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的人又怎麽懂。
洛安宁撑著身子半天才爬起来,对著陈顺义的背影喊:“这回……不给医药费啊……顺哥……”
陈顺义回过头来,上下看了他半响,朝柳乐程扬了扬下巴。
接过柳乐程递过来的一沓钞票的时候洛安宁笑得染了血的脸更像一朵花。
陈顺义眼看著他刺眼的笑容嘟囔了一句:“我干嘛要给他钱。”
但是给都给了,他不在乎这点小钱。
洛安宁在围观者一片不堪入耳的叫骂声里把钱塞进裤兜,颤颤悠悠地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不知被谁故意绊了一跤摔了个跟头,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他不在意地抹了把一脸的血,干脆不起来了,喘著气坐在地上休息。
谢昊廷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朝他咧嘴一笑。
“知道他到底是个什麽东西了吧?”夏正飞用眼角扫了一眼谢昊廷,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在他转身的同时,洛安宁捂著胸口弯下了腰。
真疼啊。
胸腔里的某个器官,貌似比被人拳打脚踢的伤口还要疼。
前篇 第十一章
在通往天台的楼道口处,夏正飞用力甩开一路拖著他的谢昊廷的手。
“你做什麽!”
已经快要到达教室的时候突然被谢昊廷从身後抓住手臂拖走,一路狂奔呼吸不稳的他心情愈发烦躁起来,心火烧得正旺。
洛安宁已经很让他心烦了,然而好友像是没有半点眼力一般对他的烦躁视若无睹。
这不像平时的谢昊廷。
平时他们如同彼此的心情测试器,该说什麽该做什麽都是顺著对方的心情来,而现在的谢昊廷,却像是丝毫不动察言观色。
“我倒是要问你做什麽!”伸手拽住夏正飞的衣领,谢昊廷将他推到墙上,脸与脸之间只有几厘米的缝隙逼视对方,“刚刚为什麽要抓著我不放!”
“你想干什麽?”
“你问我想做什麽,我当然是想揍他!”谢昊廷大吼,“以多欺少他算个什麽东西!”
“那洛安宁又算个什麽东西!”一把握住了谢昊廷的手,将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的夏正飞再度甩开了他,“你没看到麽!就是个为了钱不要命的,那种人你也要帮?!”
“不管怎麽说,他是朋友啊!”
夏正飞冷笑:“朋友?你几时跟他做了朋友?那种人你也看得上?”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谢昊廷笃定道,“洛安宁不是那种人,一定有什麽隐情,他……”
“我不管什麽苦衷什麽隐情,那只不过是你自己的假设而已,”夏正飞眼神冷漠得毫无温度,那是冰冷如非人类一般的眼神,“我只知道他是个为了钱什麽都可以出卖的东西。谢昊廷,你别在那假惺惺了,你那点少得可怜的善心还是用在真正该用的对象身上吧!还是说你看上那小子了?嗯?我记得在City Scream你不是还问过价吗?对了,你不知道吧,那个洛安宁,就是我们第一次去City Scream你看上的那个脱衣舞秀男孩啊。怎麽样,你打算上他麽?想上他好办啊,你不知道我已经玩了他多少次吧?只要你说一声,他随传随到,一次才五百块,以朋友自居的你或许他还能给个熟人价──唔──”
猝不及防,柔软的腹部被狠狠地揍了一拳。夏正飞咬紧牙关,那些不由自主地从嘴里吐出的恶言恶语化为呜咽般的呻吟。
“你够了!”
捂著腹部直起腰,夏正飞脸上的笑容愈发冰冷:“你这麽对我,就是为了那麽个东西?”
“夏正飞!!!”谢昊廷几近绝望般看著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你这麽做不公平,他不是姜有!!!”
一拳用力地砸在身後的墙壁上,罔顾流血的拳头,夏正飞双眼发红地瞪著他:“闭嘴!别在我面前提那个狗杂种的名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夏正飞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当初做错的人是姜有,跟洛安宁有什麽关系?你有什麽理由去伤害一个不相干的人,只是因为他贪财吗?这个世界上有谁不贪财,离了钱谁都过不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这个社会!你凭什麽看不起他凭什麽让无辜的他背负姜有的错误?!”
“我再说一遍……不要再提那个狗杂种的名字!”
“我就提他怎麽样!姜有姜有姜有!你就是被姜有那个操蛋的东西骗得连感情都不剩!!!”
话音刚落的瞬间,鼻梁一阵钻心的痛。
被正面击中的谢昊廷捂住鼻子踉跄著後退了一步,手掌中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散开,他看了一眼掌心中的一片殷红眼睛一红,捏起拳头朝夏正飞砸去。
眼中蓄满的泪水如雨,不知是因为鼻梁的疼痛,还是因为心中的疼痛。
夏正飞从来没有打过他,一次都没有。
只是因为提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而已,那个混蛋到底在他的身上中了什麽咒,让他这样六亲不认?!
那不过是个世界上最烂最混蛋的狗杂种而已,他到底什麽时候才能彻底忘记他,从曾经的阴影中走出来?!
一个因为被揭开了伤疤而愤怒,一个因为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而愤怒,两个人都红了眼睛,下手没有丝毫的手软。
最好的朋友之间在彼此身上留下伤痕,一直打到手软,没了力气的两个人才停下了动作。
夏正飞靠著墙缓缓地滑坐在地上,之前被踢中的左腿一阵一阵地抽痛著。
站在他面前的谢昊廷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夏正飞,你好样的。”
抹了一把鼻血,他低低地骂了一声“该死的”,踉跄著下了楼。
眼角余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夏正飞嘴角挂著苦涩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痛死了……
谢昊廷虽然看起来那样,真的发起疯来连他也扛不住。
喘息著感受全身上下一波波的疼痛,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却一直掩盖不了被揭开伤疤的心的疼痛。
S大附属医院。
包扎完的洛安宁瘸著一条腿从就诊处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护士叫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擦肩而过的某人浑身是血,面目全非。
心脏一阵刺痛。
苦笑爬上嘴角,洛安宁不明白,他为什麽会为这个见死不救的人心疼。
这大概就叫自虐吧。
为什麽要给他他极度渴望的东西呢,如果没有那天不经意的温柔,现在的他,也不会这麽难过吧。
难过得,好像心都要裂开了。
只是那麽一点点的温柔而产生的期待,竟伤他伤得入骨。
前篇 第十二章
扭到右脚的关系而显得步履蹒跚,走得异常缓慢的夏正飞因为背後那与自己相同节奏的步伐而忍耐到额头上青筋毕现的地步。
用力闭了闭眼睛,脚步骤然而停,他回头朝一直跟在身後,凄惨的模样看起来不比自己好多少的男孩怒喝:“你到底要跟到什麽时候!!!”
突然的急刹车让对方措手不及地踉跄了一下,之後他就看到了洛安宁讪讪的样子。
“我只是想帮你叫辆车,看你上车了我就走。”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但是你……”
“听好了,我现在不想见你。”
洛安宁咬著下唇低下了头。
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走出两步後又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後。
不管怎麽骂,就是骂不走,如此反反复复,一直熬到医院门口坐上洛安宁为他叫的车才罢休。
他很想问他一句,又没钱赚,你图的什麽?
话到了嘴边,看到洛安宁那张凄惨的脸,夏正飞最终什麽也没说。
没有再出言讥讽,也没有道一句谢。
他没回学校,反倒是让司机开去江南。
和谢昊廷吵翻并非出自本意,只是被他言语上的刺激逼迫得暴走,即使现在後悔,然而这种时候也没办法拉下脸来。
被他刻意遗忘的那些灰暗的过去,那个早已沈睡在记忆中的名字被再次提起。
揭开的伤疤,流下殷红的血,想起那些悲惨的过去只会让现在的他更觉悲惨。
他知道,谢昊廷的本意并非想和他吵翻,真正了解他的谢昊廷,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他对那段过去释怀。
但他太强迫他了。
被伤得太深,一生顺遂的他,第一次被背叛,第一次知道人类的反复无常,遇到的却是那种体无完肤的背叛。
那一场爱情,他输得什麽都没有留下。
想找个人聊聊的时候,柯洛的名字第一个冒了出来。
这种时候,或许只有柯洛那种无欲无求淡泊干净的人才能治愈他吧。
夏正飞不是那种善於交际的人,“朋友”算起来也只有谢昊廷一个而已。
不会轻易认可别人,所以也没有什麽朋友,说实在的,柯洛是一个例外。
到了江南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店里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影,连一向热情地在门口接客的少爷都没看到。
今天当值的还是上次见到的领班阿辰,看到夏正飞的时候愣了一下,之前打过交道已经认得他了,忙走了过来:“夏少,好久没见了。”
虽然诧异於夏正飞凄惨的模样,但还没有熟到能够揣摩他心情的程度,不知道问了会不会讨人嫌,阿辰也就没有问他这幅摸样是怎麽回事。
夏正飞在店里扫了一圈:“柯洛呢?”
“柯洛这个时间不在,他都是六点之後才过来。您不如先点别人?”
“不用了。给我开个包间,柯洛到了之後让他直接来找我。”
“好的,您跟我来。”
转身引路的阿辰无声地叹了口气。
江南里数柯洛排名低,红的少爷他却不点,现在这些客人的心理真的是越来越难懂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有些漫长,然而漫长的等待,却并没有让他焦躁。
随著时间沈淀下来的是头脑的冷静,想起姜有的事,也没有再因为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更加难以忍受那悲惨的过去。
认识姜有,是将近两年前的事了。
真正算起来是一年零十个月,半年前的他,才勉强从自我厌恶中清醒过来。
姜有是大他十岁的普通上班族。
说是普通上班族,和一般的白领比起来并不普通,夏氏的一名部门经理,单是拿出夏氏的名号来,也算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毕竟T城的夏氏集团在全国小有名气,很多人都以能在夏氏任职而自傲。
那个斯文败类平时一副人模狗样的德行,善良、温柔、成熟、稳重……总之一切象征著美好的词汇都能够被附加於他的身上。
在同性恋酒吧里第一次遇到姜有的时候,两个人可以算是一见锺情情投意合。後来发现他是自家公司的员工时,夏正飞以为那真的是缘分。
沈溺於恋爱中的夏正飞,把姜有认定为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同性恋并非世人想象般滥交、对感情不负责任。
如果能有相伴一生的恋人,谁不想像普通的恋人一般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还是爱玩年纪的夏正飞,因为早已觉悟到他要的是什麽,当他认定了一个人的时候,便将自己所有的热情与爱毫不保留地给了那个男人。
无条件地相信,换来的却是彻彻底底的背叛。
在姜有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一周後,夏正飞从父亲那里听到了那人盗取夏氏巨额公款携款潜逃的消息。
起初他并不相信,但父亲把一个又一个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从他们的相识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贪财的他一次次地挪用公款,虽然都是小数目,然而积攒下来却是一大笔。
当时姜有在夏氏已经有了不少不好的传闻,听到上面近期要派人下来查他的消息时候他知道该收手了。
但在收手前,不捞一大笔他不甘心。
就在那个时候,他在同性恋酒吧里看到了夏正飞。
那个狡诈惯了的男人,只一秒,一个计划就在脑中有了雏形。
说实话,夏正飞对这男人真的是一见锺情。
每每想起这个事实,他都想挖了自己那对日抛型钛合金狗眼。
虽然只有两个月,但那两个月里,夏正飞对姜有几乎投注了他一生的爱情。
最让夏正飞难以置信的是,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麽同性恋。在他们交往期间,姜有竟然游刃有余地和一个女人一直保持著来往,说是携款潜逃,更应该说他是带著他夏家的钱,跟那女人私奔了!
那年,夏正飞十七岁。
十七岁的少年,感情上根本就伤不起。
父亲安慰他不需要自责,那点钱对夏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狡猾的成熟男人,他一个毛头小子又怎麽对付得了?
但对於夏正飞来说,他被骗走的不只是钱。
若只是钱还好,就当破财消灾,然而他的感情就那麽不值钱吗?
钱。
就是因为钱,才有了欺骗。
就是从那时起,夏正飞的心里对贪财爱钱的人种下了厌恶痛恨的种子。
对他来说,贪财的人,都有罪。
姜有有罪,洛安宁,也同样有罪。
醒过来的时候一身冷汗。
“你没事吧,做恶梦了?”
关切的话在耳边响起,夏正飞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近在眼前的是一张带著焦急忧虑的脸,端正清秀的面孔,是柯洛。
大他三岁的青年瘦削却温柔的手将他从沙发上扶了起来,轻轻拍著他的後背的同时递过来一杯温水。
“你这个样子……是怎麽了?”
随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夏正飞苦笑:“吵架了。”
“跟谁?”
“谢昊廷。”
“……”柯洛右手微微握成拳,咳嗽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失笑,“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很可笑吧?”
“不,只是觉得,你们感情真好。”
这不是反语。说这句话的时候,柯洛就想起了洛安宁和柳乐程。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现在的他们,也会像夏正飞和谢昊廷这样,打打闹闹却永远不会记恨彼此吧。
他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