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劲爆的主意简直难以想象居然会出自最怯懦的林夕之口。
崔杰点了一半的烟差点从嘴里掉地上。
路小易已经跳起来,也跟着冲了出去,虽然没说话,但那态度却无比坚定。
落在最后的崔杰怪叫一声追了上去:“靠!这种事没小爷我,就凭你们两只三脚猫能成才怪!”
幸好情况并不像他们想得那么糟糕。
将军组那边几乎不需要讨论就同意了杜晗宇的登陆请求。
冲进医务室门前的那条走廊,杜晗宇放慢步子,由跑而走,最后停在了十多米开外的地方。
门顶上有一盏红灯还亮着,代表着手术还在进行中。
杜晗宇忽然就觉得安心下来,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都回来了。
回到这个能呼吸着从同一部合成器里滤出的空气的地方,陪着安戈一起等待。
在航空港只是跟他远远点了点头的崔杰他们这时并没有跟来,接到命令的军部卫兵也没有。
这条走廊里,除了手术室里的医疗小组,现在就只剩下杜晗宇一个人。
杜晗宇靠着墙坐到了地板上,不远处虽然有一排长凳,他却选择了这个不远不近的墙角。
就像他跟安戈的关系,从来没有近到必须时刻紧贴着,也不会远到看不见对方。
四周的色调一片素净,这个地方看起来就是一个偏远后勤点的医务室。二三十号人的地方还不够格被称为基地,所以医务室也很相称的只是一个不大的屋子,平时来找那位表情木讷的余大夫看个头疼脑热的后勤兵们都知道,那里头有多简单。除了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那间兼作检查室、休息室和观察室的手术室里天高皇帝远的配备了多少最尖端的医疗设备甚至是基因设备,也没人知道看起来像是因为不太善于交际而被发配到这种穷乡僻壤来的余大夫实际上是梁院长最得意的学生。
能做的准备他们都已经尽量做好,现在,等的只是一个结果。
杜晗宇背靠着墙,自言自语般地说:“你要不醒,我就被萧岺挖走了,去当最好的试航员。”
没有人回应他。
能一巴掌拍到他脑壳上让他少胡思乱想的人还在那个亮着小红灯的房间里躺着。
也许,时刻都有可能盖着白布被推出来。
可是杜晗宇坐在这里,竟然真的不再胡思乱想,很平静地微微仰头看着走廊对面的窗户。
窗外是渐暗的天幕,看不到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一片宁静的星海。
一路上数了几万只羊也没能制造出睡意的脑袋终于慢慢垂了下来。
在一片白墙下,轻轻地打起了眠鼾。
61
61、九、求婚(上) 。。。
电子日志存档编号XXXXXXX1197
录入:杜晗宇
职业:现役军官
职位:外偏弧区无名卫星回收点后勤站副站长
安戈的嘉奖令这次下来得很快,就像谢飞说的,又升衔了。
后勤系统里二十八岁的现役上校,年轻得有些可怕。
不过听谢飞的意思,如果安戈没能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追认的军衔甚至可能是大校。
而且安戈的保密级别太高,这辈子就是残了瘫了植物人了都不可能让他退役。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能盖军旗,也许还有礼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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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病房里回荡着轻柔的室内乐,这是林夕的主意,据说这样能让病人舒缓心情。
杜晗宇坐在角落里削苹果,觉得起码维生系统平缓单调的运行声不再那么明显了。
不得不说,他削苹果的技术比当年长进了很多。
果皮淅淅沥沥地落到搁在腿上的盘子里,有不少还是连着的。
削完手里的苹果,看看躺在无菌罩里的人还没有要醒的迹象,杜晗宇站起来走到窗边,自产自销的拿着苹果啃了一口。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就是操场,再往后是回收物堆放场,这会儿都没什么人。军部人员虽然在安戈的手术结束后就撤离了一部分,但回收点的日常工作却依然没有恢复,所以别说是杜晗宇这个突然没有了公务的副站长,就是崔杰、路小易、林夕他们,都是一个赛一个的闲得发慌。前两天路小易还给手下的后勤兵安排了一次旧舰分解竞赛,把能清理的都清理了,所以现在就连堆场上都是空荡荡的,干净得一清二白。
谢中将的命令是优先照顾好安戈的病情,回收点的大家也很乐意照办。可安戈现在是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而且无时无刻不被无菌罩保护着,维生系统供养着,无数的仪器设备监测着,让人再想要怎么精心照顾也有种插不上手的感觉。
就像现在,削再多苹果也只能自己吃。
身后响起推门的声音,杜晗宇回过头,看见梁椋夹着电子记录板走进来。
“快醒了?”杜晗宇知道梁院长这几天一直都在摆着观测仪器的小机房里基本没挪过窝。
“睡美人,醒醒,查房了。”梁椋直接走到病床前,敲了敲那个透明的无菌罩。
安戈的睫毛抖了抖,然后停在那儿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眼,冲梁椋动了动嘴唇。
手术后的恢复情况还算稳定,但安戈失声了,梁院长也不确定这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损伤。
“他说什么?”梁椋扭头看杜晗宇,现在杜晗宇成了专职翻译,只有他能看明白安戈的唇语。
“他说他觉得自己更像白雪公主。”杜晗宇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玩意儿可不是水晶棺材,”梁椋又敲了敲无菌罩,“不过情绪不错,要保持。”
安戈笑了,年轻的脸庞有些苍白,倒比平时看起来更斯文了几分,笑容里竟然透着股腼腆。
可惜梁椋跟列长风一样,几乎就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装乖糊弄人的本事一清二楚,半点不受蒙蔽和影响地告诉他:“想也别想!以你现在的状态,每天让你醒个两三回就差不多是极限了。睡眠状态才是人体最好的恢复状态,你小子起码再给我乖乖地睡两星期,就当是把你小时候不懂事随便挥霍掉的那些睡眠时间先补点儿回来。要是敢耍滑头,我连杜晗宇都不让进来你信不信?”
安戈的目光哀怨了,看看梁椋,又看看杜晗宇,满脸都是无辜又受伤的表情。
梁椋干脆瞪着他:“知道活该两个字怎么写吗?”
安戈低眉顺目地垂下眼睑,轻轻眨两下,一副虚心接受领导批评的样子。
杜晗宇咬着苹果转头继续瞅向窗外,忍笑忍得直想咳嗽。
不管是真乖还是假乖,至少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很乖,一个重病者还能要他怎么样?
所以梁椋也只能长叹口气,开始例行查问:“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特别明显的疼痛感?”
安戈很配合地用表情来回答梁椋的问题,有时想表达的意思复杂了就会看看杜晗宇。
杜晗宇牌人工智能翻译器这时就体现出强大的理解力,很少需要连蒙带猜的去确认安戈的意思。
总的来说,各项指标都在好转,这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安戈的五感明显都有损伤,听力和视力都大不如前,嗅觉基本上完全丧失。
哪怕拿掉无菌罩,他周围的世界也会永远像是隔着个罩子那样再也无法细致地触摸和感觉。
梁椋收起记录板,看着安戈那张依旧笑得轻松自在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这些看表征看数据的人都会觉得心酸,安戈这个直接感知者怎么可能体会不到。
而这方面杜晗宇倒不是太介意。
世界上有那么多残疾人都活得好好的,何况那是安戈,再疼也会笑的安戈。
眼下这种状况,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糟的。
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宁静平和的心态,只是在梁椋检查完毕预备离开病房时恳请了一句:“梁院长,这次能让安戈醒得久一些吗?十分钟就行了,我有些话想要跟他说。您放心,我们不谈工作,只是些私人的话题。”
梁椋半开玩笑地问:“求婚?花和戒指准备好了?”
杜晗宇微微红了下脸,很诚实地回答:“咱们的暖棚里只有韭菜会开花。”
梁椋瞟了眼神变得有些深邃的安戈,无言地拍了拍杜晗宇的肩膀,转身出去给他们带上了门。
杜晗宇走到无菌罩前,低头对上安戈的视线,半天才说:“我向谢飞发出了挑战。”
安戈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目光中带了点询问,微微动了动嘴唇。
杜晗宇笑了,摇头说:“他没搭理我,所以我觉得压力很大。”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话题,安戈眯了眯眼,静静地躺在那里有点出神。
杜晗宇知道安戈的听力有些衰退,所以就近坐下来正对着安戈,话说得很慢,让他能看清楚自己的唇形变化,态度认真地开始自我介绍:“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都了解,父母都是普通人,我哥哥杜辉宇也是军人,在宇航陆战队当特种兵,妹妹杜悦今年大学毕业,学的是护理。这家世很普通,没什么可以炫耀的,但我家里人的脾气都很好,尤其是我妈妈,特别热情开朗,待人也好。我小时候同学都喜欢上我们家去玩,因为我妈妈做小点心的手艺很棒……”
安戈听乐了,喷笑着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上上下下打量了杜晗宇两遍,满眼的古怪。
杜晗宇看明白了他的问题,人却愣了一会儿:“没啊,我没相过亲,这几年都没回去过。”
安戈翻个白眼,动动嘴唇无声地告诉他:杜晗宇上尉,你很有当媒婆的天赋。
被正在表白的心仪对象这么说,杜晗宇也不是不尴尬,但是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让安戈把话题带偏,所以咬咬牙直接问:“那个,我也不是现在就非要跟你求婚,那是一辈子的事,也不可能决定得这么仓促。不过,咱们要是以结婚为目的这么先处起来,你觉得能接受吗?”
安戈没反应,也不知道是被这话雷到了还是震住了,眼神都有点发直。
杜晗宇腰板挺直地坐在病床前,心里甚至比几天前在手术室外等待那个生死裁决时更紧张。
病房里的气氛就这样凝固下来,由轻松而僵持,连音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安戈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始终没给杜晗宇一个是或否或其他的答案。
62
62、九、求婚(下) 。。。
守在小机房里拿监视器看直播的梁椋恨铁不成钢地直摇头:“这大概是本世纪最失败的表白了。”
电话那头的列长风沉默了一会儿却说:“未必。”
梁椋觉得不太乐观:“安戈那小子想得太多,他没当场同意那就是没戏。”
列长风在那头笑了:“结婚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不过处倒应该是处得起来。其实安戈这是还没想明白那所谓的‘以结婚为目的’的相处模式究竟是怎么回事,等他想明白了,也不一定就会很排斥。毕竟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多时间儿女情长。杜晗宇这次的表现已经有人在关注了,可能很快就会有调令下来,到时候他们就是想缠绵也缠绵不起来。”
太过熟悉列长风的梁椋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点什么,立刻严正警告:“我不同意让安戈在短期内再投入什么高强度的工作,无论是体力的还是脑力的都不行!安戈是人,不是机器,不是每次坏了个零件只要换上新的就能又开始跑!这次手术对他身体的治疗结果可能要等个三五年才能看清楚,别以为立个专项动用了基因技术就是万能的,世上没有那种仙丹妙药!”
这些列长风不是不懂:“如果我能替他决定,绝对会把这小子绑到病床上。”
梁椋能感觉到列长风的疲惫和无奈,忍不住嘲笑他:“养不教父之过,那也是你教出来的。”
列长风很不客气地反击:“从没带过孩子的人没资格在这儿讨论教育培养问题。”
梁椋冷哼:“我是没结婚没孩子,可我也没去祸害别人的下一代!都这样了还在动安戈脑筋。”
这一次,列长风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缓:“你知道我父亲在去世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那时候他的主治医生也希望他能同意采用基因技术,来找我去劝说他,我跟他通讯的时候他只是笑笑说这辈子唯一的遗憾是估计死后不能盖军旗了。你一直觉得我没能好好劝说安戈是没有尽到长辈的责任,其实安戈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他不想死在病床上。”
梁椋越想越无奈,最终还是只能摇头说:“反正我的意见都会写在独立报告里。”
列长风笑了:“反正这两小子都交给你了,包括杜晗宇,有些事能帮的也提点他一把。”
其实不用别人来提点他,杜晗宇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糟糕。
发现安戈在药物作用下又沉入了睡眠,他心里百味杂陈,差点给自己一巴掌。
安戈的睡容很安详,单从他睡着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心思深沉想得很多的人。
因为头型不错,被梁院长毫不留情地剃了个光瓢的脑袋这时看起来并不显得有多丑,原本整齐漂亮的眉毛手术时也剃掉了,所以显得眉骨有点突出,闭着双眼,脸部线条也不是列长风那种刀刻斧凿般的刚硬,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始终带了点柔和。当年还在特航的时候,安戈就是公认的小帅哥,阳光灿烂的笑容曾经征服了整个基地的女性。光看外貌的话,杜晗宇自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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