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卖他们,不如连我一块儿卖了!不过可千万要记得,要卖就一定得把我卖到窑子里去!那个价钱最高,也最能让你出气!是不是,我的母亲大人?”
“你……”林夫人强自按下去的怒火又腾腾的往上窜!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死丫头,怎么就一点不懂见好就收?她从前不是这脾气啊,就算是使些小心机,但颜面总是要的。怎么上了一回吊,整个人就变得如此蛮横泼辣起来,甚至连体统也可以不顾?
母女二人各不相让,整个局面就这么僵持起来。
“哇!”蓦地有个年约八九,淡黄衣衫的小女孩哭着从院门外冲了进来。扑通跪在林夫人面前,“母亲,您消消气,别卖三姐!三姐错了,我替她给您磕头!”
她这一哭,又站出来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生得瘦弱之极,大夏天还穿着厚厚几层衣裳,更显得小身板弱不经风了。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上,只显得一双眼睛特别的大,炯炯有神,透着几分机灵劲儿。
他也来到林夫人面前跪下,怯怯的请求,“母亲,请息怒!”
往旁边瞟了一眼,不为张蜻蜓求情,而是拉着那个小女孩先请罪,“四姐不是有心冲撞,她只是一时糊涂。四姐,还不快给母亲认错!”
这对小姐弟是章府四姨娘沈氏难产遗下的一对龙凤胎,先出生的四姑娘叫章清莹,小一点的三少爷是府上目前唯一的庶子章泰寅。
四姑娘章清莹显然是给吓着了,任章泰寅在一旁拉扯,就是不说话,只是伏地痛哭不止。
林夫人眉头一皱,厉声喝道,“奶娘都死到哪儿去了!还不快把四姑娘扶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夫人!”服侍四姑娘的奶娘还没上前,一个极其年轻的紫衣美姬娇滴滴的唤了一声,风摆杨柳的走出来了。
林夫人遥遥闻着她身上浓郁的香气,一双眉头就皱得更紧,但那气势却不觉消下去三分,似是有几分忌惮之意。
紫衣美姬未曾开口笑先迎,“夫人何必动这么大的气?不过是孩子们一时意气,您若是较了真,那可真是有失身份了!”
此女一把声音软糯绵软,听着人心里就舒服。但林夫人却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眼神往旁边一扫,另一个早就侍立在旁的中年姬妾立即会意的走上前来,“五妹,夫人这是在管教孩子呢,可不是咱们姐妹能插手的,快退下吧!”
五姨娘胡氏好看的杏仁眼斜斜一飞,说不出的勾人里却隐含着一抹凌厉,“二姐此言差矣!虽说咱们身份低下,但好歹都是老爷身边的人,不能不懂规矩。按说,这些孩子们的确全归夫人管教,没我们说话的份儿。但眼见夫人明显是在气头上,难道我们也不劝着,就任她责罚了孩子们,事后再来后悔的不成?”
她夹枪带棒的道,“虽说这几个孩子都不是我亲生的,但他们既然都叫我一声姨娘,我也真心拿他们当作晚辈看待。二姐,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这儿有你亲生的大姑奶奶在,难道你现在也能撒手不管的么?论理,你比我可年长许多。这唇亡齿寒的道理,连我都明白,怎么你就不明白了呢?”
被她一句“年长许多”说得变了脸色的,不止是二姨娘刘氏,还有林夫人。再看一眼她的年轻娇媚,吹弹可破的如玉肌肤,心头的妒恨更深一层。
胡姨娘却又瞬间泪盈于睫了,看起来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对林夫人盈盈一拜,哽咽着道,“夫人,就请看在老爷份上,饶过三姑娘吧。孩子们不好,可以慢慢教,但毕竟都是老爷的亲生骨血,打伤了谁,大伙儿都不好看,可不是么?”
这一番话,不仅给刘姨娘噎得无语,就连林夫人面子上也不好过。胡姨娘这么避重就轻的一狡辩,好象是她故意在难为这几个庶生的孩子似的。这让林夫人该如何善后?
满口银牙咬得死紧,心中各样念头流转之间,竟是理不出个头绪。
第3章 气晕了
更新时间: 2011626 17:32:27 字数:2481
到底是刘姨娘,虽然头先一句话没有扳倒胡姨娘,却是反应奇快,瞧出林夫人的为难之色,关切的上前扶着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怎么差?”
林夫人得她这么一提醒,迅速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烂摊子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处置,那就不如且丢开手,过会儿再说!
就着刘姨娘这话,她两眼一闭,身子假意晃了几下,便往她身上倒去。
“夫人晕倒啦!快去请大夫啊!”刘姨娘故作惊慌失措,大呼小叫。
旁人不管是真是假,总是要按着规矩办事的,三姑娘之事就暂时解了围。
周奶娘伏在春凳上心里真是不平!这些当夫人的怎么动不动就能晕过去?自己他娘的这么想晕,怎么就是不晕?
闹哄哄一大群人如众星捧月般送林夫人回房了。张蜻蜓眨巴眨巴眼,见没人搭理她了,上前去把那还跪着的小姐弟俩拉了起来。
拍拍章清莹的肩,“好丫头,够义气!我记着了!”
章泰寅把哭得满脸泪痕的小姐姐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张蜻蜓,板着小脸正色道,“三姐,四姐方才为你求情只是出于手足之情,无须惦记。倒是你,还是去母亲门外跪着请罪吧!四姐,我现在也陪你去,可别当真惹恼了母亲。”
噗哧!张蜻蜓差点给逗乐了,怎么从前没发现,这孩子可实在太有意思了!瞧这么个小不点,说话行事硬是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板一眼的。
林夫人倒下就倒下了,她还要去给她认错?那之前闹这一出算是怎么回事?岂不是脑子坏掉进水了?
忍不住伸手揉揉章泰寅的头,“小子,学规矩是没错,可千万别犯傻!”
章泰寅年纪尚小,远未到束冠的时候,一头枯黄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用根布条扎了起来,并不算太牢固。给张蜻蜓这一通揉搓,立刻松散开来,成了鸡窝。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现在的样子狼狈之极。不禁涨红了脸,虽是姐弟,但终是男女有别,小男子汉的头怎么能给女子这么揉搓?
“你……你别再摇了!你可知男女有别的?”憋了半天,章泰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蜻蜓哈哈大笑,索性把他头上布条都给扯了下来,绕手指上痞痞的玩着,“记住!我是你姐,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你!”
犹不满足的又伸手捏捏他涨红的小脸,“嗯,这样气色看起来就好多了。行了,你俩小屁孩别在这儿凑热闹了,快回屋里去。这大日头底下,等着晒菜干啊?我还忙着呢,没空陪你们啰嗦了。回见!”
她把二人赶上归路,章泰寅又羞又窘,却又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在心头缓缓绽开。
三姐今天揉乱他的头发,还伸手捏他的脸,说起来,她是在“欺负”他的,但章泰寅却一点也生不起来气。因为她的欺负和别人的欺负是不一样的,章泰寅能感觉得到,张蜻蜓对他,其实没有一点恶意。
现在头发乱了,林夫人房里又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肯定是挤不进去的。章泰寅想想,决定听张蜻蜓的话,拉着章清莹先回屋了。
回头忍不住再看一眼张蜻蜓,却见她扶起周奶娘,在问,“走得动么?”
周奶娘还有些担心,“夫人……还没发话呢!”
“管她呢!”张蜻蜓满不在乎的招呼自己房里的人,“能动的都快下来,跟我回去!在这儿等死啊?”
听她这么一说,绿枝当即起来了,和小丫头相互搀扶着往回走,剩下几个婆子和小丫头皆迟疑着不敢动。
张蜻蜓也不管,自扶着周奶娘往回走。心中难免鄙夷了一把,这些傻子!也不想想,林夫人是记恨上她们整房的人了,就算留下来,难道就算是对夫人忠心,就能被另眼相待了?做梦呢!
章泰寅瞧着她远去的背景,虽然不知这个三姐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但似乎变得更让人容易亲近了。而且,小男子汉心里是很佩服她的。居然敢跟母亲顶嘴,为了保护自己房里的人,不惜冲上前去和母亲对质,这份勇气,真的是他所不具备的。
转头看一眼自己的亲姐姐,却见她自己抹了眼泪,回头也在看张蜻蜓。没人关注他们,四姑娘方才的呆样已经不翼而飞,哭得红通通跟小兔子似的眼睛里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相符的早熟。
章泰寅忍不住小小抱怨,“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冲上去了?万一母亲连你一起怪罪该怎么办?”
章清莹吸吸鼻子,瘪起了小嘴嘟囔着,“我听三姐说得好可怜,就跟我们一样……”
章泰寅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别干傻事了,晚上还是再去给母亲赔个罪吧!”
章清莹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张蜻蜓已经带着伤兵残将往回走了。周奶娘大半个身子都伏在她柔弱的身上,压得她的腰都佝偻着,却仍是吃力的扶着人往回走去。
“别看了!”章泰寅拉拉她的衣袖,小声的保证,“我会努力快点长大,不让你将来也嫁那样的人。”
章清莹转头看他,却也学起张蜻蜓的样子,捏起了他的脸,“那你先多长点肉出来吧!”
“讨厌!”章泰寅拍开她的手,瞧四下无人,悄声抱怨,“我真不想吃药了!成天吃药,吃得我嘴巴都快苦死了。大夏天的还非让我穿这么多,捂得我这前胸后背全是痱子,又痒又痛!”
“你老实点吧!”章清莹嗔了他一句,却也听着心疼,“长痱子总比生病好,你这身子老不好,若是又病了,岂不要吃更多药?”
章泰寅垂头丧气的不作声了。
章清莹想了想,“你再忍忍,中秋节舅舅应该能来看看咱们,让他给你弄些治痱子的药粉吧。”
章泰寅忍不住白了姐姐一眼,“等到中秋,我这痱子还不消啊?嗳,你到时可别说走了嘴,免得他听了又白担心!”
章清莹挠头,可不是自己犯糊涂了?一时却又小声问,“你说,母亲会怎么罚三姐?”
章泰寅很是确信,“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小姐弟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眼神都黯然了。
可三姑娘倒没他们这么多愁善感,回了荷风轩,赶紧招呼各人回自己屋子趴下。今儿是全军覆没了,没人伺候,她大小姐亲自动手,给众人送了一圈茶水,然后去瞧周奶娘。
等扒开奶娘衣裳一瞧,虽然只是十几板子,但从腰至大腿那一块儿,全给打得青紫斑驳,眼见着就要肿了起来。
“我的娘,真是好狠的心,居然下这样毒手!”张蜻蜓咬牙切齿,忿忿不平,“这样的伤,非请大夫不可!你等着,我去找人!”
“可别!我的好姑娘,你就歇歇吧!”周奶娘趴在床上,急得揪着她的衣角不放,“咱们才刚挨了打,夫人没发话就走了,哪还能私自去请大夫的?万一给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
“都已经这样了,还怕个啥?”张蜻蜓觉得眼下已成死猪,哪还用怕开水烫?
“你要是敢去,我……”周奶娘急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威胁,冒出一句,“我也不看!”
得!这下张大姑娘没辙了,可总不能真回去求林夫人吧?咋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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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鞋来了(二更求推荐!求收藏!)
更新时间: 2011626 22:32:01 字数:2495
周奶娘为了让张蜻蜓放心,硬撑着装出副没事的样儿来,“这点子皮外伤,不要紧。你把那螺甸柜子打开,顶下头一格里我泡了瓶药酒的,拿出来揉揉便完事了。”
张蜻蜓找出一瓶子药酒,却有些将信将疑,“这能用么?”
“行!”周奶娘满不在乎的伸手接过,“我从前有些骨头疼,跌打损伤的都用它。挺管用的!”
她倒些在自己手上,反手往后背上抹。毕竟动作不便,疼得呲牙裂嘴。
“我来吧!”
张蜻蜓要去接,可周奶娘还不肯给她,“瞧把你手弄脏了!”
张蜻蜓真是摇头,这个奶娘,也太惯着自己了。一把抢过药酒,“说了我来就我来!手脏了洗洗不就干净了?你忍着点疼啊!”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周奶娘给她这么小小的服侍了一下,就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忍不住又劝,“好姑娘,你可别再跟夫人做对了!万一真的要打你,那可怎么办呢?那……”
“行啦行啦!”张蜻蜓真不爱听这些,周奶娘对自己是真好,就是太懦弱了。
周奶娘被她一耍脾气便弄得不吭声了,等张蜻蜓给她抹了药,只觉整个后背火辣辣的似乎烧起来了。心知可能有些不妙,却也不敢吭声,就这么扛着。
张蜻蜓拿着药酒又去给回来的几个丫鬟上药,她们比周奶娘年轻,虽被打了,但脸色却显得要好多了。
一闻见张蜻蜓手中的药酒味道,鹅蛋脸的小丫头艾叶忽地皱眉,“三姑娘,你拿的是药酒吧?这个可不能医棒疮的。”
“你懂医术?”绿枝也怔了。这小丫头是才买回来的,连她也不太了解。
艾叶黯然了,“我家原是开药铺的,只因爹爹误信人言,给人做了保,那人又还不出钱来,连累得我们家全都赔出去了还不够,只好把我卖到这儿来还债了。”
这来做奴才的就没有不可怜的。张蜻蜓没多打听人家的伤心事,继续追问,“那你知道该怎么用药?”
“这个我倒还记得个方子,须用麻油四两煎滚,入鸡蛋黄三个熬枯捞去,再入洗净血余五钱,又熬枯捞去,下白蜡五钱、冰片三分,和匀冷透,敷在伤处就是了。”
她说得倒口齿轻快,但张蜻蜓听了嘴角直抽抽,她上哪儿弄这些东西来折腾?还是得上药铺买药才是正经。
跟周奶娘商量,她肯定唧唧歪歪的又要啰嗦,便问这里的丫头们,“有没有办法让人买点药来?”
绿枝想想,“再等等吧!现在大白天的,咱们才刚挨了打,出去也找不着人敢帮咱们买药。等天黑我去后门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托谁带点药来。”
张蜻蜓很担心,“可你们都这样了,还能等么?你告诉我该找谁,我去找找行么?”
绿枝苦笑,“我的姑娘,哪有您出去抛头露面的道理?您就是去了,也没人敢接啊?要是再给夫人知道,那我们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咱们皮粗肉厚,就这么点伤,不会有事的。只这个节骨眼,您就别再去跟夫人置气了。”
万一又惹恼了她,倒霉的还是我们。
唉!张大姑娘空有满腔力气使不上,只得做些无用功。
听艾叶说这药酒抹了要坏事,又去打了热水,绞了帕子给周奶娘背上全都抹去了。幸好周奶娘年纪大了,折腾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