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霂祁立刻松手：“嗯，去吧去吧。”
唐无影依言，走出几步又停下：“你……明天早朝要说御驾亲征的事情？”
曲霂祁正心思活络着，闻言也是一怔：“对啊。”
“好。”唐无影颔首：“这次我不带锦衣卫的队伍，只带唐一叶一个。”
“啊那怎么行？”曲霂祁一怔。
“你带上吴辉，我让冷月留在这里，”唐无影耐心解释道：“如果这次表现出极度地排除锦衣卫老班底，老人可能会心寒。”
锦衣卫是皇上的壁垒，是皇上最可以依靠的对象。
如果锦衣卫内部生事，第一个要影响到的，自然也是曲霂祁。
唐无影不想给曲霂祁留下任何后患，自然要把这一切都处理好。
曲霂祁点头：“好。”
唐无影就笑了笑：“这次真走了。”
“嗯！”曲霂祁眼眶有点热：“你放心吧，我都明白。”
“好。”唐无影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只对曲霂祁温温和和地笑了笑。
孰料这么一笑，曲霂祁眼睛更热了。
唐无影……他到底用了多少力气才走到了今天这里？
在很多人眼中，他从惑主的近侍变成了今天无所不能的锦衣卫，他们看到的，是唐无影叱咤江湖的样子，是唐无影在台上毫不客气地将所有挑擂者打倒的样子。
可是在曲霂祁眼中，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唐无影的努力，看到唐无影的疲惫。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舒服一点而已。
他所做的一切一切的努力，所有一切的奋斗，都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与自己并肩。
曲霂祁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睡着。
他忽然意识到，从始至终，自己所做的好像都不过是在给唐无影精神支撑而已，可是唐无影……真的需要自己这份精神支撑吗？
如果没有自己这么多麻烦事，现在的唐无影是不是早就可以去唐门整顿了？
那……才是他真正的归属吧？
曲霂祁在这里胡思乱想，唐无影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第二天早朝时，曲霂祁敲定了御驾亲征，公布随行名单时，唐无影从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了最后的惊愕莫名。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为什么只带上吴辉一个你是念漏了吗？
唐无影忍不住朝台上看去，曲霂祁神色平静地阐述着原因，和气地询问着大臣们的意见。
果然，这一次几乎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大多支持曲霂祁的御驾亲征。
毕竟这一回西域真是太过分了，这种行为简直让人们不能忍！
借这个势头灭灭他们的威风也是好的！
这是所有人现下的想法，所以说曲霂祁也是聪明，挑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人们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嘛。
唐无影沉默，他忽然发觉他有点看不出曲霂祁的心思了。
他……是当真想要把自己排除在这次的事件之外吗？
和曲霂祁对视的一瞬，唐无影确定了，曲霂祁当真是有心思在瞒着自己。
他的目光和唐无影的对上，又悄无声息地颤动一下避开，好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这个二货……现在又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了？
唐无影这次是当真头疼了。
左丞相严凌之在这时候却是开口了：“皇上，老臣有一言。”
曲霂祁和颜悦色点头：“严爱卿。”
“皇上此次御驾亲征，可是只打算在锦衣卫中带上一人？”严凌之面色肃然。
曲霂祁沉默了一秒，颔首：“没错，朕不希望劳民伤财。”
这话说的可就有点虚伪了，大军出征，怎么就差着那么一个人一口饭吃了？
唐无影等着左丞相把话说完，就见严凌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皇上此言差矣，唐无影唐大人之前与西域蛮王打过交道，在擂台赛中又显示出了功夫之深，皇上若是带上唐大人，对西域乃至江湖都是一种威慑！还请皇上三思。”
此话一出，整个朝廷都沉默了。
其实大伙也都特别想说这句话啊！
唐无影最近风头出得厉害，和皇上关系又这么好，皇上您这昨天还闹腾着请人吃饭呢今天就把人抛下啦？
最关键的是，带上唐无影大伙也安心不是？
皇上您老人家这是抽的什么风忽然不提这茬了？
曲霂祁闹心啊。
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出，记得之前唐无影在朝中威望也没这么高，最关键的是不至于让严凌之出面要请啊。
曲霂祁自然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唐无影稍微休息一下，也让他看看其实自己也是很厉害的，不能让唐无影那么累，唐无影若是想，去做的别的事情自己自然也会全力支持，比如去整顿一下唐门啊，或者哪怕是去江湖里夺个三宝之一武尊旗呢！
这才是曲霂祁的真实想法。
孰料朝廷上不少人都想歪了。
唐大人这是……被皇上讨厌了？
此时皇上不说话，也只有严凌之敢直接看向皇上，等着皇上拍板了。
打破沉寂的人却是唐无影——
“皇上，唐无影自请随行。”
他说着，便是一抱拳，单膝跪地。
曲霂祁瞬间一惊。
自己……并不是在激他啊。
每次看到唐无影跪自己，曲霂祁都有种想打自己一顿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自己的角色，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这种独在高处的感觉。
曲霂祁更加不知道的是，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繁华的一切，因为繁华过后，注定是孤身一人。
每次想到这些，曲霂祁都觉得隐隐有些担忧。
如果……只是说如果有一天，唐无影也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自己要怎么继续走下去？
“好！”曲霂祁没有再回避这个问题，斩钉截铁地应了，边笑道：“唐爱卿与朕同行当然是再好不过，朕的本意是让唐爱卿多休整一阵。唐爱卿，你怎么看？”
“臣自请随行，锦衣卫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臣自当以身作则，一举击溃西域防线！”唐无影沉声。
曲霂祁便又一颔首，朗声笑道：“好！有唐爱卿这句话，这次出征定会直斩西域，犯我中原者，虽远必诛！”
虽然前半句吧有点唯心主义，但是后半句实在是振奋人心！
这是皇上的首次御驾亲征，本就带着分比寻常的意义，而今再加上唐无影这柄利刃，他们将切开西域的核心，直捣蛮王！
台下无论是老臣还是新人，此时心底都只有一个念头——
犯我中原者，虽远必诛！
这是他们的信念，同样是定会实现的一切！
西域蛮王，无论你同谁结盟，这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你的对手是中原。
赫赫雄威，在这一瞬，将由皇上与唐无影亲手立起，而蛮王就是他们最雄壮的祭旗。
当天散了朝，唐无影第一次没有找机会留下，而是直接出宫去做了一系列部署。
“这是之前拿到的名单，”顾惜朝和戚少商去忙三个月后的武林盛会，唐无影自然没忘了他们之前的交易，此时便将那份名单给了冷月：“你回头看看，还有多少擂台赛后还在的，注意他们的动向。”
“是。”冷月言听计从。
从现在开始，他便是锦衣卫队伍中除了唐无影外的二把手，吴辉经历了那一次下克上威望大减，在锦衣卫队伍心中，如果唐无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那么冷月至少也算是一个小山坡了。
然而他在唐无影面前，还是有种徒弟对师父的感觉。
“有什么问题吗？”唐无影例行问道。
孤鹰看了冷月一眼，到底还是道：“唐大人，有人要见您。”
“哦？”唐无影也不意外，最近要见他的人实在是有点多，他又一次确认了名单递给冷月，边不怎么上心地问道：“什么人？”
“来人自称玉罗刹。”孤鹰对这名字绝对不算陌生。
冷月解释道：“身份应该没错，他说要与您谈谈，您看要不要见……”
“冷月，”唐无影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是多了几分戒备的意思，示意冷月身后：“他已经来了。”
那一身红衣的来客不是玉罗刹又是何人？
☆、第41章 因为皇上心情好啊
唐无影看了玉罗刹片刻，这才微微笑了笑：“魔教教主玉罗刹？”
“锦衣卫指挥使唐无影。”玉罗刹亦是准确无误地道出了唐无影的名字。
唐无影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颔首：“里面请。”
玉罗刹没多说什么，信步跟了进去。
这屋里陈设并不算多，看起来极似唐无影寡淡的性格，玉罗刹的目光在周遭打量了一下，便回转过头来：“唐大人名不虚传。”
唐无影蹙眉笑了笑，跟进来的冷月给玉罗刹和唐无影分别添了茶。
这一个动作却让玉罗刹有些感兴趣：“这是你的徒弟？”
“副指挥使。”唐无影纠正道。
冷月没多言，径自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门，人则是和孤鹰一起站在门外小心地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孰料这一系列小动作尽然被玉罗刹收入眼底，他笑笑：“看来唐大人很是怀疑我的来意。”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尽是风情，唐无影却似是丝毫不在意一般，目光定定地对上玉罗刹的眼睛：“不知魔教教主为何而来？”
“江湖令。”玉罗刹看着唐无影未变的神情，问道：“唐大人可是以为我为江湖令而来？”
唐无影没应声。
玉罗刹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兜里丢出一个东西：“唐大人可知这是何物？”
“血莲花膏。”唐无影蹙眉。
血莲花极为稀有，这人……居然用不少于十株血莲花做了个这么奢侈的血莲花膏，实在是让唐无影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识货，”玉罗刹满意地笑了笑：“用这个换回玉天宝，还有江湖令，唐大人意下何如？”
“血莲花是毒物，玉教主这是何意？”唐无影脸色未改。
“哦？”玉罗刹丝毫不在意地将那血莲花膏在手里轻轻抛了抛：“依本座之见，唐大人倒是在寻这个。”
这人……是不是在朝廷中布下了眼线？
而且这眼线却是皇上身边的！
唐无影心思陡转，顷刻间便对眼前的玉罗刹充满了敌意。
玉罗刹显然是看出来了，在唐无影的地盘上却丝毫不显惧色，只淡淡笑笑问道：“这笔买卖可是划算的很。”
“我并不觉得玉天宝对玉教主有什么意义。”唐无影直言。
所以这是一桩交易，用血莲花换江湖令吗？
唐无影在心底盘算着，将江湖令交出去没问题，说实话江湖令在皇上手里本身也是个祸害，只是不能交给玉罗刹。
因为玉罗刹身后等同于西域，在皇上即将御驾亲征的现在，将江湖令交给西域魔教的代表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玉罗刹却蓦地问道：“中原皇上，可是要将江湖令交给陆小凤？”
唐无影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老实说，最近事情繁忙，这件事他还当真没有考虑过。
江湖令，武尊旗，再加上一个掌门印。
江湖三宝，如果真的落在一个人手里，似乎也真的只有陆小凤才能让人放心，因为他的追求从来都不是这个。
可是真的可以将这样的重担放到陆小凤身上吗？
这个决定，唐无影不能替他确认。
玉罗刹却像是看穿了唐无影的心思一样：“看来皇上并无此意，或者是唐大人做不了这个主？”
这话可就诛心了。
本来世人都知道江湖令是唐大人带过来给皇上的，而且当年皇上也的的确确将这件事一概托付给了唐无影，而现在一句做不了主……什么意思啊？
唐无影倒是丝毫没动气，盯着玉罗刹看了片刻，竟是微微笑了：“教主此言差矣，皇上的主若是我唐无影做不了的，怕只有皇上的私事了。”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亏得是玉罗刹。
他沉默地看了唐无影片刻，竟是开怀地笑了：“唐大人……果然有趣。”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唐无影好像在玉罗刹的身上看到了顾惜朝的影子，他从来都不觉得这两个人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直到这一刻。
直到玉罗刹开怀地笑了出来。
唐无影忽然觉得，当年拉顾惜朝来真的是对的。
如果顾惜朝一直和南宁王混迹在一起，才真的是折了羽翼亏了才情。
玉罗刹没再谈这个话题，只将那血莲花膏往前一推：“作为药引子，已经足够了。”
唐无影自然知道这血莲花的珍贵，静静问道：“条件呢？”
“玉天宝，”玉罗刹斩钉截铁：“至少现在……他还是有价值的。”
“不要江湖令了？”唐无影诧异。
“没有意义。”玉罗刹微微一笑：“在皇上手中，是最安全的。”
这句话实在是很有深意，唐无影却没去追究，只将那血莲花膏收了，微微笑了笑：“玉天宝不会完好无损。”
行刺锦衣卫，在狱中受了多少苦自不必说。
玉罗刹颔首：“无妨。”
“明天。”唐无影也是个痛快人，当机立断地敲定了。
玉罗刹便又是笑笑：“唐大人……如果可以，我希望将来我们不会是对手。”
唐无影也跟着笑了：“这也是我的心愿。”
玉罗刹用内力微微一震将门推开，外面的冷月孤鹰立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内力尚欠火候。”玉罗刹难得评价了一句。
唐无影跟着走出来，同样用内力震开了另外半扇门，回头对玉罗刹微微一笑：“毕竟他们还年轻。”
玉罗刹：……
为什么情报从来没有说过这位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个毒舌？
御驾亲征自然是要准备的，作为皇上，曲霂祁这些事情倒是不必要亲力亲为，可是他还是习惯让每件大事都由自己亲自过目一下。
林林总总乱七八糟一堆事，忙完了就也是天色渐昏。
曲霂祁看了看外面彻底黑下来的天色，再想起那个一整天没怎么见到的人，心底忍不住就是打了鼓。
唐无影……今天早上好像是生气了啊？
心情不能好好传递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曲霂祁挥挥手叫来近卫：“今天皇宫里有何要事？”
那近卫一脸茫然，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