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笑嘻嘻将她拦住,“纵是没考上,我又不是赶你走,你至于这么急的卷包袱走路么。”
周奶娘也委屈得掉眼泪,“虽不指望跟着姑娘大富大贵,可如今却落得跟三等待遇,连我也没脸呆了。”
“你瞧瞧你们这是怎么了?”张蜻蜓叉腰瞪着二人先指着绿枝,“你这丫头我知道是忠心的,可就是因为你忠心,所以才想把你放在外头,成天呆在屋里能有什么出息?说句难听的话找女婿都有限的很。”
绿枝这下又给她说红了脸。张蜻蜓又望着周奶娘,“你的工钱是少了点,可你毕竟还有钱,我可是分没有,岂不比你更穷。”凑近了又嬉皮笑脸的哄她开心,“咱俩谁跟谁,我的不就是你的。娘娘我知道你的名份上是吃了点亏,可你若是走了,我还能放心把我的贵重东西交给谁?”
这一下周奶娘终于给逗得破涕为笑了。
绿枝也缓过劲来擦了眼泪问,“那我以后真要离开姑娘么,奴婢……舍不得。”她说着又想哭了。
张蜻蜓咳地一跺脚,你这傻丫头也不会想想,日后等买卖做起来了,我白天能不过来跟你在一起,回到这儿无非是吃饭睡觉难道你非瞅着我才能吃得下睡得着。”
绿枝也给逗笑了,心头大结打开却替她捏着把汗,“可这屋里许多知手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张蜻蜓耸耸肩……“若她们是个聪明的,自然靠得信。靠不住的话还有家规呢。大不了一样卖出去。”
第122章 给我一个亲亲
数日后。
林夫人看着墙上的牡丹美人与狗,感慨万千,“就这不过二三尺的小东西,居然花去了整整五千两,就是拿金子来打,只怕还有多的。”
章泰宁瞥了娘一眼,“这也还是我求爹爹告奶奶,只差没给那乞丐跪下才谈拢的价钱。才买下就有人来说,愿意再加五百两收去。偏您还这么多话!”
“是你娘头发长见识短行不行?”林夫人终于放下心头一块巨石,瞧着这画儿似乎就瞧着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有了依靠,笑得比吃了蜂蜜还甜,“知道你这些时辛苦了,将来让你二妹报答你。快把画收起来,赶紧打发人给你妹子送过去。她可等得着急了,都催了好几回了!”
她除了会催!还会办什每正经事?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跑来跑去多少天了,她可有打发人来问过一句辛苦?章泰宁颇有些不忧,提出一事,“娘,咱们要送,可不能这么偷偷摸摸的送。回头要是邝家的人问起来,这可怎么说?还有爹那儿,不可能不编个话告诉一声的。”
林大人胸有成竹,“这个我早想好了,就说是清雅为了讨玉书的欢心,就托了你出来买画,凑巧抢了个漏,她就拿了自己的首饰让你帮忙买下了。这样对祁家,对你爹就都有个交待了。横竖你不是说那卖画的乞丐来历也说不明白么?得了钱早远走高飞了。难道还有谁会去嚼这个舌根子?”
章泰宁不大赞同的摇了插头,“娘您这想法固然没错。可若是让爹知道了,岂有不疑心的?这这么大个漏,若是真碰上了,为什么不收回自己家来,再给清雅寻别的去?娘您可不要怪我这么说,我这也是以人之常情而论,这大痴真人的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爹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怨我,这么大事都不跟他商量。”
林夫人听出点不对劲了,敢情儿子似乎也动了私心,想把画截留下来了?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呢?这画里头,你妹子可是出了钱的,没她那些首饰,怎么凑得出五干两银子?”
听她这借口,章泰宁连连哂笑,“娘,您这会子跟我算个账倒真是有些糊涂了。二妹的东西哪来的?不还是咱们家的东西!怎么到了她的手,再转回来,就成她的东西了?那要这么算起来,咱家又该有多少东西在她手上?”
这……林夫人给问得哑口无言,“可是泰宁,现在你妹子正在危急关头……”
“娘!”章泰宁提高嗓门,有些不耐烦了,“您平常这么个明白人,怎么此时竟是如此糊涂?清雅那儿危急关头还多着呢!这回是有了画,暂且搪塞了过去,二回可怎么办?”
他稍一停顿,终于道出私心,“要依我说,不如就将此画留在府中,对于玉书来说,这就有了个长远的指望。当然,您也可以私下告诉二妹,将来会把这画给她,但现在收在娘家,可比放在她那儿,一转手就给玉书哄了去要强得多!您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我都答应她了,林夫人还想多说,章泰宁却已经不想听了,收了画就往外走,“我现也不催您,您好生想想,此事过几日再说。”
林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扬长而去,只能在屋里干着急。怎么泰宁也动了这个私心,要跟妹妹争呢?这画要是留在章府,只要给章致知知道了,是决计再出不了府的,给章清雅不过就是一个空话了。
但要是反过来想想,章泰宁说得也有几道理。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具吸引力。如果能把此画留在家里,不仅可以提高章府的名望,二来也可以吊着那玉书的胃口,为了得到画,逼得他不得不在章清雅,乃至于章泰宁身上下功夫。
若是换作旁人,林夫人恐怕早就想到这一二三四,并付诸行动了。可问题是,那个有事的,不是旁人,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是一个母亲,又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所以就无法在自己女儿有难的时候,用平常的算计之心来计较这些得失,只想着怎么能尽快的让她得到最大最好的利益。
林夫人无法用寻常的道理来说服自己,在这一瞬间,她的情感压过了理智,也就必然会做出一些冲动之事。
潘府。
小豹子看着眉开眼笑点着银票.清点着首饰的小媳妇,心中骄傲无比,“怎么样?我说要帮你弄回来,这就弄回来了吧!”
张蜻蜓早乐得一双桃花眼眯成条两道弯弯的月芽儿,眼睛不离面前的桌子,嗯嗯虚应,“不错,干得不错。”这是大实话张大姑娘见钱眼开,这回的仙人跳实在是干得漂亭。
一张假画,不仅拐回来这此珠宝首饰,还弄了五千两的银票。其中三千两还给了借钱来周转的蒋四姨娘。张蜻蜓还净赚两千两。而据陆真初步估计,她这些贱价从林夫人手上弄回来的珠宝就不止三千两了。就算是补上亏欠自己的嫁妆,起码还了一千两,这回可真是发大财了!
张蜻蜓不是小气人,既然大伙这么帮忙,当下就提出自己只要珠宝,其余这两千两要拿出来给大伙儿平分。
可一帮出力最多的兄弟们瞧在小豹子的份上,死活不肯收。最后闹得张蜻蜓发了脾气,才一人挑了件首饰回去意思意思。只有陆真毫不客气的挑了两样,她和她外甥的,要双份功劳。
确实该给!这回真的全亏了李思靖立下汗马功劳,跟章泰宁周旋,弄了这么些银子来。张蜻蜓想着,改天还是要亲自去谢谢李大侠的。不过现在嘛,还是先看她的宝贝。
你瞧,这块玉璧真白龚大,跟小月亮似的,那块金钗上的红宝石真是漂亮,嗬嗬,这么多好东西都是她的,都是她的了!张蜻蜓直恨不得晚上就搂着他们睡觉了。
小豹子瞧她这么开心,凑到她跟前,“那你答应我的事……”
早把约定忘到九霄云外的张蜻蜓根本没工夫瞧他,又拿出一对翡翠玉镯认真研究。这个可比之前瞧叶菀瑶手上那对可强多了,颜色通
透,一碧如洗。就是她再把那柄曾经大出风头的玉如意拿出来,也未必比得上自己的东西。
小豹子急了,把脑袋强行伸到桌子上头,挡住她投向珠宝的深情目光,闭上眼睛都起嘴巴。
张蜻蜓给猛然冒出来的豹子头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亲亲啊!你答应过我的。”豹子说完,继续闭眼嘟嘴,等着媳妇的香吻奉上。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的?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要人亲?”张蜻蜓一脸的鄙夷”不是忘了,是想耍赖了。
“你说话不算话!”小豹子跳了起来,红果果的小眼神明显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出尔反尔的人有点心虚,但是还要梗着脖子继续赖到底,“别说的这么难听,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嘛!”
语气强硬,只是眼神飘来飘去.不敢与苦主对视。
“谁说是开玩笑的?”小豹子粗声粗气,处于暴怒的前夕,“你不愿意就算了,干嘛要骗我?我最恨人骗我了!”
呃,骗子被指责得有点犹豫,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不过是亲一口,没啥事的。去吧去吧!
另一个说,太丢脸了吧?亲这对豹子……哎哟喂,杀了她吧,实在是做不出来啦!
张蜻蜓低着头还在这儿纠结,上当受骗的豹子已经失望的扭头冲了出去。
嗫!良心不安的骗子集了张嘴,可到底那一声还是哑在了嗓子眼里。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心里有些歉意。再看这满桌的珠宝,也失了意趣。
命周奶娘进来包好收起,闷闷不乐的坐到床边继续纠结,到底是亲还是不亲?
周奶娘瞧着首饰当中有两样还是从前周姨娘的旧物,倒是有些伤感,打开箱子,却见里头有个绿枝从前记账的账本,便拿了出来,“姑娘,这是否也要记个账?”
那是当然。
可是张蜻蜓想想自己身边那两个丫鬟,却是摇了摇头,“你先点个数记着,回头我让绿枝来补上吧。”
周奶娘也不识字,就没绿枝那般认识到识字的重要性,姑娘不记就不记,只数了数就把东西锁了起来.却问,“方才你跟姑爷又闹什么别扭了?瞧他那么怒气冲冲的出去?”
“咳,总不些小事!”张蜻蜓在床前踏板上来回磨蹭着鞋子,垂着眼眸支吾着问,“唔……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周奶娘又不是千里眼,只告诉她,“我瞧见阿寿和追风都跟了上去。别怪奶娘又唠叨你,小夫妻虽然拌嘴吵架是常事,可也不能动不动就闹成这样!姑爷这几日为了咱们的事情,是跑了多少腿,操了多少心?可刚把东西弄舰来,你就把人得罪了,实在有些不象话!”
这话说得张蜻蜓更觉理亏,那豹子究竟上哪儿去了?脑子里不知怎地,蓦地就想起那个陆真私下告诉她,名叫娇蕊的外室,心里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疙疙瘩瘩。
“好!”美人极其爽利端起面前只比拇指略粗的精致小酒杯一饮而尽。转手又给他再满满斟上一杯,“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杯莫停!”
“说得好”潘云豹又是一杯饮尽,美人再陪。
小丫头看着有此心惊胆战,可美人悄声嘱咐了几句,便让她疑虑尽消了。赶紧出去忙活唇边不觉勾了抹得意的笑。
潘府,得到消息的张蜻蜓许久没有出声。脸色阴睛不定,不知是在想此什么。
她不着急,倒是把身边众人急得不行。周奶娘是头一个沉不住气的,“姑娘您怎么还在家里坐着?咱们赶紧过去,把姑爷接回来才是!”
连立夏也忍不住帮腔,“二少奶奶您确实该去,从前是您没过门,二少爷身边没个正经管事的人,可现在不同了,不管怎么说,也得您发落了才算数的。”
林寿急忙请示,“要不要我去叫人把车备了?咱们多带此人去!”
“好!”
周奶娘话音未落,却给张蜻蜓拒绝了,懒懒的说,“不用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还有,此事不许任何人告诉大哥大嫂,到此为止。林寿你既回来了,就下去歇着吧。”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谁都没想到二少奶奶居然对此事完全的无动于衷,这不象她的风格啊?
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张蜻蜓保持了异样的沉默。她有她的理由,却是无法言说。
张大姑娘不是木头,所以她能感觉得到小豹子对她的欢喜。可他越是对她好,越是拿她当正经媳妇,她的心头就越是无法安定。
原因无他,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
小豹子说他最恨别人骗他,其实张蜻蜓也一样,她也最恨别人欺骗自己。就象林夫人,克扣她的嫁妆她,其实没那么恼怒,毕竟不是亲娘,她可以理解她的私心,但她接受不了林夫人这么样的作弄她,所以才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报复。
如此推已及人,要是哪一天潘公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章家三小姐,会不会更加生气?
要知道,她现在顶着的这副漂亮面孔,小姐的身份全是,章清亭的。而骨子里,张大姑娘还是认定了自己只是一个杀猪女。不是大家闺秀,不是千金小姐,她没读过书,也不识字,不会琴棋书画,连女红针黹也不会。
这些,对于穷人家的女孩来说,全是过于奢侈的梦。而张大姑娘,从刚刚懂事的年纪开始,就已经不会做梦了。
天下不会掉银子,不干活就没饭吃。生活教给她的这个道理是深刻的烙印在她的灵魂里的,就算是现在做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少奶奶,她还是时刻保持着一种警愠。
万一这些东西都没有了怎么办?
对于不是自己双手劳动挣来的东西,她总觉得不够踏实,有一种无法安心的患得患失。所以她总是拖制不住的想要去做此什么,也许有人要骂她是天生的劳碌命,但张大姑娘就是这样一个人。
因为家庭的关系,在她从十三岁操起杀猪刀开始养家糊口的同时,她就断绝了自己对别人的一切依靠。
乡下人有句话,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张大姑娘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汉,但她绝不会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而她骂潘云豹,逼他上进,其实并不是完全出于为了他好的真心,归根究底,其实是为了自己寻求个可以外出经营做事的借口。
这是第二个欺骗了。
如果任由小豹子对她的感情发展下去,他今天想要亲亲,明天很有可能就要她生娃娃,真正做夫妻了。
张大姑娘在乡间长大,没有那些大家闺秀佯装的羞涩,她会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可越想却越迷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样的一份感情。
潘云豹在外人看来,是不够好,他不爱读书,不求上进,每回潘云龙批评起弟弟的功课来,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可若是在张蜻蜓看来,其实这个小豹子已经不错了。起码他认得许多的字,再不好做的功课也能勉强完成。字在大哥眼里不够好,但在她眼中却已经很好看了。
他还会功夫,虽然天天被潘茂广打得吱哇乱叫,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