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洛安宁摇了摇头,又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这才一脸幸福地拿著漱口杯下楼去了。
吃过早饭又磨了一会儿,约莫八点半的时候两个人才一起下了楼。
十点有一堂课,时间上还很充裕。
大学离他住的地方其实说起来还蛮远的,坐公车要十几站。不过运气好不塞车的话也不会太久,即使塞车一个半小时也绰绰有余。
这个时间上班族和学生来挤公车的人还蛮多的。终於挤上车的时候,抬头看到那一叠叠的人,夏正飞就有一种快要死了的感觉。洛安宁却是习惯了,拉著他的手艰难地往後面走了一会儿,比起前面来说已经没那麽拥挤了。
在角落里站定,夏正飞下意识地用双手将洛安宁护在自己怀里。
洛安宁一脸抱歉地看著他,很是不自在:“这附近交通不太方便,打不到车只能坐公车。我是习惯了啦,你很不好受吧?”
夏正飞伸手揉了揉他头顶:“我哪里就那麽娇贵了,反倒是你……”
洛安宁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忙别开头,然而微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有多不好意思。
腰确实还是痛的,但这种痛却痛得心甘情愿。
“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住?”
“换个地方?”洛安宁有些困惑地想了想,“住得好好的,为什麽要……”
“我啊,”夏正飞打断了他的话,兀自说道,“我一直都很羡慕谢昊廷能在外面住,所以上了大学以後便不住家里了。虽说学生宿舍的条件也不错,但跟那麽多人一起住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是啊,我也不太会跟人相处。”洛安宁点点头。
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一点才不住学校的宿舍,而是大学的住宿费比他现在的房租要贵多了。再加上晚上的打工,就时间上来说住学校还是不方便。
“其实我一直都想在大学附近找个不错的房子,但是却没办法搬出去。”
“为什麽?”
“如果不是住学校的话,只会被谢昊廷拉去跟他同居。”
“呃……两个人住不是很好吗?”
“但是对方是谢昊廷的话就不一样了,”夏正飞摇摇头,一脸“你还是不了解他”的表情,“不过现在的话,就没问题了。”
“为什麽?”
“如果跟你一起住的话,他就完全没有机会了啊。”
“一、一起住?”洛安宁睁大眼睛,这种事他竟完全没有想过。
“不要吗?”
“但是……”但是他是为了少花点钱才……
车子颠簸了一下,夏正飞一边将护著他的手紧了紧一边接道:“我呢,其实已经找到不错的房子了,四室一厅、一卫一厨,空间大得很,距离学校步行也只有十几分锺的路。啊,对了,说起来就在你打工的健身会所旁边。那里还有个大型超市不是吗?我倒是觉得蛮方便的,房租也还算便宜。我的想法是你把这里的房子退掉,跟我一起住怎麽样?不过不是免费的哦,每个月都要给我房租,就跟现在的一样如何?”
开什麽玩笑,洛安宁心想,那里的地皮有多贵他知道,就他那点房租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好吧!
看他还在犹豫,夏正飞又加了一把火:“反正我已经决定搬出来了,我自己一个人住的话也是浪费,而且如果有你在的话两个人不会那麽寂寞,况且还可以分摊家务。我不勉强你,你考虑看看。不过你不答应的话,谢昊廷大概会死皮赖脸搬进去,到时候……”
一脸痛心状,顿了一下又道:“到时候大概会生不如死。”
他话音刚落,洛安宁就接了过去:“家务我都做。”
“嗯?”
“如果家务都让我做的话。”
夏正飞点点头,微微一笑:“那下课後去看看房子吧,没问题这一两天就可以租下来搬进去了。”
表面上很镇定的他,其实内心却因为洛安宁的点头而躁动不已。
他不想用太明显的方式去示好,那会让洛安宁觉得自己是被救济一般。这种委婉的方式不会伤及洛安宁的自尊,也不会伤及他自己想要照顾自己喜欢的人的自尊。
一举两得。
而洛安宁这边,虽然冲动下一口答应了,但事後想想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他懂夏正飞的心思,但这种感觉却并不讨厌,没有任何贬低的成分在。等到他想到自己答应夏正飞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吧,便不再纠结了。
只要夏正飞能够开心的话,他做什麽都愿意。
前篇 第三十章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洛安宁搬进了夏正飞的房子,一起购置家具床被,共筑爱巢的普通情人也不过如此。
住在一起後,被爱的感觉愈发强烈,就好像幸福会一直这麽持续下去,直到他们白首到老。但背负著秘密不敢坦诚的洛安宁,心中的那一股不安从未消失过。
舞台上,暧昧的灯光下是逐渐赤裸的雪白肉体,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叫好声与口哨声中,扭著纤细腰肢的舞者慢慢褪去身上的束缚,这里没有羞耻之心,唯有强烈的感官刺激。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抿了一口红酒,微微回头,站在他身後的助理弯下腰凑近身。
“把那孩子叫来陪我。顺便给少爷打个电话,就说我有事跟他商量。”男人的视线锁定台上的某个人影,冷漠的脸看不出表情。
助理应了一声“是”,退下了。
脱衣舞秀的表演告一段落,男人看著被领班拉住的男孩。虽然距离并不近,但他脸上疑惑地慢慢皱起眉的表情却尽收眼底。
男人喝下最後一口酒,将空了的酒杯放在面前的玻璃矮桌上。
不一会儿,助理回来了,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声,男人点了点头。随後,他想要见的人来到了他面前。
换了一身黑色半透明紧身上衣、黑色紧身牛仔裤的男孩走了过来,清秀的五官看起来年纪或许会更小一点,倒像是高中生的模样。
“先生,是您叫的我吗?”
男人点点头,头微微向自己坐的沙发歪了一下:“坐到我身边来。”
“是。”
男人坐的不是那种长沙发,仅能一人落座。洛安宁顿了几秒锺,才慢慢地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男人的手自然而然地环过他的腰间,洛安宁僵硬地绷紧了身体,但下一秒提醒就自己冷静放松下来。豪哥说了,这是位大老板,不能得罪。
他不想给豪哥找麻烦,而且在这里早就被人摸惯了,只要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可以忍耐。
习惯了的他不是不能忍受,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负罪感就常常在这种时候冒出头来。
垂下眼打量著身边的男人,眼角有著细微的纹路,从皮肤的肤质看得出保养得很好,所以男人实际的年纪他猜不出来,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
男人的模样和印象中的老爸有些相像,洛安宁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一时看著男人有些出神。
如果老爸还活著,现在的自己或许就这样被抱在怀里,老爸的感觉跟这个男人会有一点相像,再多一点的温柔和温暖……
抬起头看著失神的洛安宁,男人冷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紧绷的表情渐渐松懈,有了那麽一丝人情味。
“帮我倒杯酒好吗?”
听到低沈的嗓音,洛安宁这才回过神来:“哦,好的。”
垂眼看著他手上的动作,男人得嘴唇动了动:“你刚刚看著我在想什麽?”
端起冰起来的葡萄酒瓶,将酒斟入高脚杯中,洛安宁摇了摇头:“没什麽,只是觉得先生看起来很亲切。”
来酒吧还喝红酒的人并不多,看得出男人并不是会时常出入酒吧夜店的人,但又没有表露出一丁点的对这种环境的不适,这也许是男人的气质与感染力使然。
将酒杯双手递过去,男人接过去的时候还说了声“谢谢”。
他是个很优雅绅士的人。
“看到我是想起什麽人了吗?”男人接著洛安宁的上句话问道。
“是,”洛安宁点点头,嘴角轻轻挑起,“想起了我父亲。”
“哦?我看起来很老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先生给我的感觉很亲切有一种父亲的温暖……呃……不是,我是说──”
“呵呵,”男人终於笑了,“不用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看到他的笑容时,洛安宁愣了一下,一种熟悉的感觉冒了出来。不是想起老爸的那种熟悉,而是觉得,那个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
直到看到夏正飞的时候,他终於想起,原来那笑容,和夏正飞的一模一样。
“爸,你怎麽突然想起来酒吧了,这跟你一点都不相──”配……
未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夏正飞慢慢合上了唇。他看到了被他的父亲抱在怀中的人。
“安宁?”
昏暗的灯光掩盖了洛安宁那瞬间惨白的脸色,血色从脸上、唇上退去。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男人放在他腰间的手,结果很轻松地就推开了。
站起身向旁边退了一步,洛安宁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正飞……”
夏正飞皱起眉,眼中的情绪由惊讶转为怒意。晚上的打工,原来是这麽回事。
说什麽在晚上营业的咖啡厅上班,结果这里的工作根本就没有辞退。就算还在这里工作可以好好跟他说明啊,他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也并不歧视在这里工作的人,但他为什麽要骗他?
确实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再让他做下去,但那都是後话了,他需要的是洛安宁的坦诚。
他自信有足够对洛安宁坦诚,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回报给他同样的对待。
看到夏正飞失望的眼神时洛安宁的心突地跳了一下,一种心痛的感觉涌了上来。他不是为自己心痛,而是为夏正飞而心痛。
因为他看到了夏正飞因为不被信任而失望痛苦的表情。
想要解释,想要对他说“我并不想骗你”,但嘴唇动了动,他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现在说这些大概已经没用了,他骗他就是骗了他。即使愧疚,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因为夏正飞的失望或者他的否定而放弃这里的工作。他为了钱可以什麽都不要,或许爱情,他也能够放弃,如果夏正飞想要放弃他的话。
如果让他选择爱情或者金钱,他只能选择後者。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真正的洛安宁。
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他和夏正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即便他知道夏正飞有为了了解他而努力过,但……终究是不在同一个起点的人,他可以期待夏正飞真正理解他的心情吗?
心很痛,他希望夏正飞跟他说说话,骂他也好打他也好。
但夏正飞却连对视一眼都不愿看他,只平静地对他说了一句“你先回家吧”。
为什麽这麽平静呢,平静地让他觉得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前篇 第三十一章
酒吧环境的噪杂似乎对某个角落毫无影响,角落里对饮的两个人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在这酒吧中明显的格格不入。
许久的沈默後,夏正飞捏了捏眉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爸,我有点急事,您有什麽事我们回头再谈好吗?”
夏中志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儿子半晌,突然笑道:“你怎麽什麽都不问?”
夏正飞摇摇头:“没什麽好问的。”
“我倒是觉得有不少可以问的。比如为什麽要约你在这里,比如为什麽把那孩子叫过来。当然你其实只需要问我一句话──我到底想做什麽。”
夏正飞直直地看著父亲,紧抿著的嘴唇却没有丝毫想要开口的打算。
几分锺後,夏中志叹了口气:“正飞,两年前的伤疤,就这麽好了麽?”
眉头微皱,夏正飞看著父亲的眼神有了动摇。咬了咬下唇,他终於开口了:“姜有是姜有,洛安宁是洛安宁,您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这样很失礼。”
“先不说那孩子是怎样的为人,你确定自己已经彻底把两个人分清了?”
“……您到底想说什麽?”
“如果没有姜有,你会看上那孩子吗?”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收紧握成拳,夏正飞微微抬起下巴:“会。”
“你不会。”
“会!”
“你不会。”
“您凭什麽说我不会?!”
“凭我是你老爸,凭你和洛安宁之间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地清清楚楚。”
夏正飞凉凉地笑了一声:“这算什麽理由。”
“如果没有两年前的事,你不会对姜有和洛安宁这一类人──”
“我说了不要把他们两个混为一谈!”
“好好好,”夏中志不以为忤地笑了一声,“那麽换一种说法。如果没有两年前的事,你不会那麽恨爱钱的人,不会对爱钱的人产生那麽大的偏见与歧视,也不会在遇到洛安宁的时候产生那麽明显地厌恶,。正飞,你能否认这一点吗?”
没办法否认,这是事实。
看到夏正飞的表情,知道他是默认了,夏中志又说了下去:“因为偏见,你或许误会了他,而现在,你知道洛安宁和姜有不一样,你也清楚爱钱的人并非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於是你对洛安宁产生了好感,出於愧疚之心,你想要补偿以前对他做过的事,我说的没错吧?”
停了几秒锺给他还嘴的时间,但夏正飞没有任何表示。
夏中志又道:“这是目前为止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但反过来说,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姜有,你不会对洛安宁的行为产生兴趣,也不会跟他有所交集,不会让洛安宁因为你而受伤,因此你也没有必要去弥补你所做过的事,现在,你们也不会在一起。”
“是这样又如何?”夏正飞冷笑,“但这只是假设,假设就算会成立也不做数。事实就是我和他相遇相知相爱了,这是命运。”
“别说什麽命运这种可笑的话,你既然承认这个假设是成立的,那麽你也间接承认了是姜有改变了你,是姜有让你和洛安宁产生了联系,是姜有让你和洛安宁在一起。你没有忘记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