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浩然又急又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潘叔受了伤,我也着急,可这成天饿得心慌的滋味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蒋孝才嘴上骂着,却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扔到胡浩然面前,“烧鸡没有,这个要是不吃拉倒!”
胡浩然抽抽鼻子,已经闻到肉香,急急打开油纸,里面包着三个新鲜出锅的肉夹馍,都还温热着。只是馍烤得表皮生硬,牛肉也差了许多料,味道不够。但胜在分量足,一口下去仍是满嘴流油。这在军营,就是极好的东西了。
“谢谢!”胡浩然饿了几天,当下再不客气,张开大嘴就是狼吞虎咽,没一时,就把三个大馍全收进肚中了。再喝一碗熬得稠稠的小米汤,打个饱嗝,舒服得整个人都不想动弹了。
“我说……”正想问问潘茂广的病情,却见门帘一掀,是潘云豹进来了。
蒋孝才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潘叔好点没?”
潘云豹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食盒打开,“老大,你吃吧。”
食盒里头,装着一只胡浩然刚刚还在念叨着的,烧得酥香的烧鸡,一大碗白米饭,尤为难得的是,还有一碗红菇青菜肉片蛋花汤,这在军营,可算得上是极奢侈的伙食了。
只是潘云豹这一开口,却听得他声音沙哑如破锣一般,再看他一张脸,更是憔悴没法看了。不知有多少天没好生洗过,尘土在脸上凝成了一道道的黑线,象是皱纹一般,生生的就把人催老了十岁。
“云豹,你吃点吧。”蒋孝才把他拉着坐下,“老大刚刚已经吃过了,你瞧你都成什么样了!赶紧吃了,洗把脸睡一会儿,潘叔那儿有我们呢,没事的。二殿下不说已经派人上京求皇上派御医来了吗?过几天准能到!”
潘云豹失魂落魄的坐下二神色凄然“可是我怕……我怕……”
“别胡说!”胡浩然凌厉的吼了一嗓子,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现在全军上下都盼着潘叔快点好起来,你做儿子的怎么尽说这些丧气话?潘叔身体好着呢,中了那么点子毒,没事儿,他一定挺得住!”
潘云豹心痛的双手捂脸,真的想哭。谁能想得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潘大帅居然中了毒?
本来,潘茂广带着五千兵马,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声东击西,浑水摸鱼的战术打得西戎人是疲于奔命,叫苦不迭。就在昨日,潘大帅还算计着近来的几场大风,吹得四下里天干物燥,正是趁火打劫的好天气,便集结了手下想来偷袭。可是未料他们经过的那个地方,在这个季节,正是毒虫出没的时候。在半夜潜伏的时候,有一个小兵大意,惊动了一条蛰伏的蛇,恰好在他身边的潘茂广当即出刀,一刀就将那蛇削为两截。
本以为事情就此了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那条蛇并不是单个出来的,它正在交配期,旁边还有个同伴。那个同伴见它死了,受了惊吓,从黑暗中猛地窜出来,本能的张口就咬,这一下,猝不及防的潘茂广正好就被咬中握刀的虎口了。
潘茂广临危不乱,刀交左手,把这条蛇迅速也给削了。又割开伤口放血,并撕下布条捆扎胳膊,但是蛇毒已经顺着血液,开始缓慢流向全身。
当时士兵们可都吓坏了,身边的将领也询问是否就此收兵撤退,赶紧回去给他疗伤。但潘茂广却认为机会难得,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伤就放弃整个行动。所以行动继续,潘茂广还命人严厉封锁消息,是以就在他带出来的这些人之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受伤的消息。
这一拖延,毒性就更重了。等到潘云豹在战场上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老爹已经毒性发作,进入半昏迷状态了。强撑着做完最后的布置,潘茂广留下的最后一道指令是,无论他是生是死,在大军没有解困之前,绝对不能把消息泄漏半句!
自古常说,兵是将的威,将是兵的胆。潘茂广深知,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中毒的消息传扬开来,那就是长了敌军的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而士气的起伏,常常就直接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胜负。尤其是现在已方还处于下风的时候,坚决不可泄了这股精气神。
李志在战后得知实情之际,便开始着手安排潘茂广的治疗与消息的封锁。恰在此时,胡浩然也在战场上负了伤。他的身份超然,且是忠臣之后,正好就可以用作潘茂广的替身,借着他的要求,来掩饰潘茂广的伤情。
(大风降温了,阳光下还是秋天,树荫下就素冬天了,听说有的地方还下了雪。好想看啊……亲们不管身在何方,都要保重身体哦,爱风度也要爱温度,周末快乐!)
第212章 逼亲
潘茂广受伤的这件事,在李志给皇帝老子的密报上当然是写得清清楚楚的。但是皇上也深知此事厉害,故此,把消息放出来的时候,就成了胡浩然身负重伤了。
此事,会给胡家造成怎样的乱摊子,现在谁都顾不上。潘云豹只知道,当他看见他爹惨无人色的躺在那儿的时候,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
为着保密,潘云豹和蒋孝才这几个亲近之人被抽出来,跟军医一起照顾潘茂广。若是中毒之初,就立即救治,说不定现在潘茂广已经好了。可是拖延了那么些时,毒性深入肌理,再救治起来就相当麻烦。
边关缺医少药,军医水平有限,苦无良策,现在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御医身上,要是不能快点带些灵丹妙药来,那潘大帅只怕真要呜呼哀哉了。
小豹子这些天急得嘴上起了一圈潦泡,衣不解带的伺候老爹。要是可以,他都恨不得替他爹躺在那儿。毕竟爹醒着,可比他有用多了。
胡浩然拍拍他的肩膀,“云豹,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这时候,正是用人之际,要是你倒下了,你爹怎么办?还有你大哥,还在等着咱们去营救呢!你就不为自己,也得为他们撑下去。”
“就是!”蒋孝才把饭端到潘云豹面前,“快吃饭吧,吃饱了才有精神照顾你爹。你可是潘叔亲儿子,这个时候你不出力谁出力?”
潘云豹忽地记起,走的时候媳妇说过,“到了边关,记得要好好吃饭。再不好吃的东西,也要勉强自己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知道吗?”
吃饭!他端起了碗,就算嘴再疼也默默的把满腔忧思都化进一口一口的饭里。
蒋孝才和胡浩然忧心仲仲的对视一眼,现在,只能盼望御医早日到达了。要是潘茂广倒了……他们也不敢想。
陆真这几日,心头颇不宁静。回家也是无精打彩的,沉默寡言。晚饭的时候,只吃了小半碗,便推说没有胃口放下了筷子。
小丫头秋雁悄声问唐昆荣,“先生,您说陆姨这是怎么了?”
他们家人少不讲那么多的规矩,秋雁名为丫头,但唐陆二人也只拿当她子侄辈看,故此小丫头还是敢说几句话的。
唐昆荣也不清楚,想了一想,“你吃了饭拿些钱去到街上买个西瓜回来。要是没有,不拘买两个白瓜或是糕点回来都行。这不吃饭,晚上肯定是会饿的。”
秋雁应了,三口两口扒了饭,就去街上买东西了。
唐昆荣吃完饭,顺手就把碗筷给收拾干净了。见陆真仍是坐在屋内发呆,便把纳凉的竹床摆到院中,请她出来乘凉。
陆真本不欲出来,可是唐昆荣笑呵呵的站在她门前一直等着,倒也不好太过拂逆,只好拿把扇子出来,却是懒懒的不想说话。
唐昆荣关切的问“可是铺子里出事了?”
陆真摇了摇头。
唐昆荣纳闷了,“思靖最近没惹你生气吧?你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陆真想了一时,才跟他道,“边关战事不顺,潘家少奶奶和少泉心情都不大好,我也挺替他们担心的。”
唐昆荣略加琢磨,明白陆真是哪儿不对劲了,“都是同一拨的战友,他们都上战场浴血厮杀了,可思靖却还留在家中,你是不是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也怕思靖明儿回来跟你闹?”
陆真横他一眼,要不要这么直白的?就不能委婉一点么?
唐昆荣见家中无人,跟她说几句推心置腹的大实话,“陆姑娘,咱们也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你才带着思靖过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这么些年,既没有人上门来找过你们,你们也没有去找过旁人。我虽不知究里,但也晓得,你们家肯定也有些难言的苦处。
思靖这孩子你比我更明白,他愿意当兵,想上前线并不是冲着升官发财去了,他只是单纯的想为这个国家做一点事情而已。人生匆匆,如白驹过隙,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若是到他果真如你所愿,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他会不会因此而抱憾终生?
当然,思靖是独子,你舍不得他上前线的心情我很能明白。所以那天,我看到你在他的酒里下药也没吭声。虽然我是不太赞同的,但毕竟他是你的亲外甥,有什么事还是得你来拿主意。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不管前尘旧事,各家烦难,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我们都是南康国的子民。说句有些极端的话,若是家家户户都跟你似的这么想,那这个国家由谁来保护?若是这个国家都不存在了,我们这些人的存在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活着做一个亡国奴,还好过做一个为国捐躯的烈士?”
唐昆荣的话,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陆真的心里。
若是这个国家都不存在了,那……那只怕姐姐姐夫在天有灵,也会唾骂自己拦着他们儿子的举动吧?
匆匆逃回房间的时候,陆真已然是泪湿衣襟了。没有人能够明白,南康对于他们这对姨甥的意义。也没有人会懂陆真的艰难抉择,到底该何去何从?
张蜻蜓这日一早到了铺子,却见平常总是早到的董少泉半天也不见人影。今日是军营放假,张蜻蜓放了陆真的假,让她回家和外甥团聚。可董少泉为什么不来?
他是外掌柜的,这一缺席,让整个铺子都有些抓瞎。林权和白亮找了来,“少奶奶,董掌柜的不在,我们这可怎么办?”
“平常怎么办的,现在还怎么办!”张蜻蜓兑了银子,交付给他们,又把绿枝叫上,“你平素总是跟在少泉身边,这回他不在,外头的事情你今日先去挑起来,该收猪的收猪,该送货的送货,可千万别把客户得罪了。安西,你跟去帮忙。出门时,再叫纪诚回府一趟,把彩霞接来帮忙!”
众人领命,该干什么都去忙了。虽然乱了一些,但还不至于出大的紪漏。只是张蜻蜓心里惦记着少泉那儿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时候不长,平常跟在董少泉身边的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过来报信“二少奶奶,您快去我们家看看吧!二太太过来闹事了,非要接小姐回去,还要给她许配人家!”
什么?张蜻蜓吃了一惊,可是现在铺子里一个当家的都没有,她就是有心走,也不能立即走开。赶紧让人去给陆真报个信,今儿实在对不住,这个假期要泡汤了。
陆真闻讯匆匆赶至,不仅她来了,李思靖也跟着来了,“总是在家无事,过来瞧瞧,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张蜻蜓一看正好,备不住去了胡家还要动手,安西给派出去了,她带着李思靖同去,总比手无傅鸡之力的他们要好些。
这边把事情跟陆真快速做了个交接,张蜻蜓只带着小丫头青杏,就和李思靖走了。剩下周奶娘倒是也想跟去帮忙的,只是铺子里实在太忙,全都走不开。
赶到郎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个尖锐的中年女声在说话,“我说郎老夫人,您愿意照顾我们胡家的女儿,这是您为人厚道,我们做晚辈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我们胡家的女儿总不能在你们家过一辈子吧?大侄女也有这么大了,哪有不说亲的?难道真把她在家养成老姑娘不成?”
张蜻蜓听得心头火起,推门进来,正好看见胡家婶娘拉长着下嘴唇,慢恶的斜睨着脸色发青的董少泉,阴阳怪气的道,“现在浩然又不在家,大侄女一个千金小姐,怎么能跟这种下贱之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郎老夫人您不担心,我们还怕败坏了门风呢!”
“你胡说!”胡惜容躲在董少泉身后,早已气得泪流满面了,“我和少泉哥哥清清白白,住在郎府,上有老王爷老夫人等长辈管教,下面还有管事嬷嬷照应着,婶娘您凭什么这么血口喷人?再说,爹娘虽不在了,可我还有哥哥!从来亲疏有别,我的事情,自有哥哥做主!”
胡婶娘袖着两手,冷哼一声,“大侄女,你这个话就不对子。你哥哥虽亲,可辈份却也越不过你嫡亲的叔叔去!再说了,他现在可是天高水远的,听说最近还负了伤,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若是因此误了你的终身,那岂不是耽误你一辈子?大侄女,我这可是诚心诚意的为你好,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是么?”郎老夫人来了有一时了,给胡婶娘的一番无理取闹气得不轻,但她自重身份,不屑于与之争执,直到此时才发话,“按理说,你是浩然兄妹的长辈,给自家的子侄主持婚事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浩然兄妹来我府上多时,也不见你们出现一回。现在刚听说浩然出了点子小事,你就这么急赤白脸的跑过来,讨论起侄女的终身大事。老身在此倒想请教一句,这是作何道理?”
胡婶娘给问得一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郎老夫人凛然正色道,“现在世人都知浩然是为国杀敌,身负重任,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做叔婶的不说替远方的侄子担心,反倒急着嫁浩然唯一的亲妹子,这要传扬开来,人家该怎么想你们武烈侯府?”
胡婶娘讪讪的没话找话,“谁说我们不担心?我们当然也担心啊,所以才要给大侄女早些把婚事定下来。要不然,万一她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又要耽误事?再说,这家里有门喜事冲一冲,兴许浩然就转危为安了呢?”
张蜻蜓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无耻的,这叫什么强盗逻辑?她大踏步进来,阴森森的道,“胡二夫人,这可真是难为您的一片苦心啊!若是武烈侯当真病入膏盲了,您要办门喜事冲一冲当然可以,只是怎么不拿您自个儿的亲生闺女去办?胡家妹子身子不好,可经不起您这么操心。您拿自个儿的闺女嫁了,替武烈侯冲了喜,万一日后灵验了,他岂不一世都要感激您?”
胡婶娘给她呛得七窍生烟,欺张蜻蜓年轻,因从铺子里来,穿着也很朴素,当下两眼一瞪,跟斗鸡似的,“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