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家人面前说漏了嘴。
潘云豹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翻身下来,“谢谢了,不过这回的仗着实凶险,我是必须要去的,但是你们去不去,还是跟家里人商量了再作决定吧。”
他说的是实情,如果不是这回的仗着实凶险,二殿下不会下令放假让大家回家团聚。这一方面是准备大军出征的粮草瑙重等物,另一方面,也是让这些新兵和家人见个面,闹不好活的人出去,回来时就是马革裹尸了。兄弟们的情意潘云豹领了,可是要不要去,却是要他们想好了再决定。
张蜻蜓今日一早在铺子里见李思靖回来,就听说军中之事了。
不过象大部分的士兵还太不清楚战事的实情,他又得了胡浩然等人的嘱咐,没把潘云豹受伤的事情说出,只带个话说潘云豹还有些事情,可能要晚一点回来而已。
张蜻蜓一颗心可还是听得七上八上的,这人都要上战场了,她能不紧张么?接说,潘云豹这样有父兄在战场上的,他是不用去的,可是张蜻蜓知道,既然是前方的战事吃紧,小豹子一定会去。
说句实在话,要是小豹子贪生怕死不敢去,那张大姑娘还真的会瞧不起。这样的男人,跟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思靖虽未明说,但他那意思是非常想去的,可是他也知道,陆真是绝不会同意,所以也不在铺子里提及此事,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要先回去。
张蜻蜓心知其意,反正这几日铺子里也没什么生意,便把陆真放了回去,让他们回家商量去。
这边董少泉也是忧心仲仲,“姐。我真不是想拦着浩然,只是他是武烈侯唯一的儿子,容容唯一的哥哥。若是平常时候去边关磨练一番倒也没这么担心,可现在分明是战事凶险,他若是出了什么事,让容容怎么办?”
还有,他自己。董少泉心里明白,他和胡浩然的婚约只有胡浩然活着,并承认的情况下,才能保得他一定的地位。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胡家的人要不认,他也没有法子,甚至把他扫地出门,他都没地方讲理去!
董家已经和他彻底的恩断义绝了,虽说张蜻蜓收了他作义弟,可毕竟是隔了一层,最多可以保他一个平安,却无力为他去争取些什么,至于胡惜容,她就更管不上了。
于是张蜻蜓不加思索就说,“你们家浩然不能去!可千万别为了兄弟义气,就陪云豹一起去。打仗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他不能去,小郎也肯定不能去。至于十一,得看蒋姨娘的意思了。”
能得到她的谅解,董少泉心里好过了些。只是他也知道,其实这次的战事,对于胡浩然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富贵险中求,没有什么时候,比一场战乱,更容易造就英雄了。若是胡浩然这次去了,并且伺机立下战功,那对于他个人的发展,收回武烈侯府都是极其有利的。
只是这个风险能不能冒呢?董少泉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所以他也矛盾极了,好不容易和张蜻蜓守到铺子结束,两人各自急急的往家里赶,要跟他们好好商议商议。
卢月荷虽然在家里,却也听到消息了。
潘云豹还没有回来,可是潘云胜回来了。上回潘茂广出征,他怕死没有去。可是这次说起来,他也在应征之列。
计腊梅急得直哭,“咱家二叔和云龙兄弟不是去了么?为什么要非要你去?”
潘云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二殿下说,是有父兄已经去了,或是家中独子的,才可以不去。二叔再亲,也不是我亲爹,云龙再亲,也是堂兄弟,咱家还有云凯呢,我能有什么法子?”
他这话里话外,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潘于氏也着急,问潘茂盛,“这事就没有什么法子?能不能托人说个情,把咱云胜留下?”
潘茂盛也舍不得老大去送死,在屋冉皱着眉头转了几个圈,想到一个应对之法,“唯今之计,除非云豹不去,咱们才可以搭着他说事,把云胜留下。你们想啊,二弟和云龙是都去了,但他们那边毕竟还有个云祺也是嫡子,云豹就属于可去可不去,若是他不去,他要一说起来,顺便就把云胜给拉上,这就没什么问题了。”
潘云露在旁边插了一句,“可若是他要去呢?”
“不可能吧?”潘于氏有些不太相信,“就那小子成天享福享惯了的,干嘛愿意去军营吃那个苦?再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回要是云龙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二房长子了,往后这份家业可全都是他的。就是云龙媳妇日后生个儿子出来,恐怕也要靠边站了。”
潘茂盛也同意她的观点,“那咱们赶紧去爹娘,跟他们也商量一下,说什么云胜也是潘家的长房长子,没个说让他去冒风险的。回头再把云豹叫过来一说,到时让他去营里疏通疏通就好子。怎么说,我们老潘家也有人在前线呢,就是殿下知道了,也未必好意思把咱们怎么样。”
“对!就是这个理儿!”潘于氏附合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看着大儿子,阴沉的脸色似乎也好转了些。
“不对!”潘云凯是越听越生气,他是个愣头青的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腾地一下站起来。毫不客气的指责着,“大哥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二叔有今天的功劳也是他拿命拼回来的!象你这样,成天就知道窝在家里做缩头乌龟,难怪我们长房的人一直出不了头。还成日抱怨二婶给窝囊气受,这全是活该!”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潘茂盛气得一只掌就拍他脑门上了。
“我没说错!”潘云凯还梗着脖子。
潘云胜只觉面上无光,尴尬得不行,计腊梅跳出来道,“小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嫌你哥没出息,那要上战场的又不是你!俏皮话谁不会说?轮到你时,恐怕你就不这么想了!”
潘云凯一张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谁说我不敢去了?大哥,你要不去,我代你去!反正这在军里也是允许的,你就在家做你的缩头乌龟,把咱们长房的香火好好延续下去吧!”
他一摔门帘,怒气冲冲的走了。可把一家子气得不轻,只是计腊梅却心中一动,小声嘀咕着说了句,“既然老二这么本事,不如就让他去啊。人家花木兰还替父从军呢。他替他哥去,也不算什么呀。”
潘云胜假意吼了她一嗓子,却是心思也活动开来了,若是潘云豹那傻小子真的要去,让潘云凯代自己去,也不失为一个脱身之计啊?只是这就要看爹娘舍不舍得了。
潘茂盛和潘于氏自然也听出这意思来了,于他们却是有些不愿意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虽然疼老大,可是也一样疼二儿子。何况潘云胜你还是做哥哥的,起码在军中混了些年,有些本事了,怎么能让毫无从军经验的弟弟替你去呢?
这事不光他们看不下去,连潘云露也是嗤之以鼻,“大嫂,你也未免太会想心思了吧?那花木兰替父从军,尽的是孝道,还是人家老爹腿脚不便。你让二哥替大哥去,这尽的是什么孝?还是大哥胳膊腿抬不起来了?”
这一番冷嘲热讽,讥得老大两口子都下来台了。潘云胜勉强找回场子,“我又没说让老二替我去!”
城!潘云露轻笑一声,也回房去了。
潘茂盛两口子对视一眼,恐怕这事的关键还是系在潘云豹的身上,只有他不去了,他们才好说话。否则这回的兵役,恐怕老大是逃脱不开了。
于是卢月荷这儿,就迎来了大娘潘于氏。几句寒喧,切入正题。不几句话,就让卢月荷明白什么意思了。
潘于氏找的理由是,“现在云龙和他爹都不在,你又有了身子,你们这房虽然说上面还有婆婆,但毕竟隔了一层,哪有自己的亲兄弟贴心?这一个家里,没个男人可撑不住事。云豹从小又没吃过苦,性子又莽撞,他若是到了前线,日后给云龙和他爹见着了,说不定还要怪罪,倒不如留在家里,这不仅是对他自己有好处,对你也是有帮助的。你说,可是也不是?”
这番话,虽然有潘于氏的私心在里头,但卢月荷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也有其一定的道理。
小谢夫人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现在她们这一房,潘云龙已经上了前线,万一再让潘云豹也去,他们两兄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潘云祺。
作为一个军人的妻子,卢月荷对于战事的险恶不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若是潘云龙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是宁可便宜了潘云豹,也不愿意便宜潘云祺的。这么一想,似乎是应该让潘云豹留下,可是到底要不要他留下呢?卢月荷也纠结了。
她只点头表示把潘于氏的话记下,推说要等小叔弟妹回来商量商量,把潘于氏送出去了。回到屋了,探着太阳穴,很是发愁。这前线到底出了什么事?相公和公公到底是怎样的处境?真是叫人好不忧心!
上房内。
“你说什么?”小谢夫人吃惊得一杯茶都端不稳。泼了自己一裙子。
“是真的!”潘云祺很是肯定,眼睛里既有还未消褪的震惊,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之情。不觉在那儿眉飞色舞起来,“现在爹在军中的位置还是稳的,只是肯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新兵营放假十日,就要赴前线了。至于大哥,听说是跟被困的大军一起,情况不妙啊!”
小谢夫人迅速的抓住他话中的重点,“那就是说,老大很有可能出了事?”
潘云祺点了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事不关己的道,“这可真是天意难测。谁能想到呢?”
小谢夫人眼中现出一抹喜意,很快就明白儿子的意思了,“那就是说,老大要是出了事,老二现在又上了战场……”
“还是个无名小卒!”潘云祺适时提点了一句。
小谢夫人阴笑着接了下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也都是天意!”
潘云祺放下茶杯,“现在还不一定!因为按照二哥的情形,他也可以不去。”
“不!。”小谢夫人神色一凛,目露凶光,“他怎么能不去呢?他的亲爹亲哥都在前线,他做儿子,做弟弟的怎么可以贪生怕死?哼!所以,他必须去!”
小谢夫人冷笑起来,“就是他不想去,我也一定要逼着他去!”
当潘云祺从吴德那儿听说来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撺掇着潘云豹去前线!
只可惜,他们这番苦小人之心都白费了,因为潘云豹早就决定,他会去的。
当张蜻蜓回家的时候,竟然意外的发现,那头小豹子还没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忐忑不安的跟卢月荷在家等了一时,才终于等到小豹子的姗姗归迟。
“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怎么弄得这副模样?”才几日不见,潘云豹明显瘦了一圈,眼圈下面还有淡淡的乌青,很是疲惫。
潘云豹一张口,就说出自己的决定,“我要去前线了。今天回来住一晚,明天起到外公家去读书。我刚是去小舅舅那儿了,他说把书院的事情安排一下,回来给我上几天的课。要走的行李,媳妇你帮忙收拾一下。大嫂,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在前方见到大哥,会写信回来的。”
张蜻蜓错愕了,卢月荷却是瞬间就泪盈于睫,声音微颤,“小叔,你告诉我,是不是相公他出事了?”
潘云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大哥他们是出了点事,被敌兵围困了,可是大嫂你别担心,我既然去了,就一定能把他带回来!”
说这番话,几乎咬碎了小豹子满口的钢牙。
他从军营出来,没有回家,直接上了白鹭书院。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位明师的指引。
谢尚贽听说之后,也是吃惊不小,没想到前方战事竟然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不过当这个外甥表示自己要去战场的时候,谢尚贽是非常欣慰,也非常赞同的。
男儿功名马上取。越是国家危难之际,越是热血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不过谢尚贽也给这个外甥下达了一个死命令,就是无论如何艰难,一定要保证自己活下去。潘云龙生死未卜,作为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潘云豹必须活下去。
谢尚贽深知,纸是包不住火的,在听外甥说完实情之后,谢尚贽心里知道,明白到前方的战事瞒不住,传到卢月荷的耳朵里,还不如现在就让潘云豹先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然后,谢尚贽也要好好收拾一下学问,尽量在这几天里灌输到外甥的脑子里,让他在战场上。找到适当的机会时运用出来,给自己的前程添砖加瓦。
潘云豹有一句很重要的话,一定要告诉大嫂,“大哥虽然被困,但并没有死。我这消息,是二殿下特意告诉我的,这事情只有皇上和少数几个人知道,外头许多人都不清楚。二殿下悄悄告诉我的,也只让我告诉家里人一声,免得替他担心。因为大哥他们现在,就是战场上的一支奇兵,不到关键时候,是不能暴露的。所以大嫂,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好生保重身子,等着我和大哥爹爹回来,带着小侄子,给我们接风吧!”
卢月荷泪流满面,却是拼命的点着头,此时此刻,不管真相如何,起码潘云豹的这番话,就象一根救命稻草,给予了她最为坚定的信念和勇气。
张蜻蜓啥也不说了,“你放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大嫂和家里的。咱们先吃饭吧!”
吃饭!
把所有说不出口的担忧,即将离别的伤痛都化为一口一口的汤饭,吃到肚子里。为了亲人们,努力加餐饭!
接下来,潘云豹忙得不可开交,不停的练武读书。读书练武。
张蜻蜓也忙得不可开交,让丫鬟打点给他带去的行李衣物。虽说军队里会发不少的东西,但那毕竟条件有限。既然自己家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给他弄最好的行头?
靴子一定要皮的,耐磨又不透水。里头还做了几副毛皮、丝棉的鞋垫,听说西北天冷,大夏天的晚上也冷得甚人,白天热时可以取出来,晚上天冷就加进去。
还有袜子,一定要厚实经穿,男人到了外面,可没人给他们缝缝补补,所有的衣裳,要把肩肘等容易磨损的地方加厚,可以多穿一些时候。
还有钱,出门在外,可是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张蜻蜓特意拿五百银子去换了五十两更薄更轻巧的金叶子,让人分散了缝在潘云豹在衣裳里头,让他有事的时候不至于抓瞎。
因为是小兵,并无官职,所以潘云豹并不用自己准备盔甲,而是要穿军队统一配发的盔甲。
士兵用的盔甲当然比不上将军用的东西,谢长德听说这个外甥要上战场了,把从前当兵部尚书之时,珍藏的