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将她扶起,“快起来吧,那事真不怪你,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嫂子,你要原谅大哥,我才起来。大哥真不是有意的,那时候真是没办法了……”张蜻蜓不肯起来,伸手搂着她的腿,自己的眼泪先落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哭吧。我也不好,你生孩子的时候反把你抛下,害你一人在家吃了这么多的苦,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用力打我吧!”
卢月荷本不想哭,却给她这么一弄,着实也勾起心中的委屈,眼泪不觉就落了下来。
张蜻蜓见她也哭了,更觉对不住这个大嫂,哭得更忘乎所以了。可她忘了不要紧,却把屋子里的一只小娃娃吓坏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跟着瘪起小嘴,呜呜欲哭。
母子连心。儿子这么一嚷嚷,做母亲的顿时清醒了。
卢月荷赶紧拭了眼泪,转身先把孩子抱了起来拍哄着,“哦哦,宝儿好乖,不哭不哭,快叫婶娘也别哭了。弟妹,你快起来,真别哭了!”
看把孩子都吓着了,张蜻蜓也不好意思再哭下去了,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孩子小名就叫宝儿么?”
卢月荷微微叹息,“生他到如今,我一直也没那个心思去细细琢磨,就由着奶娘她们宝儿宝儿的叫开了,等他爹回来了,再给正经起个名儿吧。”
张蜻蜓擤擤鼻子,给了个建议,“其实吧,我们乡下倒有个说法,小孩儿的名字要贱些才好养活。比如说狗剩、拴住,还有,叫千斤也不错!”
噗哧,卢月荷听到最后一个,实在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好好的男孩儿叫什么千金?”
张蜻蜓哭了会子,脑子还迷糊着,没明白过来,随口应道,“我们那儿斜对过的蒋屠夫,他小名儿就叫千斤。那个重,压得住!呃……”
她突然明白过来,那北安国的事情,大嫂怎么明白?
可卢月荷以为她说的是铺子里的屠夫,再听得最后一句,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抿嘴一笑,“这可不敢劳您费心,您那些名儿呀,还是留给您自家孩儿用吧!”
见大嫂气色终于好了,张蜻蜓才放下了心,拉着她的衣袖道,“嫂子,你哭完可就算了,这些烂事都别搁在心里。大哥若不好,等他回来你揍他一顿出出气。至于我,你千万不要原谅我!多咱等我替你好好出了那些恶气,你再回府去。”
卢月荷已经听说过她今日的丰功伟绩了,虽感念弟妹替自己出气的心,却也觉得太过儿戏了。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指,用力的戳了她的额头一记,“你呀!可别闹得太过分了,毕竟一个继母,一个小叔子,闹得太凶,彼此脸上都不太好看。”
嗳!这个张蜻蜓可不能听她的,“你们读书人就是脸皮太薄了,老是顾忌着这个,顾忌着那个,所以什么也不敢做。对付他们那种人,就不能讲什么礼貌规矩。瞧,我现就这么闹了,他们能把我怎么着?嫂子,难道你不觉得解气么?”
确实解气。卢月荷想想,也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反正自己也不在府上,眼不见心不烦,就当不知道得了。
“那你可得拿捏好分寸,别让人抓着什么把柄。”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张蜻蜓收了眼泪,牛皮哄哄的拍着胸脯,还挤眉弄眼的道,“不怕告诉你,我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呢!已经差人办去了,晚上就得!”
“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张蜻蜓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逗得卢月荷掩嘴直笑,“你这泼皮,跟你,那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不过这事,办得很好。”
她赞过之后,收敛了笑意,正色问道,“你这回去边关,没把家里的这些烦心事说给公公他们听吧?”
“哪能呢!我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如此啊?他们前方那么多正经事,我要再拿这些家务事烦他们,可让他们怎么安心打仗?放心吧,别说公公和大哥,就连云豹,我也一个字没说。”
卢月荷这才放下心来,又关切的问起,“你家里人现在怎样了?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心,但这些大事可不许瞒我,我多少也能帮着想想主意。”
张蜻蜓正好有一事要请她帮忙,“家里人都好,没什么大事,不过嫂子,我想把我家那小五妹和外甥女弄出来,放在你这儿,行么?”
那怎么不行?卢月荷当即就应承下来了,“我这总有宝儿在,一应东西都是全的,无非就是多添增些罢了,你快把孩子接来吧。奶娘有没有?要是没有,我这就让问雪请去。”
这些琐事,张蜻蜓已经打发人去办了。她有想过,若是把孩子直接抱回潘府里去,自己行事难免碍手碍脚的,还不知给小谢夫人他们怎么唧歪,不如放在大嫂这里,才最是清静。
又跟大嫂闲话一回,张蜻蜓便要告辞回去了,卢月荷知道她事多,也不挽留,只是嘱咐,“万事切莫太过逞强,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想来年前,云龙他们也该回了,到时人多,咱们才不吃亏。”
知道知道!张蜻蜓嘴上虚应着,心中却想,大哥也是个正人君子,反而现在你俩都不在,我才好下死劲儿整那对母子。咱们张果老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潘府。
早上被张蜻蜓砸得一塌糊涂的院子刚收拾齐整,又进来了一大帮子和尚道士。就在小谢夫人所居的正院前厅搭起了灵棚祭堂,开始诵经超度。木鱼铙钵,嘤嘤嗡嗡,吵得人是头昏脑胀。
小谢夫人急了,“你们是东府请来的吧,在对面,走错了!”
“没错!”徐贵一早上连生意也不做了,接了张蜻蜓的这趟差,把和尚道士请了来,“我们二少奶奶说,虽说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不在家,但礼数不能缺。这是她和大少奶奶代表咱们两房送东府大少爷的祭,做的是**事,一共要做七七四十九天呢!”
这原是亲戚间应尽的礼数,却是萧老夫人提点张蜻蜓的。潘云胜过世了,他是长房长子,又原本就和他们住在一府里,现在即便是在这边搭个灵棚念经诵法是亲戚的情分。至于安放在正厅,那是对逝者的尊敬。
张蜻蜓一听,当即就允了。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这法事做得热热闹闹。一来是全了他们的礼,尽了对逝者的心,二来也不让小谢夫人好过!
当年安排屋子的时候,小谢夫人存着私心,借口自己的子女年纪小,都安排在了正房近旁,反而是把那两位嫡子安排得远些。如今这边要是吵闹起来,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大嫂那儿已经空了,对于张蜻蜓来说,可是半点风声也听不到了。
可小谢夫一听这法事还要做七七四十九天,顿时就恼了,做这种法事可不比寻常,是从早到晚都不能停的。要是这么长时间没日没夜的折腾下来,那她还睡不睡觉的?
“要做你们回自己房去做,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小谢夫人憋着一肚子火正要发,却冷不丁见到潘茂盛已经闻讯带着潘云凯,过来谢礼了。
进门就见小谢夫人横眉怒目的模样,潘茂盛不觉心中一寒,更生厌恶之意,只对徐贵道谢,“那就谢谢二位侄媳妇了,云凯,这是你大堂哥二堂哥的一片心,你就在这儿好好替你大哥守着吧。”
知道!潘云凯狠狠睃了小谢夫人一眼,留下了。
这下小谢夫人可真没辙了,她再怎么不顾体面,也不能这时候把人家往外赶呀?可是这要留下来,可让她的日子怎么过?
小谢夫人很想找儿子商量商量,可潘云祺还没回来。他一早上受了那口窝囊气,看着家里那糟心的样子就恼火,也不知躲哪儿吃喝玩乐了。
小谢夫人在屋里吵得呆不住,想去潘云祺那儿又没人,叶菀瑶总是淡淡的,态度恭敬,问一句才惜字如金的答一句,弄得她也没了心情。
倒是潘云霜提了个建议,“娘,这儿太吵了,咱们到园子里去逛逛吧。”
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乎,小谢夫人带着女儿,浩浩荡荡就到正院花园里去找地方躲清静了。只是从前小谢夫人因此处正院住的是潘秉忠老两口,除了他们的居处,其余地方一概没有铺设。现在她临时过来坐一坐还成,若是想住却是一点辙也没有的。
小谢夫人真是头痛了,这往后的漫漫长夜该怎么办呢?
只是在她走了之后,叶菀瑶即刻打发身边的心腹丫鬟到二少奶奶那儿去了一趟。
等张蜻蜓回来的时候,就见绿枝上来回禀,“少奶奶,您早上吩咐要请的和尚道士已经到了,夫人现已躲到后花园去了。”
张蜻蜓听着一乐,“办得好!快去将萧统领请来,我有正事找他!”
绿枝脸上一红,打发小丫头去了,这边又跟她回禀,“您给咱家两位姑奶奶传的话都传到了,知道您回来了,二位姑奶奶都高兴得不得了,问您的好。大姑奶奶说,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想请您过去坐坐。只是二姑奶奶现在肚子大了,出门不便,她倒是给您写了封信,说您看了就明白了。”
张蜻蜓接了章清雅的信,匆匆扫了一眼,大致心里有了数。绿枝正想跟她说叶菀瑶才打发人来说的事,萧森却已经进来了。
“少奶奶,有事?”
第285章 趁夜捉奸
京城胜地虽然繁华,但入夜之后还灯明烛亮的地方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百姓还是勤俭的,因心疼那个灯油钱都会早早的安歇。但若是家中有孩子要读夜书的,又另当别论了。
在城南那片密密麻麻的平民区里,就亮着几盏这样的灯。巡夜敲更的见了,也都不以为意。
忽地,一户亮着灯的人家把窄窄的院门拉开半扇,一只脑袋先警惕的钻出来左右看看,在幽幽的夜色中,只依稀辨得出那双机警的眼睛极是年轻。确信没有行人经过,他这才冲着屋里招了招手。
一群黑影闪身而出,皆穿着夜行衣,蒙着黑面巾,也辨不清容貌长相,悄没声息的一一出门,又三三两两奔向城外不同的地方。其中独有一支小队,却是去向城内的刑部大牢。
目送他们都安全离开后,薄薄的两扇小木门又关上了,书房里的灯依旧亮着,还不时响起少年略显稚嫩的读书声,橘黄的灯光透过窗棂投射到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上,如往常一般,宁静而安详。
潘府。
“时候差不多了!”张蜻蜓等着二更的梆子也敲过一时了,这才问起。她身上已然装束停当,打扮成丫鬟模样,明显是要出门的模样。
绿枝带着小丫头出去查看,周奶娘胳膊上搭着一件斗篷,却不是很想递给她,“您晚上就别去了吧?这夜深寒重的,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好呢?让奶娘去,包管给你办妥,行不?”
张蜻蜓却摇了摇头,“可没有这样道理的。这毕竟是咱们娘家的事情,我都约了少泉,也跟大少奶奶说好了,若是我不亲自去,哪有反让他们忙活的道理?您放心吧,我这还坐着车呢,又穿得这么多,怎么会有事?”
彩霞瞧了她一眼,有句话哽在喉间,却是不方便出口。本想着周奶娘能提一提,未料她却没想到,叹着气给张蜻蜓把斗篷包好,交她手上,“那随你了,自己可万事小心着些!”
“知道啦,奶娘您要不在家里做点宵夜吧?我晚上回来兴许还能吃上一口。”张蜻蜓嘻嘻笑着,见绿枝进来点了点头,示意外头准备好了,便随她往外走了。
小丫头在前面挑起一盏羊角灯,照着一路光明。绿枝扶着张蜻蜓,后面还跟着几个捧着大包小包的小丫头们。
幸喜路不长,只绕了一个弯,就到了潘府的侧门。这是小谢夫人从前故意安排了方便潘云豹溜出去玩的,此时倒给她行事添了些便利。
门上的小厮已经打好招呼了,只说是要给章家关在牢里的家人们送些御寒的衣物,却不想给人知道,所以才悄悄摸摸大晚上的出来。
这本是人之常情,那小厮见她们过来就笑嘻嘻开了侧门,“绿枝姐姐,这就走啊?”
“是啊。大伙儿也都知道二少奶奶的家事了,但有些事毕竟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绿枝赔笑着上前递了银子,半挡在张蜻蜓面前,张蜻蜓也很识趣的拎着手里的包袱,低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小厮接了银子,喜笑颜开的道,“姐姐放心,小的一定不会乱说话的。早去早回啊!”
一行人鱼贯而出,府门外头,铁华黎和纪诚安西等人早就做好准备了。小丫头们放下东西,又都回去了。只有绿枝随张蜻蜓上了车,往刑部而去。
待她们走了,才有一个躲在拐角处的小厮飞快的往另一个门进去报讯了。
到了车里,绿枝抖开斗篷,给张蜻蜓加上,“这夜里寒津津的,二奶奶您还是多穿些好。”
“那你冷不冷?”
“奴婢不冷。”绿枝觑空,问起一事,“二奶奶您今儿打发他到底干什么事去了?”
“哪个他呀?”张蜻蜓故意揶揄了一句。
绿枝微嗔道,“奴婢诚心诚意的关心您,倒老成您打趣的了!”
张蜻蜓呵呵一笑,学着小豹子的口气,老气横秋的道,“有些事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但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你可千万别瞎打听。暧!你别多心,这可不是说我啊,是说你们两口子以后过日子的时候……”
“哎呀,好了好了,是奴婢错了,我不问还不行么?”绿枝飞红了脸,心中却已经隐隐明白几分了。张蜻蜓私下找萧森传递的消息一定非常重要,所以才不能说。
不过绿枝却另有一事不明,“可三少奶奶打发人来说,三少爷把兰心弄出去了,恐怕凶多吉少,这事咱们干嘛也要帮忙?兰心毕竟已经跟了那屋子,三少奶奶也不是个胸中没半点丘壑的,她自己不出手,干嘛让咱们跟她当刀子?”
张蜻蜓嘿嘿笑了,“你仔细想一想,我真的有答应什么么?我是答应要帮忙,可什么时候帮,怎么个帮法,可不全由咱自己说了算?”
绿枝想过弯来,噗哧笑了。这个少奶奶,又不肯给人办事,又要人家领她的情,也算是绝了。
不过想想忍不住道,“这个真不是我们做奴婢的背着主子说坏话,三爷这事办得太不地道了。他就算是顾忌着老爷,怕他回来责罚,可也不该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兰心再不好,也是在替他生孩子呢。这挺着个大肚子把人扔出去,不摆明要她的命么?”
张蜻蜓撇嘴道,“你别怪我心狠,说句不好听的,那也是她自作自受!大户人家的小妾哪是那么容易当的?想想榴喜,要不想想我娘,哪一个落着好了?嗳,对了,这榴喜以后你多亲近亲近,那丫头也挺苦命的,看能不能给她找户好人家。老这么样,也真怪可怜的。”
二人正说着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