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金嬷嬷却未必肯就此放过,说不好就得闹着故事出来。张蜻蜓正想着,事情就来了。
因为原本就落后了萧森他们押运粮草的队伍一程,早上又耽误了一阵子,所以掉得就更远了。
郎世册好歹身上还有公差,这小子倒有几分责任心,就想着中午不停下来吃饭了,在车上用些干粮,加快行进速度,先把大部队追上要紧。
张蜻蜓他们都没意见,但金嬷嬷不同意,她巧妙的找了个理由,“这么着急的赶路,我家小姐身子可受不了。还是找个地方打尖,好生吃过饭,再歇个午觉再走吧。”
胡惜容怎么表态她没问题,金嬷嬷都不听,很是固执的拦着不让走。
张蜻蜓咋摸出味道来子,挑眉问她,“那依您说,把夏大夫请来伺候着,是不是就行了?”
嗳!金嬷嬷就是这个意思,“既然潘少夫人想到了,那就劳烦您去请下夏大夫吧?”
胡惜容脸涨得通红,让个陌生青年男子与她同乘一车,这象什么话?董少泉跟张蜻蜓还是姐弟呢,都避嫌的一个车上,一个马下的说话。金嬷嬷把夏仲和弄来,不是明摆着败坏她的名声么?
张蜻蜓琢磨了一平,应了一个字,“好。”
冲追风使个眼色,“带匹马去,把夏大夫请来。”
追风跟随她时日不浅,这点子机灵劲儿还是有的,时候不长,便把人请来了。不过是带匹空马去接的,让他骑着回来,这意思就只让他骑马跟着得了。可金嬷嬷连这浅显的暗示也视而不见,只是见着来人,就要往马车上请。
张蜻蜓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嬷嬷,现在你家小姐又没犯病,怎么要大夫进来?不如就请夏大夫在马车旁边跟着,有什么事从车窗里伸个手,就可以诊治了。你们说,是不是?”
“那当然!”祝心辰走在他们前头,闻言转头测日呼应,“嬷嬷年长经事,怎么会连男女大防的礼数也不知道了?就算是您老一时发浑,犯了糊涂,夏大夫这么年轻,还是有品级的医官,他断不至于犯这样糊涂吧?”
“那是当然。”夏仲和唯唯诺诺的在马上应着,谦恭有礼,“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亲兄妹也要避嫌的,虽说胡小姐与我确有些沾亲带故,但毕竟都已年长,在下实在不敢逾矩,还请嬷嬷不要为难。”
众人听着他这不卑不亢的几句话,倒是多瞧了一眼,只张蜻蜓觉得这小子提到兄妹,觉得是在讥讽自己和董少泉,对他的观感更差一层。
董少泉上前打了个圆场,“夏大夫,那就辛苦你了,走吧。”
“走!”夏仲和笑着一拱手,打马扬鞭,伴着马车,并驾齐驱。
金嬷嬷无法,尘埃落定,赶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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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忒坏了
烈日炎炎。
张蜻蜓出门的时候,还在嫌弃那几滴惹事的雨,可是真等着烈日当头,她算是怀念起人家的好处了。
狠狠抹一把额头的汗,也顾不得劳什子形象,把本已在颠簸的车上晃得散乱的发髻扯开,如寻常民妇般胡乱拿头巾随手包了个髻挽上,倒觉得凉快不少。
扶着车壁过去,把脸色发白,捂着嘴欲呕未呕的周奶娘扶到窗口,“靠在这儿,多少舒服些。”
周奶娘这一路可真遭老鼻子罪了!自从追上了萧森的队伍,就拖着他们一路跑。那些当兵的虽然拖了那么多的粮草缁重,但速度可真不慢。她们纵是坐在马车上,也得保持相当的速度,才能跟得上。
天气这么热,又坐在车厢里,更觉气闷。周奶娘毕竟多年在大户人家安稳逸惯了,极不适应,从出发到如今,几乎是天天晕,天天吐。
故此张蜻蜓把车门窗全都不顾形象的打开,周奶娘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了。在活受罪面前,人还是本能的愿意选择舒服的。
其实难受的也不只她,绿枝都坐到车门外去了,只是张蜻蜓顾忌着形象,不曾出去。表面上说,是让周奶娘来照顾她。这一路倒好,成了张蜻蜓伺候她了。周奶娘是越心急,越使不出力气,每天坐在车上,就跟扒她一层皮似的难受。
在张蜻蜓手中喝了杯凉茶,周奶娘满怀歉意,“这些天,可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张蜻蜓把茶杯收起,宽她的心,“从前总是麻烦你照顾我,我这两天也算不得什么。等再熬过这几天,习惯就好了。要不要含片酸梅?”
周奶娘无力的摆了摆手,靠着车窗,想迫使自己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张蜻蜓往车外观瞧,就见其他几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胡惜容毕竟体弱,早就歇菜了,不过她长期卧病在床惯了,既然坐着难受,就老老实实躺着,虽然同样犯晕,倒不觉得太过难受。
谢素馨勉强撑着,只是那形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至于祝心辰,她是适应得最好的,从前在家也是野惯了,车里闷就改了男装骑在马上,倒还轻松。
郎世明开头还兴冲冲的也骑了两日马,可是很快就给颠得骨头疼,老老实实一样坐车去了。
张蜻蜓眼神往旁边一瞟,瞧着董少泉一身的汗流浃背,却仍是端坐马上,不由心下叹服。他也是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可是骑这么长时间的马,却是一声都没吭过。
胡惜容几次三番的让他到郎世明的车上去歇歇,可董少泉为了护卫她,半步也不曾离开。只笑笑说,“习惯就好。”
要说起他来,还算是事出有因,只是那夏仲和也这么不离不弃的跟着,倒当真让张蜻蜓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这小子还真挺有韧性,又能吃苦的,做人也还算守礼,跟来这么些天,从来没有过半分逾矩。
不过他越是能隐忍,就越招人讨厌。张蜻蜓觉得象他这种人,肯定有更大的阴谋。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否则等他使起坏来,那就防不胜防了。
张蜻蜓正在脑子里畅想着各种手段来陷害夏仲和,打发无聊的路程,却见金嬷嬷又冲着董少泉嚷嚷起来,“这么热的天,连壶茶水也没有,想渴死我家小姐么?”
董少泉也不动怒,习以为常的嗯了一声,命小厮去取水来。
可金嬷嬷却不满意,“这茶水喝多了,也伤脾胃,就不能去买些瓜果来消暑解渴?”
这老刁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么?张蜻蜓很是不忿。不是他们没有钱买瓜果,也不是这一路没有瓜果售卖,就他们今儿还经过一片好大的西瓜田来着。只是他们现在跟着军队一起前进,若是他们买了瓜果来自己享用,让那些将士们看着作何感想?
她们坐在车里,条件已经比那些押粮赶路的将士们好了许多,故此除了一些必要的糕饼茶水,再不会弄其他东西。
就算娇生惯养如郎世明等人,都克服了下来,不说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起码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去吃香的喝辣的。偏这金嬷嬷一路多事,不是挑三,就是拣四,拿着鸡毛当令箭,极是讨嫌。
董少泉这些天来虽然隐忍不发,但也仅限于可以满足的情况下,若是提这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他是一概装聋作哑,置若罔闻。
金嬷嬷见半天小厮仍旧只提了壶水来,极是不满,假意失手,连壶掼在地下,瞬间泼洒开来,滚一身的泥沙。
天气本来就热,这老刁妇还给人添堵!张蜻蜓恼怒的一拍车窗,出声了,“提壶水都能洒了,看来嬷嬷身子很虚啊。我看,您还是赶紧下来跑几步,练练腿脚,否则再这么下去,恐怕连饭菜也吃不下了。”
“你……”金嬷嬷狠狠的剜了张蜻蜓一眼,到底她是个主子,不敢正面交锋,只能阴阳怪气的道,“谢谢二少夫人关心了。只是现就有我家表少爷跟着,他可是明堂正道的大夫,有什么事都能照应着,不劳您费心!是不是啊,表少爷?”
夏仲和迟疑一晌,瞧瞧左右的波涛暗涌,决定实话实说,“嬷嬷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实在没有虚弱之症……”
“听见没?二少夫人,老奴可好得很呢!”金嬷嬷得意的把话打断,发出一阵极其高亢的锐利笑声。
果然不是好鸟!张蜻蜓瞪着夏仲和,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旅行途中,本就劳累,确实不宜进食瓜果这些寒凉之物,免伤脾胃。就是饮茶,也以清淡为佳。”
这算什么?两不得罪么?张蜻蜓不领他的情,金嬷嬷也觉有些无趣。这一路上,她已经制造好些机会给夏仲和。可他呢,也不说领情,也不说不领情,就是这么温吞水的吊着,也不知是天生胆小,还是没有气魄,让人瞧着好生心烦。
他们这儿正闹哄哄着,忽见李思靖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夏大夫,前面有几匹马好象中暑了,口吐白沫走不动道。喂了水喝也不中用,能麻烦您去看下么?”
他这话说得很是客气,世人尊重医生,却不大瞧得起兽医,要说,他们这些当兵的也多多少少懂一些医治马的土方子,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转过头来求夏仲和。毕竟是皇上预备役的未来御医,肯来替马治病么?
夏仲和却没有犹豫,立即打马上前,“快,带我去瞧瞧!”
张蜻蜓忙道,“我这儿也有个懂马的,阿黎,你也跟去帮忙。”
铁华黎想把马鞭交给追风,张蜻蜓正闲得发慌,转念一想,“不用了,就这么走吧!”她连人带车都跟过去了。
郎世明祝心辰见状,也急忙跟上,一起去凑了个热闹,后头谢家兄弟无奈的相视摇头,自发自动的护卫起剩余的车队。
追到队伍前头,果然见到已经有匹枣红马倒下了,还有匹白马也跪在地上,口吐白沫,无力起身。给士兵牵到树边树荫下歇着,拿凉水泼了,也放了血,只不见好,萧森也在这儿,急得团团转。
象他们这样长途运输,一匹马就得顶一个位置,若是在半道上倒毙了,就得影响整个进度了。
铁华黎过来摸摸马儿,只觉高温烫手,“这样不行,得立即给马儿灌肠!”
啊?那驭马的士兵面有难色,指着旁边一堆从士兵身上解下的水囊,“灌肠我们可不会!况且现在附近又没有水源,现用的水都是大伙儿喝的水,要到宿营地还有半日要走,哪还有这么多水伺弄它们?”
“我车上还有桶水!”张蜻蜓毫不吝啬的让小厮把车上仅剩的一桶清水给抬了下来,郎世明和祝心辰纷纷表态,“我们那儿也有一些,总该够了吧?”
“先不急!”夏仲和摆了摆手,挽起衣袖走上前去摸那马头,“先弄两块布,打湿了给马儿搭在头上敷着。我再给它们开副药,吃了再说。”
铁华黎诧异的看着他,“先生从前医过马?吃了药就能不用灌肠?”
夏仲和摇头,“我也不知,姑且试试吧。”
张蜻蜓很有些信不过他,嘟囔着,“这虽是马儿,也是两条命!能这么随随便便试来试去的么?”
夏仲和抬眼,含笑看她,“要是二少夫人能包活,就请您来治吧!”
这小子,忒坏了!明知道自己不懂,还拿话堵她,张蜻蜓气得脸通红,“阿黎,你来治!”
铁华黎谢谢她的信任了,不过却没这个本事,“少奶奶,这匹白马尚有三分救头,这匹枣红马却不好说了。”
“这就是嘛!”夏仲和脸上笑容不变,“死马当活马医,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从来医病不医命,马儿呀,你们今日要死要活,就得看你们的一场造化了。”
张蜻蜓一哽,却是无法反驳。就见夏仲和在他带来的大包药材中挑挑拣拣,择出香薷朱砂菊花连翘等六七味药来,放进药罐里捣腾着,“你们也别干站着,给那马儿头上的湿布常换换。再能找个人烧锅开水么?”
绿枝请示性的看了张蜻蜓一眼,她们车上有炉有炭,做什么都方便。张蜻蜓再怎么对那大夫有意见,也不能跟马儿过不去。悻悻的撇了撇嘴,算是同意了。
绿枝和小厮们一起动手,很快就烧起水来。
周奶娘见这还得有一会儿工夫,也病怏怏的从车上挣扎下来看视,瞧着马儿可怜,也替人发愁,“这马儿就算是医好了,恐怕一时之间也拉不动车了吧?”
这倒是提醒他们了,郎世明带的人马最多,当即跟萧森表了个态,“要不先从我那儿抽两匹马过来,你带队,先把车子拖走。我们在后头赶上,也是一样的。”
那萧森可就不客气了,让人去领了马,他回到头前,继续带路了。李思靖带几个人,留在这边帮忙。
不一时,水开了,夏仲和找来一口大锅,将捣烂的药泥先倒进去,然后让铁华黎掌着,将开水徐徐注入,不停冲搅着药泥,很快,一锅散发着苦味的药水就做好了。但还太烫,不能给马儿立即饮用,只能不停的搅拌,一边融合药性,一边等它降温。
张蜻蜓越看越觉得不靠谱,人喝的药还要煎呢,这么冲一冲,搅一搅就能喂马了?“一会儿医不好,瞧你怎么收场!”
她这嘀咕声不大也不小,恰好能让夏仲和听见。他却不辩驳,只是一笑,便专心搅药。不多时,胡惜容他们也到了,都停下来,看他治马。
一时药水终于凉了下来,夏仲和滴了几滴在手背上,感觉不烫了,又伸舌舔了舔,尝尝似乎味道不错,便要喂马儿喝下。
从来药汁就是苦的,马儿就算病着,也不愿意喝,一个劲儿梗着脖子闹别扭。这也没法解释,夏仲和让铁华黎李思靖几个有力气的按住马儿,寻来漏斗,将药汁强灌了下去。
胡惜容见马儿喝得呲牙裂嘴的,极是痛苦,不忍心的问,“这样行不行的?”
谁也不知道,得等等看了。张蜻蜓心情很矛盾,既想这马儿快些好,又不想这马儿好了,让姓夏的有机会显摆。
就见两匹马儿给灌了药后,蔫巴巴的趴在那儿,呃呃的打着嗝,每匹马脑门上还搭着块湿布,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忽地,就见那匹跪着的白马,脑袋左右一晃,吁地一声,摇摇摆摆的站起来了。
众人大喜!马儿就跟孩子似的,最不会伪装。难受了就趴下,有力气了就继续蹦踧。这一匹好了,另一匹应该也有希望了吧?
果不出其然,再等一时,那匹枣红马也颤颤微微的站了起来,走动是没问题了,只是腿直哆嗦,蔫不拉叽的,没有什么神采。
可是这,已经让人放下了心。
夏仲和脸上露出笑意,拍拍马脖子,交待驭马的士兵,“今儿不要喂草料了,就让它们自己啃些青草,再好好的歇两日,就没事了。”
士兵忙不迭的道歉,张蜻蜓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瞅了夏仲和一眼。看不出,这小子还当真有几分本事。
第225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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