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铭也道“是啊,江南这里原就有许多的机户雇佣工人生产丝棉布匹,道光年间,仅江宁一地就有织机3万余,男女工人5万余,产品行销四方。不过那个时候有朝廷设置的江南三织造在管束这些机户、机工,不让他们做的太大坏了寻常农户的生计。因而江南机户所出的棉布、丝绸都是上品,都是卖给中上人家的,寻常小民仍用乡下的土布,这些都是江南农妇纺纱织布所产的。而朱明皇帝不管这些,他在广东的时候就引入了英吉利的新式纺机,还用水车和蒸汽机代替人力,所产出的布匹又好又便宜。仅仅几年,广东佛山的机户都改成了纺织厂,把广东农妇纺纱织布的生意都抢光了。想来用不了多久,江南这边也是一样的局面了。”
肃顺心里面已经是狂喜不已了,男耕女织是千年以来的老规矩了,普天下的农户都是这样过日子的。要是没有了女织的这一块,靠男耕还能维持小农之家的生活吗?要是普天下的小农都维持不下去了,这天下还不要闹翻过来!
瓜尔佳。元宝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皱眉问道“广东那里可还安稳?”
“安稳啊。”白恩铭看看眼前的二人,苦笑着道,“若是没有婆罗洲,没有南洋、没有美利坚可去,没有工商的大兴,广东那里大概早乱起来了。可是现在广东是有穷人没有饿死人,只要肯做,再不济就是卖猪仔去南洋去美国,苦是苦,但还是能赚到钱的。
而且,广东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们从中获利更多,贩运猪仔去南洋、美国就是暴利,在南洋种植香料、甘蔗,开发矿产也是稳赚不赔,去南洋开店办厂开钱庄也能发财……再不济去南洋混黑道包赌包娼都能发财,谁还有心思造反生事?所以全中国现在最太平的地方就是广东省!”
肃顺和瓜尔佳。元宝听得都有点呆了。广东省被朱济世祸害的时间应该是最长的,而且那里本来就是大清最乱的地方,现在又工商大兴,怎么反而太平起来了呢?
“问题出在南洋!”肃顺思索半晌,终于下了定论,“朱逆所行皆是祸国殃民,但是据有婆罗洲富庶之土却是对的!听说朱逆的兰芳大公国两个广东都大,而且气候湿润,土地肥沃,物产富饶。广东那边活不下去的民人都往婆罗洲去了,自然没有人造反。若我大清当年也在南洋拓地,何至有现在的亡国之祸啊!不过现在朱逆在江南、中原、四川变本加厉推行恶政,很快就要天怒人怨,我就不相信他有办法把全天下所有活不下去的贫苦农人都弄到海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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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田土申报制求保底票票
应天紫禁城谨身殿,朱大皇帝最近忽然勤勉了不少,谨身殿里面三天两头就开小朝会。
在大明朝廷做官的人都知道,朱济世的脾气是很好的,对官员们很客气,很少在朝堂上面发脾气,出手还特别大方,基本上是个“好”皇帝。却不料今天朱济世的脸上好像刮了层浆糊,难看的要死,殿内的气氛也变得阴冷潮湿起来。皇帝不但脸难看,而且不说话,看来是被什么事情气到了,众臣都不敢开口,就静静等着。直到最后延平王郑洪的咳嗽声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郑洪是功臣之首,又不是儒臣,思想也比较开明,在朝中居然成了和朱济世共同语言最多的大臣,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就该他出来说话。
郑洪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朝朱皇帝一揖,语调有些义愤地说道“皇上,今有《大公报》、《大明时报》等报纸揭露江南田赋之陋规颇多,除了所谓注缓,还有‘长价’、‘短价’之说。大户减价交纳,谓之‘短价’,小户则加倍称之价征收,以补大户之亏欠,谓之‘长价’。”
这是要捅马蜂窝啊!众臣都在心里面吸了口凉气,有几个还朝郑王爷投去不善的目光。朱济世面色不豫地问左宗棠“左相,你可知道‘长价’、‘短价’之事?”
左宗棠长叹一声,出列到了大殿中央“臣知道有此陋规。”
朱济世沉着声问“因何不报于朕知道?”
左宗棠不动声色地道“时候未到。陛下龙兴之初,乃是与满清争天下之士子,士子向明则陛下大业可成,士子忠清,则满清可苟延国祚,因而不能对天下士绅过于苛求。”
这个话其实也是在告诉朱皇帝他的天下是怎么来的,现在苛求士绅怎么都有卸磨杀驴的嫌疑!
朱济世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沉声喝问道“如今天下大局已定,朕可以苛待士大夫了吗?”
左宗棠又是躬身一揖。提高嗓音道“皇上,臣以为,如今‘长价’、‘短价’之争实在是事出有因,士大夫居乡野。负担教化维持之责任,因而无暇躬耕田地,只能出租田土以获薄利,若再以‘平价’收取田赋,只怕天下士大夫破产者不知凡几。若无士大夫维持乡野教化百姓,则天下难免又要陷入纷乱了。”
左宗棠这番话一出来,殿内顿时就有人附和。
“左相所言极是!”
“士大夫为朝廷之根基,不可轻动。”
“士大夫所担责任重大,朝廷理应厚待之……”
前一阵子,朱大皇帝拿“注缓”发难。已经让殿中的不少大臣损失一笔了。没想到清查田赋的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朱皇帝又在“长价”和“短价”的问题上做文章了。这样搞下去,天下士绅可要去喝西北风了!
朱济世冷哼一声,目光沉沉地在大殿中一扫,顿时没有人敢说话了。朱皇帝怎么说都是开国皇帝。他的皇位是尸山血海里面得到的,虽然平时为人和气,但也没有人认为这个皇帝是好欺付的。
“朕待天下士绅还不厚?向来从科举得官者至少需要举人的功名,要得官较易就得有进士功名。而进士者,平均一年不过百人!如今朕的大明是秀才就可以做官了,光是东南八省的官就16万有余,平均一个省就是2万多个官。差不多和满清时候全国的文官相当了。那些士大夫从朕这里得官要比从道光那里得官容易了何止十倍!这还不厚吗?”
朱皇帝拉高声调道“朕在东南八省所征之田赋还不是用来养他们这些士绅官儿的?而且光是田赋还不足养他们,还要贴不少商税进去。朕是真心和士大夫共天下的,可是他们在做什么?区区一点田赋又是‘注缓’又是‘短价’,大概恨不得一文不缴吧?”
这话真是不大好听,不过谁也不想去触朱大皇帝的龙威,全都低下了头。装没听见。反正现在殿上的这些大明官儿大都已经听从这位大明皇帝兼全世界首富的投资建议,将部分产业从乡村农田往大城市土地上转移了。现在何苦为不相干的人强出头?
看到大家都不吱声,朱济世放沉声音道“这一次整个八省田赋,朕要毕其功于一役,不仅要杜绝‘注缓’之陋规。还要绝了‘长价’、‘短价’这个荒谬之极的规矩。今后无论绅民,所缴田赋都应标准划一,无半点长短!朕用16万个官,难道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传朕的旨意,自即日起,所有大明官员在3个月内,都需向所在衙门申报本人、父母、妻妾、子孙名下之田地,以备监察院和各地公局抽查,并且接受报纸舆论之监督。若有所报不实和未及时全额缴纳应缴田赋者,立即革职,夺去功名,永不叙用!”
这算什么?财产申报!?大殿里面一堆大明高官面面相觑。申报田产可不是闹着玩的,谁不知道“千里做官之为财”的道理?而发财之后当然是买地传给子孙了。可要是官员田产必须申报备案的话……谁他娘敢买上几万亩田留给子孙?给朱皇帝当官的俸禄才多少啊?这样的主不用查就是个大贪官!
朱济世知道手下的官大多不大干净,中国的官僚史大概就是一部贪污史,朱大皇帝可不相信因为自己是穿越客,所以手下的官就不贪污了。不过对于贪污腐败问题,朱济世不像朱元璋那样无法容忍,他是信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的。
所以他一方面尽量从制度上减少贪腐发生的可能性,比如模仿西方公司治理的办法建立起一套中央财务收支管理制度,由自己的汇丰银行来管理中央到地方的财政资金,又将军饷化为授田,又将商税征收变成直接和公局商会商量讨论收取的特殊模式。还让各地公局和中央的立宪议会监督政府,还实行了新闻自由制度(当然不是绝对自由)。
而在各种制度多重监管之下,朱大皇帝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廷当然还是非常腐败的!腐败在中国早就是深入骨髓的毛病,不可能因为朱大皇帝的一点微小改革就可以彻底消除的。朱济世的这些改良所起到的效果,不过是保证了他自己的朝廷不会因为腐败问题弄得财政崩溃而已。
看到众人的表情,朱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朕知道卿等都颇有家产,不过卿等的家产加在一起也不会有朕的三成多,卿等有什么好担心的?怕朕做嘉庆伪帝吗?朕还没有那么下作,卿等只管申报,无论卿等有多少田产朕皆不问。而且这次登记之涉及乡村田土,城市地产、商铺、股票、存款、债券都不在其列。”
没错,朱皇帝不是要反贪,他只是和地主阶级过不去!腐败什么的这个时代哪国没有?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士绅投资土地的热情太高对资本主义发展却是不利的。
而士绅投资土地热情之所以高涨,在朱济世看来,完全是田地投资的安全性和回报率所造成的。没错,田地投资的回报率肯定比不过朱皇帝的四大洋行,就是比广东的十三行也差远了。但是投资田地的安全性却是很高的,做买卖会赔本,士绅买地是只赚不赔,又不需要动太多的脑筋去打理,而且回报率也不算太低!当然,回报率不低的主要原因就是士绅的田地一直在逃税漏税!要是他们所缴纳的田赋、漕赋、杂派和普通民人一样,田地的回报可就非常微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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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分税法,多收多得求保底票票
“皇上,您的办法虽好,但是推行起来怕不易啊……”
谨身殿的小朝会结束后,左丞相左宗棠、右丞相郑洪、议长刘鹏和财政部尚书陈继杰,还有军师罗泽南等五人被朱皇帝留下来继续开小会。
朱济世刚刚推出的官员田产申报制度无疑又是一项得罪天下士大夫的恶政,再加上之前的整顿田赋,朱皇帝恐怕已经是天下士人眼中的公敌了!如果满清这个时候还在的话,大概有不少人要北望王师了!
看到左宗棠左大丞相一脸为难的表情,朱济世笑道“左相,朕自有分寸。朕是真心同士大夫共天下的,朕现在所行之法,都是在为天下士人打算。所以在整顿田赋,登记田产的同时,朕还打算实行一个《分税法》,同士大夫分享一国之税。”
“呃……分享一国之税……”
左宗棠、郑洪等五人都是一头雾水,这朱皇帝怎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办法呢?皇帝和士大夫分税,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要怎么个分法?
“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明是和士大夫共同下的。”朱大皇帝恬不知耻地说着。
“可这共天下是什么意思呢?朕的理解是共分天下之利。而我中华自古以来,皇帝和士大夫都有羞于言利的传统,虽然人人爱利,但却遮遮掩掩,委实有些虚伪。所以很多和利益有关的事情,大家都不能摊开来谈,因而也不能定出一个共赢互利的规矩。所以坏了许多事情,还时常惹得天下纷扰,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朱济世沉沉一叹,又道“而泰西诸国,则是人人爱利,人人言利。涉及利益,各方面都会摆明立场。反复磋商,最后多半可以达成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妥协办法。如此行事,固然有些小人,但是就效果来说却也强过我们这个君子之国啊!”
君子之国?左宗棠心道。皇帝老子想说的大概是伪君子之国吧?
“朕想出来的《分税法》就是把天下之利摆在台面上,定出一个分肥的办法。朝廷得多少,地方的省、府、县各得多少,都须有个规矩。地方上多收了税,自然概让他们多得利益。收不到税或者不肯收税,当然就不能得利了。”
朱济世侃侃而谈道。他现在说的办法其实就是克隆了后世天朝的“分税制”,后世天朝的地方政府对做大财政的尽头可是高到了不能再高的地步,无论是招商引资还是发展房地产,每个地方无不是使足了力气。之所以如此,当然首先是马克思的功劳。然后是太祖、太宗他们的思想显神威,然后才是利益驱使!呃,地方上使劲儿捞钱,他们自己花起来也舒服不是?如果地方无论收多少税,都被朝廷装进腰包。地方自然没有干劲了。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朱大资本家如何不知道?
之前政权草创,地方的立法、司法、行政和金融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有些地方甚至军政都未完全分离,当然不能搞这样的分税制度了。不过现在,大明朝在东南八省的统治已经稳定下来,外部环境也比较安稳。是时候搞分税制改革了。
“朕的想法是这样的,大明的税收要分成中央税和地方税两种。关税、盐税、利息税等三税都是中央税。现在的关、盐二税大约各有2000余万,利息税还没有开征,朕打算按照银行、钱庄储蓄利息所得的5%收取,大约有300万到400万元。这样差不多4300万元是中央财政的根本。而地方税则由商税、物税、矿税、田赋、印花税等五个大税还有一些零星小税构成。收入实行朝廷、省、府、县四级分成。原则上采取富裕地区多做贡献,贫困地区少做、不做贡献的方法。同时。县公局在府公局,府公局在省公局,省公局在立宪议会的代表权则和所做贡献的多寡挂钩……当然各地方只要完成朝廷所下达的基本税收指标,技术自身财政无法做到自足,要依靠上级和朝廷补贴。也是可以在上级公局或立宪议会中拥有一定数量的基本代表权。
如果该地方完不成朝廷和上级下达的基本税收指标,那就要扣减代表权,直至取消代表权!一代地方代表权被取消,该地方官府也立即解散,地方官统统开缺回家去吃自己的,再由上级官府或朝廷指派外地官员进驻接管,实行军政治理,而且税收也由外地官员负责征收!该地士子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也立即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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