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奇怪的传闻?”
“只是一些出于嫉妒的无聊传闻。”
三谷说完耸了耸肩膀。“有人说,芦原在球上动了手脚。他的手指可能沾了口水或润滑剂,所以在投球的瞬间指尖会打滑,球会出现不规则的变化。还有人说,他可能故意刮伤棒球。”
“刮伤棒球?”
“在投球前快速地用砂纸把球刮伤,投出去的球就会因为和空气之间的摩擦,使球路发生变化,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高间不由得佩服起来,原来投球还有这么多学问。之所以有人这样怀疑,代表以前曾经有投手这么做过。难道为了投出属于自己的魔球,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芦原的球应该没有违规吧?”
“我相信没有,”三谷斩钉截铁地说,“有好几个人查过,但芦原是清白的。”
“既然受到他人的诸多怀疑,芦原为甚么继续保守秘密,不愿公布呢?”
“他可能希望成为永远的秘密吧?我们至今聊到他投的球,仍然觉得很厉害。”
也许棒球的世界是这么一回事吧。高间不禁想道。
高间问三谷是否知道芦原的下落?三谷回答不知道,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但问到造成芦原腿受伤的事故时,他开始吞吞吐吐,看来的确另有隐情。
临走时,高间问他有没有看开阳参加今年选拔赛时的比赛?三谷回答说:
“我看了。太可惜了,他向来不会那样暴投。”
“你对那个球有甚么看法?”
“我不太清楚,应该是太紧张导致控球失误吧?传说甲子园有魔鬼,即使是天才投手须田,也敌不过魔鬼。”
3
高间他们回到搜查总部,发现上原也在本桥的办公室一起等他们。上原比高间小两岁。
“听说芦原也牵涉你们手上的案子,吓了一大跳。”
上原露出亲切的笑容说。
“我也吓了一跳。”高间也面带笑容。“你好像为炸弹案四处调查了芦原,搞得我们无论去哪里都惹人厌。”
“我认为芦原很可疑,托你们的福,找到了他最新的落脚处,帮了很大的忙。我们去了工厂附近的公寓,把他房间内的纸箱带了回来,目前正由监识课的人在调查。”
“到时候记得分享啦。”高间点了一支烟。“你为甚么觉得芦原可疑?”
“说来话长。”
上原抓着耳朵,看着手上的报告,那似乎是侦查会议用的资料。
“我们一开始就研判设置炸弹的是和东西电机有关的人员。尤其根据作案手法,怀疑是前员工所为。而且,我们也注意到炸弹放在厕所三楼这一点。三楼是资材部和宣传部,我们研判歹徒可能和其中一个部门的人结怨,彻底追查了以前属这两个部门的离职人员,却反而绕了一个大圈子,这些调查全都是白费工夫。”
“甚么意思?”
“过了一阵子后我们才发现,那栋建筑物内的部门曾经在前年年底调动过,之前在三楼的是健康管理部和安全调查部。”
“如果歹徒是在前年之前离职,很可能并不了解这些情况。”
“没错。因此,歹徒很可能锁定的是健康管理部或安全调查部。我们从这个角度重新展开调查,发现安全调查部负责调查公司内的事故。当事故发生时,必须判断是否人为疏失所造成的,一旦被判断为人为疏失,之后就无法升迁,甚至有不少人不得不离职,我们怀疑是因此结怨。”
“结果就在调查之前的事故时,查到了芦原……”
“我是因为一些小问题,注意到那起事故。关于那起事故的报告很简单,而且内容很模棱两可,我问了相关人员,仍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我今天去调查时,也遇到相同的情况。”高间说。
“最后,我们抓了芦原的老同事逼问,他一脸哀戚地拜托我们,绝对不能透露是他说的。那起事故果然有隐情,你应该知道事故的内容吧?”
高间点头说:“我知道。”
“据说是操作瓦斯枪疏失,但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其实是橡皮管老化导致瓦斯外漏,才会起火燃烧。”
“是喔。”
高间刚才听到事故原因是瓦斯枪操作步骤疏失时,就觉得事有蹊跷。
“但安全调查部的人巧妙地隐匿事实,所幸在一旁作业的职员灭了火,没有酿成大祸,只有一辆救护车到场。安全调查部的人就乘机换掉有问题的瓦斯枪和橡皮管,推说是芦原的作业疏失。”
“为甚么要这么做?”
“理由很简单,那支有问题的瓦斯枪才在一星期前做过定期检查,被认为没有问题。而且做定期检查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全调查部。所以一旦器具有问题,就代表他们的检查工作有疏失。”
原来如此。高间心想,安全调查部的人为了隐匿自己的疏失陷害芦原。
“但不是有目击者吗?灭火的员工应该知道真相。”
“听说当时有三个人在场,可是三个人都承受了来自高层相当大的压力,推说不清楚事故原因,因为公司方面担心影响到安全调查部的权威。芦原一再主张自己没有疏失,公司方面却不理会。奇怪的是,虽然公司把事情压了下来,但有几名员工隐约察觉到真相。虽然他们察觉了真相,却没有张扬,因为担心自己的饭碗不保。”
“工会怎么没有出来力挺员工?”
“东西电机的工会根本是公司的爪牙,完全没有作用。”
高间叹了一口气,内心涌起对芦原的同情,似乎也能理解他想用炸弹炸掉一切的心情。
“根据目前的调查,没有人比芦原更有强烈的动机,但还有几个疑问。首先是炸药的来源,其次是不良于行的芦原怎么可能潜入东西电机?另外,威胁、绑架中条董事长是不是芦原的所为也是问题。从以上这些问题来看,总觉得还有共犯的影子。”
“共犯吗?”
高间和小野互看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须田武志的脸庞。
“有没有找到芦原和须田武志的交集?”
本桥问道,似乎察觉到高间的想法。
“找到了。”
高间报告了今天的情况,上原也在一旁听取。
“是吗?这么说,几乎可以确定在石崎神社陪武志练习的就是芦原。”本桥满意地说:“接下来要查武志是否和炸弹案有关。”
“芦原杀了武志吗?”
年轻的小野问道。
“目前还无法判断,”本桥回答,“他是可疑人物,动机应该和炸弹案有关。”
“但须田武志和炸弹案有关的可能性相当低,”上原说,“不可能因为他们一起练球,就协助芦原犯罪。而且中条董事长说,歹徒是肥胖的中年男子。”
“肥胖的中年男子,的确不像是须田武志。”
小野在一旁嘀咕。
“总之要先找到芦原的下落,对两起案子来说,这都是首要问题。”
本桥总结,高间和上原一起点头。
4
翌日早晨,高间起了个大早,前往位在近郊的县营运动场,看芦原曾经担任教练的少棒队练习的情况。
虽然是大清早,但运动场上很热闹。有人在跑步,有人在做运动,也有业余球队的人在打棒球。高间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一早来运动。
少棒队在业余棒球队的对面练习,他们的制服上用片假名写着球队的名字“蓝袜”,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男人正在击球,少棒队球员接球练习防守。他们的口令声和动作都很有精神,旁观的人心情也跟着爽快起来。
不一会儿,少棒队球员排成两列开始跑步。今天早上的练习似乎已经结束,刚才击球的男子也离开了运动场。
“请问是八木先生吗?”
男人听到高间的声音惊讶地停下脚步。高间从小野口中得知,少棒队的领队姓八木。虎背熊腰的八木四十多岁,理了个五分头。
高间自我介绍后,说想打听一下芦原和须田武志的事。八木神情严肃地答应了。
“芦原很热心,接球姿势和挥棒动作都会亲自示范,他不是有一条腿不方便吗?小孩子似乎感受到他的用心,都很听他的话。”
“芦原怎么会来这里当教练?”
“他主动上门,说希望在这里当教练。他的资历齐全,也可以感受到他的积极热心,所以就请他帮忙了。”
“关于他的资历,他有没有提到在东西电机时的事?”
“不,他很少提到,我也没有多问。”
“这么优秀的教练,为甚么家长不满意他?”
“嗯,其实也不是那么不满意。”
八木开始吞吞吐吐,然后用力抓着平头。“家长中,有一个带头的人,或者说是实力人物。在那名家长的强烈要求下,其他家长也无法反对。因为担心小孩子之间不和,所以并没有告诉他们实情,但无论到哪里,都有这种脑筋不清楚的家长。”
“的确是。”高间也表示同意。
少棒队球员已经跑完一圈,开始跑第二圈。八木要求他们更大声地喊口号,他们立刻大声喊了起来。其中有几个人看着高间。
“听说须田武志最近也经常来这里。”高间说。
“对,但很快又没来了。”
八木苦笑起来。
“须田和芦原有交谈吗?”
“好像有,但他们不像是旧识。”
“八木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听到高间这么说,八木露出紧张的表情问:“甚么事?”
“有些事想要问这些孩子。我想知道芦原在这里当教练时,是否有人把这件事告诉须田?”
“喔……是吗?”
八木想要发问,但似乎又觉得不便多问,闭嘴想了一下,便对着那些孩子举起大声公,要求他们来这里集合。那些孩子排着整齐的队伍跑了过来,在八木面前列队。高间觉得他们太有纪律了。
八木代替高间发问,那些少年纷纷露出讶异的神情。八木又问了一次,队伍后方有一个少年举起了手。他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孩子。
“安雄,真的吗?”安雄用力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高间对少年点了点头。须田之所以会来这里找芦原,一定是有人告诉他,芦原在这里当教练。
“好,那安雄留下,其他人继续跑步。”
八木说完,那些少年继续跑向运动场,这支少棒队真是训练有素。
高间请安雄告诉他当时的情况。据安雄说,他家就住在须田家附近,去年年底时,他在澡堂告诉了须田这件事。
“须田哥问我蓝袜队的情况,我就告诉他,来了一个很厉害的教练。须田哥问我是谁,我就说是芦原教练,以前在东西电机当投手。”
“须田当时说甚么?”高间问。
“没特别说甚么……”
安雄的语气开始含糊不清。
高间认为,武志绝对是在那个时候知道芦原在这里。听到芦原的名字,便回想起三年前在东西电机的练习场见识过芦原的“魔球”。于是,他来到这个运动场向芦原拜师,之后就在石崎神社接受特训。
问题是“魔球”和这些事件有甚么关系?但是──高间已经问完了,安雄回到队伍中跑步。高间目送着他的背影问八木:
“须田武志小时候是怎样的孩子?”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八木苦笑着。“简单地说,他是天才。比方说,在正式开始练习投球时,他的姿势还七零八落的,但不可能一次全都纠正,于是我先纠正他一个缺点,结果第二天他就改正了。我再纠正另一个问题,翌日他又改正了。每次都是这样,所以转眼间,他就掌握了正确的姿势。我问他是怎么办到的?他告诉我,每次纠正过后,晚上去澡堂洗澡时,都会在镜子前徒手练习,很快就学会了。那时候他才国小三年级,我觉得他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
“太了不起了。”高间说道,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孩子有点可怕。
“还有其他事可以证明那孩子是天才。比方说,他在比赛时的控球比在练习时更稳,可以凭直觉破坏打者的步调,当然他的球速也属于天才级的。”
“他的性格呢?”
“性格吗……?”
八木沉默不语地想了一下,小声地说:“老实说,他不算是开朗的孩子,平时很少说话。除了练习时以外,通常都独来独往。搭巴士去比赛场地时,甚至有小孩子提出,不想坐在须田旁边,因为很无聊。不过,须田内心有一种很强烈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能说是斗志,也不是反叛,有一种更异常的感觉。”
“异常?”
高间没想到八木会这么形容,忍不住问道。
“曾经发生过所谓的手套事件,”八木说,“有一个孩子的手套被割得稀烂。那个孩子稍不留神,手套就被人割烂了,当时不知道是谁干的。几年之后,才知道是须田下的手。”
“须田吗?”高间皱着眉头。“他为甚么要这么做?”
于是,八木告诉他当时的情况。
那是须田五年级的时候。为了加强球队实力,决定晨训要提前三十分钟开始练习。没想到提早晨训后,有一个学生每天都迟到,就是武志。他每次都迟到五分钟,而且每次都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每天的理由都是“睡过头了”。
八木一开始都会斥责他,几天之后,觉得其中一定有隐情,问他是不是隐瞒了甚么事?但武志只是一味道歉,并保证第二天绝对不会迟到,请领队不要去告诉他妈。
手套事件差不多就在那个时期发生。手套的主人次郎住在武志家附近,他家也不富裕,对他来说,手套是他的宝贝。
最后还是查不出是谁割坏了手套,武志也不再迟到,这件事渐渐被八木遗忘。
直到最近,八木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当时也是球队成员的阿守告诉了他真相。
也许是为了帮忙家计,当时武志在练球前都会先去送报,成为他每天都迟到的原因。因为早报送到派报社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无论武志起得再早都没有用。
只有一个学生知道这件事,就是次郎。因为他曾经好几次看到武志在清晨送报。
武志对次郎说:
“不许告诉别人,一言为定喔。”
武志在球队虽然不受欢迎,但实力无人能出其右。次郎向他保证,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但由于武志频频迟到,领队为这件事斥责武志,次郎开始觉得隐瞒真相很痛苦,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好朋友阿守。如果阿守守口如瓶,也不会引起问题,但阿守去向武志确认。
“须田,听说你在送报?”
武志很惊讶,随即恶狠狠地问:
“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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