像在龙宣浩的眼前。
龙宣浩坚硬哀苦的心头忽然一软,眯起了眼睛,痴迷的望了过去,那是他的云熙,他的妻。
云熙,是你来接我了吗?
龙宣浩微微的笑着,忽然额上一凉,竟是头盔被敌人挑下。龙宣浩浑身一凛,清醒过来。他犹自带着因为沉醉在回忆中,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满脸笑意,淡漠的看着面前这把反射出耀目冷辉的钢刀朝自己迎面而来。
好累,怕是回不去了吧?眼前云熙的形象是那么的真实清晰,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是云熙真的来了。
老天待他不薄,临死前居然还让他再见到了她!
龙宣浩疲惫的合上双眸,心中低低叹着。生死边缘才终于知道,对他来说,心中唯一痴恋,放不下的,不是皇位,也不是江山,而是云熙。
承诺过你,为夫要得胜回还的,只是这次,却怕是要有负于你了——
云熙,对不起,我食言了——
“嗖”的一声,笔直砍来的钢刀因为裹挟劲风凌厉而来的一支羽箭,撞歪落地。
“宣——浩——”
只听一声娇喝如炸雷一般响彻在龙宣浩的耳边。
是云熙!
是云熙的声音!
龙宣浩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苏云熙一身戎装,跨着一匹骏马手拉弯弓,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呼啸而来。
“云熙!”龙宣浩心头一颤,手上的长枪森然挺起,只一划,对面的敌人便肠穿肚烂,缓缓倒下。
“宣浩!”苏云熙飞身下马,倒在龙宣浩身边,顾不得擦拭满脸的血污,死死的抱住龙宣浩的腰身放声哭泣。
“云熙。”龙宣浩满眼是泪,捧起苏云熙的脸,抹去她脸上纵横流下的泪痕,仰天长叹:“老天,你待我龙宣浩不薄!”
“老天不光带来了苏云熙,还为你带来了宁蔚然和后援的军队!”宁蔚然纵马奔至,高声叫着跃下马背。右臂一横,手上的利刃已将迎面的敌人砍翻在地。
“蔚然!”龙宣浩挽住苏云熙,激动的望向宁蔚然。
“若不是为了挡住一路朝她射来的冷箭,先到你身边的人绝对会是我!”宁蔚然长身而立,一手挥鞭一手执刀,舞于龙宣浩和苏云熙之前。
“蔚然,云熙。”龙宣浩大笑出声,看着齐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