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不用与我客气。我要坐自然就坐了,若我不想坐,你说推我出去斩了我也不坐。”
“师父还是和往年一样。”
“哈哈哈,那是自然。若变作其他人了,你还肯叫我师父吗?”
“师父自然是师父,不论变作谁。”
“
31、第三十一章 。。。
那里屋躺着的是谁?”
“安赫唯,”张浩谦不假思索地答道;“天气炎热,想是路上颠簸累着了。不曾用膳就睡下了。”
“你这微服私访还带着爱妃?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师父,赫唯是个男儿身。”
“男儿?”师父的语气微微迟疑,“叫起来我看看。”
“等他醒了我便带他来见师父。”
“怎的你还不舍得?既是男儿,又不是女子那般娇气,叫起来又如何?莫非你一国之君还叫不来一个男宠?”
“他不是男宠。”
张浩谦走近床前,手掌托起安赫唯的脸,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赫唯,”说着把安赫唯的上半个身子都放到自己腿上,自己坐在了床边,“快起来,来见个重要的人。”
“嗯?”安赫唯睡眼惺忪,起身却正好伏在了张浩谦的胸前,“见谁?”
“起了就知道了。”张浩谦拍拍安赫唯的背。
“恩。”
“怎么?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们去吧。”说着安赫唯下床,对镜略微整理了下头发,跟在张浩谦身后去了堂屋。
“这便是安赫唯,”说着张浩谦拉过身后的安赫唯,“这是我师父,赫唯,你也叫师父。”
“师父。”安赫唯微微揖首,算是行了礼了。虽然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脸色还是有些许的苍白,一袭白衣素裹,愈发让人觉得脆弱。
“老朽是想看看能在一国之君的床上安然而眠,连皇帝回来了亦不用起身的是何方神圣。扰了清梦,多有过意不去。”
“您怎好这样说。是赫唯未曾起身迎接师父,多有失礼。”话是这样说,安赫唯却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老者,鹤发童颜,容光焕发,言谈举止大气洒脱。
“好说好说。不过,你看起来气虚色弱,可曾经历了什么劫难?”
“这…”安赫唯慌乱地看向张浩谦。
“说来话长。改日再向师父细细道来,”张浩谦毫不避讳地揽过安赫唯,“你这一觉就差不多是一下午了。晚饭无论如何得吃。”
“还是没什么胃口。”
“老朽对医术略有研究,不妨让我来给你看看。”师父笑着看看安赫唯。
“您的好意,赫唯心领了。想来是天气太过炎热,一路上颠簸,有些中暑。”
“一会儿让太医来看看,赫唯,”张浩谦淡淡地说着,“我们下去吧。”
大堂内食色生香,绕梁三匝而后直沁人心脾。张浩谦和老者举杯相谈甚欢,只是安赫唯心不在焉地胡乱吃了些,放了筷子,只愣愣地望着窗外。夏季的天色暗得比较晚,总让人恍惚着觉得仿佛仍是下午时分。蝉永远不知疲倦地鸣着,成为夏日不可缺少的记忆。风乍起,吹皱一池波纹。池中的睡莲早收拢了花瓣,欲拒还迎地随碧波微荡,迎风颔
31、第三十一章 。。。
首。
“不吃了?”张浩谦问道。
“恩,屋里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师父,失陪了。”说罢,安赫唯起身向外走去。
“你就让他这么去?”师父看着安赫唯背影,问张浩谦。
“他若想去便去,我为何要阻拦?”张浩谦小酌一口杯中的玉酒,看了一眼已走到池塘侧的安赫唯。捻金腰带随走动轻摆,冰清玉洁的睡莲映得安赫唯一袭白衣清然。一瞬间的工夫,太阳已近西下,远处的楼阁都被渲染成它的颜色。临终告别得越盛大,离别之时就越难以割舍。
“浩谦,为师有话要对你讲。”师父的神色凝重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张浩谦对身边人说到。
“是,公子。”
周围人都退到了房门外,各司其职。张浩谦放下碗筷,对师父说:“师父有话请讲。”
“这安赫唯,你是如何认识的?”
“那年我还在王爷府。有日去教坊听琴,闻得一女子的断弦琴奏甚是独特。谁料想琴艺竟是安赫唯所教授,后来,让安赫唯与竹轩传授琴艺。如此便结识了安赫唯。”
“对于他的过去,你可有了解?或许,你们曾分开较长一段时间?”
“师父有话不妨直说。”
“那老头子也不再绕圈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安赫唯,要么不是人,要么不止一个人。”
“师父请明示。”
“事关重大,我也看出安赫唯在你心里分量不一般。若非你亲眼所见,恐认为我这老头子在信口胡言。”
“安赫唯若非人,那也就非人了罢。与我而言并无什么不同。”
“你若这样想,那就当我多话了。不过,这一趟我可要一路跟着你了。顺便也想看看轩儿,这么些年没见,小丫头如今都成了你的皇后了。”
“即便师父不这样想,浩谦也正有此意。轩儿也不时会念叨着,许久都没见师父了,不知您老人家是否安好。”
“哈哈哈,这姑娘平时伶牙俐齿的,心还是挺细。”
此时黄昏渐浓,张浩谦独自回了房,站在窗口望着院墙外一湖暮色。晚风拂过湖面,一池波光粼粼,夕阳破碎的倒影,。每当景色凋敝,与世隔绝的孤独感便油然而生。
“浩谦。”安赫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赫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一会儿了,看你在想事情,就没叫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浅浅的不安浸上安赫唯的双眸,什么事能让张浩谦想到自己已经在他身后站了许久也不曾察觉?
“没什么,看着那景色就发呆了。学你啊,你刚刚吃饭的时候,不也发呆了么?”张浩谦笑着,伸手拍拍安赫唯的脸。
“发呆挺累心的。发呆的时候胡思乱想的东西,想多了,便成了真的似的。在心里根深蒂固,怎样都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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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安赫唯拿开张浩谦的手,也站到窗前,“哎?这荷花怎么都谢了?”
“这不是谢了,明早还会开放的。还有,它不是荷花,是睡莲。”
“睡莲?看着与荷花明明是一样的。”安赫唯嘴拙地掩饰自己的错误。
“只是外型与荷花相似,可是荷花的叶子和花挺出水面,而睡莲的叶子和花浮在水面上。而且睡莲的特性是昼舒夜卷,所以有‘花中睡美人’的美誉。”
“还有这种讲究,我还以为是荷花。怎么个昼舒夜卷?”安赫唯饶有兴致地抬起头看着张浩谦,发现他同样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赶紧转移了视线,看着远处披霞带金的睡莲。
“睡莲日间开放,晚间闭合,每朵花的花期是两到五天左右。现在正是它开放的季节,等到下个月,就会陆续凋谢了。”
“是么?花期这么短。怪不得这么美。”
“来年还会再开的。”
“再给我讲讲睡莲吧。”
“鹣鹣之鸟,翔于天际。张开翼的瞬间抖落漫天荣光。落在雪山之巅,便生出绝尘之莲。剔透晶莹,冰清玉洁。”张浩谦看着窗外,暮景淡云,落霞孤鹜。
“那为何成了池中之物?”安赫唯不觉抓紧了朱红色窗框,眼波盈盈,一泓秋水。
“世间万物,但凡牵扯到‘情’字,就总免不了一场劫数。莲也是如此。它自鹣之翼飘落之时,便对鹣心怀感激。日思夜想,始终盼不来。最初的感激,却在斗转星移间升华成矢志不渝的爱恋。终于听闻鹣喜好一湾碧水,便断了雪山之根,顺着山顶潺潺融化的雪水流入凡间。”
“那,它便不能再是从前的莲了吧?”
“那是自然的。”
“它等到鹣了吗?”
“它只听闻鹣喜好一湾碧水,却不曾知晓,鹣在将它撒在雪山之巅时起,便不再飞翔。”
“也就是说,莲将世世代代在这池中静默地等候着鹣,而鹣却永不会再来?也永远无法知晓莲的心意?”安赫唯看着随夜风拨动池水微微漾曳的睡莲,悲从中来。
“或许是吧。”
“为何没有人肯告诉它这个事实?”
“今天是累了么?说让太医给你看看的。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不行,一定得让太医看看。但是赫唯,我记得你前阵子身体没有这么差,怎么越来越虚弱了。”
“人在夏天容易疲倦,你不也是这样吗?”
“恩,我身体比你好,疲倦倒少有觉得。”张浩谦看看安赫唯,不知为何一说到这个他就总是这么紧张。
“骗人。”
“此话怎讲?”
“你自己知道的。批奏折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你以为你是自己到床上把衣服脱了再盖好被子睡觉的么?”
“这个…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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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困了。”
“如果下午也算夜深的话。”
“再怎么说,我身体也是比你好的。”
“不和你贫了,”安赫唯瞪了张浩谦一眼,“你这次出来,只是打算游山玩水的么?”
“不知安公子有何指教?”
“若是游山玩水,你大可以满意而归。只是这江山,怕与这锦绣之色有些出入吧。”
“你看到了什么?”
“还是明日你自己去看看吧。”
“赫唯也学起卖关子了。那朕命你明日同朕一同前去。”
“若我不从呢?”
“你自会知道朕的惩罚。”说着张浩谦便揽过安赫唯的腰,往他耳朵里吹气。安赫唯笑着躲,却怎么也逃不出张浩谦的手。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天气这么热,随便动一动就出汗。”安赫唯擦拭着额头,眼角的笑意不减。
“你听话了我自然就放过你了。”
“公子,洗浴已备好。”
“好知道了。下去吧。”
“是。”来人退了下去。
“赫唯,先去把澡洗了。回来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定得让太医给看看。”
“知道了。”
躺在云雾缭绕间,安赫唯几欲睡着。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用上等木料做成的木桶,微微偏高的水温使得皮肤有些发红。闭上眼,想着今日在街道上见到的一幕幕。终于有点明白了,张浩谦肩上所扛的江山,意味何在。一国之君,眼下景色尽是自己囊中之物。可这天下并非是为他撑腰的后台,反倒要他支撑着它。睥睨天下的君主,广袤的河山,万人之上的尊贵,浮华褪去,想要的不过是与自己不可复制的温暖。似有雨滴落在一片平静的湖面,再多的坎坷曲折,亦婉转融化。张浩谦却是不能总这么温柔的,他若温柔了,便有了弱点,成了软肋。安赫唯,便是那根时刻警醒着他不可松懈的刺。不知怎的却一转瞬想到了张浩谦的师父,安赫唯的心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层层蒙住。可再多的愁绪,终是寻不着出口。罢了,等它该来那天,自会找上门来。
32
32、第三十二章 。。。
这日清早,张浩谦便带上几个随从去这县城里走走。铜驼荆棘,露涩挂青尖。看见一户人家打开着门,林纨便上前询问,“老人家,这县城里怎么也见不着做买卖的集市啊?”
“外地来的吧?来做生意的?”
“恩是啊,和我家公子来这里考察考察。”
“年轻人,来错地方了。你看看这里的人们,温饱就是头等大事了。谁有那工夫跟你做生意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年轻人都不做工的吗?”
“能走的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过一天算一天了。”
“你们的父母官做什么去了?”张浩谦上前一步,问到。
“父母官?”老人讥讽地笑了两声。
“官府怎么走?”林纨边问边回头小心翼翼地看看张浩谦。
“你就顺着这街道走吧,走过萧瑟处,最后那片繁华便是了。”老人垂下眼,盯着脚下那方土地漠然地答道。
“谢了老人家,”林纨拱手作揖,继而转身对张浩谦说,“公子,我们去看看?”
“不必了。腐败糜烂的官府,不值一看。”
“少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先回了客栈再说。”说罢张浩谦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几个随从赶紧跟在身后,不敢怠慢。
回到客栈,再看这院中小巧婉约的景致,竟觉得讽刺起来。在这民不聊生的县城,居然能有这样的客栈如世外桃源一般无恙地存在。安赫唯在房中安静地候着,见张浩谦归来,便问道:“去看了?如何?”
“大概如你昨日所见。这江山,可与朕坐在大殿之上所闻之江山甚有出入。非亲眼所见不能感受。”
“其实也就如同管理自己的家事一般,家大了,亲亲戚戚的枝蔓自然也就多了。修剪不力,便有了问题。”
“赫唯哪儿学来的这些?”
“耳濡目染。”
“这些事情我来操心就好。”
“嫌我多嘴了么?”
“这些事,甚是累心。”
“我想操心也使不上劲,也只好累你一个人了。”
“这些事情待回宫了一并处理,接下来再去黄河流域。”
“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洪灾严重。只是赫唯,你身体还吃得消么?若是受不了,不如我派人先送你回去。这接下来也没什么景致可游玩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浩谦。”
“若是有不舒服,一定得告诉我。”张浩谦疼惜地抚过安赫唯的脸,瑰姿艳逸,绝代芳华。
“我知道的。不过,即便我不告诉你,你也能看出来不是么?”安赫唯偏过头,狡黠地看着张浩谦。
“我的赫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到底是跟谁学的…”张浩谦似笑非笑的表情,将安赫唯搂进怀里。安赫唯顺从地伏在张浩谦的肩上,而后轻轻抓住张浩谦的胳膊,抬起头
32、第三十二章 。。。
浅浅地吻住了张浩谦。
窗外,湖光潋滟映层林。屋内,金猊消残惑人心。
倾竹宫
皇帝这几日不在宫中,竹轩独自批阅奏折,时常看着看着就走神。这几日天气越来越炎热,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